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也欢迎您去书本网下载更多优质全本小说:http://www.zaxsw.org/ 书名:王女帝后 文案: 她三岁拜师学武,十三岁闯荡江湖,十六岁杀权倾朝野的丞相、 扳倒只手遮天的王爷、领兵作战对抗苍国入侵,十八岁与四国联手覆灭意图染指天下的遗族。 这一生,为亲人她守得了家国,为爱人她覆得了天下! 有什么好怕,纵使天合万物死,生来相恋死相思! 江湖,朝堂,战场,遗族,铁血柔情,杀伐天下。 血染 楔子 公主,我不稀罕 2012年是不是地球的世界末日幽琳木不知道,但这一年却的的确确是她幽琳木的世界末日。 凌晨三点整,幽琳木从混乱的梦里睁开眼,双目失神的望着白色的房顶,最近她总是睡眠不好,难道是最近搞化学研究太累了?她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如今在攻读硕士。 凌晨四点整,在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后她总算放弃了挣扎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捧着整张脸,任长发铺满全身,就这样自己抱着自己静坐,以自我守护的姿态。 四点半,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划破这片小区的宁静。鬼使神差的,幽琳木起床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顺着警笛离开的方向拔足狂奔。赤足踩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脚底生硬。 夜很静,警笛声越飘越远,钢筋铁泥的建筑像一个个巨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这个普通人类。内心一阵压抑,她突然很受不了,朋友都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淡定的一个人,恍惚什么事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放眼里,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淡漠就像是一座暂时休眠的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猛然爆发。 刺耳的警笛声彻底远去,幽琳木扶着一座大桥的石栏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座桥是新修的,白漆未干,在夜的浓重黑墨里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幽琳木一个翻身坐上石栏,灯光和星子同时落到河水里,不辨真假。 她正看的出神,突然有“滴、滴”的刺耳汽车喇叭声在桥的另一边响起。她极目一看,不仅咋舌,对面的货车简直像个巨型黑甲虫,以她1.5的视力来看超重绝对不止一两倍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耳朵出现了幻觉,耳边似乎有压轮碾过地面硬物粉碎的声音。身下的石栏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幽琳木一惊,见整座桥开始震动,第一反应便是地震,08年经历的那场地震简直让她永生难忘! “轰隆隆”一阵巨响,幽琳木最后看了眼这个城市,除了这座桥,一切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似沉默,更似冷漠。 “扑通”一声掉入水中,密集的水将她重重包围从四面八方灌入她脑子里。脑子进水的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心里狠狠抛出:TMD,该死的豆腐渣工程! 次日有媒体爆出一则新闻:某市一桥梁坍塌造成一死一伤。市民对此咬牙切齿,大骂豆腐渣害人不浅,纷纷为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的女子惋惜,更甚者有人在广场上点燃心形蜡烛为她祈福默哀。 当然,这些幽琳木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人死了,什么都是白给的。她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就跟灌了铅似得,费力的挣开双目,映入眼前的情景让她大脑当机的十几秒:镀金的大床,蚕丝般柔软的纹帐,光可照人的地面,雕龙画凤的大柱,宽大坚实的屋顶。天哪,她的小屋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富丽堂皇了?她没死? 想到这,她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这一看,直接目瞪口呆了,眼前哪里是她那副用了二十几年的臭皮囊啊,根本就是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子的身体啊! “小,小公主,您没、没死?”旁边一个结结巴巴的女声突然传来。 幽琳木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床边正半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此时正一脸泪痕目若呆鸡的看着她。“你、”她迟疑了一下,一句:“你是谁。”没问出来。见那丫头看着她,换了句:“我这是怎么了?”声音稚嫩,软绵绵的让她很不习惯。 “小公主这是,这是??????”少女眼神闪躲,说话迟迟疑疑。反倒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让她为难的话:“您,不记得了吗?” 幽琳木半拉着眼帘,换她这具两三岁的身体,就像是在难过了。轻轻道:“我不记得了。” 少女似乎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无人,凑近到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小公主,您别伤心,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让您一个人在池塘边,否者,否则也不会被三驸马按到池子里了。” 紫檀木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小家伙是被人按到水池里淹死的,她也刚好是掉进水里。这个三驸马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可见其心肠歹毒,还有她这个身体是一国公主,三驸马怎么就有胆害她? 她在那边想的入神,少女此时却一拍脑门道:“糟了,我怎么忘了通知素妃娘娘了?小公主您等等,我马上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不待幽琳木点头,少女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消片刻,一个白衣美人提着裙子风一般的跑进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有湿润润的东西从她脸颊擦到幽琳木脸颊上,她哭笑着道:“木儿,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这位该是素妃了,紫檀木暗自好笑,她怎么知道她没事,但她乖乖让她抱着不说话。素妃又道:“你放心,就算他丞相权倾朝野又如何,他的儿子敢伤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对我怎样我都可以忍下来,这一生一让再让,我也别无所求。可是,你不能让,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幽琳木听着近在耳边的话静静依偎在这个母亲的怀里,她的怀抱让她想起了她从前的母亲,也是一个可以为儿女不顾一切的母亲。可惜,08年那场地震母亲为了救她顶住了塌下来的房梁死在了她面前,致死,她的手臂都是直立的,以一种顶天立地的姿势。可惜,她并没能带着母亲的那份希望活的长久,一场桥梁塌方结束了她年仅二十五岁的生命。 好在她有了新生,又遇到一个好母亲。下意识的,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两母女情谊正浓,一声:“皇上驾到。”从外殿层层传入,接着一个明黄的身影大步走来,一屋子跪地的人他都不于理睬直接坐到床边伸出大手抚摸着小公主脑袋很是怜爱的道:“朕最疼爱的木儿啊~”他又对素妃道:“丞相也太过分了,纵子行凶,还动了朕的女儿,简直是目无王法罪无可恕!” 幽琳木静静的看着他的神色,在这个皇帝身上她感觉不到帝王的威严,倒像是个文人雅士。她又转脸看她的新母亲,见她素净的脸上没了开始的温柔,“陛下,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了。一味的退让得来不是别人的适可而止而是得寸进尺!我绝不能再让木儿陷入危险。” 皇帝叹了口气,无奈道:“素素,你是知道的,丞相权倾朝野,逸王只手遮天,我不过是个空架子皇帝。况且三驸马对木儿动手时只有一个丫鬟在旁边看见,他要说丫鬟诽谤谁也拿他没办法。” 皇帝是空架子那她这个公主岂不是根本什么都不是了吗?幽琳木半敛着眉,公主,她也不稀罕,简直就是古代政治牺牲品的代名词。 “有办法。”素妃道。 皇帝皱眉问道:“哦?什么?” 素妃轻轻一笑,眉眼静溢,口中却道:“暗杀。我听说离国开国皇帝发明了一种药叫千年烟花,吃了它会自然而然进入睡眠状态谁也唤不醒,七七四十九天后自然死亡。” 皇帝一惊,脱口而出:“这可是皇宫禁药!”然而在素妃坚持的眼神下妥协道:“那,好吧。你武功高强没几个人是对手,这件事就交给你亲自去办了。” 幽琳木一直保持沉默,她这个两三岁的孩子自然没资格插口这些事情的。只是由此看来她这个母亲倒是比她那个皇帝父亲更有魄力,她更喜欢了。 皇帝与素妃商量好这件事后脸色凝重的离开了,不多久有人送来了一个瓷瓶子,素妃贴身收好后抱了幽琳木在腿上坐着亲自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一直陪着她,两人说说笑笑,幽琳木以一个三岁孩子天真的口吻知道了她这一世的名字叫紫檀木以及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这片大陆名叫古藤大陆,共分为五个国家,最中心是澜国,北方是苍国,西方是藤国,南方是珊国,而东方正是她们离国。澜国综合实力最强,苍国兵马强壮,藤国历史悠久,珊国是女儿国与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而最不济的就是他们内忧外患离国。 天黑之时,母女两一起用晚膳。皇宫的吃食很精致,幽琳木上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奢侈的东西,不过她胃小吃的不多。途中婢女特地送了一杯颜色奇怪的东西来,幽琳木好奇道:“这杯酒的颜色好奇怪。” 素妃对她温柔一笑,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擦干唇角才对她道:“这是药酒,娘亲身体不好,每天这个时候都需要用它来调养。”说罢她站起身来抱她到床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娘亲今天有事,木儿乖乖睡觉知道吗?” 幽琳木,哦不,现在该叫紫檀木,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素妃转身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转回来抱起她道:“娘亲现在一点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还是跟着娘亲吧,这样我放心一些。” 在母亲的眼里她的孩子永远都是像小鸡一样弱小的,紫檀木理解,当下便不反抗。 一辆黑布马车低调的带她们出了宫行驶在幽暗的路上,素妃一直将紫檀木抱在怀里不松手。在经过一条无人的宽道时,素妃抱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 紫檀木轻轻一皱眉头,她楼疼了她,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马车停了下来,看不见,但感觉空气崩的很紧。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后,突然听到车夫道:“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出来吧!” 她暗自掀起车帘的一角透过缝隙往外看,见空旷的道路上从四面八方飞来十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平民百姓圈子里,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虽然那个世界也有厮杀,可那些不关她。 素妃搂着她的手将她又往她怀里带了些,紫檀木顺着她的手窝在她怀里感觉到她坐得端庄高雅似乎并不害怕。看不到外面外面的情况,只听的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和男人的闷哼声以及——什么溅出来的微弱声响。 死神到来的时间总像被冻结般过的很慢,等四周静下来时紫檀木一口气已经快把自己憋成内伤了。黑暗里出现的并不是她们这方的声音:“素妃娘娘,请您下马车一谈吧。” 紫檀木下意识的抓紧了素妃的手,下车谈?跟他们谈?还是跟阎王谈?毕竟她手无缚鸡之力,娘亲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就算武功高强也不见得能全身而。 素妃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素手拉开黑布车帘,神态自若的走下车去。 紫檀木看着外面情形暗自抽了口凉气,六具尸体围绕着马车散落着,暗红色的鲜血洒在地上、马车上,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活像勾魂的怨灵。而对面,刀尖滴血的敌人满脸狞笑,周围树上站满了弓箭手。 素妃的手轻轻搭在她眼帘上,等她适应过后才退下来掩在袖中看着对面的人道:“你们的确很厉害,若是放在江湖中一流高手也当之无愧,可惜,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流高手而已。” 她的娘亲似乎比她想象中厉害,紫檀木稳住心神见对面的人道:“若是以素妃娘娘的武功我等的确不是对手。”承认不及后他却笑了,“可惜啊可惜。” 素妃眉头轻皱:“可惜什么?” 说话那人笑道:“可惜,你暂时没武功了。” “什么!”素妃一惊,当下运功一试,哪知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喷出,她双目喷火看着那人:“怎么会这样!” 紫檀木心里亦是一惊,今天这样的情况来看,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她这是刚死又要再死了吗? “你每日要喝的药酒,有没有发现今日特别好喝?”说罢,哈哈大笑。 素妃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幼女,再看了看如狼似虎的敌人,握紧了手心,暗自下了个决定。 紫檀木整个神经都崩紧了,突然间讨厌死了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如果她有力量,如果她能救身边这个人,如果??????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啊!!! “木儿,你要好好活着,族长说你是族里百年难得一出的那个人,你必然是不一样的。”素妃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能再,受、人、摆、布。” 紫檀木一惊,心里无端的惶恐起来,这情景她莫名的感觉很熟悉,像,像她母亲离开的时候,也是很轻很轻的在她耳边说话,然后就再也听不见了。她突然狠拉住她的衣袖,然而就在这时身体一轻,她整张脸被埋在她怀里,耳边传来箭矢入体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流下来划过她整张脸,黏黏的。她突然有预感,那是——血,她娘亲的血! 风呼啸而过,她却没一丝一毫的感觉,这个人,为她挡去了一切!她猜,她该是调动全身的功力冲破血脉强行带她冲出去,而这种方法,无疑是用性命为代价的。 不知道这最后一飞飞了多久,最后她们是直接从空中落下以血肉之躯直直的砸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 紫檀木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是整个人被揉进了她身体里。她七手八脚的爬起来,从来没有过的慌乱,抱起她的头放在自己小腿上。“娘亲,你怎么样?” 素妃身后七支箭深可入骨,她嘴角有大把血流出来紫檀木怎么都堵不住。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苦撑着最后一口起跟她说的竟是:“公主,责任,别回、皇宫,走,走??????” 那双黑夜里唯一能给她亮色的眼睛缓缓闭上,紫檀木这一生第二次流泪,却哭不出声。这个人,又是为她而死,对她那么好,那么好。这世上,能得一分关爱是幸运,可她得了两份,如此幸运,却不幸福。 月光染了血色显得有几分惨淡,夜深了,前路很黑。她终于站了起来抬头往前看,天地之间,尸身之旁,挺直了脊梁。 第一章 说书人 “上一回我们说道这流月公子凭一己之力挑了江湖两大门派。那当时,少年白衣,翩翩立于星华山上,遍地的残尸与鲜血中他身姿卓然悠然而笑。”。先生说至此,压了口桌上的茶,看着大堂里殷殷切切望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那一战后,郝连流月这个名字从此让江湖各大门派闻风丧胆。然而,四海扬名后,他最先等来的不是人们的欢呼,而是漫无止境的追杀。两大门派百名子弟,其牵扯之广。人死后,要为其报仇的亲友自然不会放过他。这其中最甚者,当属当朝逸王爷。”先生缓缓摇着羽毛扇,微凉的风吹起他散落额前的白发。 “逸王爷怎么了?当今最有权势的王爷——额,之一。”马上有听客耐不住性子急问道。 “不,是流月公子有没有被怎么了?”另一个纠正道,还特意加重了‘流月公子’这四字,顺带给了先前那人一个鄙视的眼神。 “啪!”的一声,先生手执三尺朽木,轻轻巧巧的落到桌上。众人闻声皆静默。 “逸王爷先是派了门下一流高手一路追击流月公子,怎知那些高手们都有去无回。最后,他一咬牙竟花重金聘请煞阁杀手刺杀郝连流月,不死不休!这一下,流月公子真真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那先生叹了口气,直叹的堂中众人憋紧了呼吸。 “竟然连煞阁都出动了,流月公子当时不过才十岁左右吧。”说话的人说着不由的湛湛嘴巴,这也太天才了点。 “咳、咳”先生假意清了清嗓子,花白的胡子在羽毛扇扇动下一翘一翘。若是仔细去看,这个有着满头银发的老人,花白的眉毛下其实蕴藏着一双清润无比的眼睛。 堂中众人赶忙聚精会神听着他道:“众人皆知这煞阁乃当今第一杀手门派,阁中高手无数,自煞阁成立以来,从来就没他们完不成的任务。追杀流月公子,从最南端的乌镇一直到西部的仓里源······” 说书人的声音在堂中蔓延,六月的天,太阳在空中迈着步子,从最高处的天空慢慢走下斜街的酒坊。那酒坊的台阶上,有猫儿抱着尾巴,在夕阳的余辉中睡的正香。 “这一路的厮杀,到了西部的仓里源,煞阁终于忍不住了。煞阁,竟派出了阁主第七子——煞七。”说道这里,先生顿了顿,茶杯里的茶已经变色了。 “煞七?竟然是他,据说他能站起来时就已经学会杀人了。哺乳他的奶娘,在他学会了喝粥之时就被他毒死了。”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到底谁赢了?” “两大少年天才的终极对决,到底是谁更甚一筹?” 面对全心投入的听客,先生微微一笑,朽木三尺被他握在手中。“啪”的一声,众人的眼睛赶紧黏在他身上,这时却只听他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啊~”一众失望的叹息声落在大堂里,关键时刻,怎能叫停? “啪”的一声响起,众人条件反射性的去看那先生,却见先生也看着他们,双方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这时只听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喊道:“十两黄金,我要听完这个故事。”那男子的桌前,一定金元宝稳稳的压在桌上。 十两黄金,众人无不惊讶,要知道那说书先生这一天下来也不过一二两银子。众人皆转头,今天,能听完了吧。 哪知那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他。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实也不算收拾,他总共的家当也没多少,一块三尺朽木,一把羽扇别在腰间。 先生天青色的长衫在众人眼中穿过,行至大堂门口,他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对先前压金的年轻男子道:“十两黄金,有缘自会为你讲完这个故事。” 那年轻男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这时听的旁边的人道:“咦,你的十两黄金呢?” 男子低头一看,那稳稳当当压在桌上的黄金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了。 “这——”,众人沉鸣,那先生在堂前这男子在堂后,中间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且两人从未接近。那说书人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金子带走的? 大堂里的人还在猜测,而其中的主角此刻却已转入了酒坊的小巷。空落落的巷子清冷异常,两边是平常人家的小院墙。 天青色的衣衫如流云划过,前一脚还在巷口抬起,待能看到他落地时人已到了巷子中间。身后,白色的毛发落了一地,一把羽扇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举起手中的朽木,那先生正要向后扔。手在空中顿了顿,他突然一拐,那朽木向旁边的院墙飞去。 不消片刻,那院墙内传来一阵男子的嚎叫:“他奶奶的,哪个缺德鬼乱丢东西?不知道这年头木头也能砸死人吗?!老子是来拉屎,不是来吃屎!” 原来,那男子正在蹲茅房,却不甚被一块轻飘飘的木头一头砸进了粪坑里。 先生的手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动作,闻言,赶紧把手收回,向前一个临空跨步。 那小院的墙头爬上来一个男子,有谷草顶在他头上,那衣服、那发丝上,有不明的黄色物体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男子愤愤的从鼻孔里里喷出一口气,双手使劲攀在墙上,伸长了脖子去看。这小巷子里除了被风吹的飞扬起来的白色毛发以及一把羽毛扇子,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啊。 跑了?!男子右手使劲一拳砸在院墙上,该死的!泄愤过后——“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又一阵高分贝的尖叫,只听“碰”的一声,男子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哎呦、哟、哟、哟,妈啊,骨头要碎了。”男子眼角一点晶莹的东西在最后的黄昏中闪亮。 “哈,哈哈哈哈哈······”先生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这,这人实在太逗了。” “逗吗?”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他止不住的笑答道“逗,逗,太逗了”。咔,等等,先生的手顿住。谁在问他? 有些僵硬的转头,那先生看着旁边的院子侧门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靠在墙上看着他。这地方,好像是檀都最大的酒楼之一的后院吧? 先生蹲下身来,乌黑的发丝,清远的眉目,光润细滑的皮肤,哪里还有半点衰老样。他与女孩儿的视线持平道:“喂,你不觉得好笑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好笑呢?”女孩儿的声音清清淡淡,还带着小孩的稚嫩感。 “因为本来就好笑啊”,他理所当然的道。 “不觉得”,女孩儿回的毫不给面子。 先生的嘴角抽了抽,这也答的太爽快了吧。好吧,对没有幽默细胞的人来说,再好笑都是枉然的。 先生起身,天青色的衣摆划过女孩儿面前。他正准备抬脚走人,哪知脚是抬了,腿却是怎么也跨不出去了。 “你干什么?”他回头去看使劲揪着他衣摆的女孩儿。 “你要去哪里?”她抬头问他。 “跟你有关系吗?”他毫不客气的问,就像她开始答的一样直接。 “有!”,斩钉截铁。 好吧,他决定换句:“跟我有关系吗?” 女孩儿垂眸,“没有”,声音轻了些,拉着衣摆的手却没松。 “那就请你放开我的衣服好吗?”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袍,有些无奈的道。 女孩儿猛的抬头看他,神色异常坚韧,她摇头:“不能放”。 她说的是不能放,而不是不放。他可不喜欢多管闲事,扁扁嘴:“你到底是想怎样?” 女孩儿的眼睛晶亮,看着他定定的道:“带我走,我知道你会武功”。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按他毒辣的眼光看来,她身份绝不一般吧。身上精致的衣服,是贡品才有的水准;头上的发饰,都是真金白银;那露在外面的皮肤,水嫩水嫩的,一般的人家可绝对养不出来。他歪着头饶有兴趣的道:“小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不是过家家,玩玩就能送你回家。” 她清楚无比的点头:“我知道”,比谁都清楚明了。 他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拢,清润的眸光变得幽深,他凑近她:“我的徒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迟道苍的徒弟,定是一无所有。你,可舍得放弃现在一切?你,可敢一切从新?” 只有一无所有才能毫无顾忌的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置之死地方能焕然新生。 女孩儿丝毫没被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脸吓到,她一步未退,清澈的眼睛望进那幽深的寒潭里,神色淡然:“我从来一无所有,有何不舍,又有何不敢!” 他垂眼,他会告诉她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回答吗?好一个有何不敢!他欣赏的也就是那分淡然。没有目中无人的轻狂,没有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张扬,那种本该如此的平淡反而才是骨子里无法扭转的张狂。 猛然拉开距离,他手指在衣袍上轻轻一弹。有波浪在衣袍上生起,圈圈荡下去,到得手前,女孩被震的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女孩扶着墙壁看着他,眼里有明显的不甘心。他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漫不经心的道:“其实吧,要跟着我也不难,要教你武功也不是不可能的。” 女孩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小手慢慢的摸进锦袖里,不一会,一叠崭新的银票在她手里唰唰的响起,那声音欢快无比。她扬高了银票看着他,声音淡淡,道:“要当我紫檀木的师傅可是绝对不吃亏的”。 迟道苍双眼一亮,少说也得有一万两白银吧?他立马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乖徒儿,以后咱两就相依为命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咱两是不分你我的。” 天青色的袖袍滑过她眼前,手中一松,她抬头看去,果然见手上的银票已经易主了。 “好!”,她道,明亮的双眼里有光芒闪动。不管现在谁的谁的,总之她只看最后是不是都是她的。 第二章 五人行,必有我师焉 院子外面两人你来我往,院子里面更是半点不平静。 花圃的大树下一个身穿灰色伙计服的男子拿着个扫帚正弯腰扫地。此时,从院子的各个方向同时走出来几个人,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几人同时走近那伙计,围成一个圈,隔着远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找到了吗?”穿着伙计服的人冷声问道。 几人同时将头压低了,沉声道:“没有”。 “没有?”那人拔高了声线,见几人将头压的更低了,他冷声一哼:“告诉你们,要是找不到人”,他眼中刀光闪烁,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以、死、谢、罪!” 几人心中一颤,沉声应到:“是!”各自分散开去。 一天时间,顺了十两黄金,白给了一个徒弟顺带了万两白银。迟道苍一路上飞扬的嘴角,表示着他愉快的心情。 然而,相反的,跟着他的那个女孩儿却是从没见她露出过笑脸。此时,她小大人般的皱了皱眉头,问他道:“这是什么地方?” 天青色的衣衫和着清风飞扬,他将怀里的小人放下来,一屁股做在悬崖边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无回崖”,他回道。 紫檀木打了个寒颤,这地方,实在太高了,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崖?连流连在身边的云烟也是冰冷的。她刚才被紧箍在他怀里,看到所有的东西都在急速后退,那些画面太快,看的她应接不暇直接花了眼。 她上前几步走,眼睛里,那高高的悬崖掉在那里,下面,是不可测的深渊。脚步下意识的想停住,在触及到那人带笑却实则没有笑意了的眼睛时,硬着头皮再移了几步。 脚逻到他旁边,她小心的蹲下身来,双眼望着对面的山崖,手摸索着坐下来。双脚悬空的感觉,很不踏实。她刚坐稳,便有双手横过她腰间,她听的他问:“可是恐高?” 她楞了楞,下意识的点头。 突然腰间一股推力,她整个人向下落去。 风呼啸而过,她瞪大了眼睛,甚至,甚至没看到那个人最后一眼!只听得最后耳边凉凉一句:“战胜它!否者,死。” 战胜它!否者,死。 身体的重量完全无法抵抗引力的拉扯,向下划去。深渊,万劫是否真的不复? 将手中皮筋轻轻巧巧的绑在探出的大石上,另一端拉向崖底。迟道苍拍了拍双手站起来,如果三天的时间她还不能习惯恐惧的滋味,他便······。天青色的衣袍一掀,他飞身而起,几个闪电间便消失在这方天际。 有几个很重要的人,他得赶着去见,希望回来的时候她还能活着。 这片大陆有五座山崖被公认为是世人望尘莫及之处:孤烟峰,无回崖,诛情海,天颜山,浮屠顶。 诛情海名字中虽为海,但它却是座实实在在的山峰,而这海,指的是高峰之巅的云海。 望着万里翻卷的层云,身穿黑色镶金袍的英伟男人出声道:“童老,你儿子都找到人了,你这个做老子的居然落在最后面。” 那被唤作童老的,此刻正毫无姿态的倒挂在四角白玉亭的一角上晃晃悠悠,花白的胡子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见他那窝进去的小眼睛不屑的瞟了眼斜斜靠坐在白玉栏上的年轻人哼哼唧唧的道:“切,以为谁不知道那小子被人一万两银票就收买了呢。我迟童收徒弟能那么随随便便吗?自然要浪里淘金选最好的。” 那被他点名的年轻人闻言将手搭在半弓的腿上,单手撑着脑袋笑道:“是在浪里淘金还是寻个臭味相同的一丘之貉,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上一届的武林大会差点因为你看那台上的武者不顺眼把台子踹了而搞砸;再说那次人家两国联姻你得知那公主被是逼的,半路拐了人家跑了,弄出个宫女待嫁,一段纠结情缘。跑了就跑了吧你还为了一壶酒把人家公主买青楼里去了;再说······算了,你那些‘辉煌事迹’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你教出来的徒弟不是祸害苍生吗?” 迟童一把抚开挡住视线的白发,吹胡子瞪眼的道:“就知道说我,你干过的好事能比我少吗?那台上的武者根本就是你故意弄上去的,害的我老人家动粗;那公主的事儿也是你顶着说书人的嘴脸四处散播谣言才传到我耳朵里的,结果害的我被两个国家联合追杀了几天几夜。” 这两人通常一见面就是火星撞地球,众人皆是知道的。所以那身穿黑色镶金袍的男人赶紧给五中面相最为温文尔雅的男子递了眼神:“润,琴”。 那被叫做润的男子端坐在白玉石凳上,白衣铺洒在地,整个人似段乐曲般飘然绵长。他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搭在琴弦上,轻灵的琴音在这高山之巅流淌开来,清静宁然,安和美好。 琴声响起的那刻,两个唇枪舌战的人及其默契加自然的闭住了嘴巴。这份静溢,他们可不敢打扰,谁知道一音落下去会被这无害的音乐攻击成什么样呢! 一曲琴罢,众人皆纷纷回神。迟童脚尖勾着亭角再度将身体晃了起来,他瘪嘴道:“润小子每次都用音威胁我老人家,看哪天我非得把你那把天玄琴煮了吃。” 润轻轻一笑,几缕散落的发丝在他脸颊旁微扬,他道:“童老教训的是,润回去一定吩咐我那徒儿将琴收好。” 迟童愤愤的吹了口气,他干嘛要说出来呢?直接做了再说啊!都是些人精,还是,他转头对着站在角落里完全没有存在气息的人,他好啊!“我说,黑脸小子,你能在装死的时候偶尔告诉我们你还活着吗?其实。” 众人无语,告诉你活着还装什么死啊。那角落里的人闻言却是连瞟都没瞟他一眼,继续抱着从不离手的剑微垂着头,只是众人耳里同时出现了一道毫无生命气息的声音:“我也找到继承者了。” 迟童跳脚了,连着最为木头的小子也找到人了,就他这资格最老的光棍着,他这老脸还能放吗!一个翻身跃下来,他直接几步往云海中串去,三十六计跑为上! 众人有些无奈的听着从云海中飘来的话:“放心,我老人家不会拖累你们的!臭小子们,我这就去找个小妖孽来,让你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木剑,你刺激到老人家了。”穿黑色镶金袍的男人摇头向角落里的人笑道。 “啸姬,我很期待他们的未来。”全身漆黑的人将下巴搁在锁骨上,空气里仍旧没有他的声音。木剑,是他的名字,他本无名,却因始终不离手中一把木剑而得。 “我也很期待。”润拨了下琴弦,天玄琴发出个单音节。 “加一”,迟道苍将脑袋枕在手上,微仰着头看向那片没有尽头的云海,诛情…… “未来的天下,是他们的,我们且听且看。”啸姬将镶金的袖摆抚平,笑看着他们道“众位可是很闲?若是闲的话我家材房还缺个帮材夫捶背的~。” 话音刚落,再看时,整个白玉亭已空无一人。啸姬摇头笑了笑,功力又见长了。 诛情海在澜国境内,下的山来,迟童便开始头疼了,徒弟,这个问题,真是个大问题。将嘴里叼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枝叶取下,扯了片绿叶,自言自语道:“不能是个书呆子,那样的人太沉闷无趣。” 再扒了片绿叶:“不能是世家公子,玩心太重,难成大器。” 又一片绿叶落下:“不能是平常人家,见识浅薄,世界观狭隘。” 一片一片又一片,直到那小枝只剩光秃秃的的杆,他才幡然醒悟道:“额,貌似我把这世上的人都否定完了。这不就是说——我收不到徒弟了吗?!不,不行,那啥,人无完人嘛。可是,去哪儿找徒弟呢?” 花白的发丝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老人的眉头皱的比树皮还紧。他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双手道:“对了,早就听说澜国的国都苍城有极品烈酒火源酒,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呢?嗯,不尝过怎么知道呢?嘿嘿,美酒,我老人家来了。” 说着,一顿风驰电掣向着澜国国都而去。只是几个眨眼间,便不见其影了。 第三章 顺顺酒,收收徒 苍城,位于古藤大陆的正中央,是澜国最为繁盛的城池。每天都有从各国赶来的商人,以及络绎不绝的商品货物。而苍城最初便是以美酒而闻名整片大陆,整个城池都弥漫着酒香,醺醺醉人。 在数以万计的名酒中能够脱颖而出的,那便是极品中的极品了,火源酒便是其中之一。此酒甚为名贵,除了皇宫,便只有一品酒楼——沉香楼有卖的。 “小二,来一坛火源。”随着这苍老却异常兴致高昂的声音喊出,酒楼中的人齐齐顿住了动作,一坛火源?这酒楼一天也只提供十坛吧,而今天更是出奇的一坛不售。 小二恭敬的行了一礼,重复今天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歉意:“这位客观实在抱歉,今日火源酒无供。” 无供?他老头千里迢迢赶来竟然就为这两字:无供?迟童立马暴走了,一把提起那小二,瞪眼道:“我才不管你有供无供呢,今天我老头儿要是喝不到酒,我告诉你,你这酒楼就别开了,哼!” 说罢,一把将那小二丢在地上,一个翻身,轻而易举的盘膝坐在桌子上。 小二揉了揉屁股爬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了:“阁下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我一品沉香阁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撒野的地方!” “欺人太甚?”他老头儿活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既然大家都不客气了,那便更不客气吧。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甚至连衣袍都没有半分动静,那桌旁的四只长凳却突然解体,一只凳角直飞那小二而去,正中额心! “嘭”的一声,小二直直倒地。宾客们都僵住了,这一语不合就大大出手,可是何必呢? 这边突生事端不过瞬间,等沉香阁中人围拢时,小二已经昏迷了。身穿黑色紧身衣的打手见自己人被动了正要动手,哪知却被自家轻易难见的管事声音制住。 “退下!”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走过那帮人时沉声喝到。然后,便见得他堆满了笑脸对坐在桌子上的人弯腰道:“阁下息怒,手下不懂眼份冲撞了高人,在下先给您赔罪了。” 迟童哼了哼,知道就好。小小一个酒楼,就是再有本事他也完全不放在眼里。他一点不客气的道:“你拿什么赔罪?” “这”管事的有些为难了,按他混世这么多年经验来看,这人就刚才不动声色的那手绝不是那些一流高手可以比的,只怕是惹不起的主。可是这样的人会稀罕什么呢?想到此,他也不妨直问了:“不知阁下有什么需求?若是我沉香阁有的,定当双手奉上。” “火源酒” 简简单单几字,却让管事的为难了。要是平时就算那酒再珍贵也不是不能给的,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没法啊。忍着额角冒出的细细冷汗,他低声道:“不瞒阁下,这火源酒的确是没有了,今儿个早上天还未亮,四皇子的人便来将酒搬完了。” “四皇子?”老头儿皱了皱眉头,这又是哪根葱啊? 管事的连忙点头,这人他们惹不起,还不信皇宫大院他能怎么样。他赶忙低声解释道:“我们一个酒楼,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皇家面子吧,高人明鉴呐。若是高人的确看上那酒,明日,明日在下亲自送上给高人赔罪。” 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他老头儿才不干呢!总之,今天不喝到这酒,他绝不善罢甘休!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他斜眼问道:“可知道那四皇子要那酒干什么去了?” “这”管事更为难了,但在凛冽的眼神逼视下,他只好硬着脖子低声道:“据说,据说是为了浇、浇花。” “什么!浇花?!”他失声叫道。居然拿他心爱的美酒浇花,这小子有没有人性啊!不行,他要拯救美酒去,绝不能让它被败坏了。身随心动,丢下这里乱七八糟的人,立马向着皇宫奔去。 管事的只见眼前有片衣块划过,等他马上抬头,却发现桌上已无人了。暗自拍了拍胸口,还好刚才伏底伏弱没有招惹他。唉,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为小皇子招惹什么麻烦呢?唔,皇宫戒备那么森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嗯,是的,不会有问题。 那管事的担心,显然是——一点不多余的!不出半个时辰,皇宫的正东门便有禁卫军快马加鞭的冲出来,皇城,开始一片兵荒马乱。 “知道吗?知道吗?我刚听我在朝堂的大伯说,四皇子失踪了。”有人从酒楼大门口快步走进来,宣布着这一最新消息。 立马有人围上去,好奇问道:“四皇子不是一直在宫里吗?怎么会失踪呢?” “对啊,皇宫那么戒备森严,怎么可能弄丢一个皇子呢?” 那刚才的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趁众人的眼光都聚在进来的那个男子身上时,默默的向后堂退去。他刚才,真是什么都没说。四皇子,我会为你祈祷的。 “而且,我听说啊”,那人向外面的街道看了看,这才低声对众人道:“四皇子是在禁卫军层层包围中被人轻松带走的,还有,嗯,御花园里正放着的九坛火源酒。” “哇,这不是当面给了禁卫军一个耳光吗?” “难怪我看外面那些士兵们一脸吃屎样呢!” “到底是谁那么有本事?四皇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面对这个问题,那人迟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官场上那些纠纷吧。可是,也不太对啊,四皇子不过六岁,再大的事也不该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吧。” 众人纷纷摇头,皇室的事情,深奥啊深奥。 澜国的四皇子到底怎么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好奇心重的人们一个月。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人知道,而如今他们正水火不容的僵持在离澜两国边境拥有古藤大陆最高山脉之称的三旋山脉的最高峰孤烟峰上。 孤烟,顾名思义,该山常年烟雾缭绕。然而这种云雾真正知道的人却不会认为它有任何的飘渺美好之言。要多炽热的温度才能自半山腰就形成红色的烟雾?世人不会不清楚。 半山腰的烟雾尚且如此厉害,山顶便可想而知了。 所以,世人皆认为,孤烟峰峰顶不是死机一片,就是地域之火焚天。然而事实上却恰好相反,孤烟峰的峰顶常年绿意蛊然,繁花似锦,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应有尽有,珍奇异宝更是数之不尽。也许这峰顶的生机正是有峰下那些干枯的生命成就才会如此妖娆多姿。 此时,本该一片宁静美好的万米高峰之上却是杀气阵阵,万物寂寥。杀气的源头——两个人。一负手直立于树顶,一盘膝坐于树底;一双眼如饿狼般紧盯不放,一波光邪肆分毫不让;一鬓发皆白却是精神奕奕,一面稚身小却是冷眼相对不惊不扰。 片刻,老者缓缓吸了口气,又继续紧盯目标。而少年仿佛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般保持如初。 又是片刻过,老者复又深深吸气。暗道,他是经历过尘世风浪的人,要淡定,要沉着,绝不能被个毛还没长齐的屁小孩比下去。少年像是没看到老者的那“点点”不耐烦,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良久后,老者终于忍不下去了,一屁股毫无形象的蹲坐在树上,完全没了那份仙风道骨,颇有点丧气的道:“说吧,臭小子,到底怎样你才肯当我徒弟?” 少年朗声一笑,他就知道,这老头本事虽是绝对强悍到让人无言,但性情却是个十成十跳脱之人。他虽年幼,平时耳熏目染的东西却绝对可以举一反三。比武力他自然是连资格都没有,比心计嘛,他绝对可以当他们那种家庭的典范。 “呵呵,老头,当你徒弟有什么好处?看你一身破破烂烂的,怕是连生存都成问题,跟着你,与自寻死路有何异?” 深深吸气,吐气,再吸气。他迟童百年横行,无数英雄在他面前折腰,他也连屁都不对着他们放个,今天居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怀疑。还有,这衣服可是天宝归元丝做的,这小子眼光有问题!可是,为了徒弟问题,他忍了。 猛灌了一口火源酒,手指云淡风轻的一弹,傍边的一千斤巨石轰然炸裂开来,碎块漫天乱飞,却无一块伤到他们,这力道的掌握绝对强悍! 少年一瞬间肢体僵硬,他这算是——被威胁了吗? 一击之后,老者气势一瞬千里:“臭小子,当我徒弟,江山万里,横行无忌!” 霸气,如此突然又如此协调的出现在这刚才还很孩子气的老者身上。 强者,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即使气息全掩相隔普通人一般,可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压住你整片的天。慈祥与笑脸,只是给予于他没有冲突的人,一旦忤逆他,他就会告诉你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尽管有被惊到,但少年到底不是无知之辈,瞬间便反映了过来。有时候即使你没有底气,也要表现的无所在意。少年暮的轻笑,凤眼微眯间竟无限嚣张:“呵呵,我现在也是万人之上,又何需你许横行无挡。”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出乎少年意料的是,这一次,老者不仅没被气的跳脚,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子,休要张狂!万人之上又如何,只要有一人之下,你就不可能我行我素畅通无阻。你的一切都是那个人上之人所赋予的,要剥夺也不过是他一言之间而已。而你,又凭什么抵抗?!” 嘲讽,毫不掩饰。 少年缓缓拉拢睫毛,笑弧未敛,却平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寂寥与孤傲。 少年的沉默早在老者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想过等他回答些什么。兀自继续道:“你不会甘心的,你不会甘心依附,无论对象是谁,无论以怎样的形式。你不会让任何人有能力左右你。小子,有的人,即使只一眼,便可知,他绝非俗物,终将破天!” 他在蛊惑他!少年静静望着老者,丹凤眼里一片澄澈。 少年突然想起,当初这老头劫持他是在他澜国禁卫军保卫中轻而易举完成的。如此实力,他当时便震惊,后来发生的事他曾经甚至不敢想象,世人眼里几乎像神一般神秘的孤烟峰,他竟是当做自家后花园般来去自由。 其实,即使他不收他为徒,见识过他本事以后,他也绝对要当他徒弟,不论付出怎么的代价。只是,呵呵,既然有人要死缠着要倒贴,他自然不能当的那么容易不是。 “做我徒弟”,迟童认真倒。不是因为他随便找个人就填这个缺位了,而是他发现,这小子的根骨实在的很难得。 收起眼色,少年唇角邪邪一扬:“呵呵,老头,你如此深情款款的看着小爷我,小爷可是会受不了的。我虽年少无知,却也觉得那些水嫩嫩的小姑娘比你好看多了。不就是个徒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小爷我还怕当!” 这个,小王八羔子!他老头活这么多年了难得有机会认真一次,居然不给他表现的机会,过分啊过分!“小王八羔子,以后每隔五天我都会接你来这里练功,在你大成之前,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那些“兄弟亲人”怕是会好好照顾你了。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少年不满的道“老头,我可不叫王八羔子,你怎么能骂自己老王八羔子呢?记住了,小爷我叫悟沧绝澜。” “哦,小澜子啊,你知不知道叫老头很没礼貌啊,要叫师傅!还有,这六个月你都得留在这里,打底子的时候马虎不得,我必须全程监察。”他叫什么,是什么人,他老头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那又怎样? “他们那里怎么交代?”悟沧绝澜抬眼问道。他不在,他们如何安心的了? 那群兔崽子他老头还一点不放在眼里,不过那不是他的问题,他的徒弟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今后如何挑的起大业?迟童哼了哼道:“你不是被劫持了吗?消失一段时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正好让他们高兴一下。到时候半年一过,说不定还能从你父亲那里捞点赎金。唔,应该不会太少的。” 赎金,这主意不错。丹凤眼愉快的眯起,他道:“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一半。” 他老子的钱这小子也黑!不过,他喜欢。眨了眨昏黄的眼睛,他一顿哭嚎道:“徒弟啊,钱啊,纸啊,你也不缺啊。我老人家就呆在这个了无人烟的地方,穷的响叮当,你也忍心啊?” 这地方还穷?看看那些满地的奇珍异宝,随便一件出世也能价值不菲吧。叫师傅?少年瘪了瘪嘴,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不知道说话浪费口水吗? 第四章 怕什么,来什么 迟童高坐在树干上看着他走远,花白的胡子在空中飘啊飘的。他双眼自然的转向东方,神色悠长,小子,你挑的女娃儿和我选的这小子,还有他们,未来,究竟谁胜谁负? “啊切!”正在往山上赶的迟道苍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暗道最近想他的人貌似有点多了。本来打算去见过他们之后便回去看看小徒弟的,谁知道半路会心思一转就跑了躺檀都把那故事给那年轻人讲完了呢。还好走之前他有支会了白兔子要照看新进人员,但愿他马上要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吧。 天青色的衣衫在山崖几晃,落脚时是在半崖处横生出的古木上。这里虽是云烟缭绕,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视力,他可以很轻松的看到那被皮筋掉挂在不远处的人。 被吊挂在悬崖上一个月是什么感觉?紫檀木如今只能说没感觉了。从开始的恐惧,一点点麻木,时至如今,她已经可以一眨也不眨的向崖下看去了,甚至于旁边那块石头上时不时向她张张大嘴巴露出尖利牙齿的大白虎,她也都不畏惧了。 如果它要吃她,只需要一个跳跃就能把她吞进肚子里,可事实上,这只白虎隔那么些时候会含些东西来给她,虽然每次都是在她饿得快虚脱之时。刚开始还吓的她心惊胆战,后来实在无路可走了,就算是虎口,她也不得不硬着脖子去夺吃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它也仍旧没有半点要找吃的的意向。身上的皮筋在身体重量的拉扯下铮铮作响,像是随时会断掉。失重,耳朵充气,全身细胞发涨,脑袋一片浑浊中杂乱的画面相互碰撞,挤压,叫嚣,涨的像是要炸掉。 使劲的甩甩头,幻觉,一定是幻觉!不要!再也不要!再没有人可以从她身上割离任何东西!任何!她,要变强! “碰”的一声,眼前画面碎烂成片,残破不堪。既然结局已定,现世无改,那么她也该好好的活着。活着,这一次,她的东西,再也不会让人有机会夺走。不再执着,不再留恋,聚散不能留,悲喜总成空。那就一切成空,一切再从头! 这一段挣扎,连她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死鱼一样掉在皮筋上。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老天真会开玩笑,在她最想活的时候送她去死。 人死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像她如今一样能清楚的感觉到脑子越转越慢,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慢慢合拢。 “喂,小木头,小徒儿,还没死吧?”有人拍着她脸颊,她想睁眼却发现已经无力了。那么张嘴呢?使尽全身最后一口气,她听到了她这辈子最为低弱的声音:“我,还怕蛇”。 迟道苍楞了楞,看着怀中生命气息微弱的人,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计较着她的弱点吗?喂了颗药丸到她口中,他低头给了悠闲趴在大石头上的白虎一脚,不满道:“白兔子,你怎么照看你小主人的?!” 白虎有些委屈的缩了缩身子,虎眼里有些控诉:明明是他用那么不在乎的口气交代它的!但在他危险的眼神逼视下,它自觉低了庞大的身子,埋着虎头,默默不语。 一个翻身坐在虎背上,迟道苍搂着怀中的孩子,拍了拍虎头。白虎得令,强悍的身子暴起,如一道白光在山崖上闪过。 来无回崖一个多月,她是头一回挨着床睡觉,窝在暖暖的被子里,望着白色的帐顶,以前睡金玉大床都没有如今这么满足过。人呐,果然只有在体验过更糟糕的环境时才发现自己本来的日子过的多么舒坦。不过,再一次机会,她仍旧会这么选择。 迟道苍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暖暖的画面。他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床边,一句话,把满屋子的美好气氛打乱了。他说:“从明天开始,练武、训练、再练武、再训练,如此循环往复将是你生活的全部。” 紫檀木突然就觉得,刚恢复的那点力气一下子就全回去了。眨了眨眼睛,她淡声道:“训练什么?” 迟道苍笑眯眯的凑近她那张绷的死紧的小脸一脸和蔼的道:“什么好玩就找什么,什么能威胁到生命就训练什么,什么能催发人的最大潜能便让你经历什么。” 他虽在笑,可在她看进的眼睛里却是幽深无比的,她错开脸,应到:“好。” 就算她身体还没调节过来,只要他说明天安排有任务,她也义不容辞的上。 见她回的那么干脆,他满意的点点头,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的道:“竹林中那个石屋在我没允许前你不能去。” 她乖巧点头“好”。 “等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去了,能出来,你便可以下山了”他这算是,给了她希望了吧?他想。 “好”她道。至于什么能进去,必然是看她的本事了。 迟道苍点头,将坐乱了的床单抚平,然后推门而去。紫檀木继续盯着帐顶,像是誓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段简短的对话可以算是迟道苍所有的交代了,他也一点不失言,从第二天起,紫檀木千篇一律的生活便开始了。 每天天不亮便起床练武,日出东方时便能听到当天的任务,经常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群狼窝或两群正在厮杀的人正中间,解决麻烦后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无回崖,昼夜不休的训练是家常便饭,她也习惯了在梦中被身边突如其来的危险气息惊醒的日子。 这样步步见血的生活,她一过就是十年。 有一个问题她一直没弄懂,这十年来她什么都经历过了,却独独没见着她最怕的蛇。而按师傅的性子,不是该她怕什么来什么的吗? “想什么呢?”迟道苍的声音不期然的响起,他骑着白虎,在晨光中踱着步子,向她慢悠悠的走近。 紫檀木抬头,坦然道:“我以为,十年前我就该进了万蛇洞了的”。 坐在白虎上的身子悠闲的晃着,他笑道:“怎么,小木头突然间很喜欢那种东西了?” 她摇头:“不喜欢”,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以前害怕的也仍旧能让她不心安。 她害怕的是害怕的那种感觉,他是能够理解的。迟道苍轻轻拍了拍虎头,白虎几步跃到她面前,近了,他这才开口道:“今天的任务——”他不同寻常的顿了顿,又继续笑容满满道:“跟我来吧”。 紫檀木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虎后面,白虎今天行动不快,还时有时无的转过它那庞大的虎头眼色莫名的看她了几眼。 直到进入那片十年来她从未踏入过的竹林,那种幽深,让她心中有些微凉。她没有开口,只是将感官完全放开感应这周身的一切,脚步半分不离前面优哉游哉恍若闲庭漫步的人。 白虎走至竹林中间,在一间石屋前停下,转过头来看着她。紫檀木踩过满地掉落的竹叶,在迟道苍眼神的示意下站到石屋门口。 第五章 银蛇追魂闯鬼门 “竹林中那个石屋在我没允许前你不能去。”这句话,不期然的出现在她脑海里。这里面,是什么?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今天的师傅虽然还是笑容可掬,可她明显感觉到比平时要深层了些。 迟道苍拽了拽白虎的毛发,朝着石门左下角努了努嘴。白虎摇摆着步伐,抬起虎头再看了门口的人一眼,然后抬起爪子一把将左下角凸出的那块石头按下去。 “轰”然一声,尘封的石门开起,一股阴冷的气流蜂拥而出,瞬间凉了她脊梁。 紫檀木看了迟道苍一眼,没什么情绪,也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然后她转身,抬脚,一步跨入石门。 “碰”的一声石门紧闭。光明被关在门外,黑暗,铺天盖地。 紫檀木静立在原地。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退,是重达千斤的石门。双眼深深注视着黑暗深处,几分警惕,几分试探,却无一可见。死寂。心,沉了沉。彻底的未知,总让人无法安心。 虽是清楚前路难测,抬脚却是义无反顾。 “咚,咚,咚。咚·····”明明落脚极轻,按理说应该无声无息,可脚步声声在黑暗中却清晰异常。 不知走了多远,“察-”的一声突然响起。风微起,发飞扬,耳边空气突的旋转成流,锋利如刀。 脚尖一个急旋向左,右侧脸颊一阵冰凉察过,然后全身一阵电击般的麻。脚跟落地时,一缕断发飘过鼻尖。紫檀木扶住胸口,暗道一声:好悬。要不是她反映迅速,差一点,落地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头了。 沉沉吸了口气,这条路,还很长啊。牢记与石门相对的生门位置,她看不到,却记得清楚。本是直线路程,她一个向左的急旋,已经偏了,她必须回到原定位置。黑暗中,一旦踏错,面对的便是永久的迷失。 轻轻弯腰,抓住衣袍下摆,手猛一用力,“撕拉”一声一条布带成功解离。覆住双眼,双手绕过脑后结成一个奇异的结。既然眼已无用,不如将它彻底隔离,以免干扰感官的判断力。 “察,察,察”侧耳细听,这是:上,中,下三路攻击。脚尖再一个急旋向右,让开攻击路线,回到原位。 既然一味的躲避只能出更多的利刃,不如一往无前,直面危险。 向前踏脚,她记得师傅说过,旋身十二步,脚步凌乱,看似是杂乱无章,但其实是玄机内藏。论速度,无功法能出其左右,论步伐,无人能参透它的落点,可谓朴素迷离。默记功决,直线撩去。 “察,察,察,察·····”侧斜,后翻,前跃,迅速无比。每一次落地时,脚尖都紧贴地面游离,以防踩上不该踩的东西。空中的飞掠与地面脚步的配合成功避过一路危险。 “兹~”这声音,不对!刚才脚尖传来的感觉,软趴趴的。一念及此,脚闪电般的后撤。 然而,来不及了。脚腕一紧的同时,皮肤深处传来一阵痛感。 疼,深入骨髓的疼。脚筋不受控制的抽剔,冷冰冰的凉意从脚腕处直侵心脏。脚腕,瞬间僵硬。 动作瞬间的迟缓,便葬送了先机。除了一直运作中的双手,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那东西,一根一根紧紧往身上缠。从开始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冷冰冰的东西在身上滑过的痕迹,到片刻后肢体由受伤处慢慢僵硬。 很奇怪,即使身体已麻木,她仍像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身上游离。毛躁,寒毛根根直立。 “嘶~”。双眼突的撑大,刚才那个声音是——响在她的耳际!正暗到不妙时,已来不及了。脖颈一紧,凉意,瞬间浸透全身。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这是,银蛇!就在前几天她还听师傅说要弄几条银蛇来吃,当时只当是笑语,未曾想竟是别有用意! 银蛇,号称蛇中黑暗之王。虽叫银蛇通体却成黑色。身体细小却快如闪电,它的速度快到能卷动空气旋转成刺。暗中视力更是变态,越是黑暗,越是清楚。毒素之剧烈,十分钟之内若无解,必死无疑! 而此刻。紫檀木连呼吸都禁止了,不让任何因素触动脖颈上的东西。当一条毒蛇缠住你脖子时,你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什么时候会让你连呼吸都是强求。 极致的寂静让本来极细微的“嘶嘶”声无限清晰,从耳际到脸颊,她清楚感觉到那东西在脖颈上游离的冰凉滑腻。 全身,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有时间了。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双眸冰冷,心一狠,听声辩位。当蛇头游离在下巴时,双手闪电般出击,一手抓头一手缚颈,中间,是冰冷的薄唇死死咬住蛇身。叫它敢咬它,叫它咬她,去死,去死! 黏黏的液体从嘴角流出,一滴一滴掉落到冰冷的地面,回声是如此的清晰。 最后狠狠的一口,再无血可吸了。缓缓的扯下脖颈上缠绕的东西,她已筋疲力尽。前方,出口就在前方五步之内,如果她没算错。 “等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去了,能出来,你便可以下山了”这句话此刻在她脑里是如此清晰,能出去,便可以下山了,能出去便可以下山了,能出去便可以下山了!她一定要出去! 一把抽出腰间的细鞭,调动全身力量向着前方甩出去。鞭子那头的触感告诉她她的预料没错,那里的确有凸出的一块。双手使劲揪住细鞭靠着双臂的的力气拖着全身向着门口爬去。 咬碎了银牙,双臂经脉的拉伤已经给不了她半点痛感了,哪怕自己身体在地面拖过的痕迹也无法影响到她。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黑暗,以及黑暗中预想出来的生路。 五、四、三、二、一!五步的路途她从来没觉得这么长过,当血肉模糊的双手终于触摸到凸出的石块,她奋然按下。 “轰”然一声作响,她强睁着眼睛让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将她双眼灼伤,完全靠着感觉,向着有光的地方爬去,带着身上纠缠不放的冰凉。 看不清的白色世界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她面前蹲下,有清润的声音传入她混沌的神识里:“小木头,你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一直倔强高抬的头蓦然倒下。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迟道苍看着那张紧贴在冰冷地面的小脸,一向感觉缺样东西的左胸膛突然间有什么微微收缩了一下。暗自一声嘲笑,原来,他还是有心的啊。 手轻轻放下,贴在她小小的脸颊上,视线外移,他双眼瞬间寒了寒。 满地残碎的蛇尸,污血蔓延了一地。她漆黑的嘴唇上面红艳艳的鲜血映着朝霞格外妖娆,一片死灰般苍白的脸,血迹斑斑的蓝袍上不断涌动着的恶心异常的蛇,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死魂。 那是他的徒弟啊!全身气劲猛力涌起,衣袍疯狂翻滚。手出时一股气劲直冲她身旁,蛇身炸开,肢体漫天飞舞,却没伤到她分毫。 他弯腰,将地上的人轻轻抱起,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向着朝阳的方向,步步走去。 疼。睫毛微颤,双眉轻皱,紫檀木缓缓张开双眼。白色的帐顶,暖暖的被窝,这是,她的房间。转头向旁边看去,果然在窗子上看到了悠闲打着摆子的人。 “师傅”,她轻声唤道,嗓音有些破裂。 “啊哈,小木头,这么快就醒了啊。湛湛,这才睡了七天啊七天。”说着,半转臀面对她,左腿搭在右腿上,二郎腿翘起继续晃荡。 七天,她皱着眉头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使劲,又徒然的倒回床上。 轻巧跃下窗台,几步走到床边坐下,单手轻松提起她,在她背后加了个枕头,他边做边说道:“咱家的小木头真厉害啊。知道吗,那条蛇,就是被你吸干了全部鲜血的那条蛇,它可是银蛇之王啊。解毒还要施毒者,中了银蛇之毒你还能这么快醒来大部分功劳都是它。湛湛,银蛇之王的血可是大补的东西,不止可解银蛇本身之毒,更难得的是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对习武之人来说,这种东西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不过,你现在还太小,身体无法承受太多的功力,所以我已把它的主体封在你丹田之内,剩下的也够助长你几年内力了。” 紫檀木淡淡一笑,几年功力吗。深深吸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她活着,它死了。只是从此后那种东西,她若见之,必灭之! 见她不语,他又继续道:“先乖乖躺着吧,等你好了便可以下山了。” 下山,这十年来的训练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可她一觉醒来却突然没那么期待了:“师傅,这次下山是有任务的吧?” “还是小木头最了解为师啊,来,看看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锦布递给她。 第六章 闻到人气了 紫檀木伸手接过,展开来,见上边一条一条写的清楚明了,她轻声念出来“第一百名双刀,第八十二名道逆,第七十六名······第四十四名殷红。” 收起锦布,她抬头道:“武林百强?” 迟道苍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解决完他们,你想回来便可以回来了,你想做什么事也有那个能力去做了。不过为师好心提醒你,切莫过了,这世上能人异士颇多,能不碰的你最好别去招惹,否者你师傅我可是不会管你死活的。” “我知道。”她道。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一定要低调。 “咯,吃了它。”迟道苍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递到她面前。 紫檀木抓起眼前手上的东西,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丢嘴里。 迟道苍满意的笑了笑,不迟疑有时也是信任的一种表现形式,因为不怀疑,因为信任,所以才敢毫不犹豫的吞下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东西。 “呵呵,小木头,刚才这粒药丸可不是治你现在毒的。以后一月一粒,它可以减缓你身体发育速度,并且在不损坏你身体组织下。十八岁之前能保证女孩儿的身体特征不出现,所以在这之前你要做的事一定要安排好了。十八岁之后被压制的发育速度便会快速开始生长,不用担心一辈子不男不女,俗称那啥来着,传说中的——太监~。” 十八岁吗,应该够了。这个师傅,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只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僵了僵,不阴不阳的太监。好吧,可不是吗。胸前少了点东西,下面也没多点东西,可不就是太监现象吗。 “啊哦,乖徒儿,为师最近在研制新药,为了以后病人的生命安全,你就将就牺牲一下吧。要知道,现在减缓身体发育之类的药虽然也很多,但是要在对身体无伤害的情况之下完成,那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办到的。哈哈,好多银蛇在等着我去炖汤呢,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小木头,乖乖在这儿呆着吧。”余音未落,人影已不在。 紫檀木缓缓放松身体,靠倒在床上。嘴角轻轻裂开,有个师傅,其实,也不错的。就算他嘴巴再怎么臭,真正对她好的,她能感觉的到。敢伤她,自然炖了。真好。 只是,下山,她轻皱眉头,那个世界,又要离她近了。 在无回崖的这十年她养成了很多习惯,其中之一便是每次伤好的差不多时总会呆在半崖处那棵横生的古木上,因为在某次她发现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反而对练功有所促进。 在无回崖的这十年她也发现了一个现象,这里,除了她和师傅,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子。关于这个问题她曾经很认真的问过师傅为什么,然后得到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他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以为无回崖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一般人别说是进来了,意志不是异常坚定的在崖底就会被降神香迷惑直接退回去,而整个山崖无处不在的毒让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喂,别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干啥都没事那是因为你每天吃的用的都是我用珍贵药材弄出来的,要说百毒不侵也丝毫不夸张。 所以,当她在古木上盘膝打坐时敏锐的感觉到陌生存在,那当时,她的惊讶是不可言说的。整整十年,头一回,她闻到了人气。 双手捏了个指法静放在腿上,她凝神感应,是五个人一共,大概在千米之处。然后,不意外的,感觉到的人气越来越少,四个、三个、两个,直至最后只剩一个之时已到了离她不远处了。她隐在茂盛的古木中匿了气息别人发现不了她,但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 那是个外形奇怪的少年,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皮肤是种病态般的苍白,但双眼却很是锋利,此刻他正警惕的往上爬。 紫檀木轻皱了下眉头,火红色的头发,在她已经模糊了的那些年的入世映象中她也从来没见过黑色以外的发色。这个人能爬到现在都是那些死去的人用生命为他闯开的道路,如果她刚才感应的没错的话,这少年反而是那些人中功力最为薄弱的。 她没什么感情的想,无回崖下的白骨,又增长了。而且,双目看向那少年,以及他旁边那隐隐做动的丛木,说不定马上就又会多一具了。 正在死命攀爬的少年自然没注意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条通体绿色的小蛇正在向他靠近。 这种蛇的名字叫绿眼,颜色和周围树木草叶几乎一模一样,很难无法分辨的出来。其毒性之强,一旦被它咬上一口,那么它毒素过处会腐烂所有皮肤。 此刻,绿眼那绿油油黄豆般大小的眼睛正紧盯着少年握刀的那只手。那蛇怕是按它无数次战斗的经验来选的地方。很显然,它要是真在少年握刀的手上来一口,少年另一只手又必须拉住飞爪稳定身形,怕是必死无疑了。 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尽管没有捉到散发的源头,他很谨慎的慢慢移动,双目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动物其实很聪明,至少绿眼很聪明。它并没有跟着少年游在他身边等攻击机会,而是行在了少年前面。不止是人类懂得与其有了机会没条件,不如创造条件等机会这个道理。 少年没有发现,他下一个手把的地方——一丛茂盛结实的绿草,那里面多了个东西。 他的手终于落到草丛上,刚想抓紧草让另一只手把飞爪抛像更高处时,手下软趴趴的感觉立刻让他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映,便觉得手上一痛,整只手被缠了起来,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少年握绳的手青筋暴起,可惜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咬的地方开始慢慢腐烂。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双目赤红,那那些为他而死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少年几乎绝望的时候,一条细鞭以极快的速度袭来,那鞭子所携带的劲道直接削去了少年手上腐烂的皮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如刀锋般将绿眼切成了两半。 黄豆般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只是左右眼已经分离了,绿色的皮肉绽开,鲜红的血液洒在绿油油的草丛上再顺着叶纹滴滴滑落。 这细鞭横扫不过一瞬间。少年愣着,如此短的时间尚不够他反映。 他下意识的顺着细鞭袭来的方向转过头,这才发现,那庞大的树木中间,原是有人的。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少年躺在树叶中间,那张清秀的小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有些稚嫩的双脚是伸进——白虎的肚子里?! 少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匕首,警惕的盯着那一人一虎。 紫檀木斜身靠在树干上,抬脚踹了踹白虎肉趴趴的肚子,白虎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虎目瞪着那外来者,放肆的抖动着庞大的身体发出低低的沉鸣。 匕首对准了老虎,少年脚下下意识的逻动着,火红色的头发迷蒙了狭长的眉眼,他有些冷情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闯到她的地盘上问她她是什么人?真有意思。紫檀木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道:“无关紧要的人。你,继续。” 然后她低头淡淡的对白虎道:“白兔子,让他走”。 白虎抬头不赞成的看着她,那眼神,她懂,它是不允许别人闯进它的地盘的,那是对它王者之威的挑衅! 不过,她抬手慢慢的摸着它的大头,没什么语气的缓缓说道:“白兔子,你就让他多活一会儿又如何呢?根本不需要你动手,你何必挣着去浪费力气?看到刚刚的小绿了吗?如果它不是一条蛇我才不会让它就这么消失呢。这山崖上的小绿又不止一条,比小绿厉害的也多的是。有人想要送死,你何不成全他呢?” 白虎听了她的话,果然乖乖的安静下来,虎目恍若期待的盯着少年看,看的少年寒了双眸。 这番话落,少年这才把视线转向那个小少年,原来,危险性最强的反而不是那威风凛凛的老虎。他带了二十多个高手前来,如今不过半崖处便死伤殆尽了,前路,如那小少年说言,定是必死无疑。 可是,这么年幼的一个小孩子,他竟然能在无回崖安然而卧,还能让比他体积大不知道多少倍的万兽之王匍匐,怎么看怎么诡异。他将匕首放下,略缓了口气道:“你怎么能在这里?” 紫檀木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是我家。” “什么?!”他失声而出:“你家?” “嗯”,她淡然点头,蓝色的衣袍沉在绿叶中,半拉着眼帘并不看他。 第七章 许你条件——无条件 少年火红色的发丝随着他头微低的弧度滑下少许,狭长的眉眼静敛了下。然后他撑开细长的睫毛看着烟雾中有些隐约的人道:“实不相瞒,冒死闯无回崖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若这里真是你家,你可否帮我一把?当然,条件随你开。” 哦?她看了眼扭头表示不屑的白虎一眼,然后转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少年。看衣服质地,应该是上乘的云锦,看那通身有些高傲的气度也自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少年郎,能安然说出条件随开可见是有些底子的。 她的眼神,是故意很露骨,看的少年都有些不自在了她才悠然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少年的眼神锋利的射向某个地方,他道:“枯叶草,我要找枯叶草。” 枯叶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只有中了千年烟花的人才会需要这个东西。而千年烟花,根本就是皇室的禁药,怎么可能会出现?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少年手中紧握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还刻有离国皇族的标志——雾纶花,冰蓝色的花瓣像是隐在朦胧的雾气里,一半清楚,一半模糊。 会出手救他,其实不过是一打眼看到了这个标识,只有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大臣才会有机会得到刻有皇室标志的东西,这是国家最高的荣誉。 见她沉鸣不语,少年狭长的眼睛微冷,莫非······,有些不敢想象,他的心沉了沉,双眼更为关注古木上的人了。 在这样浓烈的眼神注视下,她再想也有些想不下去了,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等等。” 然后在少年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再次踹了踹白虎肚子,在它不满的眼神控诉中漠然的道:“去师傅的药园东北角叼些蝴蝶来。” 少年狭长的眉毛挑了挑,疑惑的看着他,蝴蝶? 知道他疑惑什么,她却不准备解释。等白虎一摇一摆的跳下古木,几个呼吸间消失不见,她悠闲的躺下来,呼吸着周围绿叶的味道,闭目养神。 就这么被晾在这里,少年不满的神色显然是没受过这种待遇。欲开口,想到什么又忽然止住,然后盯着如今只能看见茂密树叶的地方出神。 不消片刻,白虎那硕大的体形再次出现,它几步跃上古木,摇着老虎尾巴屁颠颠的停在她面前。紫檀木坐起身来,拍了拍它头,白虎有些嫌弃的把嘴里的东西一把吐出来。 紫檀木转头看着那眼里明明很殷切却又强作镇定的少年,举起手中的东西问道:“是它吗?” 少年的眼里一瞬间有亮光闪过,如蝴蝶一般的叶子,褐色的根,蓝色的经脉,他确定是枯叶草无疑。紧盯着那东西,他点头:“是”。 应着他渴望的双眼,紫檀木递了个眼神给白虎,白虎任劳任怨的又叼起那东西几跃几跃就跃到了少年跟前。 仰高了它尊贵虎头,傲视着眼前的人类。 少年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狭长的眼睛半眯起看向飘荡在绿叶怀抱中的蓝衣,他绝对是故意的! 紫檀木仍旧没什么表情的回视着他,不言不语。 少年愤愤转头,他想要的枯叶草,就在白虎尖利的锯齿之下。深吸了口气,他弯腰,手小心翼翼的接近虎口。 白虎吊的老高的眼根本不屑于慢慢挨近自己的这双小手,就在他要贴近它之时,它突然一张虎口,锋利的牙齿具出,仰天一声凶猛的虎啸! 无数的鸟儿被惊的四散而起,整个山崖不断回荡着这汹涌的声潮,振聋发聩!然而少年却强忍着耳中的轰鸣,就在虎口张开的这一瞬间闪电般的出手夺过那含着唾沫的枯叶草脚下嚓着崖壁连连几退。 抢它的东西?就算它本有意给予也不行!白虎的爪子在崖坡上不住的抓着嘴中发出低低的呼喝,身子弓起微微前倾,就在它要冲出去,少年也紧握匕首准备应对之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将这动作冻结在那里:“白兔子,我就差虎肉没吃过了。” 白虎僵住,慢慢的转过它那庞大的身体,然后恍若无事一摇一摆的跳回古木,到了她身前,它低下它那大脑袋亲昵的噌了噌她衣摆。 紫檀木没有伸手碰它,只是看着它低声道:“听话便好”。 看着这互动,少年狭长的眉眼有些深邃,握着手中的药草他出声道:“你的条件?” 淡色的眉眼扫向他,她轻吐出几字:“带我下山”。 少年皱了皱眉头,带他下山?下山还需要带吗?不过他并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坦然的道:“只怕跟我下山,你会遇到危险”。 “了解”,她没什么反映的道。看这个情况,他麻烦必然不少。不过,她怕吗?“不用管我”,她淡声道。 十三岁的孩子,跟着他一路闯回去的话,必死无疑!不用管他,他点头,这是他亲口说的,他便不用照顾他死活了。 “我叫辛逸眠”,他简单的介绍道。 “幽琳木”,她简单的回道。 然后,他点头,向崖下慢慢退去。抬眼的时候,发现站在古木上的少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动,他顿了下,问道:“可是要我带你下去?” 紫檀木摇头,翻身跃上白虎,拍了拍虎头,白虎慢悠悠的跟着那奋力攀爬的少年。 自己在卖命的过悬崖,却见得别人轻轻松松的就能下,这种滋味,怎一个憋屈了得。待能见到崖底之时,辛逸眠果断的直接跳下。他定住身形看了眼那坐下的白虎对上面的人道:“你不会想要带它走吧?” 紫檀木轻松跃下虎背,看着赖在她腿边明显不愿走的老虎淡淡道:“不会”。 一听这话,辛逸眠是安心了,可白虎猛然就炸毛了,它半曲着前腿,虎目圆睁,准备随时攻击提出来的人。 辛逸眠握紧了匕首一步不退,在崖壁上他的确怕它,可平地之上他未必没有一拼的能力! 见一人一虎剑弩拔张,紫檀木也不急,她静静的看着,看着他们相互防备,待都做好了最好的准备已经踏出原地一步之时,她凉悠悠的道:“有伏兵”。 “嚓”的驻脚声同时响起,两双犀利的眼睛同时看着她,辛逸眠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不早说?” 紫檀木神色平静的道:“我以为你们要先预演一下呢”。 预演?亏他说的出来。辛逸眠收回踏出去一半的腿,望着山崖外道:“他们为何不进来?这里不过崖下,不上崖根本没危险啊。” “没有危险,那是对你”,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她继续道:“神志坚定者,自然可以不受降神香影响。可若是不坚定,变成痴傻那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自是不会进来冒这个险的。”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是什么让他如此不要命的往前闯? 没去管试探着看着他的眼神,他顾自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紫檀木蹲下身来左右揉了揉白虎那硬硬的胡子,在它的注视下轻声道:“白兔子,陪着师傅,等我回来。” 白虎不情不愿的看着她,在她的坚持下到底是一步三回头的向山崖上跃去,最后一个回视,它一个猛冲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紫檀木起身,向着通向崖外的那唯一一条小道走去,头也不回的道:“跟着我就好”。 辛逸眠沉鸣了下,然后抬脚跟去。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 第八章 我的地盘,嚣张者斩! 无回山外围的树林因常年无人打扰所以无论是树木还是杂草都很生长的很茂密,只有一条小道不知为何没被草丛覆盖反而从最外面一直延伸至内。 两人一路不慢不快的走着,等到了一个转角的时候,紫檀木突然顿住脚步静立在原处。辛逸眠刹住脚,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等着前面的人下一步动作。 “听到声音了吗?”她低声问。 辛逸眠轻皱了下眉头,在他的示意下再次凝神细听,果然有细细的声音传入他耳里:“成哥,咱们到底还要呆多久啊?今天天不亮就出发了,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饭也都没来的急吃,兄弟们也都饿了。你倒是和头儿说说啊,守着个死人算个什么事儿啊。” 辛逸眠狭长的眉眼寒了寒,空气中有股莫名的冷意。他冷冷一笑:“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是吗?蚁多咬死象。况且,那四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与你不相上下的以及一个比你稍强点的。”清远的眼睛里是一片幽深的绿意,她淡淡称述道。 辛逸眠看着他,狭长的眉眼里有锋芒闪动,这个人比他先发觉危险,难道仅仅是因为对这里熟悉? 紫檀木恍若对打探自己的眼光毫无察觉般,她再次踏脚,只是落脚处在枝叶尖上。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坐下来,透过大树的缝隙可以看到远处的小道边的丛林。 “他们在干什么?”辛逸眠在他身后低声问。他怎么看到那处丛林晃动的特别厉害?埋伏,不是该静悄悄的守株待兔吗? 听着远处传来的极细的说话声,紫檀木有些好笑了,这个声音她开始便听到过,是那个叫成哥的:“头,这么久了还是没人呢。”潜意思:咱们可以闪人了。 “嗯”明显敷衍的应该是那个头了。 “太阳好像很大了啊,头,你热吗?我帮你擦擦汗吧。”然后,便见得那处丛林晃动的很是明显了。 “只怕是他们都认为进无回山的人等于死人,所以放松警惕了”,她边听边道。 辛逸眠不置可否,双眼继续盯着那方动静。 不肖片刻,那片丛林静了下来,小小的晃动从相近的地方生起。有人咕哝道:“都这么久了,居然一点风都没有,这他妈什么鬼天气,想热死老子啊。” 他这一说,无疑是一石激起千成浪,呼热声顿时此起披伏,尽管都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这人一多顿时想压也压不太住。那头低声安抚道:“大家都再忍耐点,稍安勿躁。” 那边一直不太平静,观察这么久也不见的变化多大,辛逸眠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人数不少,他们两个人在数量上是铁定不站优势的,与其浪费体力车轮战,不如——紫檀木却非常淡定的吐出一个字:“等。” “等?” “对,等起风的时候。”这片树林尽管在无回山的外围,但到底还是属无回山的,想在她的地方撒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尽管他说的信心十足,但到底他心里没谱,辛逸眠问道:“为什么要等起风的时候?” “那团丛林里有种淡蓝色的、叶子很大片很大片的矮树木,它叫倪糊树,在这片大陆的山上很常见。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接触到陌柯花的粉末便会发出淡淡的臭味,这种臭味会让闻到了的人快速昏迷。”紫檀木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递给身后的人,解说道。 其实她身上从来不会带很多药。虽然师傅在药方面绝对是个高手,可惜她却没有学药的天赋,一看到药谱上那么多药名及大段大段的相关介绍,还要认数之不尽在她看来很多都一模一样的草药,她就非常之头疼,然后很果断的放弃了。她身上最多的是疗伤药,其次便是几种可能常用或者很有必要的毒药,再者就是三颗回渡丸了,毕竟什么解毒药之内的她根本不需要。 伸手接过那东西,辛逸眠也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老神在在了。认真记下那树木样子,关注着风的大小及方向。他们的位置正好处在上方,便只等下风了。 夏日的太阳自是少不了那份毒辣的,即使在树叶的遮挡下,周身的热气还是浑浑不散。武功高强的人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可稍微一般的人就不见得了。 细碎的抱怨声在那边起伏着:“老天这是要人命?风啊,风啊,怎么还不来啊?” 那头再次安抚道:“稍安勿躁,都这么久没见着风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这正说着,一股凉爽的风从上面吹来,便听到有人高兴的声音:“快,风来了,兄弟们,挠起衣服使劲扇啊。” 那边的丛林里有树叶在空中摆动。半响,那头有些惊秫的声突然震道:“快!捂着嘴巴,不要吸气,快!这风有问题!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闻到过臭味,无回山素来危险,这风又是从里面吹出来的,不能吸!” 怎料他还没喊完,便听的有人倒下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那个叫成哥的也气息微弱,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里面就那头的武功最高,尽管在察觉不对时就可能就动用内力在体内进行排除了,可如今从气息判断来看也很糟糕。 辛逸眠狭长的眉眼半眯,看着那方的惨状冷笑道:“他们也太配合了吧,尽然把毒气往自己面前扇,想不中招都难。” 紫檀木指了指天上强烈的阳光,道:“没办法,它都在帮你。” 辛逸眠一嗤,不甚在意道的:“它一向是闭着眼睛睡觉的,今天,大概是抽风了睁睁眼吧。” 清远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没来由的,让他有些不自在,紫檀木收回眼神淡淡道:“我不管你有着怎样的故事,可请别在我眼前摆出这么一副臭架势。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是上天的宠儿。谁都有自己难以越过的坎,王侯将相也好,平头百姓也罢。你只要记得,在你悲惨的时候,永远有和你一样悲惨或者比你更惨的人存在,他们都能好好活着,你又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和比你幸运的人比,你永远都是不幸的。可为什么不见那些不如你的人呢?” 辛逸眠有点发怔,这人用的虽是问句却只是称述而已,不需要他回答,他也不愿再说些什么。狭长的双目有些微凉,这个孩子,不过十三岁吧,怎么可能说的出这样一番话?! 放眼看了看那团丛林,估摸着药效发挥的差不多了,紫檀木伏身向那处潜去。 潜至那丛林外围,身后的人突然拉了她一把,轻声说道:“等等,我认识他。” 紫檀木顿住,回头看他。 “他叫高廖,交给我便好”,辛逸眠不欲多说,只是简单的说了个名字便在那里仔细看着丛林里面的动静。 紫檀木扫眼看着那叫高廖的人,此刻唯一站的起来的人。从他不住甩头的动作看来他中招不轻。 头越来越昏,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昏迷的,而且还不知道昏去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高廖一咬牙抽出手中宝剑对着自己大腿就是狠狠一刺,飙出的鲜血瞬间溅他满脸。大腿的痛感瞬息袭上了麻痹的神经,神志的到了暂时的清醒。 辛逸眠倒是很欣赏这人的血性,自残和自救不过一字只差而已。 高廖提着剑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敢肯定,暗算他的人一定在他不远处,否者这毒不会下的这么精准。放开了嗓子一声大吼:“阁下是那路高人?不妨出来一战。” “啪!啪!啪!”,掌声在不远处响起,有人穿花拂叶而来,火红的头发招摇在微醺的风中,狭长的眉眼正看着他,寒光微闪。 高廖没有想到,他竟会以这种方式和这次的目标人物相见。那少年不仅没死,还暗算了他一帮子弟兄。他也不说是你不是你这样的话了,那少年既然从无回山活着出来了,那么他就定不能让他从他手里活着出去!想着,高廖提剑便向辛逸眠冲去,并且招招都用的是杀招,毫不手软。 辛逸眠也不含糊,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提剑相迎,并未落下风。 一时间,这一片天地剑气肆掠,周围的草木被摧残的惨不忍睹,紫檀木藏身的丛林也没幸免。 面对眼前突然间消失的丛林,紫檀木也没什么不满情绪,站起来慢悠悠的拍了拍衣袍,找了棵最近的大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貌似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的打斗。 高廖当然也发现了凭空多出来的这个人,不过见对方只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孩子,也就没放在眼里。 三十招后,高廖强行压下了脑袋里袭来的那阵昏力,眼看着目标仍游刃有余,不得不暗自做了个决定。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高廖绪足了内力,将体内内力尽数打入剑中。暴喝一声:“化菱!”,只见那剑突然从他手中冲出,以及其快的速度向着辛逸眠而去,在没人操控下竟然由剑尖一分为五并且同时挣脱剑柄化为五支剑,向着辛逸眠周身五大血脉而去! 第九章 杀我?先废了你! 紫檀木眯了眯眼睛,这一击,怕是他最后的亦是最强的一手了吧?内力近乎枯竭了。 辛逸眠在它袭来之初便知道这一击定然不是好相与的。细长的眼睛里映出呼啸而来的五道锋芒。身往后斜,单脚跟贴地,急速向后掠去。 同时,手中的软剑突然脱节,一根纤细的链子带着锋利的尖端向飞来的其中一只剑撞去。 针尖对麦芒,两只剑同时在空中静止,仅一瞬间那飞剑便断裂成片。 这片刻的时间又让剩下的剑有所贴近。辛逸眠并没停顿,在对上第一支剑的一瞬间,他便将内力灌入细链使链子在第二支剑的位子弯曲碰撞借此错开第二支剑的位置,第三支也是在细链刚接触到第二支时就将内力打入,第四支亦是如此。然而在细链碰到第四支剑时第五支剑却已到他伸直的手上方离开细链攻击范围了,同样的方法再用不到第五支身上。 辛逸眠眼角的余光扫到斜后面茂密的草丛,没时间犹豫了,一咬牙急速后退的身体狠狠的向草丛砸下。 那第五支飞剑正从他鼻尖划过。 辛逸眠僵硬的躺在草丛里,这一次,他不会再遇到那种绿油油的东西了吧。确定身体真的没传来那种皮肤腐烂感,辛逸眠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说起来长,这前后也不过一瞬间而已。高廖内力耗尽,又种了毒气,全靠疼痛刺激着才挺了下来。见这最后一击也没有杀死目标,他这条命今天看来是丢定了。完成任务,活!任务失败,死!这是他们的规矩。 高廖看着远处的少年,又猛然记起旁边不远处还有个小少年,这小少年既然和他一起出现怕是和他是有关系的吧,虽然他们并没见到他进山。 大的对付不了,小的他还怕抓不到吗?想到这里,高廖强提起一口气向紫檀木掠去。 辛逸眠正准备追出去的脚突然顿住,衣摆在空中一个回荡,他静驻在草丛里,双眼看向高廖虎爪的方向。 高廖右手成爪直冲紫檀木喉咙。他的眼里,那孩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暗想:是吓傻了吧。 就在高廖的手快要接近喉咙之时,那孩子的手突然很慢很慢的抬起。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五官开始扭曲。那前一刻在他看来还垂在那孩子身侧的手,明明很慢抬起的手,就在这么一瞬之间就已经准确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他清楚的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从骨头里传出的痛感由手臂扩展全身,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 而那个孩子,他以为吓傻的孩子,依旧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此刻的痛苦是他造成的。 紫檀木当然不会认为他的痛苦是她造成的,他不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自然什么都不会管。他既然敢动她,那么后果想必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了,这都是他自找的。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成倍赎回! 估摸着手中的人完全脱力了,紫檀木五指散开,任那个高大威猛的身体像羔羊般脆弱的滑倒在地。 狭长的眉眼半掩着望着地上痛苦抽搐的人,辛逸眠缓步向那人走去,近了,他顿下身来略略的翻了两翻那人道:“你用的什么手法?要是纯内力压碎骨头的话对这种常年习武大伤小伤不断的人来说不至于全身抽搐面部扭曲吧?” 闲闲的玩弄着手指,紫檀木淡然道:“压云碎骨法。” 拍了拍手,他站起身来道:“他的手是铁定废了,全身筋脉也都被搅乱了,你这套手法可真是彻底。” 靠着树干,抬头看着光线从树缝中射下来,她轻声道:“人体的筋脉都是相通的,只要找到适当的方法就能让它们相互感受。” 在脑子里将他刚才的动作回放了一遍,辛逸眠看着这满地躺着的人问道:“眼下这些人怎么解决?”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冷冷一勾,道:“应该是朝廷的人。” 紫檀木睁眼看着他,定定的道:“他们不是朝廷的。” 辛逸眠抬头看他,这么肯定?“怎么说?” 紫檀木弯腰捡起高廖剑的其中一支递给辛逸眠,并对他指了指刀刃上凹下去的一个像火鸟一样的图文,这才道:“我记得《兵行》里面有记载,这种火鸟图文是莫炎家族的族徽,这个家族以贩卖兵器战马为生,曾经还养过一支不小的私军。十几年前,这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私军可是皇族最不能忍的东西,就算皇帝文弱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可能放任的。放在私下里养着有那么点关系的朝臣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这样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就算有些有想法的人也断然不敢在朝堂上保它。这其中,大将军力挺皇上剿了这私军。莫炎家族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后将这私军交给了朝廷。即使这样了,莫炎家族毕竟是实力雄厚的大家族,加上很多朝臣力保,它的其他方面并没变。可不知为何莫炎家族却从此后慢慢消失了。” 他先前一直忙于和高廖过招,这图文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眼神锋利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些人不会是莫炎家族上交朝廷的那些人呢?” “朝廷有特制的兵器,专门为离国提供兵器的是肇东潮家。私军虽以前是莫炎家族的,可上交朝廷了自然就是离国的士兵,从服装到武器都必须要按朝廷的要求。”言辞凿凿,她沉着分析道。 辛逸眠眼光几转,初知道千年烟花的时候他心中愤恨便认定了是皇族动的手脚,可如今被这一说他反而感觉出某些不对来。皇权本就弱,朝臣大多不太听使唤,可是他们一向以王为尊,皇帝要是动他们不是自砍手臂吗?他狭长眉眼静敛,喃喃道:“莫炎家族图纹再现,是复出了吗?当年的事情,这是,报复。” 恍若不闻他的自言自语,紫檀木看着他脚下道:“他死了”。 辛逸眠低头看去,果然见高廖已经断气了,他皱眉问道:“什么时候?”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她知道却没有阻止,辛逸眠却也不反对:“这样的人留下来必然也问不出什么。” 看了看满场昏迷的人,紫檀木不由的赞道:“原来我无回山这块招牌这么好用,这些人都觉得那是块死地了,否者必不会那么掉以轻心,让我们有机可乘。轻敌,有时候和找死无异。” 辛逸眠无异议,这些人要不是断定他不能活着从无回山出来,结局怕又是不一样了。摸了摸怀里的枯叶草,他道:“我们尽快赶路吧。” “去那里?”她不甚在意的问。 “远亦城。”他简洁明了的答。 两人麻利的收拾了一堆昏迷者,又在无回山下的无回镇中购了两匹快马以及一些吃食,一路快马加鞭向远亦城赶去。 第十章 那少年,在月光中流淌 从无回山到远亦城要时并不多,这一路高山峡谷埋伏自然少不了,大多数时候都是辛逸眠单刀上阵,紫檀木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看着,偶尔有不长眼睛的撞到枪口上她便顺便解决了。 辛逸眠也很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随着这断时间的加深,让他越来越震惊: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岁大的小少年,深不可测。无论怎样的危险,他都从没见他全力出手过。 从远亦城城门口进去后,他们并没有在城中停留,穿过那一路繁华,直奔城外而去。是时,黄昏已至,夕阳下有两匹快马,马上的人度了层金光,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出城之后,纵马直奔到了一个门口有着一棵高大榕树的院子时,那个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少年,情绪由一路的冰冷变得躁动。当时,天边已有残月低垂。 紫檀木下的马来,拉着马缰在榕树宽大的树根边站立,抬眼见少年正拉着马站在门口,手抬起,却迟迟没有敲下。 近乡情却,这四个字不期然的出现在紫檀木脑里。她记得这路上辛逸眠简单的说了下他家里的情况:他有一个妹妹辛逸息,一个卧病在床的父亲辛严,就这么简单。看起来平平常常,如果非得这么说的话。 辛逸眠的手始终还是落下了,“咚”的一声脆响,落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夜里。几乎是同时的,门在他落声之后“吱呀”一声开起。 缓缓的,门越拉越大,一张女子的面孔在门后越来越清楚。那是个及其漂亮的女孩子,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晶亮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梁,小巧的嘴。此刻,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她一头撞进门口的人怀里,不管不顾的抱紧,闭着眼,下巴搭在他肩上。 紫檀木只是静静的看着,隔着不怎么远的一段距离,这个女孩儿,应该是他的宝贝妹妹辛逸息了,她有注意到提到这个名字时他声音有种异常的柔软。 紫檀木看着那两兄妹,那本来闭眼埋头在辛逸眠肩头的女孩儿不知为何突然睁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不期然的交汇。紫檀木是很淡定的半敛下眉眼,辛逸息却是明显的有些发怔。 直到很多年以后辛逸息还清楚的记得两人初见时的画面:院外榕树下站着一个小少年,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打下来,他的脸上有着或明或暗的光,看不真切。可是那层层光影阻挡下她仍清楚的看到一双干净的眼眸像是带着月光融合的精华穿透空间而来,那样清润,又那样耀眼。 他的手上牵着缰绳,精壮的马儿乖巧的卧在他身边,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向是对着马儿在细声说着什么。月光将他的脸颊打磨的很柔和。 见她盯着身后看,辛逸眠扶着她转过身看着大榕树下道:“他叫幽琳木” 辛逸息松开他的手,对着那个小少年温婉一礼,柔柔笑道:“我叫辛逸息,以后我便叫你琳木,好吗?” 紫檀木抬头,对着她轻轻一点头,淡淡一声“随你”飘散在风中。 辛逸息笑了笑,然后四顾观察了一阵,轻声道:“我们先进去在说吧。” 将两匹马儿栓在树下,三人向院门走去。越来越近的时候,紫檀木也总算明白了辛逸息刚那番小心翼翼的举动是为何。只见半掩的院门里面是一具具没来得急收拾的尸体,断裂的手脚,残破的刀,满地的血污冲乱了视线。 还有一个人正往花圃的一个大坑里丢着残尸。 辛逸息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紫檀木一眼,见他没什么特殊反映这才松了口气,对着那个处理尸体的中年人开心叫道:“古叔,你看,哥哥回来了。” 说着,一把拉过身后的辛逸眠。 那个叫古叔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只是瞟了一眼辛逸眠便又低头进行着手中动作。很是沉闷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来:“东西?” 辛逸眠从怀中小心拿出枯叶草递给他,蝴蝶一样的叶子,在夜空中,像是要展翅飞走了一样。 接过枯叶草,他转身便往内堂走去,只留下一句:“回来,便开始帮忙吧。” 对他这副反映,两兄妹都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麻利的动起手来收拾院子,显然是已经习惯的了。 紫檀木靠在拉拢的院门口,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添做花肥,吹来的风越来越凉。 一整个晚上,那个叫古叔的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恍若空气中没她这个外来的人,她也没想过要搭把手,帮个忙什么的。途中,那个叫辛逸息的女孩儿倒是抽空陪她闲说了几句,包括告诉她:“古叔性子冷漠,你别介意。他是这段时间才到我家专为我父亲治病的,他叫古言。” 紫檀木于是清楚了,鬼医古言。这个人,师傅曾经提到过,据说他视人命为草芥,被称为当世医术第一人。不过,在说到第一的时候,师傅明显是不屑的,还特意加重了‘当世’这两字。 直到最后一株花移回原位,整个院子里干净的没有一丝血迹,那个叫古叔的人突然走到她面前,对她道:“小友,喝杯茶可好?” 紫檀木点了点头,随着他向院子里唯一一棵锦树下走去,那里,有一套石桌椅。 辛逸息抬头看了自家哥哥一眼,不确定的道:“古叔,他不会对那小少年怎么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看着那两个相对而做的人,辛逸眠道。那个小少年,可不是别人想对他怎样就能怎样的。 锦木被突来的风吹的摇摆不定,浮动的树枝下,两人气定神闲的坐着。 古言压了压杯中的茶叶,浅浅的喝了口,道:“不知小友从何处而来?” 紫檀木靠着身后的大树,有些懒散的回到:“无回镇”。 依旧低头把玩着手中茶杯,微斜着晃动的水面上映着对面那人的脸。这茶,太干净了。“不知小友是否去过无回山?” 调查户口吗?辛逸眠答应过不暴露她的来处,那么定然会做到。她掩眉淡淡道:“听说过。” “只是听过?” “听过”。至于是不是‘只是’听过,就看他怎么理解了。 “逸眠说他是偶然遇到的枯叶草,可是枯叶草那么稀少的东西,整个大陆也屈指可数,虽然我很确定无回山上有,可真是很难相信他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看着水面,他有些沉闷的声音继续说到:“不知小友是否知道辛家小子的枯叶草是如何得来的?” 欺负她年纪小好套话吗?“并未听他提起过”,她道。他当然不用提起,她压根儿全场见证。 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古言轻轻将药丸放在紫檀木面前的石桌上。“这是我闲时练的糖丸,有那么点促进增长开发脑力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很甜,还有一股清香味,味道不错的,小友不妨尝尝。” 紫檀木暗自好笑,这人真以为她只有十三岁大吗。不过,这东西她有十年没吃过了吧?跟着师父时别说糖什么的了,他根本就没把她当小孩子过。她突然来了兴致,轻轻的拿起桌上的糖丸,在鼻尖惬意的嗅了嗅,然后一把丢进嘴里。 古言看他吃了僵硬的脸颊有些松弛。不一会儿便见对面那小少年抚着额头,眸子像是生气了袅袅雾气,朦朦胧胧。 辛逸息一直看着那边的情况,见紫檀木吃了古言给的东西,皱眉道:“古叔给琳木吃了什么?他不会真对一个孩子怎么样吧?不行,我得去看看,毕竟人家来者是客。”说着,便要踏脚而出。 辛逸眠适时拉住她手臂,他刚才见那人在闻药时眼睛浅浅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那眼底隐隐约约似有点笑意。逸息不熟悉他,可他们一路相处这么久,至少他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想表面那么简单。“息儿不用担心,哥哥保证他不会有事的。不妨先看看再说。” 辛逸息顿住脚步,他只是个孩子,古叔没什么理由对他不利吧?就算古叔真要做点什么,他们两兄妹也帮不了什么。既然如此,不若静观其变。 看着水面上那个一副迷茫面孔的人,古言总算放下一直捧着的茶杯,抬起头来盯着他眼睛,声音带着丝蛊惑:“枯叶草是谁找到的?” 紫檀木眼神呆滞,木讷的接到:“我”。 很好。古言继续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无回山下的一个深洞里。”紫檀木睁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答道。 “洞?具体在山下的哪个位置?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危险吗?”一个孩子都能进的地方,应该无法危险吧? 果然,只听她答:“不危险,就在右山脚的水潭里面,玩水的时候无意中就看到了,我一走就进去了。里面有很多花花草草的,我就看那像蝴蝶的草很漂亮,于是采了回去。” 很多花花草草?这孩子说的应该是很多草药吧。枯叶草本就是难得的药材,和它生在在一起的怎么也不会太差吧。“你怎么会跟逸眠在一起?” “我下山时正好遇到他上山,他看见我手里的蝴蝶草很兴奋,说是什么救命良药枯叶草,反正我只当它好看,他说他能用它救人我就给他了。” 给了别人草,还把自己给别人了吗?“你怎么会到他家里来?” 仍旧模糊的眸子,她自然的接到“他说我帮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要感谢我。我自小一个人,他说跟着他我就有好日子过了,我就来了,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古言看了眼她那身明显不合体的衣服,穷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是捡大人穿过的穿,这点倒是符合。看来他的确只是无回镇的一个普通小孩。先前之所以让他觉得他镇定自若,其实只是一个人长大的孩子比较早熟而已。 弄清楚了始末,古言也不准备再问什么了。静静的坐着,等着时间缓缓地从茶水中淌过。 第十一章 烟花刹那,芳华千年 半盏茶后,紫檀木揉了揉额角,再轻轻的眨了几下眼睛,眸子里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澈。抬起头来正好撞见古言看着她的眼睛,紫檀木疑惑的看着他,自他邀她在这里喝茶以来,他不是一直低着头的吗?什么时候抬起来的? 古言看她疑惑的神色,收回自己的眼神,没什么语气的道:“你刚好像睡着了,很久都没动静。我很奇怪这样的院子你都能睡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正巧你刚醒。” 紫檀木也没多想,淡淡的“哦”了一声。 古言见她没什么反常,便站起来道:“茶凉了,我先去看看病人。小友请便。” 紫檀木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向厅堂走去,在看见站在檐下的两兄妹时,她点头以算招呼。 紫檀木仰头望着幽深静溢的天空,树枝在她头顶织了层会浮动的网,小鸟欢快的在上面跳跃。这真是个好光景啊!深洞,更是一个好地方。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她不见的有空理会。但是把主意打到无回山,她不送他份大礼就太不礼貌了。 古言离开后,辛逸息提着裙摆在紫檀木旁边坐下,她笑着道:“困了吧?这一晚上一顿折腾也没照顾好你,家里最近事多,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呢。” 紫檀木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什么。” 她继续柔声道:“离天亮已经不久了,我先领你去你房间休息吧。明日去城中逛逛,也好让你熟悉熟悉这里。” “嗯”,轻轻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跟着她的脚步往内院走。 在一间房门前站定,辛逸息双眼晶亮的看着身旁静默的小少年道:“刚才你见院子里的情景一点不害怕,我都感觉不到你的内息波动,可见你定然不是一般人。” 紫檀木倒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她只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开口。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打听过他们的一切事情,无论是辛逸眠私闯无回崖,还是一路的追杀以及院子里那么多的尸体。于她,他们不过是此次下山的过客而已,无需关心。 辛逸息轻轻一笑,道:“我知道我问的很突兀,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嗯”,她总算应了一个字。 辛逸息也不介意,只是临走时嘱咐道:“好好休息”,然后踏着掉落在院子里零碎的月光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紫檀木推门而入,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不显富贵,却也不算寒碜。 轻轻吹了灯,和衣躺在床上。这几年来,她睡觉从不会脱衣服,师傅说任何时候都不会有没有危险的可能。在他的教程里,二十四小时的警惕是必须的,随时都可能会有训练以各种方式发生。 两个时辰后,紫檀木睫毛动了动却并没有睁眼。她是懒得睁了,这脚步声虽然不明显,可要逃脱她的感应,那是不可能的。 那声音越来越接近房间里挨她最近的那扇窗。半响,窗户传来轻微的开启声,白色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进屋子里。 一个矫捷的身姿穿过不算宽的窗户缝隙跃进房间。那个人影在窗户边站定,长长的衣摆荡下来,摇曳在披光的地面上,脸背对着月光,只看得见身体纤细的轮廓。 “原来是你”,清幽的声音响起。 “是我”大方的应着,完全没有翻窗被发现的尴尬。 “有事?” “谈笔交易如何?” ······ 屋外,有潺潺的月光在房顶流淌着。这个夜,很静。 次日清晨,天不亮紫檀木便起床去找了个小树林练武,熟能生巧,她从不落下一招一式。等晨光微露之时,她从小院不算矮的院墙中一跃而下时,有些意料不到的,发现石桌旁竟然有一个人。 那人大概四十岁的年龄,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满身正气,正端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放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也不抬头,随声说道:“初次见面,喝杯茶如何?” 又是喝茶。紫檀木几步走过去坐下,端起那茶喝了一口,道:“多谢。” 隔着一个石桌,他道:“昨日身体尚未恢复,怠慢了小友,且莫见怪。” 可能是在无回山十年没见着个活人的原因,紫檀木不太爱说话,至于寒暄,她是真不太会的。所以对着面前这人的客套,她只是淡淡的道:“您多虑了。” 见他这幅模样,那人也不废话了,他爽声一笑,与先前那股严肃截然不同的豁达溢出来:“小友如此年纪便有那份功力,实属不宜。实不相瞒,刚没见着你人时,我还以为外面没人呢。” 在没进来时,她也同样以为里面没人,才敢那么堂而皇之的翻入。这个人,是下山以来她遇到的实力最难预测的了。她错开话题道:“阁下是他们两兄妹的父亲吧?琳木此番借住在此还没来得急看看您,不知身体康复的如何?” 辛严那张威严的国字脸笑了笑,暖意生起的时候,很亲切。“哈哈,多谢小友关心,在下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你觉得?你觉得要是都对,那还要我这个大夫干什么?”古言从大厅中踏出来,毫不给面子的驳道。 被抢白了,辛严也不生气,反而爽声笑道:“老言,在小辈面前,你好歹给我留个好形象啊。” 古言闻言不屑的哼了哼:“受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形象问题?你是搁床上一趟睡的昏天暗地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些为你担心的人你可有想过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你家辛小子,千辛万苦的去闯无回山。” 辛严一听无回山,当下皱眉怒道:“他去了无回山?胡闹!无回山也是他能去的地方吗?他怎么也不告诉我!” 古言僵尸脸一嗤,“哪个正常人没事儿会跑去无回山跟一群毒物玩啊?要不是你身上的毒唯有枯叶草可解,我们也不会冒那么大风险了。” 辛严沉寂下来,半响,双目看着紫檀木道:“小友原是来自无回山,难怪难怪。” 古言有些疑惑的看着辛严,什么难怪?紫檀木也不解释,站起身来道:“两位,我和两兄妹约好今日去城中一游,时间差不多了,先行离去。” 辛严点头道:“出门小心点,有什么事尽快通知我即可。” “我会的。”点了点头,紫檀木大步走开。 待那淡蓝的衣衫消失在走廊,辛严随意的坐在凳子上,笑道:“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呐。” 古言有些疑惑的道:“不是无回镇的普通小孩吗?” 辛严爽声一笑,打趣道:“老言,你被那孩子忽悠了。普通少年哪有他那么会隐藏自己功力啊,连我都没感应出来。” 古言立马黑了脸,不死心的道:“可是他吃了我的默粘丸,难道还有可能说假话吗?”当今武林高手也会在默粘丸下迷失,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中招。 辛严笑着摇了摇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没有惊疑反而笑意满满的人,古言摇了摇头。沉鸣了会儿,他不由得提起那件事情:“阿严,这次的事,还是没有线索?” 气氛徒然沉了下来,辛严压了口茶慢悠悠道:“什么都没查到,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样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古言真是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了,他忍不住要打击打击:“你中的是千年烟花。烟花本只有一瞬的美丽,而这千年却能让人沉溺致死。若不是枯叶草,九九归一是便是你的死期,你也撑不过那八十一天。”千年烟花,美丽的名字后面,不一定会有个美丽的故事。 辛严倒抽一口冷气,他也是刚醒过来,这些事情他还真不知道,除了感觉睡了一个好长的觉,他还真没什么不适的。此刻一听这千年烟花之名,他不由得寒了眼睛,千年烟花听着美,实际就是一种让人安乐死的方法。他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人呢?至少没想让他死的难看。他会报答他的! “千年烟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皇宫里的禁药。离国开国皇帝为了避免外戚专权,太后独大的局面,在他死前秘密下令命人制作了一种能让人在美梦中睡死的毒药,让他后宫每一个生了孩子的妃子吃了,并马上将她们都封进棺材。这就是千年烟花的由来,带着那些美丽女子消散的芳华。” “不会是皇上。可是这个人一定和宫中的某个人有关系,只是,会是谁呢?”皇上没有理由杀啊严,那人也不会笨到想借此离间他们君臣,他又为什么把所有矛头引向皇宫呢? “没有线索,无端的猜测也没用。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留一个暗敌,就是把生命悬在高空里。老言,千年烟花的配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千年烟花是当时开国大帝聚集了全国医中圣手共同研制的。我会知道枯叶草能解,不过是恰好当时的主力医者就是我的师傅。”世人都称他为鬼医,孰不知他的医术远不如他师傅。 如果知道配药还有所可查,什么都不知道又该从何处着手?辛严兀自思考着,古言也沉默不语,一时间,这片天地全是寂静。 走廊的尽头,乌木门后,紫檀木背靠着门耳朵挨着门缝。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眼神的窥视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察觉,除非实力差距实在很大才能完全不被发现。她本以为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哪知听了一通废话,这些,她早就知道。 为什么会顿住脚步?因为她在初听到辛严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有所猜测,离国大将军辛严,没想到真的是他。离国的第一大将居然会遭人暗算,她还真是有些好奇。既然无果,那便算了,反正左右与她无关。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回檀都的实力,这些人暂时离得越远越好。 转过几个角,等她到达后门时,辛家两兄妹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人打了个招呼,由辛逸眠驾马车,一路向着城中疾驰而去。 第十二章 谁比谁强,谁比谁狂 远亦城作为基布郡的省会城,其繁华自是不用说的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两边高楼林立的商铺,玲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应接不暇。 紫檀木靠着茶馆二楼窗边的椅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叫卖声隔着老远便能听的清清楚楚。这样的日子,她已经阔别多久了?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说是带她来熟悉熟悉地方,可自从进城后那兄妹俩便在这茶楼中定下位置,让她先临街看看,他们去去便回来。结果这一去,便是一两个时辰。 她也没什么不满,不急不缓的喝着茶水,一点也没觉得这样干坐着有什么无聊不无聊的,相反,看着楼下各色的人们,她觉的挺有意思。 “咚、咚、咚”三声轻浅的敲门声过后,包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两人,然后又是一声关门声。 紫檀木看着窗外无所反应,辛逸息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琳木,在看什么呢?” 既然她问了,紫檀木倒是很给面子的抬头往楼下示意了下。辛逸息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大街上一阵紧锣密鼓,热闹异常。只见一队人马穿街而过,打锣的,敲鼓的,舞狮的,排成两排的小姑娘撒着花,前面两人则拉着大大的横幅,上面红色的字体异常醒目:臆黏楼。 辛逸息转头轻笑着问刚跟进来参茶的小二:“小二哥,今天是什么喜庆的日子啊?这么热闹。” 小二笑道:“几位不知道吗?噫黏楼今天开张呢。据说会是这逸远城最大的楼呢,开张当天可是全场半价啊。” 紫檀木眼里有莫名的笑意,看着那小二淡声道:“看来小二哥也想去凑凑热闹了。在下的兄长挺好这口的,不知道这楼在什么地方?我也好回去给他报个喜去。” 小二小心的参完最后一杯茶水,抬头答道:“就在城中最繁华的那条巷子。你兄长来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以前很多家都被这噫黏楼给买了,现在那地方已经大变模样了。” “多谢小二哥了。”辛逸眠给了些赏银,小二提着茶壶出去时小心的将门关好。 辛逸眠在桌旁坐下,狭长的眼睛看着他:“你对那地方有兴趣?”按说他这个年龄,不应该吧? 紫檀木看着他的眼底有些许笑意,纵使脸上仍旧清清淡淡没什么表情。她没理会他,反而转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辛逸息道:“逸息可有兴趣?” 辛逸息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楞了楞,看了自家兄长不赞同的眼神一眼,她自觉无视道:“可是花楼?” 紫檀木点头:“听说里面美人数不胜数,可是我看逸息就张的花容月貌了,实在不敢苟同这个说法。” 女孩子去逛花楼?两兄妹都有些愣神。 紫檀木眼里的笑意更甚了,尽管脸上依然是不变的表情,似乎她的心情突然很好,兴味蛊然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辛逸眠狭长的眼睛锁定他,冷声道:“你什么意思?”带他的妹妹去逛青楼,当他是死的吗?想都别想! 紫檀木直视他的眼睛半步不让,淡然道:“你不觉得你这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禁锢吗?你妹妹的事情,你凭什么帮她决定?难道你还能帮她嫁人不成?” 辛逸息夹在两人中间勉强笑了笑,微微沉鸣了下,她道:“琳木,父亲不会同意的。”爹爹要是知道她去逛青楼,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放心,他不会有机会不同意的。”她压根就没准备要让他知道她拐他儿女去青楼。 辛逸息楞了楞,然后笑颜如花的点头道:“好。” 辛逸眠不是一般的震惊,他的妹妹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从来没见她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很好,有主见,她喜欢。没理会红头发不友好的眼神,紫檀木公布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就今晚,这事儿便一锤定音。辛逸眠半眯的眼睛在另两人坚持的目光下到底是败下阵来。今晚,噫黏楼之行,誓不可改! 从城中归来已是傍晚时分,紫檀木径直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打开窗户,嘴巴动了动却没听见任何声音发出来。 不消片刻,一只褐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台上。在紫檀木面前跳了几圈,抬起一只脚挠了挠羽毛,微露在外面的肚子,有一拽深褐色的毛发稍稍露了点出来。 紫檀木双手托起它放在自己眼前,它也并没有反抗,嘴尖轻轻的啄了啄她手掌,扭着脑袋眼珠子绕着她转。 对着它的眼睛,紫檀木嘴巴无声的张合了几下。轻轻抚了抚它的毛发,张开双手,小鸟顺着来路飞走。 褐色的翅膀,看起来尖尖小小,却以不亚于飞鹰的速度一路向着远方飞去。穿山地,过平原,越上高高的山崖时,它才轻盈的在竹制的窗口上停下来。 窗下躺椅上悠闲打着摆子的人闻声懒散的起得身来,天青色的衣袖穿过小鸟的翅膀毫不怜惜的提它起来。 小鸟缩了缩脖子,似乎很畏惧眼前这人。它在很有食欲的眼神下迫切的开口,叽叽喳喳一通叫唤。叫完,那像要煮了它炖汤喝的眼神总算温和了点。 “明天正式上路搜寻目标”,清润的声音随着小鸟张合的小嘴吐出来。迟道苍衣摆一挥,那娇小的鸟儿一声尖鸣不知被甩出多远。 天青色的衣摆如流云般在空中一转,迟道苍一个旋身把自己丢进躺椅里。双臂枕在脑后,睁眼盯着屋顶,十年了,当年那个恐高的小女孩如今已能在高山之巅随意行走了,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了?尤其是老头收的那臭小子。 那个臭小子,唔,老头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叫什么来着,悟沧绝澜吧?不知道,小木头和他相比,谁比谁强呢? 谁比谁强谁便有资格比谁狂,在收徒之初,迟童便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儿子和他不相上下就让他够憋屈了的,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教出个比那小子收的小丫头更厉害的徒弟!一句话,为了赢,不折手段。 所以当初在听到那丫头已经下山了之时,他便立马去信息让那小子滚离国闹腾去,如今也该快到了吧?不管啥办法,他得知道他们到底谁更厉害点。 和紫檀木放的那只信鸟差不多的小鸟飞过苍城厚重的城墙一路向着金色的宫殿而去,在琉璃瓦铺就的屋顶上几转,一个旋身直接落下去。 乌木雕的窗棱上,小鸟细小的爪子在雕花上蹦蹦跳跳。那双小眼睛里,是一排排凸出来的书架以及一张镶金的乌木案几,案几后有一个少年的身影隐隐绰绰。 一身红的似血的衣衫,一张雪白如蚕的皮肤,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不桀的披散在肩头,这便是坐在案几后的少年——悟沧绝澜。 悟沧绝澜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向出现在窗台上扑腾着翅膀轻盈跳跃的小鸟,绕过书桌向它走去。直到他走近了,这小鸟也没有怕人的样子,反而在他伸出手时主动跳到他手上来。 悟沧绝澜嘴角轻轻一勾,修长的手指懒懒的抚着鸟儿的身子,褐色的羽毛,翻过身来的肚子上有着不明显的一拽淡黄色毛。 手指似不经意般抚过那拽毛发,漆黑的发丝滑下少许,他笑容满满的道:“小家伙,鸟儿要叽叽喳喳的叫才叫鸟儿。来,叫两声听听,叫的好听了今儿个就不用你炖汤了。” 鸟儿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被吓住了般,竟真的叽叽喳喳的叫唤了起来。悟沧绝澜盯着它的嘴巴似笑非笑:“小东西,你可真有趣,莫非真有人性?小爷我喜欢听话的东西,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这双翅膀,就暂放在你身上。” 白皙的手指万般怜爱的抚过它翅上的羽毛,小鸟却浑身一阵颤栗。 捧起手中的东西,血色的衣摆一扬,小鸟扑腾着翅膀越过窗外那颗大树向着天空的另一方而去。悟沧绝澜转身坐回原处,将桌上的书放进抽屉里,从新拿出一本书歪在躺椅上漫不经心的翻着。 不消片刻,敲门声传来,不待他应许门便被推开了。悟沧绝澜笑意更深了,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啊。 悟沧痕大步走进,从悟沧绝澜手中夺过书胡乱翻了翻又“啪”的一声甩回桌上。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到:“四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点气候啊!整天就知道看这些禁书,若是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溺死在美人怀里?你是想气死父皇啊!” 悟沧绝澜不甚在意的捡起书,屈指弹了弹灰尘,小心放在书格里,笑道:“大哥,人各有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再说了,美人有什么不好?皇叔他们不是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悟沧痕也不打算在说什么了,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好,这才说起了来这里的正事:“母后再过三个月大寿,她最喜欢章行健留下的那副《丽丹抚屏图》,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副绝笔如今在离国境内,具体地址父皇比我清楚。” 悟沧绝澜敷衍的点点头,这些事,有他什么事了? 见他压根儿不在意,悟沧痕继续道:“四弟,你总不能整天窝在宫里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做吧?讨讨父皇母后高兴也好啊,你整天无所事事,担心父皇给你找点什么事情来做。” 凤眼斜挑,似乎是真被吓住了,他小声道:“不,不会吧,他不会还想折腾我吧?那些太傅老头一个个无聊死了,又那么严厉,什么讨厌的东西都逼着我学,不如给我一刀痛快。” 见他害怕了,悟沧痕再接再厉:“听说父皇刚请来一位老师教骑马射箭,老二已经从马上被摔下来三次了,现在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悟沧绝澜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笑道:“听说离国很美好,美景多,美女也很多。额,当然是母后最重要,我还是跟父皇申请去为母妃找那副《丽丹抚屏图》吧。” 见目地达到了,悟沧痕也不多留了,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悟沧绝澜嘴角笑意也不减半分。三个月,在此其间,据说会有苍国的公主前来和亲。大哥真是为他考虑啊。不过,他何曾稀罕。 丹凤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铺了一地,有微醺的风吹的花木隐隐做动,今夜,真是个适合外出的大好时间。嘴角轻轻勾了勾,唤道:“来人,去禀告父皇,说我有事求见。” 门外有奸细的声音应到:“诺”。 第十三章 但求现世安稳 昌盛宫是澜国皇帝的寝宫,肃穆与庄重是一代帝王的专属色彩。澜国的皇帝仁虚帝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张英气的脸,满身霸气。 悟沧绝澜和悟沧鸿并不像,不管是从长相还是气质上来说。儿子的邪肆和老子的阳刚看起来像是格格不入。悟沧绝澜是遗传了她母亲沐阳皇后的面貌,而关于沐阳皇后,却有不少的传闻。 据说沐阳皇后是仁虚帝一次外出时路过雪域偶然遇见的,天下的男人哪个不爱美呢?就算是阅美无数的仁虚帝也没抵挡得住美人的诱惑将之带回了皇宫。他们回宫那天,车架才驶到皇宫大门便有个老臣敢冒天下之大不为挡御驾,说是这女人张了副妖孽之相诱惑陛下沉溺于美色之中,假以时日必当祸国殃民呐。仁虚帝并没买这老臣的帐,念他为国为民劳累半生只让他回府反思少在那儿危言耸听。 沐阳皇后入宫后仁虚帝对她倾爱有加,可以说是宠冠后、宫,羡煞了多少女子。可惜这种专宠的局面却并没有所谓的仁虚帝曾经承诺过的天长地久,就在沐阳皇后身怀六甲之时,仁虚帝封了这么两年来第一个妃子——锦妃。 可见承诺有时也不过是一时失言罢了。昔日专宠不在,虽然仁虚帝对她仍旧不错,可到底一切都变了。就在十三年前沐阳皇后死了,死因却无人敢提。第二天仁虚帝封锦妃为熙锦皇后。 所以说,有时候海枯石烂的誓言,换不回一个现世安稳。 悟沧鸿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好一阵才错开眼,这是瑞昕走后他习惯性的动作,他总能在绝澜身上看见她的影子。“绝儿可是为了皇后的寿辰之事而来的?” 书房里并没有其他人,这是悟沧鸿的命令:不得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违者,杀无赦!这道指令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悟沧绝澜有理由相信除了他父皇信赖的那么几个隐在暗处保护的人,就是宫里得宠的老太监也没有敢借打扫之名‘不小心’往里闯的。“儿臣想为母后进进孝心,希望父皇可以允许。” 锦妃封后后,他开始是怎么也不愿叫她母后的,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可是自从那次被劫持后,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皇后那里,据说两人首次相谈甚欢。从那时起,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就开始无法掌控了。“绝儿有这份心皇后就已经很高兴了。” 也不用特地跑一趟了是吗?悟沧绝澜笑:“父皇,儿臣觉得母后喜欢的东西要得到手才好呢,光有那份心远远不够。” 悟沧鸿高坐在玉阶上,剑眉下黝黑的眼眸看着他。他仍然笑意不改,好像真的只是想要拿到皇后喜欢的东西。可是悟沧鸿不信,这话怎么听都是在说皇后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心狠手辣呢?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绝儿既然这么为你母后着想,朕要是阻拦岂不是很不仁道。那《丽丹抚屏图》在离国万侯谷,异国他乡,你且小心行事。” “诺。”悟沧绝澜应声退下。 悟沧绝澜走后书房里再次安静。悟沧鸿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绝儿此次远去只怕不会太顺利,他们支开他,其一自然有为赢得苍国公主的实力,其二不无可能是想让他一去无回啊。就算他派人保护,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加上远水解不了近渴,怎能保证万无一失呢?瑞昕,如何是好? 书房空落落的并没他人,悟沧鸿却轻声唤道:“子”。 马上,台阶下有一人单膝跪地,半躬着身子,静听吩咐。 “带上地支三人,随身保护绝殿下。” 地支一共十二人,遍布整个帝国,哪怕抽调任意一个在位的人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三个,皇上身边平时也才两个保护的,这可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 子低头,应到:“遵命”。他的职责,不是问。 悟沧绝澜才回宫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公公来报:“独大人求见。” 独大人独孤奎乃是三朝元老,掌管司命,不能慢待。 年过半百的独孤奎已是白发苍苍,再加上做他们那一行的总会比平常人衰老的快些,他的老态便更明显了。佝偻的身体要依靠拐杖来支撑,有一种随时将会倒下的感觉,可是就是这个样子他已经维持了十年,始终还在为澜国效力着,谁都不敢断言他的寿命。 司命、天机,即使不能参透,只是你有窥视之心,就会付出代价。 “老臣独孤奎见过绝殿下。”老人并没有下跪行礼,这是先帝的特赦。包括早朝都可以不上。 悟沧绝澜赶紧扶他一把,这个老人,值得他尊重。“不知独老前来所谓何事?” “老臣听说殿下将要去离国,不知是否已经决定了?” 消息真快,澜国就没有什么事能满的过这个老人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居然会让这个不轻意露面的老臣特地走一趟。“是啊,母后对那副《丽丹抚屏图》心爱不已,做儿子的自当尽力。” 独老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殿下有这份孝心老臣很是欣慰,只是昨夜夜观天象之时发现殿下的星子有明显的异动。” 他悟沧绝澜从不是个信邪的人,可是独老的占卜术却是连他父皇也不得不服的,这么几十年下来,他只有唯一一次的失败,澜国能有如今这般昌盛,有多少次危机都是他避过的。 本命星子发生异动必定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会对以后甚至是一生产生很大的影响,难道这次离国之行他们还真能解决的了他? 独老抚了抚发白的胡子:“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老臣后又仔细的为殿下占了一卦。” 难怪他又苍老了几分,独老已经很久没有占卜过了,可见情况的严重。 悟沧绝澜饶有兴趣:“哦?独老的占卜之术向来是很准的,可是有什么结果?” “没有。” “没有?”这次他倒是真的惊讶了。怎么可能?连独老都占不出来吗? 孤独奎点头,他也想不到:“卦象只显示了:幸,灭。完全没有一点指示怎么做。” 也就是说,可能是幸,也可能毁灭了?一半的几率,那么,也就是说,他还是可以一拼。 独老也看出来他是势在必行了,依着拐杖站起来,他只是来把他得到的结果告知,至于最后他怎么做,那就不是他的事了。“殿下,有一点老臣也没想明白” “请说” “这次占卜,似乎与宫里无关。”卦象显示很模糊,他推算了半天也并没有什么进展。 与宫里无关。有意思,难道除了宫里这帮人还有谁对他这条命有兴趣不成?悟沧绝澜微弯了弯腰道:“多谢独老提醒”。 这是他的尊重,即使他是皇子,对于三代帝王都如此看中的大臣也得恭敬有礼。况且,他还是真心的感激他这么多年的照顾,虽然他还是不知道皇子这么多,为什么他就独帮他。 独老笑道:“殿下不必客气”。也不再寒暄,向殿门走去。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而这一点,才是明明有险他也并不阻挡的原因。但愿,是幸吧。 第十四章 青芙 今晚的噫黏楼烟火简直是染红了远亦城一半的天。门口长长的马车直接摆到了街尾,络绎不绝的人流,清一色来的男人,花枝招展的女人,升平的歌舞,这欢盛远远超过官方宴会不知多少倍。 三十岁的老鸨拂娘毫不逊色与那些美艳动人的姑娘,没有夸张的涂脂抹粉也绝不是朝天素面,朱红的衣衫既不夺色又不平淡,那骨子精干劲儿硬是让那些男人不敢像对待姑娘那般随意。 看见下马行来的人,拂娘赶紧上前几步招呼道:“哟,徐待位能光临,我噫黏楼真是蓬荜生辉呐。今晚要是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要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有些人是一定得拉拢好的。比如眼前这位远亦城城主一大亲信又掌管着暗处问题的徐立坎,徐待位。 徐立坎笑道:“早就听说有人大手笔的收购了临近几家院子,要开远亦城最大的花楼。徐某早就好奇不已,今日有辛见到,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长街不起眼的角落里,紫檀木三人远远的看着,以他们现在的年纪正门进去太扯眼了,很容易被人盯上,到时候恐怕得不偿失。 “人家都说徐待位一向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辛逸眠狭长的眉眼盯着和老鸨相谈甚欢的人冷声道。 紫檀木并不这么认为:“凡事不能只看表象,很多职位有它特定的要求。就像并不是找了女人就喜欢那个女人一样。当然,我也不是说这姓徐的就是什么好人,就事论事罢了。” 狭长的眉眼眯了眯,他怎么就觉得这人刻意不刻意的有那么点和他犯冲呢?虽然他回回说的都有理。 见两人又有某些不和谐的因素了,辛逸息赶紧满是期待的问:“琳木,咱们怎么进去?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看别人吧?” “噫黏楼既然是远亦城最大的地方,占地面积之广,围墙也码的很长,能进去的地方又岂止正门这么一个呢?”她从不认为跃墙是什么不好的行为,区别仅在于翻的进去和翻不进去,会被逮或者逮不到。 辛逸息晶莹的大眼睛里溢出些笑意,点头赞许。至于辛逸眠嘛,谁管呢? 三人绕过人流集中的地方,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紫檀木凝神静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确定无人后向辛家两兄妹打了个手势一跃而入。 从墙头落下,辛逸眠仔细打量了下这地方道:“不愧为逸远之最,这亭台楼阁布置的,只怕不逊与城主府吧?” “的确不逊于城主府”紫檀木道。 “你怎么知道?”据他所知她来这里之后压根儿没出过门啊,城主府什么样子她是怎么知道的? 紫檀木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并没答话。 辛逸息轻声道“琳木一定是瞒着我们自己去出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各处高挂的灯火,落在她晶莹的眸子里,璀璨异常。 紫檀木不置可否。 再绕过一个阁楼,这里的人已经逐渐多起来了。 一个大汉见他们对着身边的人笑道:“哟,瞧,现在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也知道逛窑子了。” 另一人附合道:“可不是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歧视孩子啊。哈哈” 怎么听这话也不像什么好话,他们一行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时宜。紫檀木领着两人开始不近不远的跟着一个伙计走。到了一个小后院,那伙计独自进了一个房间。紫檀木三人在这些房间里小心的进进出出,再一次从一间房屋里出来时,身上都已经换了件这里伙计的衣服。互相对望了一眼,默契的分散而去。 大厅前座的一个男人道:“拂娘,听说你们噫黏楼的花魁今天会献舞。” 徐娘笑的自信:“嗯,青芜今天会舞一曲,到时候定会叫大家好好开开眼界的。” 那人并不在意:“哦?要说这歌舞,我看过的不说千儿八百,一两百场是绝对不会少的,什么样的排场没见过,什么样的舞没看过。要说开眼界,只怕是过了吧。” 拂娘一笑,并不辩解。反而让人产生可能真煞有其事之感。 正说着,突然“啪”的一声灯火辉煌的大厅瞬间一片漆黑。黑暗中男人条件反射性的抓起放在桌上的刀,手摸刀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就在他准备拔刀的那一刹那,一双柔软的手打在刀柄上,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手明明只是柔若无骨的贴在他手上,他手中的刀却在他使力扯出时纹丝不动。 额头的冷汗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些许,耳边传来女声,轻柔中妩媚不减:“呵呵,客人,刀剑无眼,小心吓着我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别担心,场景需要而已,” 男人小心的移开点,不去触碰贴近他的如蛇般柔软的身体,女人,他是爱,可是不是哪个女人都能爱。“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男人将刀放回桌面上,感觉到身体上附加的重量消失,暗自松了口气,脊梁没那么凉了。 轻脆的铃音声从黑暗深处传来,越来越近。纯粹的声音,却似乎带着某种邪恶的魅力,不断拉扯的人的神经。有一点光从舞台后面蔓射而来,朦胧中有一个身姿,纤长的双手挽过头顶交相呼应,完美的身材划出蛊惑姿态,看不清,更想看清。 轻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点魅惑,带着毫不掩饰的撩拨,以及让人放不开的毫不在意。 溪中卵石谁踩到了它 水润光滑你觉悟了吗? 炉烟妖绕像是一尺纱 半遮半掩能挡得住吗? 光线越来越强烈,那个挠得人心痒的身影,仿佛带着万千光的秘密,伴着层层古铃而来,那脚步迷离了视线,明明越来越走近却像是越来越远。 蜘蛛遗丝随腿往上爬 呼吸急切你睡着了吗? 如你所愿也幻化做她 骤风暴雨想来就来呀 宾客齐齐屏住了呼吸,就连喉咙滑动的动作也不敢弄出声音。奇异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那人的脚步也明明在向着他们而来,下一步,像是下一步就能窥见全貌了。 芭蕉开花 夜夜春梦由得它 唇边说话 管她话真或说假 发肤以下 那点香艳偷到吗? 巫山雨大 少年郎俗世呀 光线从射线晕开,昏黄替代了耀白,那个人突然又动了,纤细的手臂灵巧而舞,没有宽衣长袖,光洁的双臂带着最原始的韵律,吸引着人们的每一个视线。长长的裙尾如有生命一般和着莹白的脚裸共舞,长腿上挑时,划下的裙,是什么将现却始终未现? 寻乐的话你相信了吗? 奴家只不过是说说就罢 燥喉的酒你咽下了吗? 余下那滴就赏了我吧 世俗怪谈妖异又可怕 官人怎么又吓唬人家 那女子嗔怨道“官人!又吓唬人家~”似娇非怨,隐隐还带着点笑意,尾音的斜挑更是让人全身酥麻。 鱼欢水凉就借着暖吧 萍水相逢且惜怜惜呀 男人们的喉结不停的滑动,双眼已无法从那光晕中移开半分。每一个动作的运转,似乎都在传达着某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可每一刻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又让人那么的不确定。 芭蕉开花 夜夜春梦由得它 唇边说话 管她话真或说假 发肤以下 那点香艳偷到吗? 巫山雨大 少年郎俗世呀 最后一句‘俗世啊’轻挑而豁然,明明该是靡靡之音,却让人觉得洒脱无比,尘缘几何,不过俗世而已。 轻轻的笑声从舞台上倾泻而下。女子转身时似是故意逗弄,声音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带着奇异的尾音蛊惑人心:“来,来,来~”,纤手向他们伸出,人却在缓缓后退。 等男人们刚回神想去拉她手时,才恍然发现佳人已消失。 紫檀木托着手中的糕点盘向前排的一座走去,刚才连她都顿住了,不过失神也仅是一小会儿而已。 拂娘唇角勾了勾,这效果,她早就有预料,这男人啊~。站上空了的舞台,拍了几下手掌,待大家视线都转来时,朗声道:“青芙姑娘多谢了各位的捧场,她身体不适,已经先行离开了,还望各位见谅。” 话音刚落,下面就已经炸开了锅“什么?离开了? “青芜姑娘走了?怎么能走了呢?我连人都没看到呢。” “对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能走了呢。”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拂娘再次高声道:“各位对青芙的喜爱,青芙荣幸之至,不过她早已与本楼协商好了,一月一舞,大家若还想再见,下月的今天,青芙一定恭迎各位光临。” 一个大汉明显愤怒了:“一月一次?怎么可以!我们还没看够呢!拂娘你就别掉我们胃口了,直接开个价吧。” “对,对,我出一百两,今晚就青芙姑娘陪了。” “去你的一百两。老子两百两。” “五百两。” “八百两。” 竞价声此起彼伏,拂娘站在台上看着,她难道没有说过青芙已经离开了吗?这些人是挣什么呢?连年龄都不知道,脸都没见到,就凭远远的看见的光晕中的人影,就能拼成这样。 一个年轻公子喊道:“我出一千八百两!” 静,一瞬间的安静。虽然这儿的确是销金窑,来这儿的也不是花不起钱的人,可是用一千八百两去跟个妓女过夜也太多余了吧。就算那一舞的确震撼,可他们甚至连脸都没见过啊!轻微的讨论声开始出来现。 第十五章 刀锋,与我何干? 紫檀木放下手中的餐盘,只听那桌边的大汉道:“黄家果然财大气粗啊,黄大少爷一千八百两银子找个女人过夜也舍得花,这天下的女人又不是死完了。五国第一红楼的头牌古魅儿才出道时也不过就这价。这根本听也没听过的女人就算舞值,人也未必啊。黄少的脑子最近不是被驴踢了吧。” 大厅更静了,大汉的声音越来越细,在所有人射来的眼线中慢慢消散。他说的明明不大声啊,可是为什么他们突然会安静让他凸现出来。大汉的视线不得不转向黄少,对方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在黑了。 逸远城谁不知道黄家是城中首富,生意遍布全国,城主也得给几分面子,在这城里就是横着走的人物,谁都不敢惹啊!大汉那健壮的身体并没有配上一个强大的灵魂,拿糕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黄少上前走了几步,人群自动让出道来,待到离大汉十五步的距离停下脚步。“想知道我脑子有没有被驴踢吗?” 大汉猛的摇头,他不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不,也不是的,他想回家,他现在就想回家。可是,还回的去吗? 黄少单手摊开,手下人马上搭了一把剑放在上面。拔剑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黄少轻轻的弹了弹剑尖,剑尖柔软的弯曲。很好,韧性不错,质地挺好,杀人肯定也不错。 大汉的双腿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了,黄少向来杀人不眨眼,惹他不高兴,什么结果都是有可能的。他今天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拂娘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么严重,开张的第一天要是出了人命绝不是个好兆头。刚想抬脚去和解,眼角突然看到那黄少的握剑的手迅速的动了。糟糕!这距离,来不及了。 软剑直刺大汉而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一命呜呼之时,状况突变,那大汉竟一把扯过他身旁一个孩子当在胸前。这时黄少的剑已离的很近他想收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不仅为那孩子捏了把汗。心里骂道,这汉子,做人也太失败了吧,竟然躲在一个孩子的身后! 舞台的帷幕后,辛逸息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琳木…… 紫檀木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忽然竟有那么一点想笑了,人类的对危险的应变速度,真是让她膜拜啊。 黄少的剑尖已经快赶上紫檀木的鼻尖了,但是,她没动。 人群里已经有些闭了眼不愿看,不管是因为不忍,还是怕脏了眼惹得噩梦缠身。自然也不缺从刀光里走出来的人,眼也不眨的盯着这边,不去救,或是不想让人觉得和黄家对着干惹上麻烦,或是真的像拂娘一样已经赶不上。 无论如何,那孩子,躲不掉了。 “啪!”的剑声响起。 意料之中,却意料之外。 “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景象,一人怔怔的道。可惜没人回答他,大厅里的人都如他一样楞神。 满天的花瓣纷纷飘荡,从露天的大厅顶上落下,那粉红,弥漫了这片小小的天地。鲜红的地毯不知是何时铺上的,从大门一路延伸而来,红的醒目,红的,刺眼。 这一场花雨,来的毫无预兆,甚至,混着点闻不到血腥味。 没有人觉得浪漫,那断裂的剑还躺在地上。 “这,这是,他吗?他不是不常出现吗?”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惊讶道。 “他竟然会来,来这里。” 总还是有几个识货的人,只是终究还是在发现自己还在人群中时闭了嘴。 踩过几片娇嫩的花瓣,紫檀木蹲下身捡起断剑,抬头时看见对面黄少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环顾四周,大厅的四根大柱上分别站着一位少女。窈窕的身姿,精致的脸蛋,在场的风尘女子在这些人面前只怕都没几个人有胜算。更何况,这些人个个武功不浅。 北方的黄衣少女手中还握着一把飞刀,隔了这么一大段距离,还能清楚的看到刀锋的犀利。这软剑,断了也很正常。 西方的绿衣少女手里抛着一个刺球,见她看她,向黄少扭曲的手臂努努嘴,冲她调皮的眨眨眼睛。视线随之下调,看来黄少的手是拜那刺球所赐了。 少女的动作黄少自然也看见了,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伤,这口气,要他如何咽的下。“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少爷动手。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自家少爷受了伤,那群护卫总算回过神了。不等明言,不约而同的向那廊柱四人攻去,一时间大厅混乱无比。 紫檀木依旧是半蹲的姿势,这些打斗,根本是场闹剧,结局早已注定。耳朵轻轻的有了点反映,紫檀木半仰着下巴向那红地毯尽头望去。 一顶雪纱铺就的大轿出现在大厅门口,八个窈窕少女,雪白的衣衫无风自舞,踏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而来。 混乱的场面渐渐静了,横躺的尸体此刻已没有人再去关注,跌倒在地上的黄少嚣张不在,只剩下狼狈,现在也没有人去理会这个天之骄子了。 当一个更有资本的人出现,有资本的人成了陪寸,谁还会在乎曾经在他们心里他如何了的不起过。 雪纱的帐子里有个斜躺着的人影,有待女半跪着身子轻轻打着蒲扇。他单手撑着头,不知是不是惬意的睡着了。 少女们一步步走近,顺着那条红地毯不偏不移。终于到了地毯尽头,大轿落地时,无声无息,丝毫不会惊扰到其中的人。 那人还是动了,像是早有感觉。他优雅起身,待女上前挠起雪纱。那个人,就这么出现在世人眼前。不是有多么绝色的一张脸,五官分开很平常,可是拼凑在一起就是有那么完美的协调感让人无法错开眼。柔和的衣衫听话的贴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拂动着。纤长的身材,就那么站着,长身玉立。 有些人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可以让你完全沉溺在他编制的氛围里,对容貌无法关心。他的存在就似乎只是为验证那句:风华绝代。 紫檀木放下那断剑站起身来。一大堆女人里面,最中心的,一定不会是个女人。她只是有点想知道弄这么大排场的人是谁而已,现在知道了,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漫天花雨,鲜红地毯,又不是婚礼。说实在的,情节有够烂俗的。她承认,在看到那画面那么一瞬间她脑袋里很不文明的出现了两个词:骚包。不过在见到那个人之后,这样的词无论如何也没找到继续生存的空间,用在他身上,感觉着实污染了他。 她并不想再次成为事件的焦点,虽然有他在人们对黄少事件是分不出什么关心来了。然而脚步还没踏出去,眼前就出现了双干净的靴子。鲜红的地毯,纯白的靴面,她怎么觉得有些诡异呢? “跟我走吧。”轻柔的嗓音传来。他的声音,柔软中带着点悠扬,却不似从喉咙里发出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即使他在你眼前开口,也像是隔着层层迷雾,不知是来自何方,朦胧却清楚。 紫檀木有些差异的看着他,跟他走,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郝连流月”他说。 “真的是他,郝连流月,五国中最大的武林世家郝连家最出色的公子。”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小声道。 “郝连家,那个亦邪亦正在武林中毅力百年不倒的大世家?” “郝连流月,据说他八岁开始闯荡江湖,家族武功最优秀者。仅两年时间便在江湖上声名大造,以一己之力挑了两大门派,让很多大门派都完全不敢惹他。十二岁时不知用什么手段让教衣骨教归顺他,那衣骨教可全是女人啊,最大的女子教派,彪悍着呢。每次他一出现都是花瓣开道,红地毯铺场,这几年来凡是他去过的地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话的是个少年,带着明显的羡慕与赞赏。 那些传闻,紫檀木仿佛没听到,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人,想着,是什么要他要带她走呢?她真的没什么可让别人图谋的。“郝连流月啊~,对不起,我还是不认识。” 他轻轻一笑,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眼角眉梢都似乎染着点笑意,轻和却不突出。“我说了,你就认识了。这花楼并不是个好的栖身之所,我可以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把她当无处栖身落难到青楼的可怜孩子了吗?她轻轻的歪了歪脖子,声音清澈,眼睛状似天真的看着他“:更好的地方?这里有吃有喝有地方住,什么地方能比它好呢?” 这孩子,是苦够了吧,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知足了。众人纷纷摇头。 郝连流月微微低了点头,和她的视线持平:“人活着,并不是只有那些就够了。世界很博大,有的东西很多,未来的路也很长。我能给你的,就是离这世界更近。” 离这世界更近?她本来就存在与这个世界里,这一句,她是真的有些不懂了。 紫檀木的不语,像是还在坚持她的那套理论。郝连流月有些妥协:“去衣骨教。那里有很多美女姐姐,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他干嘛对她一个‘落难青楼的小男孩’那么好?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几岁就一个人浪迹江湖,要是什么大善人早不知死在哪个乱坟岗了,他活到现在,还混的这么好,心思怎么都不可能单纯到哪儿去。 第十六章 萍水相逢,无须在意 紫檀木敛眉,今日会提起来噫黏楼其实无非是想趁这个机会离开去搜寻师傅的任务。花楼人蛇混杂,要甩开两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她起先只是顺便和辛逸眠一起下山而已,毕竟久不入世难免需要适应适应,有个人总是好的。后来才发现,原来辛逸眠一家子那么不简单。好吧,去衣骨教看看也不错,大不了她随时不想跟他们呆了就走呗。“好,我跟你走。” 郝连流月笑了,衣摆轻轻的飘起来,身后像是有一片淡色花海。“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转身,踩着绒丝软垫轻轻掀起衣摆踏上骄子。 紫檀木有些郁闷了,为什么有人可以把每一个动作都做的那么优雅。然后,作为一个‘落难的小男孩儿’他是该跟着骄子后面跑? 似是想起什么,修长的手拂在雪纱上的人转过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幽琳木。” “嗯”郝连流月点了点头,转头往里走,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好好照顾他”。 然后,那一顶雪纱大轿被抬起,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地毯尽头。等再认真看去时,哪里还有抬轿的美人?那风华少年已无影无踪。 紫檀木还站在那里,垂头想着,要怎样的实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那么一大顶骄子轻松移走。来时用了几十上百步走过地毯,去时仿似几步。 “嘿!”左肩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紫檀木马上回过神来向右边看去,只见那绿衣女子玩着手指站在那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手上的刺球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右边呢?你不是应该从左边回头,然后发现没人又失落的转回去吗?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正好出现在你面前。你这么聪明,一点都不好玩啊。”绿衣女子不满的抱怨道。 紫檀木没有说话,这女子,很活泼,刚才杀人时也同样没有变过。 见她不语,绿衣女子恍然大悟道:“你刚才垂头丧气的,不会是担心公子丢下你不管了吧?你放心啦,公子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他只是不愿和别人挨的太近才没让你和他一起上轿的。放心,我们很快会带你去和他汇合的。” 她完全没有担心,走与不走都无所谓,她又不是真的无处可去。“哦,不担心。” 绿衣女子很满意她的听话,道:“黄去找你们老鸨交谈了,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走了。蓝和红跟在公子身边还等着我们去汇合呢。” 老鸨。紫檀木往舞台处看去,果然看见那个黄衣女子在和拂娘说着些什么。 黄指了指紫檀木道:“拂娘,那孩子我们公子看上了,不知道能否割爱,条件你顺便开。” 都已经说过了人要带走了,还问别人能否割爱,这话说的真好。 拂娘再次看了眼那人,她确定,那孩子不是她的人。她一直在门口也没看到过他进来过,今晚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伺候的啊。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真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她也麻烦。“能蒙公子喜爱自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我又怎么会阻了他前途呢。奴家要真跟公子谈条件那就太不识好歹了,人你只管带走。” 黄笑了笑,不愧是在风尘中打滚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硬放到拂娘手上,她才不会占这点小便宜无端坏了公子的名声呢。 拂娘也不扭捏,不是她开始做作,她真没想要这钱,那孩子的来历让她无法心安呐。不过人家都给了,她要是还推脱就是不知好歹了。 黄别了拂娘向两人走去,紫檀木对着舞台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黄淡淡对着她笑了笑,算是表达善意了:“我们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绿“嗯“了声,两人带着紫檀木向楼外而去。这里的混乱的场面,似乎从头到尾都与她们无关。 辛逸息放下舞台帷幕一角往后退出去。琳木已经安全离开了,她该去找哥哥了,不知道他知道他走了会有什么反应?唔,应该不会吧,萍水相逢,无须在意。 噫黏楼的热闹已经不再,开张的大喜在接连发生的事情打击下已不算个什么事儿了。满厅断裂的桌椅,横陈的尸体,与那高挂的大红绫绸格格不入。这局面,纵然美人还在,这些男人也没有多大的兴致了。谁会想在美人在怀想做点什么或正在做什么时突然想起那具具尸体呢。 离开噫黏楼后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总算在第二天晚上和郝连流月一行在一家客栈汇了合。 这途中,紫檀木认识到了这两位姑娘有多么厉害,无论她想要什么她们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出来,一切有条不絮,办事效率实在是高。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绿的厨艺堪称一绝。这个活泼灵动的女子在灶台上的那份从容倒真让她有点侧目。 当然,最让她挂念的,是清晨时响在耳边的鸟鸣。绿当时还说黄太沉默了,应该学学那鸟儿。 七月九日,万侯谷,《丽丹抚屏图》。 现在正好是六月九日,还有一个月,看来她得找机会离开这一行人了。 绿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笑问道:“想什么呢?都没见你吃几口饭。虽然换个环境会有些不习惯,但是跟我们相处久了你会喜欢我们的地方的。” 紫檀木摇头:“我是在想,绿姐姐的菜做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句话她倒是没有说错,跟着无良师父吃的东西太过丰盛了,比如整条整条烤熟的蛇啊,蝎子啊蜈蚣啊什么的,上山能吃的东西大概都是他们师徒俩的餐点吧。就是没有一样是正常点的做法,连肝脏都不去。 绿有些心疼,安慰的拍了拍她肩:“好孩子,以后姐姐经常做给你吃好不好?” 紫檀木还没来得及发言便听红道:“我说绿啊,平时也没见你对我们那么好过啊。每次一说让你做饭,你脚上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一溜烟人影子都见不到。” 绿讨好的笑了笑:“好嘛好嘛,以后给琳木做的时候也给你们带份嘛。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们几个也不害臊。” 看来,女人的母性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无比强大的,尤其是对于孩子。红几人了解的不在发难了,况且,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紫檀木微低着头静静听他们说着,眼帘自然的下拉,睫毛在眼下形成淡淡的阴影。 这孩子,太过安静了,像是站在外面,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郝连流月轻轻的放下筷子,关心道:“不舒服吗?” 紫檀木摇了摇头:“我很好”。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挺好,绿她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不愿说,郝连流月也不勉强,继续道:“我刚收到消息,我们需要改变方向了。先去万侯谷那边一趟,再回衣骨教。琳木,你要是不愿意折腾的话,我可以派人直接送你去衣骨教。放心,我会交代好,没有人会欺负你,那些姐姐们都会对你很好的。” 他也要去万侯谷,难道万侯谷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看来,这一趟来对了。“不用那么麻烦。”紫檀木看了看那些陌面孔,轻声道:“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他是害怕的吧,看陌生人时的眼神。郝连流月突然说道:“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紫檀木楞了楞,他说这话时,像是在保证些什么,是认真的。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绿她们也发现了自家的公子的异常,她们的公子从来不是个热枕的人,永远带着无与伦比的从容与优雅,即使是杀人时也带着恍若无知的微笑,是她们要守护的神。可是今天,他竟然对着一个刚认识的孩子,许诺了。 郝连流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只是刚才那瞬间的感觉,他突然没控制住。那一年,他也像这样的年龄,十来岁。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墨玉做成的筷子打了个圈转到他长长的手指间,黑与白的结合更像是展览品。 绿四人自然是不敢过问自己公子的事,各自埋头吃自己的。 紫檀木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她并不打算去探听别人的隐私,她不感兴趣,尽管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对她那么好。 气氛顿时沉浸下来。这顿晚餐,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撮合下早早的结束了。 第十七章 奇怪的人事,勿念 饭后,紫檀木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黄收拾餐桌的时候见她往外面走去只是笑笑,提醒她:“早点回来”。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衣骨教的东西从不借别人手来弄,按红的话来说,所有与公子有关的东西都是要重之又重的,绝不能有一点闪失。所以对于店老板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紫檀木一点都不奇怪。 这家客栈并不大,又是在郊外,离城很远。她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山丘,环境很好。 紫檀木没有用轻功,一步一步爬上小山坡。这种感觉她很喜欢,踏实。找了块草丛躺下来,她需要好好想想,或者,什么都不想。 今晚没有月亮,天有点黑,一切掩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周围很静,虫鸣声很清晰。 “你在看什么?”毫无预兆的,这个声音出现了。 紫檀木转头往那边看去,她居然没有察觉出来,怎么可能。没什么情绪的道:“看月亮”。 那人坐下来,靠在一棵树上。望着天空笑道:“今晚没有月亮”。 紫檀木亦看着黑压压只有零星几颗星子的天,却仍旧坚持:“有的”。 那人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哦?月亮在哪里?” 望着天空的眼睛一眨不眨:“你很想知道?” 那人轻快的点头。 “不公平”她突然道。 “啊?”那人楞了一下,随即马上欢快笑了起来:“那你也问我一个问题好了。”似乎他很乐意回答别人问题。 “你是怎么来的?”听声音他年纪应该不大,十五岁的样子。以她的能力这么随便一个人来都能把她超过,或者相当吗? 那人状似很疑惑,以一种这你都不知道的语气道:“当然是走上来的啊。” 紫檀木有些无语,这人到底是真听不懂话还是故意装糊涂,怎么想都是后者居多吧,可他偏偏语气真挚。 见紫檀木不语,那人凑过来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她:“小兄弟,你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那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在看一个脑残。 紫檀木不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要是回答了估计就真的脑残了。 那人倒丝毫不介意她的不理不睬,又不依不饶的继续:“喂,你还没有说月亮在哪里呢,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 他那算回答吗?紫檀木淡然道:“在我说出来的话里”。说的理直气壮。 月亮,在,说出来的话里?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躺在草地上的紫檀木,忽而开心的笑道:“对哦,对哦,月亮在说出来的话里。我怎么没想到呢?小兄弟,原来你不是脑残,你真厉害啊。”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啊。紫檀木突然觉得,沉默真是最好的语言。 紫檀木的毫无反应一点也不影响那的兴致,他突然又凑过来,轻轻的对着她耳边有些神秘兮兮的道:“小兄弟,你知道什么叫做影子吗?” 影子……背脊莫名的有些凉意。 紫檀木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她不习惯别人的靠近,那人刚才轻微的吐气挨到了她皮肤,虽然他的气息其实很清晰。还有,他的话,那种感觉,很不安全。 少年只是贴近她一瞬,等话停紫檀木转头去看时,少年靠在那棵树下,同样的姿势,似乎从来不曾变过。她曾经在石室里和蛇中速度之王抢过时间,而这个人的速度却让她没把握会赢了。 少年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不经意的转过头看见还有个躺在地上人,才“哦”的反映过来,“小兄弟,原来你还没走啊?” 明明是她先来的不是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该走的人是她?不过她不觉得跟他计较有什么用,虽然大家都是人,但她相信总有些人的脑子结构是不同的,没法说的清楚。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少年边拍屁股边站起来:“小兄弟,我就不陪你了哦。” 紫檀木又淡淡的“嗯”了声,她可没觉得他是在陪她,况且,她根本不需要他陪。 “哧”的一声鸣叫突然在天边响起。 紫檀木侧头看去,只见一直大雁往这边飞来,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这天虽然没有月亮不那么明亮,但星子的光芒也是不可忽视的,再说夏天的夜晚不会暗到哪里去,四周的景物在光线下显得隐隐绰绰。 少年突然指着地上的雁影大叫道:“啊,影子!”然后风一阵的向着大雁的方向而去。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人影。 紫檀木盯着那个方向一阵,然后转过头睡在自己的手腕上,继续看着天空。哪有月亮呢?还有影子。 这地方,总算又安静了。再过两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行会路过云湖隙。 紫檀木回去的时候路过客栈外的一个小林子,看见蓝在舞剑。蓝矫捷的身姿在树林里穿行,每一个动作都畅快流利,让她想到了豹子这种动物。 她并没有多做停留,仅仅路过的时候隔着重重树木蹩了一眼,蓝的身上有种很强烈的肃杀气息,和绿她们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不过,这个人与她没有关系。 伴着点点星光踩进客栈,绕过前厅的帘布,一打眼就看见黄抱着个包裹站在院子里。 黄微微笑了笑:“回来了”。 “嗯。”紫檀木答道。 “我在等你”黄语气平淡。 紫檀木顿住脚,她们之间,刚好隔着一段黑色树影。“等我?”她问。 “是啊”黄上前两步拉着她的衣袖往紫檀木的房间里走去。 紫檀木看了眼被扯着的半截袖口,并没反抗。很奇怪,她不喜人触碰,但黄的动作,她却并不反感。就像师傅手把手的教她武功一样,原来,她不是所有人都不能碰。 关上房门,黄将包裹放在桌子上,紫檀木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她。 从包裹里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衣服,黄对着紫檀木的身体反反复复比了比,最后满意的点头道:“看来我眼光一点不差,大小长短长短都挺合适的。” 紫檀木从头到尾当自己是木桩任由她折腾,等她下了结论了,这才抬脚床边走去。“什么时候做的?”她们一直在赶路,黄哪有时间弄衣服? 黄笑的有点得意:“就是你出去了之后啊,你走了两个时辰,我们又有现成的布料。左右我没事做,就动了动手做了件。速度吧?你先将就穿着,等过几天我再做几件。” 琳木身上穿的仍是在噫黏楼里的那件伙计服,本来质地就差,灰不溜秋的颜色,这两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天又热,衣服被汗打湿了又干,她早就想扒下来丢了。她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可惜在路上他们赶时间他又没有换洗的衣服。 紫檀木看着那件衣服,色泽很好,手感很柔软,料子很不错,款式也很简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道:“嗯,很快。不过,用不着那么麻烦的。”她们认识不过几天而已。 黄摇头:“一点不麻烦。公子说他留下你了,我们就接受你了。在衣骨教,只要是自己人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还小,不需要你承担些什么,不要觉得受之有愧,我们都只是想对你好而已。只要你不伤害公子,你就是我们的小弟弟。”公子,是她们所有人的中心。 只要可以,她自是不会想要伤害谁的。可惜,世事无常,未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她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黄也没在多说什么,太过懂事的孩子,让人喜欢,也让人头疼,更头疼。把手中的衣服往他怀里一放,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黄踏脚出去。微弯着腰正准备关门时,清淡的唤声从里屋传来:“黄姐姐”。 黄顿住,轻轻的应了声“嗯”,她还在。 “谢谢你”声音很轻,轻到仿似若有似无,从里面游出来,缓缓的消散在微凉的夜色中。 黄突然间笑了,无声无息。明天的路程肯定会路过城池,到时候就去挑几块好布料吧。那孩子总会对蓝色的东西多给一个眼神,他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唔,别人的确是不知道,可是她会有资格呆在公子身边,最大的特点偏偏就是仔细。 第十八章 命犹在,魂必归 云湖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白天它是一道天地奇景,美丽玄妙,让人恨不的在这样一个世外仙境里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而晚上,她却是幽冷的地狱,噬魂夺魄,进去了,你的一辈子就真会被过在里面,绝无出路。 二十年前,这里却是一处闻名于世的风景地,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停留与此的人都数不甚数。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让人闻风丧胆的模样?这要从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说起。 那晚,夜色正好,天上一轮圆月高照,云湖两边山上的桃花都开遍了,把黑色的夜生生染成一片桃红,连湖水都像是抹了胭脂的姑娘一样娇羞的躲在一层纱雾里,好不灿烂。 专门来访云湖隙的人很多,文人雅客自是少不了,江湖豪杰也不少,王公贵族好消遣的自然不会没有。见如此良辰美景,不邀些人好好赏一赏岂不是浪费了天公的美意。于是,一场盛宴就在大家共同的期待中开场。 宴本是好宴,大家也都很欢。一切变化的始端源于半场进入的那皮马,以及,那个马上青姿昭然的女子。不过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公子上前搭讪。 女子并没理会那些年轻贵公子,一张美丽的脸崩的紧紧的,直到走到一个男人面前,她才突的笑了,那一笑,像是有千树万树梨花在一瞬间开了,她笑着轻轻握住那男人的手:“易华,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知道吗?上次你离开之后说是很快会在回来,我就在山上等啊等,你说‘命犹在,魂必归’,你知不知道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那男人把她手扶下,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世家小姐,口气不算太好:“你跑这里来干嘛?不是叫你在那儿好好等着吗?” 周围的看客有些奇怪,要说在这里参加宴会的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个男人,他们还真没见过,若不是有这么个丽人闯进来找他,恐怕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女子仍旧笑,并没有因为他的疏淡而厌烦:“易华,你不来找我,定是因为事忙,那我便来找你吧。我一生都活在山上,也只认识你一个人,你就是全部的世界。” 男人似乎是被女子的话感动了,语气软了一些:“你先离开,我自会去找你的。” 那女子看着他,脸颊有片嫣红,不知是被桃花照的还是因为见到男子的激动。她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看认真道:“真的吗?” “嗯”那男子错过目光。 女子又笑了,笑声在凉凉的风中被打湿,柔软异常,她说:“好,我会离开的,在离开之前,我能再为你唱首歌吗?你我初见时,你说喜欢我唱歌,像是有种魔力拉着你不自觉的沉沦。” 男子像是也想起了以前,这次倒是真柔软了些,轻轻的点了点头。 于是,噩梦就此开始了。 女子走到湖边的柳树下,软软的柳枝轻轻的在她身边漂浮,湖边雾气缭绕,她的身姿隐在雾色里看不真切。这是他们初见时的情景,一幕一幕,她从不曾忘记。 女子的歌声很动听,可能那些人一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动人的旋律。那声音就像一条条细细的丝带般围着人打着圈,如同有生命般拉着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音乐中心的男子仿佛木偶一般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那个女子的方向,女子眼睛一直望着他,他们对望着,脉脉含情,女子笑的甜蜜。 这个时候武功高强之辈逐渐感觉出不对了,有人似乎试图控制他们的意识。 女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了,那种弧度,似乎很幸福。那歌声中心的男子突然间就直直的跪了下去,歌声有一瞬间的停顿。 就这么一瞬,那些只是受歌声影响却并不针对的高手们中从沉溺中挣脱了出来,拉起跟自己有关系的人纷纷向外退去。为什么不杀了那女子?人家尚不针对他们,他们就逃不出乐声的掌控了,拿命去赌没什么胜算的对决,他们不是疯子。 女子似乎不知道那些人纷纷退走,或者,对她来说,她的世界就只有一个人,其他人,跟她毫无关系。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就在眼前,碎了。 女子莲步轻移,缓缓向男子走去,犹如当时她身穿红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婚礼,或者,墓地。她以为即使只有两个人,没有明堂高坐,没有宾客满庭,山间的每棵树木花草都可以当见证,他们也天长地久的走下去。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能见证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时光。可原来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存在的痕迹。所以他离开,于她,整个山上都是他的影子,她无地自融。而于他,她不在,他不想起,没有人提醒他还有一个人跟他有关系。 这些,她原本是都不知道的。 直到那一天一个族人到来告诉她世俗的那些东西,她才明白,她的世界太小了,装不下他,功名前程,美人天下,他追名逐利,她过客而已。那又为什么给她那么美好的期待,拿走她一切的一切? 她轻轻笑起来,对着木桩般跪在地上的男人。那么,一起碎吧。 迷人的歌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尖锐。那个男人,像是被一根弦强撑着跪在那里,在这一刻,轰然倒地。一直睁大的眼睛,致死,也没能闭上。 女子纤细的手指慢慢爬上他脸颊,殷红的丹寇贴着他死灰色的皮肤怜惜的抚摸。然后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把漂亮的匕首,拔开刀鞘,对着男子温柔的笑:“易华,我们说过要爱到生命的尽头,你看,你丢下我走了,我却舍不得丢下你,放心,我来陪你。” 说完,女子径直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透过衣衫,和山上的桃花交相呼应,她脸颊上的红云更甚了,很美。 “从那以后,凡是晚上进云湖隙的人都会被歌声吞噬神魂,据说是那个女子死去的魂魄怨气太大不肯离去。她恨这现世无情,人心易异,要找所有人索命。”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捧着白玉杯轻柔摩察着。 紫檀木突然起身走到离他远一点的绿的位置旁坐下,郝连流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红掩嘴一笑:“公子,小琳木看你轻柔抚摸玉杯定是想到了那女子抚摸她死去的丈夫时的动作,你把她吓着了呢。” 郝连流月莞尔一笑,轻轻的将杯子放在旁边的地面上。 紫檀木会被吓到吗?她自己都不信。她只是突然有些唏嘘,这样的爱,没人能给予评价。“我们怎么办?“ 郝连流月道:“当然是原地驻扎了,等天亮吧。” 他们已经走到云湖隙口了,只要穿过两山之间的通道就可以进去。不过听到郝连流月的这个决定,大家都很支持。虽然衣骨教武功不弱,可是二十年前那晚高手也不少,可是,结果呢?还不是统统丢盔弃甲的跑了,能跑出来还都是因为别人压根儿没理会他们。这二十年来也不是没人闯过,其中不乏不信邪专门来挑战的顶级高手,可惜,没人出来过。 绿抱着双臂弱弱的问道:“公子,那声音不会传到外面来吧?我们住在口子外面安全吗?” 郝连流月轻笑道:“别担心,不会的。只要人不进去,她是不会来犯的。” 绿“哦”了声,她已经决定了,今晚一定不要离开这个众人围着的大火堆,哪怕是内急了也要憋着,实在忍不住了也要拉上红和黄一起去。 这个夜晚,月亮依旧很圆,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蓝、红和黄一开始就相靠着睡过去了,绿开始还强撑着眼睛说什么也不睡,后来头一点一点的也睡着了。郝连流月躺在他那顶大轿子里,雪纱在夜风中轻拂着。 紫檀木靠着树根,火光在她眼里调皮的跳动着。她不睡,不是怕鬼,只是习惯性的发呆而已,什么时候想睡了眼睛自然就闭上了。 子时,月亮像个大圆盘般挂在天上。真是圆的不能再圆了。 紫檀木眉头皱了皱,靠着树根的身子不自在的翻了翻。不到一会儿,又翻过来,双手自然的捂着耳朵把身体卷成一团。 火堆早就熄灭了,周围是月光与黑暗拼搏后留下的斑驳光影。 紫檀木突然站起身来,绕过熟睡的人向口子走去,行走的脚步,无声无息。 直到站在口子前,脚步才暂时止住。两边的山峰像黑黝黝的人站立在那里,手里握着不知名的武器。口子的风很大,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瘦小的身子,在大风的拉扯中像随时会飞走。 风凌乱了衣衫,她恍若不觉,左脚抬起向里面踏入。这时,右肩旁突然被人大力一扯向后倒去。 紫檀木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山口,有些茫然的转头望着郝连流月。“郝连大哥?” 郝连流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她拉起。“琳木,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紫檀木整理着衣服,低着的头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可是,也总有些奇怪的东西人们没法解释。” 尽管生活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她也总相信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比如——她来到这里。 山口的风依然不停,吹动着衣块飘飞。月光下他的背影很柔和,随着他转身的动作,那种优雅更甚了。 “没事了。”轻轻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紫檀木几步跟上郝连流月走向营地,转头向身后看去,那个地方,总有一天她会去弄清楚的。 绿醒来的时候,红她们仍然在睡着,公子的骄子里没有声响,琳木斜靠在树根上看着她。绿几步向他走去,拉起他往林子里去,今天早餐一定要丰盛,昨天担心了那么久,不补回来怎么行。 紫檀木亦步亦趋的跟着,这几天来,偶尔给她们打下手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当然,她们都当她是孩子样对待,不是孩子能做的她们从来不让她碰,尽管她自己觉得她的年龄其实比他们谁都大。 早饭后,一行人收拾好了向云湖隙行去。穿过两山口那条窄道,眼前便豁然开朗了。 一片很大很大的湖氤氲着清晨的雾气,还有清新的水汽混在空气里扑面而来。各种娇美的花朵争相绽放,青青绿草围绕。山倒映在水里,湖水泛着微微的波调皮的捉弄着它的倒影。 自打进来就颇有点不安的绿此刻也顾不得昨晚脑子的那些东西了,一路上摘花扑蝶,玩的不亦乐乎。红她们也兴致高涨。 紫檀木一路沉默着,虽然沉默是她一直以来的作风。可这一次,那张清淡的脸上神色虽还是没变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直到要完全走出这片湖泽,紫檀木突然出声道:“这片湖,真的很漂亮。”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前方的红日,那湖已经在身后不近的地方了。 红几人纷纷点头认可,还颇有点不舍。 郝连流月笑了笑,长长的手指挑起雪纱的一角,隔的远远的往湖里看了一眼,波浪依旧轻微荡漾着。“的确”。 可是谁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呢? 第十九章 历史,消逝在时间里 “为什么想要那样东西呢?”盘膝坐在一块天然的大石头上,听着瀑布声在不远处响起,悟沧绝澜饮了口竹筒中的水问道。 迟童坐在崖上凸出的石头上,双腿垂下来一荡一荡的,瀑布的水就在他周身冲刷着,偶尔有水花溅在他身上,可是他的衣服却不见半点湿润。“你可以不回来的,你这个月已经来过一次了。” 从第二年起,就不再是五天一次了。老头每次都是临走时丢本书给他,再来时检查成效。 举起竹筒,准备再来次豪饮,他明明看到老头盯着他的眼睛都绿了,但这次老头意外的坚持。他不说,也别怪他不客气。 迟童吹胡子瞪眼的盯着他,这臭小子,就不能给他留一点吗?那可是他在乌木下接了大半年的甘露啊!他明明记得他藏的很好的,居然又被找到了。“看着好玩。” 竹筒举在眼前晃了晃,按响起的水声来判断,大概还剩下两口了吧。丹凤眼满足的眯了眯,悟沧绝澜倩意的砸吧砸吧嘴巴,“甘露就是甘露,这一口下去好像整个肠胃都干净了。不知道喝完这一瓶能疏通多少经脉,清理多少身体垃圾。” 迟童恨得牙痒痒,一点都不懂得孝敬他老人家呐!他就是不说了,偏不说。 再次灌下一口后,看了眼把脸转向一边高高扬起的老人。他知道,这次是得不到答案了。其实,回来之前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了。只是此次前去离国正好要路过两国边境的三旋山脉,跟那群待从呆着挺没意思的,倒不如潜回来看看自家老头,唔,顺便顺一瓶甘露。 “师傅,万侯谷会出什么特别的事吗?”那个卦,他想不通。 迟童扭头看着他,他才不是被那句师傅喊消气了呢。“万侯谷能闹出多大点事儿啊,不过是邀一帮吃饱了撑着嫌事儿少的人聚聚找点事做。你只要找到那样东西回去躺你的金窝里就算完事儿了。” 很显然,他对大事的定义和悟沧绝澜的定义是不同的。在他眼里什么样的大事能算是大事呢?上一届武林大会还差点因为他老人家一时兴致搞砸了呢。 说的倒挺轻松的,“想必师傅是知道独孤家族的吧?” 迟童漫不经心的应到:“是”,那的确能算是个家族,至少比当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家子有底子些。 “那么师傅觉得他们能力怎样?” “以占卜为导向存在的家族,占卜能力的确惊人。他们就是属于那种无法用世理解释的现象,家族中隐秘不少。不过,要是说对战能力,那就太次了。因此,家族中的人丁是最少的。”在他眼里也就是个二线家族,虽然独孤家的人一向是被争夺的对象,可是,也有的时候是被挣着追杀。不过,这些他不会说,很多事情,不是时候。 悟沧绝澜嘴角抽了抽,对战,他实在无法想象年老体迈的独孤大人和人打架会是个什么样。“也就是说,他们的确能和所谓的天意有所共通了?” 扳起一条腿放在石头上摇啊摇,“那要看级别,修炼的越好自然通义能力越高。你们澜国不是有位独孤奎·······” 瀑布的声音实在不小,声音不够大都听不清楚,不过其它的他也不需要知道了。悟沧绝澜估算了下时间,他出来快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会引起怀疑的。将手上还剩最后一口甘露的竹筒向老人抛去:“老头,甘露的滋味真不错”。几个飞跃翻过瀑布扬长而去。 迟童宝贝的接住竹筒,仰头一饮而尽,直到确认真的一滴都流不出来了,才意犹未尽的抹干嘴巴。看来下次,又得换个地方放了。 孤烟峰四分之一高的地方,大片裸露的石头凌乱的倒在地上,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大树脱光了绿绿的叶子光秃秃的站在那里。 一块大石的阴影里,一个全身紧身黑衣的人靠在那里。“寅,殿下已经消失半个时辰了。” 一样的装束,站下大树下面的人抬头扫视了四周一圈,“他避过侍卫之后就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就连我们都跟丢了。午,找到了吗?” 另一个人向着他们走来,摇头道:“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跟你们一样没结果。殿下不可能会上峰吧。” 说到这里三人同时沉默了。谁都知道孤烟峰半峰处就去不得了,四殿下不可能会干这样的傻事的。可是,人又确实在这座山峰不见了。 正当三人不得其解之时,只见一块大石后翩然一闪一缕鲜红。三人如触电般跟上。 悟沧绝澜悠哉悠哉的踩过一块又一块大石头,如鲜血般红的衣衫在烈日下醒目异常。一路东看西瞧,观花赏柳,直到回到待从身边。 这次他不是代表一个国家问访邻国,而是,说白了就是私自夸过边界。人身安全不受离国朝廷保护,澜国也干涉不了他在离国的事。很自由,却也很不安稳,尤其是在有些人还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由于是私行,带的人并不多,一行三十几人,一副世家公子出游的做派。为什么不做商人呢?悟沧鸿这么问时,悟沧绝澜笑的欢乐:“商人大多都是男人,我要是装商人岂不是要天天和一群男人打交道,那怎么能比世家公子风流雅致呢?说不定还能偶遇某位佳人来段旷世奇缘呢。”悟沧鸿当时就无话可说了,只是挥挥手凭他自己决定。 烈日正当空,绿抬手擦着额头的汗,这天热的,她都快受不了了。可她就纳闷了,公子风姿偏偏的坐在那里端的是一身清凉这很正常,可是为什么琳木那孩子也不见一点热样呢?难道小孩的体质能抗旱到那么彪悍的程度?那为什么她小时候就那么怕热呢? 如此强烈的目光礼,她想视若无睹也不行。紫檀木放下手上的书卷,抬头回视着绿。 被发现的绿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斜昂着头道:“我看你看书看的那么仔细,里面的内容你都理解了吗?” 紫檀木的书在眼前绕了圈,《混经》这两个字清楚的写在首页。说实话,她一点无压力。“黄姐姐说这是最初级的,很简单易懂,就算我以前没学过也能从基础抓起来的。” 活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来学小孩子看的书,真有意思。不过,更有意思的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她还真不知道。所以看的也不是很不耐烦。 当年绿也是这么过来的,看着那些无聊的字昏昏欲睡偏偏还不敢真睡,她们几人也就黄好点,经常被夫子夸着,她就天天被夫子的教尺伺候着。琳木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嗯,已经比她好多了。“说说《混经》讲的是什么。” “说的是五国之前的一段历史,那时天下一统,皇族很强大,世家传承很久远。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尊皇族为首的世家们纷纷蹩离皇族。没了依仗的树再大也只是空壳,不过多久,枝叶分离。而离了皇族庇佑的世家们也没能长久,在时光的洪流里渐渐消逝,至今早已无声无息。那些郡主封地的王侯将相几经大战最后成立了如今的这五国。” 绿点点头,手抬起擦去额头的细汗,手臂上墨绿的纱衣恰好遮住半打哈欠的嘴。真是困了,以后哪天睡不着了可以考虑下让琳木来讲经。“嗯嗯,不错不错,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茶肆,我们歇歇脚喝喝水补充补充体力吧。” 看着绿纵马消失在视线,紫檀木喃喃的道:“当年那些世家大族是怎么消失的呢?那么深厚的家底,是什么让他们消失的那么彻底?明明是两不利的事情,又是原因什么让他们分离的呢?” 郝连流月半靠在待女身上,美人扇下他笑的悠然:“琳木很有兴趣?” 紫檀木捧着书,盯着,眼珠子却不转:“只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 郝连流月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书上不是说了是皇族末代帝王昏庸无道,世族屡谏不改,后来皇帝又干了件那么荒唐的事儿,让那些高贵的世家们忍无可忍最终拂袖而去的吗。” 紫檀木淡淡道:“史书上的话要能全信,史官怕没几个能活的健全。书是写给别人看的,真相,却不都是能让别人见着的。再说,小孩子都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郝连流月煞有其事的点头:“不错不错,琳木都知道历史是胜利者写的。” “······”是啊,看来是她太不自觉了,她现在十三岁,小孩年龄。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个,“郝连大哥知道吗?” 郝连流月答的很畅快,清清楚楚的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没骗她,她看得出来。连郝连流月都不知道的,除了能寄托点希望在她师傅那里,其他的也就不指望了。这段历史,埋得够深。不过,过去的,现在也不重要了。等什么时候没事做了倒是可以查查当做娱乐。 重新翻开书页,细细阅读起来。太阳依旧很猛烈,最近几天都是如此,就跟药嗑多了的人一样精力旺盛,不过,她相信很快会有后遗症的。 第二十章 蝶骨 绿回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也不过走了一千米左右,不知是她速度太快,还是他们速度太慢了。 绿将手里的竹筒递给郝连流月的身边的待女,“前面不远处就有个茶亭,只是地方不怎么好,我们将就着歇歇吧。” 郝连流月淡淡的“嗯”了声。怎么的都好,反正他一点不感觉到累。 他们行了半天了,这一路来也没遇到什么茶肆酒楼,一路青山绿水的眼福是饱了但是也挺累人啊。再说,像琳木说的,再好的风景看多了也容易产生视觉疲劳。 小茶铺挺破旧的,就是在路边搭的一个棚子,数套老桌椅,一个帘子搭起来的烧水的地儿,仅供路人休息。 郝连流月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歇息了。郝连流月的排场一直不小,但这些人也只是微微侧目而已,不是常在江湖飘的,便是深谙世事的商人。 老板笑盈盈的迎过来:“这天干地热的,几位可是要壶茶歇歇?” 红笑笑:“那劳烦老板了。” 老板笑着回头向内帘里吼了一嗓子:“老婆子,上茶咯~”。 只听帘子里一个响亮的女声欢快的应到:“马上就来咯~”。 绿打趣到:“两位的感情真好啊,好一翻夫唱妇随。” 那老板呵呵笑道:“老夫老妻了,哪有什么感情好不好的,日子天天那么过,能相互扶持一把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蓝将马栓在路边,向这边走来时正好对着那老板红光满面的脸,脚步顿了顿。过日子,竟这么简单吗? 随着郝连流月往里走的紫檀木突然转过身来,声音淡淡的道:“蓝姐姐,刚才在路边我突然看见兰馨花开了呢。你说奇怪不奇怪?都说它生命期短,可它居然也要挣这一时灿烂。” 蓝隔着好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这是他自从来了之后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平时,他们并没有交集。她记得她只是在路过云湖隙时看见那未等盛开便结束了生命的兰馨花多嘴的问了公子一句:“为什么它生命那么短?甚至撑不过一个花期。” 当时,公子只说这是上天赐给它的命运。而琳木当时在做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者说,她要想的事情很多,就从来没有精力去关注一个新加入的孩子。 “因为它想。”她说。 紫檀木点头,这就够了。 一行人落座后,小茶棚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了。紫檀木和郝连流月坐在一桌。郝连流月位于上首,身下垫着柔软的垫子,身后站着摇扇的待女,紫檀木坐在他对面,红黄蓝绿两人一方分别坐在左右。其他的桌子都是两人一条长凳坐的满满的。 刚刚落座便听老板娘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茶来了,几位慢饮”。 这个地方的茶自然都是粗茶了,不过他们都是江湖上闯荡的人,什么苦没吃过,这些,自是没人在意。老板娘将茶放下后又在其它桌之间来回穿梭。端茶送水的,她也不亦乐乎。 老板娘头上裹一条头巾,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捆着一条围腰,可能是常年的劳作让她露在外面的手显得很粗糙。可是那张笑脸怎么看就让人觉得怎么舒坦。盯着她看了很久的蓝于是总结道:“这是个幸福的女人”。 黄有些兴趣的道:“很少见你关注一个人,没想到你向往的是这样的生活。” 蓝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绿摇头接到:“不是不好,只是没想到你会期望。认识你这么几年,倒真是没看出来。” “哦?那你们以为我该过怎样的生活?” 绿撑着脑袋仔细想了下,半响,些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仔细想的时候,似乎真想不出来了,反而越想就越难断定这件事。蓝平时除了对武功很上进,其他的都像是跟她毫无关系一样,当然,公子除外。所以她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刀光剑影才是她毕生的追求,可是,谁又真的问过她的想法呢? 见绿一副苦恼样,红笑着道:“好了好了,怎么过不是生活。我们还是好好补充下力气,过了这个地儿还不知道能在哪里能再遇上落脚处。” 蓝垂眸,不再言语,今天她说的已经够多的了。 能够把金杯玉盏端出风流潇洒的人不过是常人,可能够把粗茶旧碗端出优雅典然的人,紫檀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真不能称之为凡人。而郝连流月,无异于这类人的代表。 其实,在紫檀木的意识里,像郝连流月这样的人,应该是出行待女会将所有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特地打包带着,虽然这样会很费事。来这样的破败小地,就会将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喝最好的茶,只用自己专用的杯子,享受自己的生活,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 所以,当看到他自然而然的端起老板娘倒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筛选出来不要的次品茶往自己嘴边送时,对这个人的认同感就又强了几分:能站在高处呼风唤雨,亦能在平地安稳而立。 郝连流月放下手中的茶碗,勾起嘴角:“怎么?琳木觉得这茶不好喝吗?” 紫檀木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压根儿一点不懂茶。在她的嘴里,再好的茶不过是起水的作用而已。区别只在于,有的水喝的很便宜,而有的却贵的离谱。她一向是有什么喝什么,没有,白开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说着,那先前的老板突然走过来客气的道:“几位客官,小店今天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地方又小,桌子都几经坐满了,实在挤不下去了。这条路上也是只有我们这一家小店,要是个汉子老汉这生意也不接了,可这位姑娘孤身一人,各位看看能不能让她坐下来歇会儿?” 说着,老板让开一步,众人这才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这少女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乌黑的头发松松的在身后束成一束,在夏日的淡风中轻轻摇摆着,身上一袭青色长袍,一双柳叶眉,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粉色的唇微微勾着,整个人像清晨的露珠般清晰。 郝连流月笑,赞道:“有美一人,如朝露兮。真是欢迎直至。” 少女对着郝连流月盈盈一礼,嗓音清脆:“多谢”。轻扶桌角在紫檀木在身边坐下。 黄倒了碗茶,放在她面前,“茶粗碗漏,姑娘不介意就喝点吧”。 少女笑意清浅,“多谢”。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绿友好的问到。 “水夜莺”她回到,声音像夜莺般动听。 少女捧起碗送到嘴边正准备喝,脑袋侧了侧,不知为何又突然放下。 黄问道:“水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少女笑了笑,摇头。将茶碗端起小饮了几口,轻轻擦了擦嘴角。 郝连流月看了眼她怀里的琵琶问:“可是碟骨?” 少女微低的脑袋往他那边侧了侧,笑道:“看来公子也是好乐之人”。 紫檀木从没见郝连流月用过乐器,但是在他们携带的包裹中却看到不少。 “好乐谈不上,只是略有所知而已。”蝶骨,是把琵琶,却不是把简单的琵琶。只是知道这点的人,实在不多。他有那么点了解,还真真只是巧合。 少女点了点头,并不再说话。她再次喝了口茶,站起身来告辞道:“多谢各位的茶,后会有期。” 郝连流月点头:“后会有期”。 她起身的时候,头仍是微微低着的,长长的睫毛从上而下覆盖着,从外面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她眼睛。但是紫檀木刚好就坐在她旁边,微抬头就能发现,她的眼睛,黝黑,却空洞,像是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她转身的时候,紫檀木拉开长凳为她让开道路。 少女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步伐很稳。快要触到外面浓烈的阳光时,她忽而轻轻侧身向着这边:“你的身边很舒服,有种气息,很好闻。嗯,像,碧海蓝天。” 她慢慢的说完,然后融入阳光里,渐行渐远。 绿撑着下巴向她消失的方向轻轻抬了抬:“她在说谁?” 红摇头,黄和蓝也没答话。 紫檀木拉拢长凳,继续喝着自己的茶。郝连流月笑笑不答。 绿突然恍然大悟的道“那姑娘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公子了吧?”。喜欢他们家公子的人可多了,只怕从此又要多一个伤心人了。 紫檀木轻轻咳了下,她承认刚才有被呛了那么一小下下。郝连大哥的魅力她毫不怀疑,不过这次,绿恐怕是想多了。 这边绿还在惋惜着那少女的感情,就听茶棚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经过。 栈道上响起马蹄声很正常,虽然这声音的确燥了些,众人也没有在意。哪想才一个转身的时间,那相同的声音又从另一头而来。那马儿直冲到茶棚大门口,就在大伙儿都想会不会直接冲破棚子的时候,才听到马儿的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那马上的人甚至连身也没下,冷硬的声音便直冲众人耳膜:“不知各位有没有看到一个盲女打此经过?她是我家小妹,孤身一人远走。在下家里担心的紧,还盼各位告知。” 男子如鹰的眼睛扫过全场,在看到郝连流月时有片刻停顿又立马收回来。 他要是不说,那副摸样只怕众人会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大伙儿纷纷摇头,女子倒是见到过,棚子里就有不少,刚才来了又走了的也有一个,不过盲女他们就见过了。 紫檀木安静的喝着自己的茶,听着马蹄声又一次疾驰而去。有他们这么不像的兄妹吗? 再一次上路时,郝连流月躺在他那顶雪纱大轿里侧头问紫檀木:“琳木可懂乐器?” 紫檀木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我只会击鼓” 鼓也是乐器的一种,她不点头是因为她的鼓不是用来作乐的。 “那其它乐器琳木可知道?花楼里这些东西应该不少吧。” 紫檀木仍然拿着那本书在手上翻着,应到:“我只是伙计而已,没有人规定伙计需要乐器立身。” 也是,看来是他想多了。 紫檀木总算把目光从书中扯出来:“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郝连流月轻笑:“琳木看水姑娘的那把琵琶好看吗?” 琵琶?她说过她不懂乐器的。再说,乐器好看又有什么用,要音质好才行啊。 见紫檀木看着他不吭声,他继续道:“琳木听说过魔音吗?” “魔音?” “嗯”他点头,“那把琵琶的名字叫蝶骨,据说弹出来的乐音有迷惑人的作用,因此有魔音之名。蝶骨,骨,便是人骨,死在它之下的人不计其数。而音起时琵琶上雕刻的蓝色蝴蝶会像活了一样招呼同类旋转起舞。” 魔音,迷惑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云湖隙那个用歌声噬魂的女子。这其中也许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呢? 她不问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也不问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个人,似乎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说。“后来的那个男子你认识吗?” 郝连流月摇头笑问:“后来有男子来吗?” 睁眼说瞎话。既然他不想说,紫檀木也再在多问了。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谁的梦闪着微光 离国划分为九大郡,最右边的是皇城,皇城之右便是古藤大陆的右海,中心郡和其他八郡直隶于皇城管辖。每郡下又分许多城池,城中又分县、镇、村。大将军呆的远亦城是基布郡的省会城,而万侯谷坐落在另一大郡静候郡与裕固郡相交的赤城,只要穿过裕固郡便到了。紫檀木他们一行此刻所到的倪付城便是裕固郡的一个城,再越过两个城便能抵达赤诚。 其实他们要是快速行驶的话以一行人的武功哪用的了一个月到赤诚,他们一点不赶时间,所以一路走走停停,到倪付城的时候硬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在黄昏之时赶到倪付城,他们需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客栈,而这个时候正是客栈生意正好的之时。在城中最大的客栈停下来,打理好行礼,一行人往客栈内而去。 老板是个识趣的人,见这一行人的排场及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他惹不起的,态度也格外殷勤。绕过前台,给正要上前接客的小二一个眼神,自己亲自上阵。“几位客观打尖还是住店啊?咱们有城里最好的厨子和环境最好的房间,保管让几位满意。” 红够和气,一般出门都是她负责和人交谈。“老板有连在一起的房间吗?够我们一行人住下的。” 老板为难了,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这些人手中的刀剑都不是凡品,江湖中人经常是一个不称心就大大出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可是今天这个时候的确是没有能够容这多人在一起的相连房间了,住下的他也断然没有赶人走的道理,就算今天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他的生意也会不好做。他只得诚实的道:“姑娘见谅,房间是有,不过相连的却真没有这么多,几位看能否将就一下?” 红也看出来了,这个时间能找到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客栈就很不错了,相连的就难了。她们多关注一下公子所在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那就劳烦老板尽量给我们安排在比较近的地方。” 老板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人。赶紧点头道:“好,好嘞。我们店有个独立的小楼是专门供贵客住的,虽然如今那里有几位客人,不过不会打扰到众位的。” 红笑着点头:“劳烦老板了。” 一行人到小阁楼后分配好房间都各自向着自己的地方而去。包括红黄蓝绿几人都是都是两人一间,而这一路行来紫檀木都是一人一间,这个待遇也只有郝连流月有。这不是因为紫檀木的地位有多特别,而是除了郝连流月一行人中就只有紫檀木是‘男子’,就算只是个孩子,众女也不会和她一起的。并且,可能是因为他们俩是一行人中唯二的男子,两人的房间总是相连的。不过这次,他们虽都住在二楼,但中间隔了一个房间。紫檀木住在右边,郝连流月在她左边的左边。 郝连流月还在楼下吩咐一些事情的时候,紫檀木打了声招呼直接上楼了。虽然她一直跟着郝连流月,他们也没把她当外人,可她总有那么些自觉,衣骨教的事情,她该回避。郝连流月也不要求,她怎么做,做什么,他从来不说什么。 所以幽琳木在衣骨教是个有些奇特的存在。对众女来说,公子说过让他跟着他,他便是他们自己人。可是公子又从来不要求他,甚至还让他同坐,公子的那顶大轿可是只有不逊于他的人才能被邀请上去。他也不像她们一样叫公子公子,他叫大家姐姐,叫公子大哥,公子也应了。公子都依着他,她们自然也不会让他做什么。这种是而不确定地位的情况让他始终在游离,看着奇怪却又自然,因为琳木从来也不干涉他们,他的存在与不存在似乎不对他们不造成任何影响。 止步在自己房前,紫檀木伸手正推门。几乎就在那一刻,“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不过,这声音不是她的。 紫檀木向左边的房间看去,推门的手停在那里。这么快,就再见了。 斜阳的余辉从天边洒下来,在女子的头顶打出淡淡的光晕,女子微低的头侧偏,向着她这边。怀里搂着一把琵琶,粉色的唇微微勾着:“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见,我想,此刻一定有一副很唯美的画卷展现在我眼前:暖暖的夕阳洒在海面,女子赤着足踩在沙滩上,一身蓝色的衣袍和干净的天空融为一体,海浪在她脚下轻唱,海风柔柔的吹着,玩弄着她的衣袍,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周围,很宁静,很美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虽然她背对着夕阳,整个人有些看不真切。可是紫檀木就是可以知道,她在笑,对着她笑。她自然的想到了她说过的那四字:碧海蓝天。 她说的是她吗?紫檀木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至少从她此刻的角度看上去,她更符合。 还有,她看不见,但也该知道这里是没有海的,那副画卷只是她的想象。可是,她不会刻意去提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并且,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珍藏着,呵护着,并且希望别人也能认同,而不是打破。 女子抬起头,那双黝黑却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毫不掩饰的落在了紫檀木眼里。“你笑了”,她说:“你应该多笑的,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嘴角的笑意并没有在被发现之后退回去,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她却丝毫没有觉得对方在开玩笑。感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在笑的?”她似乎什么都看得到一样。 水夜莺的声音一如夜莺般动听,肯定道:“我就是知道”。 她是习惯了黑暗吧,常人能见的东西在她的世界里只是用其他的他们不了解的形式显现出来。她不能说是一种怎样奇妙的结构,总之她就是能够知道,能够感觉得到。她,是这个意思吧?紫檀木想。 她知道她是女子,她并不奇怪,对于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来说身体上什么明面的变化都是没用的。“我们不过才一面之缘,为何你对我如此亲近?” 是的,亲近。似乎她很了解她,她们相处了很久,一种自然的亲近。 水夜莺笑意盈盈,“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我喜欢接近的味道,很喜欢的味道。” 轻轻的嗅了嗅自己身上,虽然别人说什么她就照做什么的做法很幼稚,可是她是真的想知道。她从来不往自己衣服上熏香料,也没带香包,她本身身上也没有味道。她闻到的究竟是什么味道让她很喜欢?紫檀木想不到。 水夜莺并没有解释这个问题的意向,她转身拉上门。再转过来时又是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对着她轻柔笑了下,向楼道而去。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紫檀木才发现,她的手还贴在门上,维持着她出来时的动作。摇了摇头,推门而入。这个人,让她感觉很舒服。 等众人收拾好下楼吃晚餐时已经是万家灯火亮了。依然是绿做的饭菜,借了店家的厨房和素材。在小楼前摆了张餐桌,借着月光,借着尚且不错的环境,众人皆有食指大动之感。 郝连流月首先动筷子,墨玉在交接中发出轻轻的脆响。慢条斯理的咀嚼吞下,赞道:“不愧是绿亲自动手,味道就是不一样。有赏。” 绿兴高采烈的拂身一礼,“多谢公子”。 红打趣道:“看来以后我们都该跟绿学学厨艺了啊,公子的赏可不好得。” 黄煞有其事的点头,转头对着紫檀木道:“琳木以后可要好好巴结巴结你绿姐姐啊,说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紫檀木几下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怎么扯到她身上了?不过还是听话的点头,“嗯”。 几人闲聊着,紫檀木偶尔在提到她时应上几句话。她越是少言,绿她们就越是把话题往她身上扯。她们是不愿看到一个小孩子太寡言了,紫檀木却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 直到红小心的问道:“琳木从小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紫檀木终于顿了顿,大家都停下来看着她。红以为是提到他的伤心事了,赶紧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不必理会我的。” 她们对他的了解的都太少了,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很长,想要多了解一点而已。 紫檀木当然清楚她们不是别有居心之徒,“我的家人,我也一点都不了解。我只知道母亲死了,父亲——”她又短暂的顿了下才继续到“父亲,他没能力要我。”。 她没有撒谎,虽然有意说的不详细,但是,她并不愿意欺骗对她没有恶意的人。她也认为没那个必要,她自己就不喜欢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又何必让关心自己的人体验。 清脆的墨玉相撞声不断,郝连流月一直吃着自己的饭。他们在说什么,他似乎并不关心。 而这句‘没有能力要’在红她们看来便是家境太贫寒了,父亲太窝囊,连个孩子都养不起。甚至有可能买了孩子到青楼当伙计,自己得几个小钱暂时撑着过日子。 绿安慰的拍了拍紫檀木的肩膀,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们对他的惯性动作,“琳木别怕,姐姐们不会不要你的。”她似乎反映过来自己越逾了,赶紧又加到:“公子不会丢下你”,毕竟,琳木是公子带着的人不是?还有,公子永远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有她们。 黄她们皆点头赞同,就连蓝也微微点了点头,虽不明显,但也算认可了。 郝连流月先看了眼把他扯出来的绿。绿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她是不是做了让公子不满意的事情了? 然后他再把视线打到紫檀木身上,紫檀木亦看着他,其实,她并不需要他们的庇佑,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之所以也看他的态度,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衣骨教的人真的对她很不错,她紫檀木不是白眼狼,如果她们真把她当自己人的话,她也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他明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期盼,却又被他埋得很深,就像当年他有家也不可归,一个人在这个若大的世界里奋力抱紧双臂。在噫黏楼看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曾经他不愿想起的记忆在那时都可以坦然面对了,至少,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是如此。他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说:“如果你无处可去的话,衣骨教就当是你第二个家吧。” 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吧。 第二十二章 是不要还是要不起 紫檀木突然就展颜了,第一次,她看着他正式的开口:“大哥”。 不是郝连大哥,是大哥。郝连流月听得清楚,点头也点的分明。 绿吐了吐舌头,这地位上升的还真快啊,公子的弟弟,琳木也就算她们的主子了。那她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对他吗? 紫檀木知道她们的顾虑,所以转头对着她道:“绿姐姐,我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绿马上就笑了,拍着他肩膀,“嗯嗯,姐姐以后经常做给你吃”。他还是叫她姐姐,他是在告诉她们,其实也没怎么变。她们大可以像以前一样对他,不同的只是他接受她们了。 紫檀木转头时眼角突然扫到一尾青色,与周围的草木颜色有所不同。双眼循着色泽追去,果然是下午进房间时遇见的盲女子水夜莺,她回来了。 紫檀木没有叫她,她知道她不是喜欢和别人交流的人,她何必多此一事。只是,这里的人一般都休息很早,她却此时才回来。她不是惯于打探别人的事,只是,这个人,自从遇见后,她似乎都要比别人关注一些,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唔,她似乎又忘记了,对于盲人来说,白天和黑夜是没什么区别的,他们的天空从来都是一副模样。她也是习惯了吧?她突然没来由的好奇,那个女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天已经黑了。 郝连流月转过朝着那个方向的视线,他看得似乎比琳木还要久呢。那把蝶骨,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或者,还是不要见识好了。“琳木,那个人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常在江湖飘,他都不清楚却又不简单的人绝不简单。 紫檀木知他是好意提醒,安抚道:“大哥放心,我知道的”。 她知道她不简单,不过,她也知道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会牵扯到她身上,那么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她不是个好惹事的人,却也不是个怕事的人。 这顿晚餐众人吃的很愉悦,吃完后也顺势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等月上枝头心有倦意时才各自告别回房休息。 紫檀木和衣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在理性之中,无论是对至今仅有两面之缘的盲女子水夜莺那莫名的亲切感,还是认同衣骨教第二个家,这都不像她平时的作风。也许对她来说,挂念的人越多,前路阻隔就越重,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而她做的事势必会有不小的麻烦,所以她一向是习惯独善其身,这样才能毫无顾忌。而对于带着蝶骨那样东西的人,她应该做的是好好观察,把她的背景身世查仔细说不定还会对她有什么用,而不是那般毫无算计的相处。可是,无论是哪件事,她都一点不后悔,甚至,感觉挺不错,这种感觉很奇怪。 想着很多事情,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睁眼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来,仰头望向屋顶。有人从她房顶过去了,几乎无声无息,是个高手。 那人是从右往左而来,而她的左边,是水夜莺。难道,是那个在茶棚里双目如鹰的男子?那么,她会有危险吗? 想到这里,紫檀木跟的更紧了。前面的人也的确是上次见过的男子,就连衣服都一模一样。然后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从水夜莺房顶直接越过去,居然不是来找她的。 还没等紫檀木想明白他究竟是来干嘛的,就见他越过水夜莺房间后在郝连流月屋顶上停下。男子的脚尖故意踩了下瓦片,然后飞身而去。这点动静不可能瞒得过郝连流月。马上,郝连流月的身影出现在屋顶,追着远处的身影而去。 在一个小湖旁停下,此处了无人烟,男子转身对着郝连流月,声音冷硬:“怎么,就连一向不干涉门派之争的流月公子,这次也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了吗?” 郝连流月看清人后一点不见慌张,慢条斯理的上前几步道:“你也不是一样吗?你们煞阁不是一向也不过问吗?莫非你煞七来此不是为了这件事?” 两人都没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也都没当回事。 夜晚的湖水泛着烟雾,加上煞七身上的低气压,本来不冷的天气也有了丝丝寒意。“流月公子何必套我话,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大可放心。” 这点凉意对他构不成丝毫影响,郝连流月负手而立,影子在地上扯出很长,“那么,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煞七转身望着湖边的杨柳,杠了许久,声音软了些:“她还好吗?” 郝连流月静静的等着,不意外的听到这句话。他笑:“没有你,一切都好”,毫不客气。 煞七身体有点僵硬,片刻,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吗,那便好。” 郝连流月点头,他不认为他该说些什么,对眼前这个人。 煞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虽然只有寥寥几句。正准备告辞,却听郝连流月道:“那天你要找的那个女子是谁?你自称家妹。”他可不知道煞七还有个妹妹。 煞七赶紧接到:“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她。” 只有有关她的时候这个人才会那么紧张,郝连流月知道,这人是不想他在她面前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虽然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大。不过,在心系一件事的时候总容易把任何可能都扩大化。 见他不语,煞七继续道:“你知道,我们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只是一笔生意而已”。钱货两清。 其它的便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了,他不方便说,他也没想过要听。郝连流月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头一回看到你煞七出任务,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的人。”语气颇有些调侃。 煞七并未在意他的调笑,坦然道:“这个人不简单,我已经跟了她两个月了,还是没有下手的机会”,然后,他看着郝连流月认真道:“流月,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我只希望她好好的。” 郝连流月唇边的笑意淡下去,煞七的能力他很清楚,要怎样的实力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那个人很厉害?” 本以为能听到答案,谁知道煞七会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和她交过手,也没见她出过手”。 郝连流月倒真是有些诧异:“那你何出此言?” “知道吗?我开始也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我每次认为能成功动手之时她都会消失不见。一两次还可以认为是她恰好要那么做,可这一路下来每每如此,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似乎不是怕我,而是不想动手,更或者说,是不屑。” 郝连流月想起在小茶棚时那女子本来捧到嘴边正准备喝茶时停顿了下又放下,然后她走了,不久煞七就赶到了。还有她怀里的那把蝶骨,让他始终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任务,不能换人吗?” 煞七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这是让他退吗?这可不像流月公子说的话。他摇头:“是个男人就该为自己的责任负责到底。”不是不能交给其他人,而是他从小知道的道理就没有中途退缩的,哪怕真会要命,也要硬着脖子上去。 郝连流月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放弃的,不过随便一提,没抱什么希望。“在家族里,你大可放心她”。 煞七最想听到的不过是有关那个人的消息了,她安全,他便安心。“我会尽量保住这条命的。”就算只是偶尔听到几句关于她的事情,他亦满足。 郝连流月有些恨铁不成钢:“何必如此,如果你仍有心,便自己来争取。是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煞七看着他:“流月,你知道的,我给不了的。”她要的东西,他一样给不了。与其到时候让她痛苦,不如现在这痛他来受。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就怎么认为:“你不了解流風”。他的妹儿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可是他能说的不过这么多。 煞七低头不语。或许是他不了解,或许是承担不起。但是现在,他还没那个资格。 煞七不准备再说些什么,只最后提醒道:“尽量不要管他们的闲事”,然后也不等他回答,脚尖几点湖面,飞身而去。 身影在湖面雾气里完全隐去,郝连流月转身对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客栈而去。 待四周寂静无人,紫檀木方从隐身的地方退出去。她知道大哥最后一眼看的是什么,不过,不介意。 第二十三章 被强亲了? 悟沧绝澜此刻坐在赤城的一个大酒楼里,还有一天就是万侯谷既定的日子了,现在赤城的人流比平日里不知多了多少。 快近正午时分,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贵公子悟沧绝澜今天受葛家小少爷之约来酒楼——玩骰子。不得不赞一句,这小子创意真不错,吃饭之前娱乐娱乐是个很好的选择。 为什么要在酒楼玩骰子呢?葛家小少爷说了,酒楼人多,有人的地方就有乐子,就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样。悟沧绝澜深以为然,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带着一众仆人找了个酒楼最好的位置开场摆起了赌局。 当然,葛家小少爷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怕在家里玩被自己老爷子当场抓获。他也不会告诉悟澜他就是想拉个垫背的,就算传回去也不是他一个人玩不是?为什么别人能玩他不能呢?老爷子当然不会对悟澜怎样,所以相对的他也就安全些了。 他自然以为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别人不知道,可悟沧绝澜是谁啊?狐狸都没他那么黑的。不过,他乐的成全,二世子就要有二世子的样子,吃喝玩乐样样不能少,美景美人一个不能漏。所以还没来之前,他就那么随便一说,葛家小少爷就硬是从楼里大白天的叫起几姑娘来陪客,人家是有苦也不敢言啊。 悟沧绝澜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中的美人团扇,看着对面美人在怀的葛家小公子道:“凡赌必有赌注,咱们今天玩什么?” 葛家小公子靠在身边美人肩上像了想,金银珠宝他家多的是,一点没意思。堵什么呢?这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旁边走道上走着两少年,只听其中一人道:“刘兄,你也太折磨人了吧,尽然让朱毅那小子去亲个丑八怪,你没看他当时那个表情啊,那才叫精彩。”说着,少年愉快的笑起来。 另一人亦得意的到:“那小子当时都快吐了,哈哈,乐死我了。” 听到这里,葛家小少爷眼睛一亮,这个挺好玩的。刺激,他喜欢。悟沧绝澜看他那表情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也不准备阻止,反正输的不会是他。别人要怎么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有人乐意表演的话,他当然乐意看好戏。 果然,葛家小公子笑眯眯的道:“悟澜,不如咱们谁输了谁就找个丑八怪亲一口?”他眼珠子又一转,似乎想到了更好的注意:“唔,丑八怪的游戏已经有人玩过了。不如咱们换个?” 悟沧绝澜用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没同意,当然也没反对。葛家小少爷愉快的接到:“不如,咱就换个男的吧?谁输了谁就找个男的亲一口,怎么样?” 葛家小少爷明显为自己想到的这个注意沾沾自喜着呢。悟沧绝澜不由得有点佩服他了,这样的赌注他也敢自己玩?就不怕输的是他自己?还是说他要的只是新意和刺激,就算真是他自己来做也不无不可?不管怎样,他悟沧绝澜奉陪到底。 见悟澜点头,葛家小少爷的眼睛扫过全场的人群,似有不妥的道:“依我看,大男人就不必,谁输了谁就找个小男孩亲口得了。”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比对了下身高实力,大男人别说他俩亲不亲的上,就是真干了也得考虑事后有没有小命的问题。就算他两都身份不扉,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气愤过头直接把他们中的某个倒霉蛋就地灭了呢?而且这个倒霉蛋还有五成的可能是他。 难得他还能想到这里,悟沧绝澜当然不会反对。“我没有意见。” 葛家小少爷见他这么配合,深有找到知己的感觉,以往那些世家公子他玩什么他们都惊恐的不敢上,真让他打心眼的鄙视。 悟沧绝澜决定,还是把优先选择权交给对面那个即将要来场精彩表演的人,更或者,可能还是震惊全场的表演。“你压什么?” 葛家小少爷也不客气,一拍桌子,豪气干云道:“大!”。 悟沧绝澜有些同情他那双手了,这个从小宠着长大的公子哥一双手那个嫩啊,学江湖大汉拍板,他刚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手掌都通红了,虽则样子做的很足,但是手在衣袍里的时候不止抖了两抖吧?“那我就小吧”,其实对他来说大小不重要,输赢是已定的。 于是,一场赌局就在两人的期待中开始了。一个美人站在两人中间执起桌上骰盒,纤长漂亮的手上下左右不停转换着。葛家小少爷双目如狼似虎的盯着骰盒看,而悟沧绝澜呢,把玩美人团扇改为玩美人手指,旁边的美人也乖乖巧巧的任他握着。 “啪”的一声,骰盒落桌。 葛家小少爷拂了拂自己的小心脏,大、大、千万要是大啊!悟沧绝澜这才将美人手放下,手搁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几位客官,小的来给各位添茶了”,小二为每个动了的茶杯添上新茶,那个转骰美人的茶杯就在骰盒边,小二参完这最后一杯弯腰退下。 美人纤指覆盖住骰盒顶,看了当事两人一眼,葛家小少爷觉得自己憋气憋的都快断气了。在葛家小少爷瞪来的目光中缓缓打开骰盒,众人皆往里面看去。 六、六、六,大!葛家小少爷一屁股做回位置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对面那个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人,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愿赌服输哦。” 悟沧绝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明明他刚才已经动了手脚了,确定会是小了啊。凤眼微咪,是了,刚才在骰盒开启前小二来参过茶水。茶壶是铁做的,谁知道有没有带磁呢!该死的,真是百般算计不如一个无意的举动啊。 “大哥还没到吗?”紫檀木边踏进酒楼边问身边的红。 红闻言回到:“公子他今天去会一个朋友,不过约好的是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吧。” 说话间已经站到了酒楼大堂。红看着眼前火爆的场景,这家的生意真是好啊,还好她们早有打算。顺手抓过一个伙计交流早已定好的餐座问题。 紫檀木打量了几眼这酒楼的格局环境,身体敏感一颤,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她赶紧侧身闪开,顾及这里人多将速度略做了点控制,但即使这样要躲过一个人也是有余的。 然而,此人可不是一般人,她的速度的确不慢可是这人的速度完全一点不逊色。“啵“的一下,紫檀木脸上有一处润润的。紫檀木楞了楞,她,被亲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被强亲了?将胸口的起伏压下,回头去看还搂着她的人。还搂着她?紫檀木赶紧挣开退后几步。 那一瞬间,不止紫檀木楞了,红楞了,全场都楞了。一个男孩亲另一个男孩子?当然,没楞的也是有的,比如葛家小少爷笑的没鼻子没眼。 红丢下手上的事,赶紧几步上来站在琳木前面,公子的弟弟被人强亲了,她还就在旁边都没来得及阻止。但愿公子不会重罚她,但愿公子不知道。下意识的,红往门口看去。这一看,她怔了。公子,公子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紫檀木看着悟沧绝澜,悟沧绝澜也回视着紫檀木,一个平静无波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个更古井无波好像什么事都没干过。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红暗骂。 不平静的,反而是一众看客了。哄笑声,口哨声,有老者骂伤风败俗声,各种言论在酒楼里交汇。 “你是谁?”这是紫檀木自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比以往更清冷了。 “悟澜”,如果换个地方的话,他甚至会说悟沧绝澜的。他并不准备挽回些什么,虽然他这么干的确不对。他自己倒无所谓,不过要是对别人造成影响,他也是愿意承担的。 “好”她记住了,她怎么也不会忘了的,被一个心里年龄少她二十来岁的人强亲,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悟沧绝澜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对方要怎么的,他都会酌情考虑的。不过咋一听到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字好,怎么就有种事情到此结束的感觉?这个人,倒是让他好奇了,被人强亲了,还是和他一样的性别,他就这个反映? 丹凤眼挑了挑,浓郁的黑色睫毛被撑开,认真的向对面那个人看去。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嗯,这个他刚隔老远就看到了,之所以一打眼就选他也是因为这个,雌雄也有雌在里面不是,好吧,他纯属寻求自我安慰。此刻,这张脸正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那眼神未免太过锋利了。蓝色的衣袍,消瘦的骨架,他刚抱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身板很小。 这个人,未免明目张胆的太过分了吧!竟然一直盯着琳木看,虽然琳木一个眼神都没变,可是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最主要的是,公子在呢!红上挡在紫檀木面前,喝到:“哪家小子如此猖狂?还不快赔礼道歉。” 悟沧绝澜没有理会她,视线直接锁定她身后的人:“你需要我道歉吗?” 紫檀木亦不避让,迎着他的视线:“道歉有用吗?” 她不需要一句对不起,发生了的事千百句对不起也是白给。而且,对不起听多了会产生一个很可笑的想法,像是对不起的反而是自己一样。她不稀罕! 悟沧绝澜亦理解他的想法,所以他不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他会好好考虑的,如果他有什么要求的话。 紫檀木摇头,她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有什么想做的! 既然对方都没什么话说了,悟沧绝澜杠这里也不算什么事儿。他很自然加自觉的对着被他强亲了的小少年勾唇笑:“告辞”,然后一个华丽丽的转身。 “等等”,这声音是从外面传了来的。 众人皆朝门口望去,只见郝连流月一袭衣衫飘飞缓步而来,门口的迎宾黄垫不知何时换成了红毯。 悟沧绝澜应声止步,向来人忘去,“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郝连流月笑的风雅,声音轻柔:“琳木承蒙公子厚爱,这让在下如何感激才好呢?” 紫檀木不言,虽然她自己并没当个什么事儿,但是有人护着,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悟沧绝澜也没反对,唇边笑意不减:“不知阁下意喻如何?” 郝连流月语气真诚,应该说他不止语气真诚,他本来就是真心的,诚心万分的邀请:“万侯谷一会后在不远处的宇山有个狩猎会,不知道公子可赏脸前来?” 弟弟被人轻薄了还满脸笑意邀请别人去聚会?这流月公子究竟卖的什么关子。众人皆疑惑。 郝连流月也不管别人的想法,只笑看着悟沧绝澜等他决定。 悟沧绝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狩猎会,嗯,听起来挺不错啊。反正他还有时间,玩玩又何妨呢。 至此,虽然未来还未完待续,但今天的事情总算结束了。悟沧绝澜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和葛家小少爷闲扯着,只是骰子声再也没想起了。郝连流月带着紫檀木去了他们早已预定好了的桌子,其间,没有看过悟沧绝澜一眼,虽然他确实够醒目。 看客们不免惋惜,也不知是惋惜什么,是自以为的好戏没有上演?还是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什么。总之,万侯谷之会后人们又有了一个新的话题——宇山狩猎。真是,生活,无处不起波澜呐! 第二十四章 盗非盗非常盗 赤城万侯谷今天真是热火朝天,各方龙头齐聚,好在万侯谷地大屋多,也不显拥挤。为什么会有这场大会呢?这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西北荒瑜门丢了镇门之宝厚土碟,当时闹出的动静可非一般大,荒瑜门门主舵洪臣当天发话:若捉其贼子,必千刀刮之!当时武林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怕与自己扯上关系,也有人同情抚慰的。可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荒瑜门,仅仅只是开始。 其后,接二连三的有门派失窃,且不是镇门之宝便是掌门传承的信物,可想而知失窃的门派有多愤恨,无论是这两样哪种情况,那都是一整个门派的代表!盗其象征,不是毁人信仰吗?这样的事,自是千夫所指。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这么多门派的倾力追捕,都没有抓到偷窃的人。这个结果简直让人震惊,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能在高手如云的各大门派来去自如?这样,他们还有安全感可言吗?一时间不管已经被盗了的,还是没被盗担心自己被盗的,对这盗宝者无不忌惮,江湖人心惶惶,派派自危。众门派第一次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誓要揪出那个盗宝贼。 万侯谷谷主万侯煜最近很头疼,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的身体很疲惫,双眼还充着血丝。可是凭着浓厚的功力今天硬是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他不得不撑起这场大会,在他们万侯谷,各门各派绝不能出纰漏,否者他们麻烦了倒不是最坏的结果,若是万劫不复他就真是以死都不能谢罪了。 万侯扈递上一杯茶道:“大哥,喝点茶提提神吧,一会还有那么多宾客要应付呢,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万侯煜揉着太阳穴,接过茶抿了一口,瘫倒在靠椅上,“二弟,我这几天总是一睡着就梦到万侯谷的先辈门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脑门,沉声喝问‘掌门亲传信物何在?何在!’,每每此时我总是从梦中惊醒。” 万侯扈一叹,千年传承在他们这一代弄丢,的确无言面见先主啊。大哥又一向为万侯谷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来处处精心布局就怕哪一步走差,这才有了万侯谷今日的强盛。可是谁能想到一直不出事,一出就出这么大的事呢。“大哥莫要自责,只怪那贼人太难缠了。这么多门派不是也没守住吗?这不是大哥一个人的错。” 一提到那贼人,万侯煜便捏紧了手掌,恍若手中握的是那人的脖子。只听“砰”的一声,茶杯碎裂成片,鲜血瞬间顺着他的手掌滑下。 万侯扈赶紧上前为他包扎,边急道:“大哥这是干什么?我们一定会抓到那贼人的,到时候任凭大哥处置。莫要弄伤了自己啊!” 万侯煜闭眼深吸了口气,在睁眼时眼中神色平稳。他将万侯扈包好的布条解下来,在万侯扈不赞同的眼神中解释到:“血止住了便好,白布条缚在手掌上太扎眼了,我还要出去会客,今天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徒添话舌的好。” 看着兄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万侯扈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迎宾已经结束,该来的也差不多来了,大会该开场了。“大哥,该去会场了。” 万侯煜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着装,迈着大步向会场走去。无论如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郝连流月一行人到的时候大会即将开始了,紫檀木早就知道按郝连流月的风格,他是绝不会早到坐等的。所以在万众瞩目下踏上会场,她一点不意外。 而早已到场的各门派看到这一行人却颇为意外。看到郝连流月出场是意外,更意外的是郝连流月身边居然还站了一个人。大场合下的位置是不能乱站的,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个地位,一个意义。而站在郝连流月的身边,代表的自然就是衣骨教第二位发言人了。可是衣骨教是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上位的?还是一个小孩。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郝连流月重位以待?当然,谁也不会认为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本领能坐稳衣骨教第二把交椅的,包括衣骨教众人。 别人的眼神透露出什么讯息,衣骨教众人当然清楚。不过,事情远比他们想的简单多了,琳木不是什么有大背景的人,他们衣骨教也和其他教压根儿不一样。只要公子喜欢,谁站不是一样。 万侯谷是个大山谷,周山之间有一个不小的平地,各派此次来的都是些重量级人物,各自一方,将会场围在最中间。最上方自然是此次的东道主万侯谷,一个台子,两端占的都是在万侯谷中地位不底的人。 以郝连流月的地位,位置自是不低的,衣骨教的教旗插在左边第三个。而左边第一个是浒阍派,第二个是廉穆派。右边第一个是龟禹门,第二个是嗣岢教,第三个却是空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似乎大家都并不奇怪。相反,众人讨论的最多的,反而是衣骨教。 郝连流月刚落座,便听旁边廉穆派的掌门穆青道:“没想到流月公子居然会对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感兴趣,上一次武林大会可都没见着你影。” 基本上武林中的盛会都会空出两个地儿来,一是煞阁不参加,二是衣骨教深居浅出根本见不着影。武林众派的排名皆是由实力划分,但这两个门派一向有隐隐游离之外之意,让人琢磨不透。 郝连流月半靠在黄特意准备的乌木椅子上,嘴角含笑:“穆掌门有所不知,流月一向对有特殊本领的人很感兴趣,这盗者如此猖獗却无人能挡,流月也想知是何方神圣。” 穆青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斜着身子对人说话不是很舒服:“呵呵,这贼倒真有些本事,把各大门派都逼得没办法了才要联合起来对付他,众怒难犯,不知他如何在这天罗地网下逃脱。” 郝连流月微扬着头看着天上的烈日,马上,有待女撑起遮阳伞。众人无不羡慕的看着被伺候的无微不至的人,有这么个女子大派随身待候,真是坐享人间福啊。 郝连流月隐在阴影里,毫不在意自己此举在一群头顶烈日的人群里有多突兀,依旧轻勾着嘴角:“说不定他另有奇术,总之,我拭目以待。” 穆青亦笑:“这贼还算识趣,两边前三派都没动。你我能坐在这里如此清闲,倒还是拜他所赐了。” 郝连流月不甚在意:“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来光顾”。 “哦?”他说的是认真的,穆青笑道:“流月公子的想法一向与众不同,莫非是最近无事可做,想找点新意?” 郝连流月也不隐瞒:“能见见这个隐君子也不错。能守住宝贝流月自然会倾力而为,若是他真能从我手中拿走,流月亦佩服他。” 这个人,倒是洒脱,亦是寂寞吧?郝连流月的武功有多强他们都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现就像存在了很久,那种与生俱来的光晕。很多人都想探他的底,可惜他在人前动手的几率太小。“在下亦佩服公子的豁达。他日公子若真有见他的机会,不妨告知在下一声。” 从头到尾穆青没有看过他身边新增的人一眼,对众人的猜测更是视若无睹。 郝连流月点头,“当然”。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台上万侯煜已经准备就绪,大会即将开始。 万侯煜一身藏青色长衫,四十岁的脸刚毅非凡,被岁月打磨的棱角有淡淡的沧桑,他声音低沉:“多余的客套话万某就不多说了,相信大家也没那个闲心听我啰嗦。今日请大家聚集于此,一是为了各大门派被盗一事,二是因着经久未聚,武林一向以武为遵,借今日众位都在场,不妨切磋切磋,以求共进。” 见台下众人皆无意见,万侯煜继续道:“关于各大门派被盗一事,众人皆知盗徒猖獗不杀之难以平众愤。今晚还请各大掌门前来议事厅,共讨对敌之策。今日的武道对弈,希望众位都能有所收获,在场高手众多,定能有所进步。在场的各位也都知道武林规矩,万某便不多言了。最后,希望这次大会能圆满结束。” 为什么只要掌门去议事?因为谁知道这里这么多人有没有谁是奸细呢?自然要谨慎视之。众人皆懂这理,只是谁也不会傻的说出来。 而这擂台也是意料之中的,习武之人聚集哪有不武一把的道理?而一向这武一把即是出名的好机会,又是光明正大的解决问题的机会,不论平时你想对谁动手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动,在台上你都可以尽情出手。江湖规矩,谁拳头厉害谁就是老大。至少在场上,就算血溅当场其他人也不能干涉,如果你不担心下场后的结果的话,想弄死谁只要你有那个能力皆可。 血腥和暴力,是江湖不变的话题。很多亡命之徒只享受踩在刀剑上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大会伊始 随着万侯煜一声:“比武开始!”,台边一阵激烈的紧锣密鼓,台下的武者像是冬日里沉睡了太久的狮子突然嗅到血的味道整个沸腾了! 首先跃上场的是个汉子,一把半人高的大刀提在手上,那刀少说也有上百斤,他提起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宏顷派弟子坎云前来讨教,看得起我的,烦请上来赐教。”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飞身而来,一干长枪直逼汉子脑门:“说不如做,在下愿与你讨教讨教”。 汉子赶忙提刀相挡,站上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时刻警惕着,此刻应付的也算从容。 台上激烈的打拼着,刀来剑往。而台下,郝连流月斜靠在他那张舒服的乌木椅子上,捧着杯茶时不时的饮着,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台上的人过。 紫檀木小喝了口绿送来的冰镇梨花,陈诉道:“你一点都不关心”。作为左边第三大教就不应该关心关心别的教派的实力? 郝连流月微微抬头看了眼大伞外边火红的太阳,身边的待女将扇子的风加大了点,他这才道:“这种级别的比武不用太关心,开胃小菜而已。” 的确,开场就跳上去的不过是些小人物,真正的重磅通常都在后面。比如,刚才最后出场的人。紫檀木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她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不会承认她的确有这个想法。“流月公子好难得见一次,想和你讨教的人应该不少吧?”俗称的讨教,谁知道会不会是找麻烦呢。 郝连流月一点不担心,他轻轻一笑,很是亲和的提醒他:“琳木,我是你大哥。” 紫檀木嘴角有些僵硬,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他这句话说的和她说的像是没什么关系。 果然,只听郝连流月道:“虽说发的挑战没有不接的道理,可是江湖亦有相对的规矩。比如,只可越一级挑战,普通弟子只能挑战比他上一级的管事,赢了才能更上一级,没有哪个掌门会搭理哪个小弟子的挑衅的,这是在自降身份。再比如,即使有人想挑战某个上位者,那么比较有地位的人可以让他先赢了他徒弟或者师弟师妹或者弟弟妹妹,否者,他没有那个资格找他挑战。懂了吗?琳木。” 意思就是说,小喽喽根本连找他麻烦的资格都没有,即使不是小喽喽也要先踩过他身边的一群有关系的才能和他碰面。而很恰巧的,他是她大哥,也就是说,如果他有麻烦,那么在他之前的,她肯定会提前和那麻烦碰面。“你就那么不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什么时候?郝连流月半敛着眼睛,扇底风轻轻吹动着他的发,他的声音从轻风中飘来:“其实初见时就知道了,那时候别人都以为你被吓傻了才站着一动不动,可是我清楚的看到你的神色很清明,眼里也没有一点畏惧。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心求死,要么,是有恃无恐。而你,怎么看不可能属于第一种。” 或许别人会难以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大本事,可他是郝连流月,他十几岁的时候不已经开始一个人闯荡江湖了吗?他可以,未必别人不行。 果然,她之前就觉得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不过这没什么,她本来就没想过要隐藏。无良师父让她下山的目的,本来就是让她好好历练的。按他的话说,只有在不断的实战中才能取得不断的进步,哪怕每次都是擦着刀剑走。“崆峒派的左右护法今天来了吗?” 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向他们斜对面微微挑起,示意他看去:“站在掌门旁边的那两位不就是。琳木对他们感兴趣?江湖排名刚好一百。” 不是她对他们感兴趣,而是无良师父的训练任务之一。手拿锦布之时她就认识到,这次下山她真是任重而道远,性命堪忧啊。“第一百这个数字比较特别,谈不上什么感兴趣。” 郝连流月点头,也不再多问。 两人闲闲说话这段时间,场上那汉子已经胜了两场了,此时正和一个玉面书生过招。那书生一把金扇子舞的风生水起,动作更是行云流水,那汉子隐隐有招架不住的现象。 紫檀木转移视线的第一眼,便是看到那汉子的大刀忽拉拉的往书生的脖子上去,那书生腰间一软,上身略弯,堪堪避过。然后一手扯住那汉子握刀的手,手臂发力借汉子猛冲之势一个使劲将那汉子直接甩出台。 紫檀木站在阴影里,淡然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给那汉子向他近距离挥刀的机会,那汉子手提重刀,最大的特点便是力气大,他故意在远处露出破绽引那汉子猛冲而来,然后一个巧劲将他甩出去。要是换做一个轻巧一点的对手这招是没用的,别人大可以在中途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折转回来,可是那汉子的劲道太猛,生生把自己的退路给断了。 “兵不厌诈”郝连流月道。生死之间,不管是什么样的办法,你输了,不过是你算不过拼不过别人,何必怪别人阴险狡诈。 第三场比武结束,陆续的,在武林中地位超然的人不少开始离开。对他们来说,这些比武太小儿科了,坐着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当然,一般的门派掌权者还是留了下了,他们还没到可以漠视的地步。 穆青的声音在这时候介入两人的谈话中:“流月公子不准备离开吗?明天才是我们的战场。” 前一百名的较量在明天,今天能上场的最多到第九十一名。十名,这是供新秀门挑战的最高数字。如果今天有人成功了,那么明天的校场上才能有他们上场的资格。前五十名根本不怎么关心新进的人才,况且,成功也仅是可能而已。前一百名里虽然经常有挑战,但是位置的变动实在太小了,就连最后十名,也几乎没有被退下的。 郝连流月摇头:“多谢穆掌门相邀,左右没什么事情,不如看他们跳跳也好。” 穆青点头,身影在炎炎烈日下远去。 全场下来,其实走的人一点不多,不过是除了郝连流月外的前几派掌门,以及一些连掌门也客气相待的门中掌权人或客卿,总共不到二十个。其实今天到场的高手远不多,不过是些在门派之内的来了而已。而很多真正的高手,往往是不屑于加入门派中受约束的,这些人才是真是难对付之人,因为他们无所顾忌。 该退场的退场之后,这场比武的气氛不仅没受影响,反而更加热烈了。众人皆知道,三场之后,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如果,如果他们最后能战胜那十名的话,他们的名字将刻在武林豪杰碑上,立在凛峰之上供武林同道仰慕。 紫檀木眼睛看着场上愈加激烈的打斗,道:“大哥不用担心,一百名,不是什么难事。” 郝连流月留下来是为什么,紫檀木自然清楚。若不是看出她对那崆峒派的左右护法有想法,他只怕早哪儿舒服哪儿呆着去了。毕竟,他是没见过她出手的,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吧。 他担心了吗?他一点不担心。就是,有些闲着无聊而已。或者说,他也想知道这个跟了他一路的人有多少本领。“我小憩一会,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说着,果然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哄然应和声,以及炎炎烈日下蒸腾的燥热似乎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半躺在舒适的椅子上,享受着刚好恰当的风,缓缓的进入自己的梦。 待女取了雪纱,薄薄的一层若有若无的覆在他身上。紫檀木将手中的冰镇雪梨递给绿,其实她并不渴,心静自然凉。 第二十六章 一战又如何! 场上风云几转,紫檀木皆看下来。虽然这些过招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技术活,但是她时刻记得师傅说过,人的思想都是千奇百怪的,你总能从别人身上发现些你没有的东西,或者从一个微弱的招式上,看到它改良后的强大。她有时看的很认真,也就是为了碰碰有没有这样的运气而已。当然,她也不是时刻都认认真真的盯着,没有她也不强求,很多武功的顿悟,要讲究那种虚无缥缈的机缘,虽然很多人对那种东西很不屑。 郝连流月醒来的时候紫檀木正盯着台上比武的两人入神,他醒的不算早,日以西斜。待女在他睫毛动时便已将雪纱取走,此刻他起身站在遮阳伞下,斜阳已能拉长身影。现在能站在台上的已不是什么武功平凡之人了,都还算有两下子,他还能忍受。 台上此刻正难解难分的是廉穆派的第十二大弟子廉狄和千手门第八大弟子千堇。廉穆派的功法讲究的是稳重,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对手。而千手门的功法却是一个飘忽与闪速,以难以想象的角度攻其不备。这两人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也是因为彼此的功法有些相克,一个稳重,一个灵巧,谁也奈何不了谁。 廉狄的雷霆掌正从正面向千堇而去,强大的气压卷起周围尘土旋转成圈以雷霆之势向千堇压去。顿时,千堇呼吸一沉。千堇左脚快速的划开个半圆右脚收拢让开身,脚尖用力一点地一个大鹏展翅躬身而起。强悍的气压自他脚下蛮横扫过,“轰”的一声直接将擂台的边界摧毁,携带的劲气将靠近擂台的一切器物掀翻。 而这些,千堇都没看到。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对面的廉狄,那人仍旧维持着攻击他的姿势。红色的太阳在他背后,照着他的背发烫。而对面的人在烟尘过后抬头了,对,就是这个时候! “廉穆派那人何必抬头呢,他只要在确定尘烟过处无人时再马上补一击,千手门那弟子必死无疑。要知道人在空中停的时间都是及其短暂的,不过是借势暂时脱离地面,很快就会被拉回。”郝连流月淡淡点评道。 “千堇的位置选的很好,廉狄抬头之时他正好与太阳同方向,所以廉狄在阳光刺激下被迫眯眼的那一瞬间便决定了他的命运。”紫檀木自然的接到,并不意外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 两人的视线都聚集到台上,不,准确的说是全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心脏被贯穿脖子鲜血如注的人。刚才那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连流月将宽袖细细的抚平了,这才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在他咪眼的那一瞬间,千手门弟子将隐在衣袖里的穿墙钉径直打入廉穆派那人心脏,瞬间洞穿。” “穿胸而过那人在瞬间还不至于断气,身体感官传到控制神经需要短暂时间,千堇借着落地之势直接向双眼圆睁的廉狄攻去,指甲上锋利的刀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紫檀木继续。由此,他脖子上如注的鲜血也知是如何而来的了。 万侯谷的弟子将廉狄的尸体移下台,除了廉穆派有些细碎的声音不清不楚的响起外,众人皆是一脸平淡。都是生死中走的人,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就算是自己又能怎样呢?踏上这条路时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了不是吗? 千堇这一狠招使下来倒是镇住不少人,他在台上站着上台挑战者却没有出现。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重磅戏要出来了。如众人所料,千堇环视了全场一圈,道:“千堇不才,想请崆峒派左右护法出来赐教。” 崆峒派那边便见从前端走出来两个人,一人持弯刀,一人提剑,两人向台而去,动作如一。 崆峒派左右护法人称双刀,从他们出现伊始便是两人,也从来没有单独战斗过,当两人加一起能得出翻倍实力时为什么要一个人呢?两人对着千堇抱拳一礼:“崆峒派双刀前来接战”。 两人一左一右与千堇成三角形。先发制人,千堇首先动了,一上来他就不准备有什么隐藏,对高手,要拼尽全力。穿墙钉向左边那人打去,他直接攻向右边那人。可双刀毕竟是进了前一百名的人物,这样就想解决未免太儿戏了。 不过三招,画面定格。千堇的前腰插着一把弯刀,背后,一把剑穿过他后腰心。 左边那人将穿墙顶丢在他脚边,这东西虽快,也只能对付对付那些二流高手而已,想让他中招,做梦。右边那人将弯刀拔出,想一对一跟他动手,也不想想左会不会顾及他最开始的攻击。 众人一阵唏嘘,不愧是前一百名,就算只是第一百,一出手也能让人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难怪他们的变动几乎能达到没有。 “不知还有那位想要上来讨教的?”双刀并没去看自己武器上不断滴落的鲜血,而是向着众人,面无表情的问,声音中不乏藐视。 众人禁声,就算别人昂着脖子说话别人也有那个资格,他们若是有本事自是去把他们打趴下了,可若是知道会送死,谁还去干啊。 见无人反映,双刀正准备下场,此时,却听一清冷还略带稚气的声音道:“我来一战又如何?” 究竟是谁在这时候还想去送死的?众人向声源处看去,只见那流月公子身边的小少年踏步向台上而去。 “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想上去和前一百名玩?他娘亲呢?”一个不知道哪个门派的人道。 “这流月公子怎么想的?尽然让一个孩子去挑战第一百名。”另一人费解的道。 议论声遍布全场,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沉默不语者,不管那孩子如何,至少流月公子做事,他们是信的。 双刀的反映却恰恰和众人相反。若是其他人他们倒是不会放在眼里,可偏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这个年龄,他们是如此敏感。当年郝连流月十来岁的时候,他们可是在他手里吃过不少苦头,吃一垫长一堑,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一步一步踩上台,紫檀木走的很稳,步伐很坚定,以至于台下纷纷的议论声在这沉稳的脚步下慢慢压下。看着迎面而来的小少年,双刀向郝连流月那儿望了一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兵刃。 奇怪的,场上头一次如此静,谁也没有开口,连历来的自报名号都被遗落了。紫檀木站着不动,手中甚至连一样武器也没有,就那么孑然而立。他说是来一战,却不见任何要战的意向。双刀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自己要的信息。然后,他们动了,风驰电掣。 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向她攻来,前边那人离她稍近,蛮横的拳头携带着不弱于刀剑半分的劲气。紫檀木迅速弹身而起,双腿闭拢猛力向前边那人腹部踹去。然后借住腰部力量强行将身体拉成弓形,右手拔出他腰间佩剑,双腿一蹬,仰面朝天,剑尖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半圆直刺迎面而来的另一个人。阳光缠绕在剑尖,如此刺眼。 翻身落地,衣摆掀起尘土旋转而舞。紫檀木没有转身,“轰”然一声在身后响起,她听到台下众人不可置信的声音。 “怎么可能?”众人捂着嘴巴低喃,他们刚才真的看到了什么?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剑,透胸而过,干净利落的连血都没有反映过来,像戏班子的刀,砍下去,却不见鲜血。原来,他的结局,如此戏剧。一瞬间,地转天旋,阳光刺的人眼疼,可他却再也闭不上眼。 轰然倒地声惊醒了众人,竟然真的,一招,仅一招。一个抱着肚子满脸扭曲的倦在台上打滚,一个已经命丧当场。而且,没死的那人恐怕是生不如死,那小少年双腿踹向他腹部时,脚尖的空气都扭曲了,瞪离时脚尖在他腹部有深入的转动,如此,只怕他如今经脉已经全乱了。 第一百名,除名。所有人脑子里都不自觉的浮出这么一行字。 紫檀木踏步走下台,如来时一般镇定。她没去看身后的一切,那些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人已经死了,她没必要做出一张伪善的脸来恶心自己。如果她不下狠手,现在躺在台上的便是她了,没有人会对她客气。 紫檀木赢了,最震惊的不是台下众人,而是这一路相随的红黄蓝绿。绿半张的嘴巴到紫檀木走到跟前还没有合上。 刚才琳木上台时她们都吓着了,想将他拉回来却被公子制止了,她们不明所以的向公子寻求答案,公子只是看着台上不语。她们便只有咬紧牙悬着颗心,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去救他。然而,另她们想不到的是,他赢了。被她们当成孩子一样一路照看的人那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所有对他的威胁。也许,她们还不如他。 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紫檀木轻唤了声:“绿姐姐”,又转头一一看过黄红蓝。 几人都看着他,他会说些什么,她们又该如何答,似乎,隐隐已经知道了。 “谢谢你们”,她说,语气从来没有过的轻柔。 四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绿舔了添干燥的嘴唇,扯出一个俏皮的弧度:“琳木想吃什么,姐姐今天要好好犒劳犒劳你。小子,厉害啊,真没看出来这么柔柔弱弱的一副身子骨硬是压的两个人都乖乖趴下了。” 红狠狠的拍了拍他肩旁,以前拍的轻是怕他承受不起她们习武之人的力道,现在完全不要担心了。“臭小子,说说,你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说以后我们吃光绿做的东西,坚决半点渣不留给你。” “······”,她像好吃的人吗?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一直。 还是黄比较柔和,上前仔细给他整理了下衣服,轻声说道:“我们都为你高兴”。 是的,没有什么被欺骗,她们都为他有这么大能耐高兴。这样,再没有多少人能欺负他,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们也不用那么担心。 紫檀木轻轻笑了,虽然早有感觉她们会谅解,但是真心见到,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真好”,这样真好,有你们,真好。 蓝的剑依然从不离身,她抱剑而立,声音一贯的有些冷意,却已经很轻了:“你从没说过你不会武功,我们也从未问过。你的剑法,很犀利。”到底是蓝,无论如何也不离武学。不过她倒真是最为理解的人,每个人都没必要去把别人挖干,总有些未来,要用时间来发现。 不需要太多话语,心已澄清。郝连流月温润的声音恰时传来:“我们该走了”,说着带头走向场外。几人也不再多言,纷纷跟上。 比武并没有结束,第一百名易主了,还有九名可以挑战。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红,洒在风干了鲜血的台上,让整个台面像个磁场般般吸引着众人的视线。奇迹,会不会再出现? 第二十七章 血一般的颜色 带笑的声音突然从台后传来,笑声里含着浓浓的戏谑:“如此漂亮的太阳,小爷我可不忍心辜负。崆峒派掌门老头子,你有没有兴趣陪小爷我玩一会啊?” 随着这声音的拉近,高台上先是露出一个少年的脑袋,然后是一身与太阳协调一致的衣裳,如此鲜艳的色泽不容拒绝的直皆撞进众人的视线,浓烈,强横,却不艳俗,不突兀,仿佛是天生的骄子,与阳光融为一体。 “天哪,崆峒派掌门可是第九十一名呢,这小子才多大啊,这不是明摆的找死吗?”九十一名和一百名的差距有多大,那可不是用一般高手的定义可以比较的。在前一百名中有时就算只差一名也可能是绝对封杀的对决,当然也有只相差一点点或者干脆就实力相当的。 那人旁边的人接到:“刚才那小少年不也是小吗?一招就结果了第一百名,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武学天才呢!”。这话正道出了众人的期待。 这个声音,紫檀木下意识的回头,好熟悉。高台之上,悟沧绝澜微弯着丹凤眼对着她灿烂一笑,玫瑰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意浓浓。 紫檀木眼皮下敛,果然是那个人。转过头跟上众人的步伐,她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叫战第九十一名吗?但愿不要死的太早,她还有那么点事没找他解决呢。 热脸贴了冷屁股,悟沧绝澜一点也不气恼,没关系,他总能找到排郁的方法,比如眼前这个狠瞪着他明明眼睛都要喷火了还笑的儒雅的人,真是有趣。“呵呵,掌门老大爷,看你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占着位置不让,天下嘛,就该交给年轻人来征伐。你嘛,我看还是弄个小庄园,养养花草抱抱孙子颐养天年去吧。你看怎样?” 崆峒派掌门很老吗?不过四五十岁而已吧,正当谋事业的大好年华啊。 崆宏干脆不去看眼前这碍眼的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温声劝道:“小孩子莫要口出狂言,倘若你现在下去,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嘴角邪邪挑起,真是大度啊,不过真是可惜了,他不需要。“掌门老大爷,尊老爱幼可是本人一向的原则,不送个见面礼小爷我心里难安,不要客气啊。” 说着真从广袖中掏出一包东西向崆宏抛去。崆宏这下犯难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是不接岂不是怕了一个小孩儿?可谁知道这少年玩什么花样,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呢! 崆宏还在犹疑接或者不接的问题,谁知那纸包根本没到他眼前就散开了,一些五彩缤纷的蝴蝶开始在空中飞舞。众人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这也太儿戏了吧?不,应该说,果然是孩子气。 悟沧绝澜仿佛一点也没看到众人轻视的神色,他只是越来越觉得他们真是很有趣了,前一刻还对他万分期待,几只蝴蝶就改变想法了。 这边悟沧绝澜兴致勃勃,那边紫檀木一行人也到了万侯谷专门安排的地方了。在花厅落脚,紫檀木正想回房,那知郝连流月手轻轻一指椅子,“先喝盏茶如何?” 紫檀木点头,左右她也不急。 郝连流月虽叫她坐下,却也没什么话要说的,各自喝着杯中的茶,花厅里一片安静。青瓷杯,顶级的碧洛青,衣衫光鲜亮丽的待女随时参茶,可是她觉得还不如那个小茶棚的水好喝,食之无味。 郝连流月白皙的手指印在青花瓷杯上,眼神放在花厅外,几颗葱绿的芭蕉在阳光下垂头丧气。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郝连流月终于动了,随着他转变的视线,一个女弟子从花厅外快步而来,俯身一礼道:“回禀公子,第九十一名,败了。” 败了。紫檀木敛神盯着手中白璧上的青花,她早该想到的,她都没躲过那次,虽然有些突然。 郝连流月点头让她退下,轻轻放下手中茶杯,道:“累了吧?回房休息吧。” 紫檀木点头,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出至门口,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像那个人的衣服一样刺眼,血一般的颜色。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第九十一名真的败了。虽然他们万分期待,可是真变成现实时却集体缄默了,见证百名转换的兴奋只是像烧了瞬间的烟火“噼啪”一声后就熄灭了。人都有种望人危思己将危的本能,在瞬间的激动和震惊过后,想的更多的不过是新进的百名人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这就像很多女人在看到自己的男人狠心断绝和前任的关系时,就算她们心里如此期望,可到了那个时候难免不会想以后他会不会像对那个女人一样对待自己。 对于武林排行来说,一旦败了就意味着什么荣耀都没有了,被替代,再没有人会给你地位。死在比武上的,比如双刀,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没死只是败了的,比如崆宏,他若是不愿意从此被除名被忘记便只有一种办法:挑战他的下一名。若赢了,他便是第九十二名,若输了,他便再也没有进百名的资格了。所以说,基本上百名中只要有一个名次比较高的人败了,他要是没死,就意味着从他开始会有一场洗牌,直到所有胜负敲定。 而这次万侯谷武会的开场,无疑是非常成功,可供挑战的十名败了四个,这是前所未有的数字了。天上血色的煞气高悬着,似乎给了明天不小的暗示。 白天的武会办的风风火火,夜晚的宴会也开的盛大。江湖人的酒桌自然不像达官贵族一样那么在乎规矩和礼仪,半人高的酒坛,大碗和大碗发出“碰、碰”的碰撞声,大口喝酒吃肉,挽胳膊划拳行酒令,兴致浓时汗毛粗大的大腿“啪”的一声落在凳子上开始叫板,这是江湖人所持有的豪爽。 一堆空落落的酒坛,满地的狼藉,衔着醉意大笑着相扶离开的人,在诉说着:宾主尽欢,意犹未尽。然而在一群醉客里总有那么些人是清醒着的,他们睁着眼睛,融入其中,却带着一个看客的眼光,警醒,淡漠,又或者另有算计。 万侯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翻转酒杯,一滴未剩。“众位掌门能给我万某面子光临万侯谷我万某人真是感激不尽,众人皆知此次邀各位前来所谓何事,各位不妨移架,我们到密室讨论。” 万侯煜的眼神转过全桌,见无人反对便起身带头而去。众人皆跟着他的脚步几经折转踏入一个密室,外面有一众高手守卫,里面四面墙壁更是密不透风,石室内除了一众掌门别无他人。 这一场宴会紫檀木也去了,郝连流月去要和那些掌门探讨,衣骨教她作为“第二把交椅”怎么也该去撑撑场子,虽然她在衣骨教真没什么贡献。可郝连流月提了,她便去。他是想让她融入到衣骨教的方方面面中,她知道。要不是这次密会规定了只能掌门有资格参加,她只怕也会被郝连流月提去。 回到自己房间之时月亮已经露出了个小脸,不远不近的挂在天边。紫檀木洗簌好后,打发走了伺候的婢女,裹着黄做的一袭淡蓝色的睡袍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时有时无的饮着。 月亮慢慢的往上爬,待到月上中天之时,紫檀木放下手中的茶杯,其实,里面早就没有水了。旁边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郝连流月还没回来。 起身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深蓝色的衣服换上,再翻出一张地图,这地图是刚来万侯谷时蓝给她的,怕她在这里迷路。手指缓缓的划过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最后指尖停在一个点上,就是它了。 开门的时候,送了一地月光进来,今晚的夜空很漂亮,天边微微的紫色泛着深蓝。紫檀木低头看了眼身上紧致的衣服,满意的点头,这是个好的开始。 第二十八章 那一卷画 在整个武林都对盗讳莫如深时,夜里出没便成了一种无言的忌讳。所以,入夜的万侯谷显得格外寂静,空的除了守卫外没有一个多出来的人。不过,这毫不影响紫檀木。掌门都聚在一起去了,躲开这些守卫,不让那些房中的弟子发现他们屋外有人,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轻松闪过,到得一座独立的八角阁楼之时,紫檀木隐在暗处观察了会儿。这座阁楼是她一路而来见的守卫最多色一座,不说名面上驻守的,巡视的,就是暗处的她发现的也一点不少。视线扫过八角楼的每个角,然后是楼前的那颗大树,以及房梁,最后停在西北角的那丛花木。前面那些地方,都有隐卫。 要说硬闯,她不见得干不过这群人,可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要真这么干了非得成武林的公敌。以一人之力犯众怒,还会连累到衣骨教,她又不是白痴。 小心的潜到那丛花木里,从现在这个位置看去,八角阁楼的构造无比清楚,她在心中策划好路线。当云层再次从月亮跟前走过,天地的光线皆暗了暗,那颗大树的影子在那瞬间换了两次,从有到无在月亮再次露脸后又到有,花木在夜风中微微招摇着枝桠。 这间阁楼外紧内松,一楼尚且还有看管的人,那一排排书架都很干净,到了二楼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放书的架子更高级了些,书卷也少了些。整个阁楼的窗户都密封着,紫檀木并没有去翻架上的那些书,借着一楼楼道处透出来的微弱光线,开始迅速的找起柜子,见着画卷便快速的打开扫一眼。 整个二楼翻完也不过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一无所获。紫檀木并没有泄气,走到正中间,单手撑着下巴仔细的想了下,这种地方设阵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紫檀木绕过上三排书架,左转三步走,再上前三大步,在靠墙的一排书架前驻脚。将眼前的书从架上移走,待空了之后便见后面一面白色的墙壁,紫檀木贴手上去感觉了下,有一片的触感像是一块嵌在墙上的白纸板。从腰间取出一块刀片沿着书架这一层的高度截壁,当一块长方形的白板被挖走了后,果然便见一个长盒放在墙里。 紫檀木刚伸手去拿那盒子,未曾想旁边一道剑光闪电般的向她袭来,紫檀木赶紧收回手,反身错过剑身,反掌便向来者挥去。那来人反映也毫不逊色,抽剑回身,刀光从她头顶砍过。紫檀木斜弯的腰直接绕过他后背,手刀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向他砍去。 两人就在这方寸大小的地方过起了招,刀光拳影,你来我往,一步不让。 而有一种默契,叫无声,就算性命堪忧,也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密闭的楼层,不见一点月光的房间,两人的每一个招式都精准无比的朝对方致命处招呼。 这个人,是谁?紫檀木心下有些惊讶,这么多招下来他竟然一点不见败向,两人甚至有隐隐相当之势,难分高下,至少也得是前几十名排得上号的强者。 不行,他们没时间这么拖下去了,她清楚,从那人的眼睛和动作里,她也看出来相同的想法了。再打下去,势必会被外面的暗位察觉出不对来的,要是再拖到掌门大会结束了,他们就麻烦了,那些人,个个都不是善类,又人人本事不凡。 两人手中的动作更快了,每当有人要伸手去拿那东西之时便会被另一个人的杀招挡回来,如此几般,是个人都该发狠了。 一个前弯腰,紫檀木闪过迎面而来锋利的剑刃,一把拔出靴子中内绑的短刃,反握刀柄直冲那人脖颈划去,十成十的劲道。犀利的锋芒直接将这片黑色地带化为两半,那人几乎是与光赛跑,脚掌察着地面迅速磨了小半个圈,身体向后一靠咯在书架上,轻微的碰撞声在沉重的黑色里跌落,两人在瞬间都僵住了身体。 然后,不容拒绝的,紫檀木被按进一个怀里,不算多坚实的胸膛,还是咯着了她脸颊。反抗,是自然反应。她正要动手,“咔嚓——”的声音让她动作顿住,身后的人把她箍的更紧了。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微开的细缝中挤进来,斑驳的树影在在窗下招摇着。一双眼睛在亮光中静默了一圈,又慢慢退去。月光被带走,窗户安静的退回原位,黑暗又将空间填满。 可有这一断时间的亮,已经够了。紫檀木狠狠的一个手付撞在身后那人肚子上,王八蛋! 那人柔了柔肚子,却出奇的没有拳脚相向,如果有足够的光线定能看到他嘴角邪邪的笑。刚才,他强行按着她匍匐在最低的书柜下避过暗卫的视线,她从他臂弯里仰头,不期然的撞进一双飞扬的丹凤眼里,错愕,她从他的眼里看到这个信息,也从他眼里看到她的双眼散发着同样的讯息,然后是满满的笑意。竟然又遇到他了,这个王八蛋总共遇到他三次就有两次被他占了便宜,她也不是在乎什么便宜不便宜,主要是有些总是被得逞的憋屈! 没理会揉着肚子的人,紫檀木径直站起身来向刚才停住的地方而去。重新取下架上的书,刚才情急之下还好他们反映够快一人一捧本来就放的整齐的书放回原位。 手碰到盒子时紫檀木警惕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还在原地,没有再柔肚子了,却是斜坐在地面上对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他,不抢了?莫名其妙,刚才还那么卖命。 打开盒子确定里面的的确是她要找的东西后,紫檀木也没准备继续在这儿杠着了。将画卷收好贴身放着,在柜子里随便找了卷画放在盒子里,再将盒子放回原地,又将墙壁重新嵌好,书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回头时,他抄着双手悠然的斜靠在书架上看着。什么都没说,紫檀木向着来路而去,那人也不多言,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实在想不通他干嘛这么跟着她,出了那八角阁楼之后,她走哪儿他便到哪儿,她急速飞驰也好,到处串绕也好,始终没甩掉他。如果是为了那画卷,他大可以像开始那样跟她干一场,他不是也不见的会输吗? 在一处房檐下停步,身体隐在阴影里,她声音清冷“你想怎样?” 悟沧绝澜勾着嘴角,真有意思,又遇到那个有意思的人了,人生也没那么无聊嘛。“我没想怎样啊,那画你要是喜欢就归你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紫檀木看着他,不为所动“请求?” 悟沧绝澜一身招摇的衣衫在夜色里更加招摇了,恐怕也只有他敢在什么时候都不隐藏自己。“你展开,我只看一眼,如何?”,说着还配合的伸出一根指头,表示话的真实度。 只看一眼?紫檀木有些好笑,看一眼又能怎样呢?不过,她还是解开中间的绳索,将画卷展开来,月光明亮,在画卷上洒出层层的光。悟沧绝澜只是看了一眼便对紫檀木点点头,丹凤眼里有隐约的笑意,“是个美人”。 那画上的,的确是个美人,非一般的美人。这人还真是对美人情有独钟,随时不落下。 紫檀木收好画卷,转身向夜色里而去,他有相让的气度,她没道理小气到连看一眼都不让,如果他要动手相夺,她奉陪便是。 悟沧绝澜没有再跟上,都说世界上没有两件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的确,正品唯一,可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还会少吗?反正又不是他对那东西有兴趣,也不是老头喜欢,别人想要他干嘛那么卖力呢?还不如这小子有意思。 紫檀木回到房间时,隔壁房间是关着的,以她离开前的姿态。 第二十九章 死穴 十名被替换了四名,这个消息在昨天比试结束后不胫而走,一个晚上的时间,能赶得及来的武者全被吸引过来了。不管新进的那四名新秀能走多远,至少他们点燃了这场武会的火焰。不管是谁,都希望多年不变的东西能有点变化,如死水一般容易憋死里面的人也容易闷死外面的人。他们就像是一颗石子,最主要的是要搅乱原来的宁静,动起来了,后来的人才有机会。 昨天的掌门大会决定了些什么?没有人问起,也没有人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人们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今天的这场百名挑战会,这是高手的对决,武林的巅峰。 场地已经被清出来了,整个平地都被作为了比武的平台,百名的功力之强,波及范围之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有前来观战的人都被规定在了平地之外,按自己的能力选择适合自己的距离,所以从山脚到山尖都是一个个阶梯等级,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郝连流月依旧坐在他那把专门的乌木大椅子上,这次没有撑起扯眼的遮阳伞,头顶的大树足以胜任。紫檀木拒绝了搬来的椅子,坐在大树的枝桠上,这里的视野很开阔。 “琳木,你今天会很忙。”郝连流月闲闲的喝着桂花茶,闲闲的开口道。 紫檀木丢了个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给他:“我挺的住”。 只能越一级挑战,她现在是第一百名,要进前五十就意味着有五场架要干,如果还想有所进,就还得继续打下去。比武又不是闹着玩的,不说功力发挥出去了需要时间调理回来,就是身体也不见得吃得消能挺下去。 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茶杯,袖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荡漾着,“你可是第一个,开场一定要有震撼效果。昨天一招结束第一百名,今天三招若是可以战胜第九十名必当是全场震惊。” 紫檀木斜靠着树干,单脚踩着大枝桠,另一只脚任它自然的垂下来,看着空空的场地道:“宏顷派的掌门道逆是第八十二名吧?” 郝连流月微抬头看着他,“你要拿他开刀?”八十二和九十的差距不小,三招恐是拿不下的。 晨风拂过山间,树叶轻柔的摇晃,紫檀木的发丝随之荡漾着,风中她清楚的声音传出:“是的。” 郝连流月转过头,眼睛盯着茶杯不在意的道:“道逆的隔空斩每次都是从左往右。” 紫檀木依旧看着场地没转头,半响道:“开始了”。 就在刚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开场词已经结束了。紫檀木脚尖一点枝桠,飞身而起。旋身在场中间停下时,尘埃没有半分被惊扰,周围一片安静。刚才众人只见得一片蓝光一闪而过,再看时,空落落的台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好快的速度。 紫檀木没去看各人斟酌的表情,挺身直立,放开了声音道:“幽琳木,请第八十二名道逆赐教。” 场外一片哗然,议论声骤起。“一百名直接叫板第八十二名?这可是两个等级不说,级中距只比最长的第八十一到一百小一点而已。这小子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可不是嘛,他以为解决了第一百名其他的就都那么简单吗?这不是太想去找阎罗聊天了吗。” “小孩子嘛,难免心性不稳,还是可以理解的。” 紫檀木气定神闲的站在场中央,各种质疑没引起她半点关注。在这里,只有强悍的实力才能让别人住口,其他的说再多也没用,她又何必理会。 场外,一个身影飞身而至,在距离紫檀木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住。道逆手中一把大刀足有他肩膀那么高,宏顷派,是以大刀为安邦立派的根本的。将大刀往地上一剁,刀尖直接划破地面刺入厚土,阳光徘徊在刀刃上,引的人眼睛跟着一晃一晃。“道逆,前来应战。” 武台上没什么可多说的,武道便是王道。紫檀木五指成爪,指骨凸起,直扣他面门而去。道逆不惊不扰,反手提刀后两指一靠刀柄大刀一个旋转挡在身前。紫檀木收手错步而过,只见她刚袭来的方向,一道深深的刀痕直入地下足足三尺有余。好强的力道! 紫檀木旋身后绕,耍大刀的,身体灵活度通常比其他人低一些。然而道逆的反映却超长的迅速,几乎就在她脚尖刚在他身后停住之时就已经划步提刀,刀锋直冲她当头劈下。紫檀木借着旋转之势弯身下滑,闪电变的速度,比泥鳅还柔滑的身体,有惊无险的避过这当头一击,在他一丈开外落脚。 然而道逆根本不准备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刚定住脚步,迎面一股强大的劲气横扫而来,前锋的风刃似要将他拦腰斩断!紫檀木双眼一寒,宏顷派的绝技——隔空斩! 极速划空的刀光,搅乱空气形成色彩斑斓的气流以狼虎之凶猛直冲对手而去,空气承受不住力道发出‘嗡嗡’的声响。场外众人被这声响拽紧了神经,一个天才儿童,要夭折了。郝连流月握杯的手紧了紧,回头强制性的给了红黄蓝绿一个眼神。 场外斜坡上摆着一把梨木雕的案几,悟沧绝澜靠在梨花椅上眉眼纷飞的道:“我堵那小子会赢,你敢玩场吗?” 葛家小少爷对他的眼光嗤之以鼻,都要命丧刀下了,还赢什么赢,斩钉截铁的道:“我说他必输!” 丹凤眼愉快的眯起,他语气轻松的道:“谁输了谁就抱着你家猪圈里最邋遢的那头母猪睡一觉。” 葛家小少爷桌子一拍:“成了!” 紫檀木的速度有多快?那一瞬间在场的恐怕没多少人能够答的出来。只见青天白日下一道流光察地而过,与刀光一上一下有瞬间的相互呼应,那瞬间,阳光都成了陪衬。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光紧紧黏住,待能够动眼珠子时,是被那声轰然大响震的。只见那道刀光横划过比试场地,一路的尘土被掀翻,到了场外,百年的大树也被拦腰斩断。那边山坡的强者纷纷让开了道,站在安全的位置后犹自摸了把额头的冷汗。 那孩子,还有渣可剩吗?众人不由得将眼光从刀光重灾区移回场地中。这一看,众人再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没有搞错?! 紫檀木右手横握着匕首,半蹲着身子,右膝有力的弯曲向前,发丝斜洒在肩上有几缕划过眼际将视线切割成不完整的片段。她的背后,断了双脚的人正在艰难的试图爬坐起来。 右腿轻轻一撑,紫檀木站起身来。匕首上的鲜血和地上那人从膝盖处不断注出来的,一模一样。她站在他面前,居高立下的位置,没有胜利者的沾沾自喜,亦没有半丝同情的道:“隔空斩,横扫左右,势不可挡。可是,上下,与它无关。” 她没有用内力说这话,能听到的只有修为在她之上的人。 道逆一惊,瘫坐在地下,原来关节早已被人捏在手上,他还傻子一样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双腿从膝盖处被直接斩断,隔空斩,到底是谁斩谁了? 紫檀木没有再理会地上失魂落魄的人,他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转过身,面向全场,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认定她必死无疑,那么,如今那一片片精湛的赞美词怎没让他们觉得自己滑稽?眼神在全场扫了一圈,凌厉的目光让所有人禁了声,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怎料他只是挺直了脊梁走下场。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三招,仅三招就让第八十二名丧失了战斗力,全场震惊! 葛家小少爷有气无力的趴在梨花案几上,嫩气的拳头不怕疼的不停砸向案几,他真是白痴啊白痴,明知道悟澜是进了前一百名的有武功的人,他一个门外汉干嘛跟他堵谁输谁赢呢?失策啊失策。扁扁嘴:“那小子真够摆谱的,瞧他那个臭表情,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走,好像污染了他口舌似得。真想上去给他一拳头。” 然后,他又不情不愿的道:“虽然,虽然那副臭表情的确挺对我胃口。” 悟沧绝澜早就知道他性子必然是如此想的,将放在那个人身上的目光收回,笑道:“兮焱,不知道和母猪同床同枕的滋味如何呢?” 葛兮焱怒目一瞪,丫丫的,这小子打一开始就算计他!太卑鄙,太可耻了,太小心眼,太,太让他喜欢了!好吧,他承认他神经是有些不正常的,虽然他很喜欢这样。他意有所指的道:“母猪怎么的也是母的,总比公的好。” 哪知悟沧绝澜毫不在意的笑:“哪怕亲十次人,我也不会碰一头猪。” 第三十章 控音 葛兮焱颇有点捶胸顿足之感,他就不该遇到这人,更不应该一个不甚就跟他同流合污!他不就在酒楼赢了一个赌吗?他要不要这么整他吗?当天回去他说老爷子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呢?罚他整整跪了一夜祠堂,说什么你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敢带坏悟澜!鉴于自己以往的犯事儿历程他当时还真觉得自己带坏了一枚世家乖乖小公子,结果现在想来怎么就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呢!眼神堪比刀子,他真想刨了他啊刨了他:“老爷子怎么知道咱两打赌那事儿的?”那些待从是不会多嘴的。 悟沧绝澜慢条斯理的抚平袖口的褶皱,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知道吗?你家老爷子当时就在酒楼的包间里。” 葛兮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他怎么没阻止我们?” 丹凤眼挑了挑,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中用了呢?一直不是挺聪明的吗?“大庭广众之下,他丢得起这个脸吗。” 是呐,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他自然对他那张皮珍之爱之的,他们小孩子玩玩闹闹有什么了不起。葛兮焱笑笑:“我得吩咐我家仆人明天早上好好给我把被单床单洗一洗”。 悟沧绝澜一笑,其实兮焱大可以不必在意,人之常情而已,早该习惯的。 紫檀木坐在树枝上,手上捧着绿端来的冰镇梅子汤。现在场上是一个叫冰末俏女子挑战第九十名,这个人,也是这次四新秀之一,百名之中女强者不多,她是这次‘唯一’一个闯进百名的女性。女子的鞭子舞的密不透风,第九十名奈她不何。 “灵蛇鞭冰末俏,无门无派,在江湖上才出现不久,从没见她输过,当然,和她动手的人也不是特别厉害。没想到她还真进了一百名。”郝连流月眯着眼睛靠在乌木椅子上,淡淡的说着。 “不知道她底细吗?”眼睛看着场上,她问。 “又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答。 他每次说什么有意思时都是因为不了解,只对未知的事感兴趣,紫檀木知道。场上那女子的鞭子由守到攻,第九十名节节败退,那女子手下毫不留情,第九十名的身上已经有不少处血肉破开了。 “难道这次的新人都这么强悍吗?妈呀,一个女人手段这么凶残,长得再漂亮也没人敢要她啊。”一个大汉抚平竖起的汗毛,盯着鞭子直往前招呼的冰末俏道。 “那可不见得,有个这么漂亮又这么强悍的娘子也不错”持不同意见的人道。 冰末俏的鞭子舞的越来越快了,那人编造的阻挡墙已经出现了裂缝,就是那么一晃眼的功夫,冰末俏这端拉着鞭子,而鞭子那端是那第九十名的脖子。 “死了?”那方才持不同意见的人问道。 “死了。”先前说话的人答道。双眼外突,红色的血丝清楚的暴露,嘴唇外翻成圆形,吐都吐不出的样子,可不就是死了吗。 那人听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说话那人赶紧关心到:“哥们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那人边吐边挥手道:“我,我没事儿,就是,就是打死也不要娶那么心狠手辣的女人了!” 说话那人又有点不赞同了,单手摸着下巴斟酌道:“其实,也还好吧。” 冰末俏把鞭子一收,向众人拱手一礼,下场时有意无意的看了紫檀木的方向一眼。 冰末俏下场后,上去的是那十人中没被替代的第九十二名,挑战的是八十九名。失败,这个结果众人毫不意外。 直到一声“肖墨请战第八十五名”,众人这才纷纷侧目,肖墨,这个名字是新出现的。有了两个胜利的垫底儿,这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呢。 紫檀木喝了口冰镇梅子汤,敛下眼皮望着碗里树叶模糊的倒影,这个肖墨,实在不怎么样。 正如紫檀木所说,肖墨,的确不怎么样。一上场就错失了先机,在对手的节节强攻下又没能守住阵脚,直到刀剑入骨,他都没能对对手产生一丝伤害。 观战者摇了摇头,都是新进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接下来的几场都是些老戏码,曾经的比武上经常上演,始终没什么改变。除了没看过的人会注目一些外,以前看过的并没有那么在意。 烈日炎炎,众人都在树底下乘凉。无所遮挡的场子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亮的有些刺眼。 有太阳的时候,悟沧绝澜就像个发光体一样,一身红衣把阳关全吸到了他身上。没有太阳的时候,悟沧绝澜干脆就可以充当太阳,过分醒目的衣袍,笑容灿烂的一张脸,漂亮的丹凤眼,上钩的嘴角,搁那儿一站,想无视都难。所以当悟沧绝澜站在场中央时,人们的眼睛,很难把其他东西塞进去,更何况是在武场上,顶着第九十一名的头衔。 “悟澜跟各位大叔大妈爷爷奶奶请安了,不知道哪位愿意赐教呢?”说着,真朝着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的一礼,诚恳无比。 青色的衣块划空而过,悟沧绝澜面前多了一个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玉箫,倒也是风度翩翩。男子执萧一礼:“八十一名萧锦前来跟小友讨教讨教。” 不错不错,态度不错。悟沧绝澜笑容灿烂:“大叔,你是想来吹曲子的吗?” 萧锦轻柔一笑,也不恼:“小友若是想听,也未尝不可。”话音落时,手中的萧凑到嘴前,十指在乐孔上翻转跳跃了起来。 “萧锦的控音术又有所进步了。”郝连流月静静的听着乐声,舒服的放松身体。 紫檀木转头,只见除了红黄蓝绿外其他的人已经堵住了耳朵。萧锦的控音术众人都是见识过厉害的,再好听的乐声,如果用来杀人,那就不那么美好了。 悟沧绝澜摆脱身边锋利的气流,唇角一勾,真有意思,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当武器的?萧锦手指灵活的在萧上按出一个又一个音符,脚下的步子不停歇,不断拉开两人的距离。 左冲右突,悟沧绝澜不断在气流中游走着,却始终没有接近萧锦。音攻,易远攻不宜近取,只要控音者被接近,他们本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可是正因为这个缺陷,他们的轻功和反应速度都超快,根本不给别人这个机会。 “他看起来像是拿音攻没法。”围观者一道。 “他上次虽是胜了那十名中最强的,但耗时也不短。不像那个幽琳木,虽然挑战的是十名之末但是强在一招制胜,三招再胜八十二名也不难接受。”围观者二。 “他会输吗?”围观者三。 “会吧。”围观者四迟疑道。 悟沧绝澜依旧全场游走,没粘到萧锦半块衣角。火红色的太阳落在他眼里,他的眼睛像他的衣服一样,像一团燃烧的火。 “萧锦不是他的对手。”紫檀木闭目斜躺在树干上开口。萧锦的控音术的确不错,可是跟她在云湖隙遇到的差太远了,不是一个级别,更根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当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失去身体的操控权了,可萧锦的乐声甚至探不进神经,只是操控空气御敌,虽则空气无处不在,他的攻击随处可到,但,还是不够。 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轻叩着乌木大椅的扶手,嘴角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悟沧绝澜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无数道亮眼的曲线,宛若流云。葛兮焱一拍桌子,不屑道:“这小子纯属欠抽,看他那得瑟的样子,真想给他两脚。”如果他干的过他的话。 随从将脑袋压的低低的,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他家小公子也就嘴皮上说说而已。 很不巧的,他这拍桌子的动作正好落在悟沧绝澜眼里,丹凤眼溢满笑意,强烈的阳光注入,逼的人都不敢直视。 到此结束吧。悟沧绝澜勾唇一笑,单手成刃,一路直冲萧锦而去。看着迅速逼近的人,萧锦快速翻动着手指,空气转变的更加迅速,整个那团空间都像是快要扭曲了,所有的锋芒朝着悟沧绝澜呼啸而去。 丹凤眼一咪,不退反进,手刀对音刃,直接划破所有迎面而来的危机。萧锦的手都快动成不是自己的了,从来没有的速度,却还是徒劳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 “嗙~”轻轻的脆响和着疾风利刃一起淹去。萧锦的手中,一无所有。泥土里,不属于它的白色散落在上面。 悟沧绝澜站在萧锦面前,双手负在身后,他笑,亦如开始般灿烂:“大叔,大家都堵着耳朵不欣赏你的音乐哦。以后你还是别再奏了如何?” 标准的问句,却没等萧锦回答。悟沧绝澜闪电般的一伸手抓住萧锦下意识回缩的手,五指稍一用力,只见萧锦的手便开始发抖。须臾,悟沧绝澜停住,轻柔的将萧锦的手放回他身侧,再把自己的手收回去放在原位。“大叔,你长得这么玉树临风,出来过刀尖子上的日子太可惜了,还是回去抱你的美人享你的福吧。” 萧锦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眼前的人越笑的灿烂他就越抖的厉害。直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这才动了,看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语。半响才爬起来,失神的往外走。 这双手,从此废了。 悟沧绝澜转身,丹凤眼微弯,不同于上场时对众人的热情,他只是略扫了一眼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第三十一章 用鲜血滋养泥土 葛兮焱自顾自的撑着脑袋只当没看见他,让他得瑟去。悟沧绝澜也不恼,只轻笑到:“有人昨天晚上偷偷跑到夫子房间里偷了夫子的授课教程丢进了水里,不知道他家老爷子知道了会有多高兴呢?” 葛家小少爷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三两步冲上去握住悟沧绝澜的袖摆,声泪俱下的道:“哥们儿,这段日子咱两可是相濡以沫啊,什么好事不是一起一起干,什么美人不是一起看,你不能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啊。” 悟沧绝澜拍了拍他的手,笑咪咪的道:“兄弟,我也不能助纣为虐啊。” 葛兮焱一咬牙:“好吧,哥们儿,下次甭管你要什么,只要我弄的到,哥们儿我义不容辞。” 这就乖了嘛,悟沧绝澜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吐出几个字。葛兮焱先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然后又跟偷腥的猫一样笑弯了眉眼。“这个,我喜欢”。 紫檀木喝完手中换了两次的冰镇梅子汤,将空碗递给绿,这么些时间,够她补充体力了。郝连流月没问她的目标是谁,只是在她上场之前挣开了他一直闭着养神的眼睛并附赠了两个字:“低调”。 紫檀木点头,如不是有那个必要,她也不愿太吸引人视线。第七十六名,这次的目标人物。 紫檀木的上场自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两次震惊全场后,这次,他还能带来什么刺激?众人眼里的期待她自是看到了,不过这次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第一次只用了一招,第二次用了三招,可这第三次,却足足过了三十招。众人不无遗憾,可那不影响他们沸腾,到底还是赢了,不论以什么样的过程,总之结局是胜利的! 接下来的冰末俏也没让众人失望,灵蛇鞭顺利的缠上对手脖子,同样的死状,同样的惨象。 悟沧绝澜依然是带玩带打的结束他那场比试,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一脸真挚的表情。紫檀木一直怀疑那厮是不是压根儿就当这是场游戏,那些人不过是可供他折腾的木偶,而且他们是更高级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木偶,这会让他更兴奋、更喜欢。 太阳慢慢的在天上走着,当它终于在正中央歇脚时,上半场的比试,已经落幕。新秀四人剩下三人,而这三人,无往不胜。他们能再走下去吗?这一次沉思的明显对于说是的了,五十名和五十名后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午饭的气氛很沉重,不少人若有所思的时不时望向空空的场地,那里的鲜血混在泥土里变了颜色,在阳光的吸收下不断蒸发,却始终还是留着印记。那里的泥土,将会获得更多的血液滋养。 绿摆上可口的饭菜,他们并没有换地方,比武会很快开始的,这样的时候,没有谁愿意来回折腾。绿的精致菜肴并没有让大家食指大动,一个个都慢条斯理的吃着,慢的有些让人受不了。 绿将最后一盘菜放下,擦干手大摇大摆的坐下来道:“哎哎哎,咱们这桌可是现在整个万侯谷最好的呢,其他人可都是吃的万侯谷提供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大厨弄的。再怎么说也不能对食物客气啊。来,琳木,多吃点好养足力气。”说着,夹了块肉放到紫檀木碗里。 紫檀木伸手接过,和着几口饭迅速的吃了。绿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往他碗里堆。几番下来,黄伸手挡了绿不停夹菜的筷子,笑着对琳木道:“不想吃的不用吃。”绿有些徒然的放下手,是她没控制好。 紫檀木点头,不过还是将碗里的悉数消灭殆尽。绿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呆。 郝连流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下一滴,划过他脸颊、喉咙。“今天是没有前二十名出现的。” 武林前二十名,已经有很多年不见了。可是即便如此,前五十名,也是一个很危险的群体。前一百名是一流高手的门槛,而前五十名,是超一流高手,这是两个层次。就算琳木能安然从后五十名中走过,那也和前五十名不相干,众女皆沉默不语。 绿轻声道:“公子,是三十八名。” 这话,紫檀木自是知道是说给她听的,绿在担心她,应该说,大家都在担心她。左边第三大教衣骨教的掌门流月公子,江湖排名也不过三十八而已。而她呢?能走到哪里?她自问,不一定能比的过他。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她其实知道,她的安抚,没有力道。站上场,生死就是被摆在盘上的棋,不到你死我活是绝对无法叫停的。可是,她会尽最大努力留着她这条命,余生未尽,她怎会甘心。 而且,她的目标里也只剩一人了,第四十四名殷红。无良师父给她安排的对手,应该是她有那个一战的能力,他,不会让她去送死。而那之后的,应该是比她强,危险系数太大了的。 红看了众人一眼,手敲动筷子,声音轻快的道:“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说着,拿起筷子就向饭菜下手。众人也都配合的不快不慢的吃着,看起来,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等太阳终于向西偏的时候,下午的比试也在众人深吸一口气时开始了。冰末俏作为第五十九名,她是第一个上场挑战的人。 长长的灵蛇鞭拖地而行,女子的头上挽着精致的灵蛇髻,青绿色的纱衣紧致的贴在她身上,她环视全场,声音在炎炎烈日下泛着蛇般的冷意:“晚辈冰末俏,有请肖白前辈赐教”。 第五十名肖白,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浪迹江湖四十载,对敌无数。冰末俏,一个新出道的年轻女子,她能赢吗?场下,皆是沉寂,真正高手的战场,他们并没有评头论足的资格。 肖白深褐色的靴子停在冰末俏一米开外,岁月在他的身上滑下一道又一道褶皱,一张脸有些风霜,更多的是从容平和。“小姑娘,你的鞭子,舞的不错。”他声音温和。 冰末俏弯腰一礼:“请前辈赐教”。无论输赢与否,这是对前辈的尊重。 肖白虚手一扶:“请”。 灵蛇鞭在手中紧握,冰末俏快步上前挥手而去。肖白脚步在地上轻划,每一步都很舒缓,与冰末俏的狠辣恰恰相反,却每一次都将她的招式克的死死的。 “冰末俏很会选人。”郝连流月道。谁都知道肖白向来最为温和,而且他一般都不会下杀手,尤其对后辈,总是指点和引导大于比斗。“第五十名,还是因为他不爱挣。”肖白是整个武林公认的德高望重之人,无关什么排行,而是品质与真正实力。 “这才是真正的厚重。温和,从容,却让人无处下手。每招都看起来很轻和,但其实蓄力万顷。不过,他一直都有所保留。”紫檀木吹着树枝间拂过的清风,腰间的蓝色铃铛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地上的尘土在鞭子的狂扫中漫天飞舞,都快看不清中间两人了。冰末俏的鞭子依旧密不透风,可惜肖白的青霜剑更加圆润厚实,他一改以往的剑之锋利,在如江水般浩瀚的招式中将剑道送往另一种极致。 尘烟弥漫中冰末俏灵动的身姿绕着肖白游离,手中柔软的灵蛇鞭不停旋转飞舞,肖白已经可以靠惯性从容相对了。然而变故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冰末俏的软鞭就变得像箭一样硬利,从她手中挣脱闯过空气直刺肖白而去。 众人凝气屏神,肖白是习惯了接软鞭的。 青霜剑在空中硬转攻势,肖白突然对着冰末俏温和一笑,冰末俏心下一跳。锋利的长鞭直冲肖白面门,青霜剑还没来得急收回来。只见肖白双指在瞬间钢化,两指闪电般的夹住鞭子。灵蛇鞭,在他眉心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双指稍微一用力,然后,只见鞭子在他手中节节断裂。武器已毁,胜负差不多也已定了。 冰末俏看着断裂在地的灵蛇鞭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肖白收回青霜剑,在众人敬佩的眼光中微笑着向冰末俏开口道:“小姑娘,你的武器被我弄坏了。” 众人点头,她输了。肖白仍旧笑着,这次是对全场,“我输了”。 我输了,他说。全场震惊。怎么会输了呢?明明是赢了不是吗?冰末俏的武器都已经毁了啊,并且看样子她也没有拼死再战的打算。 肖白将刚才握鞭的手伸出,众人不名所以的看着他。他缓缓的打开手掌,只见一条很小很小的小绿蛇,轻轻盘在他手心里。他道:“我的确躲过了灵蛇鞭,不过,我没躲过灵蛇。”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灵蛇鞭的玄机在这里。众人都只当它是一条鞭子,谁曾想那鞭子里还藏着一条灵蛇呢,攻其不备,这才是关键。 肖白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小蛇放回冰末俏手心里,“小姑娘,你的灵蛇,速度好快。下次可别轻易放它出来了,它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能连他都能伤到的,也就这类快绝种的东西了。 第三十二章 香消玉损 冰末俏握住手里的小东西,没想到它还能活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是真的有度量之人。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肖白:“这是灵蛇之毒的解药,还请前辈早日服下。” 肖白笑着接过,关乎性命,他自会好好料理。 这场比试怕是从昨天到今天以来最为温和的了,但没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会认为接下来的比试都会有如此好解决。像肖白这样的人,整个江湖也不过就他一个而已。 “看到了吗?这才是前五十名的实力。”冰末俏一路走来也很顺利,可是这才五十名的第一场,她的武器便被毁了,连底牌都亮出来了,肖白还是一直对她手下留情了的。 紫檀木斜过头看他,平静的指出:“大哥,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郝连流月悠然一笑,坦然承认到:“呵呵,是大哥的不对。” 紫檀木轻盈跃下树干,很快就到她了,她还是走上去得了,毕竟天上飞的时常会让人有种想打下来的冲动。 “喂,咱们再来一赌如何。”葛家小少爷边吃着甜点边向悟沧绝澜道。 双腿优雅交叠在一起,悟沧绝澜躺在摇椅上倩意的眯着眼睛:“赌什么?” 葛兮焱的眼睛在场上逛了一圈,果然在入场处看到了那人,他向那个方向努努嘴巴:“咱们还赌他吧。” 悟沧绝澜半睁着眼睛懒散的向那个相向看去,然后弯起了眉眼,饶有兴趣的问:“堵什么?” 葛家小少爷笑的没鼻子没眼的:“谁输了谁抱着最蛮横的公牛睡一个月!” 有没有点创意?悟沧绝澜真想对他翻个白眼。他还真是死性不改,除了赌,这小子还会干什么。唔,还会气他家老爷子。悟沧绝澜微叹了口气道:“赌什么?” 第三个赌什么了,他能不能换个词啊?葛兮焱擦了擦嘴角沾染的糕点粉末,“我还是赌他必输!” 开什么玩笑呢,就算他在武学上很白痴他也听他家老头子说过,江湖上的前五十名就像朝堂上的顽固老臣们一样,不可动摇呐。 他们两没仇吧?他干嘛每次都赌别人输呢。不就是输了一场不甘心,总想着要赢回来嘛。结果往往是输的更多,或者,就算有一次真赢回来了,回头去算算,失去的还是比得到的多。悟沧绝澜不准备提醒他刚才还有人赢了第五十名,虽然代价不小。“祝你成功”,他笑说。不过,几率不大。 “幽琳木,恳请第四十四名殷红。”紫檀木站在场中间,清声划过全场。 殷红,前五十名中少有的女性强者。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仅仅二十出头的样子。鲜红的嘴唇在阳光下光华流转,眉眼处一朵妩媚的魔庥花开的浓烈。紫色的衣衫露出半个香肩,裙摆自双腿三分之一处分开。她掀眉一笑,顾盼生辉:“哟,小哥小小年纪就能走到如此地步,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紫檀木的脸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怎么的。她轻轻一点头算是应了。 殷红莲步轻移,太阳将地面烤的滚烫,她却是赤足走过。直到走到紫檀木跟前,她才停住脚步,纤长的手指抬起,血一样红的丹寇抹在长长的指甲上,她对着眼前的人笑着,手慢慢的靠近他的脸。 紫檀木从她开始踏步起就呆呆的站着,脸颊红红。 黄站在郝连流月身后担忧道:“公子,殷红的媚术一向没人挡得住,连当朝逸王爷都被她迷惑了。琳木到底还是个孩子,看样子像是已经中招了。” 郝连流月轻敲着茶杯,双眼看着场中,“一旦走上场,我们便无法干涉了,这是规矩。好好看着吧。”担忧,是没用的。 葛兮焱昂着脖子笑道:“悟澜,那女人也够漂亮,那小子已经傻了,你就准备着抱着公牛睡觉吧。” 悟沧绝澜气定神闲的半躺在躺椅上,淡定的吐出几字:“静观其变”。 葛兮焱翻了歌白眼,让他摆谱。 殷红唇边的笑意更浓了,眼角的魔庥花莫名的流动着光华。紫檀木一动不动任她的手不断向自己靠近,恍如未觉。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五毫米!紫檀木突然动了,左手闪电般的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注力,骨骼在她手下破裂。殷红双眼一闪,另一只手迅速向他左手而来,长长的指甲闪着锋利的光。 紫檀木右手起,单手与她纠缠。那血色的丹寇在阳光下是如此的耀眼,在她眼前不断闪现。紫檀木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脚下赶紧连退两步。那一刹那,一道五指从她眼前划过,如五片刀锋。眼睛被那亮光闪过后,总带着那光的意像,就像是双眼直视太阳后的不适应。 紫檀木几眨眼睛,眼前光影依旧未散,而殷红的利爪却如期而至。“擦——”的一声,几次闪过后紫檀木的手上,多了一道划痕。殷红舔了舔指甲上的鲜血,媚眼愉快的弯起。 “不好,殷红的指甲上是有毒的。”绿焦急的道. 黄交握的双手不停转换着姿势,双眼望着场上,琳木,有危险。 郝连流月将杯子放下,站起身来专注的看着场上。 悟沧绝澜双腿悠闲的打着摆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 “擦,擦,擦”已经连续五道划痕在她手上出现了。紫檀木唇角冷冷一勾,很好,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闭眼了,天呐,这时候她怎么闭眼了?”周围的人不解道。本来就处于下风了,这再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还要命吗? 悟沧绝澜微微一笑,这小子,真不耐嘛。 将视觉隐去,紫檀木仅靠着身体感官,听声辨位,每一招都精准无比的落在殷红身上。 殷红捂住左臂脚下连退,本来她左手在开始骨头就被弄破不能动了,现在又中了一掌。本以为弄花了那孩子视线她便赢定了,谁知道他竟然能在盲眼下行动自如! 没给殷红思考的时间,紫檀木欺身而上。殷红单手难敌双拳,加之她最得力的魔庥花对盲人根本起不了作用!溃败,突如其来。 直到脖子断裂的‘咔嚓’声传入耳朵,紫檀木才挣开眼睛。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手下女子漂亮的脖子镶在她手里,可惜,她不会怜香惜玉。 第四十四名殷红,香消玉损。众人如梦初醒般的看着场上那个直身而立的小少年,笔直的脊梁,淡漠的神色,仿佛置身于无边的荒野,只他一个人,不需要怜惜,不需要同情,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力。 将半张的嘴巴合上,葛兮焱咽了口口水,信信的道:“这小子,真是一点不含糊啊。那么漂亮的美人,他也真敢下手。” 悟沧绝澜笑容艳丽,亲切的提醒到:“既母猪之后,葛家小少爷又要和公牛同寝。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葛兮焱怒目一瞪,大爷似得单腿踩在凳子上:“开什么玩笑呢,本少爷取向要多正常有多正常!”说着,立马拉过身边一向必不可少带的美人‘几吧’一口亲下。 哪知人家对他的澄清压根儿一眼不瞅,悟沧绝澜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东西,他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紫檀木尚未在衣骨教面前站稳脚,便被众女拉住又是上药又是问这问那的一顿折腾。其间,紫檀木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将身体的指挥权全交给了她们。直到确定他全身上下除了那五道指痕真的再没有其他伤后,她们才消停下来。 黄将医药物品收拾好交给门中女子,手搭在紫檀木肩膀再全身扫描了一遍:“琳木,有没有感觉哪儿不适?” 紫檀木摇头,轻声道:“没有,黄姐姐,我很好。”一点小伤,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绿拉着他在树下凉椅上坐下,“琳木,你都快担心死我们了。还好没事。” 紫檀木轻轻点头,她知道的,虽然在场上,可是有些地方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眼神又往那儿跑了。 郝连流月在这个时候总算找到说话的空档,他也是头回意识到,女人,真是个有些恐怖的群体。就刚才对琳木那个折腾劲,换他就不能接受了,琳木还真行,居然没有半分不满的任她们为所欲为,虽然的确是关怀,不过,唔,貌似有点过火。所谓母性,真是不可预计的存在啊, “殷红的指甲毒素很强的”,他并不想在这个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提这个问题,不过,这是必须要面对的。 众女的动作都停顿了下,视线齐齐的从郝连流月身上又转到紫檀木身上。殷红的毒,一向是出了名的狠,标准的蛇蝎美人。美人,谁都爱看,可惜若是碎了毒的美人,那么就没人敢靠近了。 琳木的脸色很正常,呼吸很平缓,身体也没什么不正常反映。可是若真是中毒了的话,越是当时没表现出来,后期毒发就会越厉害。绿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琳木,你再好好用内力检查一下自己身体。不会有事的,好吗?” 紫檀木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她摇头:“别担心,我真的没事。”看众人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她只好又继续道:“我师傅用毒很厉害,他交过了我怎么防毒。所以,她的东西,还奈我不何。” 琳木才十三岁就这么厉害了,那他师傅的会是个什么样?大家这才真的安心。郝连流月将早准备好的清茶递给他,这事儿,本不该他来做的,不过看一众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他也无所谓代劳。他没问他师傅是谁,只道:“排毒的,随便喝喝也无妨。” 紫檀木伸手接过,他差点就动手了,还好,她反映迅速。他站起来的那刻她就注意到了,如果她真有什么差池,千钧一发之际,只怕坏了规矩他也会救她的。这个大哥,这个衣骨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第三十三章 泣血 “他上去了”,郝连流月下颚微扬,向着场上。 紫檀木侧眼看去,果然见阳光之下一抹扯眼的红。又是那个人。 悟沧绝澜这次倒是很正经,真的很正经,没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开场白,人往那儿一站,规规矩矩的向场下一执礼,只道:“谁乐意上场来逛逛,小爷我便陪他玩着。” “这小子能不这么猖狂吗?”看客门有些无语。 “他就一直这么张扬,会被踩的。”是啊,你有本事,你猖狂,你张扬,可岂不知人活的鲜明有时候正是别人想踩在脚下揉碎的缘由。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悟沧绝澜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场中央。红色的衣袍铺在泥土上,像一滩鲜艳的血。 盘膝而坐,丹凤眼隐在睫毛浓郁的阴影里,肤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红与白的交织,有些动人心魄。他勾唇一笑,张嘴正要说话,眼睛里,一把大剪刀突如其来。 悟沧绝澜迅速向后倒去,锋利的剪刀察着他鼻梁而过。心有戚戚的摸着鼻子,悟沧绝澜不满的对后飞而至的人道:“光头,你的剪刀太不张眼睛了,居然差点误伤了小爷漂亮的鼻子。” 紫檀木抽了抽嘴角,睁眼说瞎话,明知道那刀就是冲他来的。 手握一把半人高大的剪刀,那人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从鼻孔里喷出一气:“臭小子,别以为没人治的了你了,阎王若是不开眼,我便送你去见玉帝!” 那最后二字带着内力从他口里吐出,层层音波缠绕其上,震耳欲聋。悟沧绝澜双手交错,气流在他掌下不断膨胀,一个脱手而出,气球从空中呼啸而过,在半路与音波相撞,“碰——”的爆炸声轰出一个半人高十几米宽的大坑! 脚如同生根般定在原地,衣袍在狂风浪气中猎猎作响。悟沧绝澜看着对面同样半步未退的人唏嘘道:“湛湛,光头大哥,看看这坑都快赶上你脑袋那么圆了。” 那光头根本不理他调侃,剪刀脱手而出,大开的两块刀在空中快速前行,圈圈绕过,绕的人头晕眼花。悟沧绝澜撑开浓浓的睫毛,丹凤眼微咪,快速旋转而来的剪刀,就像一连串飞扬的刀花。 镶着红磷石的剑柄被握住,“嗔——”剑鸣声清越绵长,剑光瞬间点亮了他整个人。他的眼底,那一刹那,只有剑锋,锐不可当。可惜,背对着众人,眼前被剑身挡住,无人可见。 “泣血!”郝连流月失声道。长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扶手,眼里,只有那把在出鞘的那一刹那光华逼人的剑。 紫檀木侧头,她头回见大哥失态,虽然只是有些失声而已,可对于流月公子来说这也是少之又少的。她轻声唤道:“大哥?” 唇边轻轻一笑,靠回乌木大椅子里,郝连流月望着场中道:“那个少年,不简单呐。” “哦?”何出此言。 “他手中的那把剑,名唤泣血,已经消失很多很多年了。”作为武林第一大世家,他家里收藏的兵器书籍实在很广泛,而其中神兵章有记载,泣血。 紫檀木专注的看了那剑几秒钟,她实在没看出来那剑有什么不同。“除了剑柄上那块红色的东西有些奇特,其他的,这把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剑刃甚至还不像那把剪刀那么锋利。” 郝连流月一点不意外她看不出来,不是说她懂得太少,而是这把剑的玄机若非他从小详读各类武器介绍书略知一二的话,他也一点不知道。“泣血,关于这把剑的信息是如今各类武器书籍中介绍的最少的,似乎没有人真正清楚它,可是,他却被称之为神兵。红海之神石嵌其柄,西海之钕铁造其身,取死海之水练其型,夺神殿之辉竖其神。这些,是关于它的所有记录。” “就凭这些,就能断定这把剑就是那把泣血?”应该还有其他的吧。 郝连流月点头:“我在残页中看到有强者陨落前的见地,他说泣血在出鞘的那一瞬间能通主人神魂,光华内敛,返璞归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少年拔剑的那瞬间他整个人似乎是站在光里。” 紫檀木皱眉,她刚刚也在观战,可是她并没在他身上看到光啊,虽然他的却很吸引光线。她低声轻喃:“光里?” 郝连流月轻笑:“不用费解,琳木,刹那间的事,不注意,自然会被它溜走。我能看到,不过是对这些比较了解、比较关注,提前有准备总能比较容易发现。” 紫檀木抬眼,红色的衣裳在刀光剑影里流转,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她最近,似乎总是遇到不明所以的人。 泣血刺入剪刀中间,刀叉绕着剑身不住旋转,悟沧绝澜引着刀在空中几经流转,一个斜空,剪刀脱剑而去,直攻向着它原本的主人。 那光头飞身跃起,脚尖在刀身上一注力,那刀便服帖的匍匐在他脚下。双刃闭拢,脚向前一推,剪刀破空而去。空气像是被剪开了一道口,风呼呼的狂吹来,悟沧绝澜血色的衣袍挣扎着不住往后逃。 手指捏紧剑柄,红磷石在他手心里慢慢温热,心脏的热源被点燃,悟沧绝澜的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去!”悟沧绝澜一声历喝,泣血划空而过,“噌——”的剑鸣声拉过耳,像谁的喉咙被割断。 那一道剑芒在阳光下刺目,那少年提剑而起,剑锋将直冲而来的尖锋劈成两半! 声音卡在喉咙里,众人揉了揉眼睛,光头的大剪刀——断了,那可是江湖上排名前三十的兵器啊!要怎样的锋利才能伤它,又要怎样的力量才能让它断?!百炼钢做成的大剪刀,那曾经是莫炎家族花了不少心血练出来的珍品,当时为了抢夺这把兵器死的人不在少数,光头可是差点把命丢了才得到。 “啊——!臭小子,我要杀了你!”那光头仰天一声大吼,目眦欲裂。全身的衣袍鼓起,体内的劲气疯狂的吸附周围的一切事物。 “他发狂了。”郝连流月撑着下颚凝神关注着场上。 “他真是彻底疯狂了,调动全身内力掀起最强一击,很可能内力枯竭而亡。”内有余力才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若是一次性用光所有劲气,周始之气一断,性命堪忧。绝技之所以那么强悍,正是因为它所需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身体抽不出来,它会将生命力作为底盘全权豁出。四十一名用生命为代价的一击,他能接得住吗?紫檀木负手而立,遥望着那光头大势已成的战场。 那光头站在一个巨大的劲气球之中,整个人都已经看不见了,众人只听见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喝:“去死!”,便见那球体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攻那少年而去。 悟沧绝澜剑尖斜指上天,修长的手指转动剑柄,红磷石对准太阳,火红的阳光流转其上,像一滴鲜艳的血,夺目异常。 红磷石上的光一颤,悟沧绝澜双手握住剑柄,对准直冲而来的劲气球狠狠挥剑!“碰——”剑光划破球面,火花四射,所过之处,物尽其燃。 爆破的气流将只剩空壳的光头完全吞没,当那方天地再次可见之时,哪里还有那光头的影子?满地的尘土,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归处。 单腿撑地,手搭在剑柄上,任发丝在眼前招摇。悟沧绝澜一把擦干唇边鲜血,邪邪一笑,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他伤的不轻,紫檀木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更白了,晶莹,却只有薄薄的一层。红色的袖口染着唇边的血花,同样的色泽,分不清真假。仿佛,他从没受过伤。 “泣血,不愧是泣血”郝连流月优雅的喝着杯中茶,嘴角笑意浅浅。 那把剑有那么神奇吗?“那颗红色的东西对着太阳的时候,很诡异。”一种她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的确”,像是和阳光之间有什么共鸣。 收剑回鞘,悟沧绝澜大摇大摆的走出场外,他真的很想那把梨花木做的摇椅了。 站在树荫下的武者叹息道:“唉,光头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抱剑而立的人接到:“想当年我们一起闯荡江湖,那小子明明最弱却多番挑衅强者,常常生事,但也活着走到现在了,怎知会在一个孩子手下消亡。” “世事无常,名满得胜之日,谁知会不会是魂魄将离之时。江刑,我突然想归隐了。”那树荫下的武者道。 “归隐?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你还退出去,无非痴人说梦。林希,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不是不想,而是,想不起。 紫檀木在树下长椅上坐了会儿,还是感觉躺在树枝上舒坦,于是在众女有些不赞同的眼神下意志坚定的选择了上树。今天没她什么事儿了,这种感觉,真好。 郝连流月看着众女求助的眼神轻轻一笑:“让他去吧,有我在,没事儿的。”如果殷红的毒真潜伏在他身体里,他们怎么限制他行动都是没用的。不过,既然琳木说没事儿了,就应该没事儿的,用不着草木皆兵,搞的好像真会有那事一样。 “公子,听说戈厥派的掌门武功又有所精进了。”蓝站在郝连流月的身后,看着场上的比武。 郝连流月不在意的一笑:“尖子死了。” 蓝点头,尖子在戈厥派潜伏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偏偏在这时候死了,用血划出来的信纸,由不得不信。“您——”话到嘴边,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郝连流月笑:“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也很久没活动颈骨了,练练手也不错。” “可是,你这两天的身体——”见郝连流月笑看着她的眼睛,她自觉打住了。戈厥派那人本来就只差公子一名,如今又功力大增,公子能安然无恙吗?蓝有些犹疑了。 紫檀木睁着眼睛盯着树顶,远处的打斗声与蓝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欲言又止一起灌进她的耳里。内感觉了一圈,功力恢复的应该有六七层了。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到了两三粒药吞下,不知道无良师父发现练了好久的凝气丹消失了会有多抓狂。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她下山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也没回去,唉,她真不是故意不记得的。 第三十四章 自然是——战! 戈厥派的掌门戈天问百名第三十九,年纪轻轻便位列前茅羡煞了不少人,曾经更是和流月公子齐名,并称“武林双公子”。同时步入江湖,同是青年才俊,两人的光辉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的。 然而几年前那场武林大会,依然是百名挑战赛,他们作为新秀,同时闯入了前百名,那在当时如同一个神话。只在最后,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英豪,难免不会想要一较高下,到底谁才是真的第一?本以为是棋逢对手,难较高下,然而,流月公子却轻松的赢过了戈天问。 正是年少气盛,春风得意之时,却遭如此打击,戈天问的人生里从此多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噩梦——郝连流月,他将自己困在梦里,只有打破梦原他才能得以新生。为此,他玩命的练功,这么多年来,终于在不久前完成了突破。 再次登上这个百名挑战赛,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新人了,面对场外如此多的看客,有原来的,有新进的,唯独,在他们之中,看不到他自己。郝连流月,走走停停,这么多年的牵扯,该了结了。 戈天问放眼向那方看去,想见的人在树下椅子上坐着,想见的人在树下椅子旁站着。蓝儿,明明是两人同时见到你,为什么你选择的人却是他?而且,还是以婢女的身份。沉了口气,没管其他人如何,他只向着那边提声道:“流月公子,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郝连流月抿唇一笑:“天问兄,别来无恙。” 他很好,若没有他在,他会更好的。戈天问笼罩在阳光里,一向的沉稳显得有些飘忽,那盯着郝连流月不偏不移的视线到底是真的专注,还是刻意对有些人视若无睹,只有他自己知道。“天问最近对武道又有了些新见解,不知道流月公子可愿探讨?” 这是,邀战了。蓝握紧手中剑下意识的就要上前一步,手腕突然挡了一下,蓝回头,有些徒然的唤了声:“公子”。 郝连流月轻笑着摇头,蓝哪里会是那个人的对手,不过是那个人不愿伤她罢了。况且他还从来没有不济到连战贴都不敢接的地步。正要开口,怎知先他一步,穆青的声音响起在他旁边:“天问有所不知,流月公子的义弟琳木小公子对武道的领悟能力毫不逊色,问天不妨先与小公子讨教讨教再找流月公子如何?” 双眼微微下敛,郝连流月唇边一勾,似笑非笑道:“穆掌门考虑的真是周到啊。” 穆青亦笑的温厚:“不敢当,不敢当。流月公子和在下认识这么多年,还知在下为人吗?” 为人?郝连流月一掀眼皮,笑看着他:“穆掌门自是生了一张温厚的脸,流月怎能不知呢。”可是谁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戈天问并无意与他们这些明恭暗贬,只要能跟郝连流月一战,有什么招他都接着。他向着树上躺着一动不动恍若什么都不知的人扬声道:“那就劳烦琳木小公子了”。 紫檀木转眼,眨了眨眼睛,刚才看着树影间斑驳的光影,她有点忘乎所以了。场上的那个人,就是戈厥派的掌门了吧,要挑战大哥的。 她撑起身来,正要下去,却听郝连流月向她道:“不用。琳木,乖乖睡你的觉,大哥的事情,用不着你。” 动作停在原处,她抬眼看去,头回在大哥的眼睛里看到不容拒绝。穆青在左,郝连流月在右,她低头轻轻一跃便落到了他俩中间,而戈天问在她远对面。 红黄蓝绿下意识的要开口阻止,到了喉咙,又突然卡住。琳木今天已经连续上去几场了,只怕此时体内也只有六七层的内力。并且和四十四名对战时便已经受了伤,如何会是三十几名的对手。如果是几天前她们倒也不是很担心,就算戈天问有所突破,公子这么多年来也不是吃素的,当年可以轻松赢他第一次就能再赢他第二次!可是,偏偏是公子每年那两天的特殊时期,这个时候,公子是绝对没有那个力气应对戈天问的。这可如何是好? “琳木小公子几战几捷,在下真是见识了,跟你大哥当年相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呐。”紫檀木侧脸,这应该是穆青穆掌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吧,昨天还对她视若无睹呢。 她淡淡一声:“嗯”,然后转头向右,“大哥,我也想见识见识前三十名的实力。” 郝连流月看着她,不动声色:“一会儿大哥上场,你自能见识到。” “难得琳木小公子这么有上进心,流月公子何不满足他呢?”穆青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 郝连流月的眸光,若明若暗。“小孩子是不能惯着的,他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 “呵呵,那是一般的孩子,怎么能和琳木小公子比。”穆青的声音不小,场外几乎大半都能听到,附合之声四起。 郝连流月微咪眼睛,笑纹闪现:“再怎么天才他也只是孩子而已。” 紫檀木站在中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置一词。直到戈天问有些烦意的声音向着她而来:“你到底是战,还是不战?痛快一点。” 闻言,郝连流月危险的丢了个眼神给他,戈天问只当没看见。紫檀木上前几步,边走边道:“自然是——战!” 郝连流月正想站起身来阻止,谁知蓝先他一步拉住琳木,对他摇头道:“琳木,不要去。” 紫檀木转过脸来,眼睛看进她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担忧。戈天问在前,郝连流月在后,蓝在中间。她其实,明白的。紫檀木拉下她抓着她衣袖的手,一个发力,向着场中掠去。 蓝的手垂下,望着场上。琳木,是那一句对不起太过低贱。 蓝转过头时,郝连流月正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是早知一切的漠然。握紧手中剑,垂眸走过他身边,站回红黄绿中间。她别无他法。 葛兮焱趴在梨花案几上,打着哈欠道:“那小子怎么又上去了?难道你们习武之人精力都那么好?一点不耗费体力不累的吗?早知道这样,改明儿个我也去习武得了。” 悟沧绝澜望着场上,神色阴晴不定,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葛兮焱道:“你要是真想学武,我可是很乐意帮你的。” 葛家小少爷马上揉了揉手上的鸡皮疙瘩:“还是,算了吧。”开什么国际玩笑,让他来教他,他有几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不再理会葛兮焱,悟沧绝澜把注意力拉回场上。他明知道有危险的,拿下四十多名就差不多了,三十几名,不是那么好夺的。 最先动手的,是戈天问。他从不管什么大小先后,什么前辈新人,上场了,就往死里整好了。一个甩手金汴爪呼啸而去,坚韧的钴银链在空中来去自如。紫檀木脚下不停,奋力躲开。可是戈天问和她先前的那些对手差别实在太大,每一个攻来的招式都带着磅礴的力量,让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她习武十年,就算加上银蛇之王提升的那三年功力也不过才十三年而已,而戈天问多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声名大噪,更是和郝连流月同时出道,那是实打实的硬炼出来的内力,硬碰硬的话,她,实在是差的有些远了。 从上场起紫檀木就没表现出一点优势,不断的躲闪虽不至于有多狼狈,但到底是处于下风。这个一路而来的少年天才,大概是走不下去了。场外看客这次不止一般武者这么看,就连高手之流也断言:“戈天问比他强太多了。” 林希点头:“可惜了这么好一个苗子。若是再能让他发展几年,只怕江湖要来次彻底的洗牌了。也许,我是说也许,超越那些人也不是不可能。” 江刑有些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以后这样的话你还是注意点。他们已经太久没出来过了,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里,你的明天只怕会很不美丽。而且,如果也好,也许也罢,那都不是现实。” 是啊,那只是想象而已。林希望着场内,那个小少年,跟他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紫檀木后仰头避过眼前飞越而过的利爪,整个世界倒立在她眼里。那从她脸颊上险险擦过去的利爪居然在半途折转,如同有生命力般直追她而来。腰身前弯,双手摊开,利爪从她后背而过。气流打湿了她整个后背,阳光的晃照让眼前又开始有些不适应了,该死的! 利爪再次在空中折转,钴银链将周围全圈了起来,紫檀木半弯的身体就这么被包围在中间。 红黄蓝绿捏紧了手指,琳木被包围了,他的功力根本不可能震的开钴银链的,金汴爪会要了她的命。郝连流月沉了口气,杯中水满满的,一口未动。 钴银链旋转的声音如同在搅着她的脑浆一般,紫檀木狠狠甩了甩脑袋。一咬牙,身体径直往地上栽下去。钴银链突然失去中心,在半空中显得有些飘忽,戈天问手一扯,那金汴爪掠地追去。 第三十五章 认输?去死! 紫檀木在地上几个连滚,金汴爪错过她的脖颈将地上的泥土刨出,黝黑的洞像是从骨头里开出的花,空洞的让人噤若寒蝉。金汴爪紧追不舍,紫檀木从未这么狼狈过,趁着翻身之时总算逮着机会一把抽出內靴的短刃,正面翻转过来时金汴爪正直冲她罩面,“碰——”的一声,紫檀木双手握住短刃两端,那金汴爪将整个刀刃抓到了爪中。 紫檀木双臂发力,死死的扯住武器,而戈天问那边,握着钴银链的手往他身前一扯,一股身后的内力从链子的那一边直冲而去。 “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紫檀木紧闭住嘴巴将口中的腥味咽下去。手中的短刃在金汴爪的挤压下开始变形,灼热的内劲不断侵蚀着她的内掌。 “砰——”的一声,她被反震倒地,那短刃,已经完全辨不出刀型的卷缩在地上。 手抬起,缓缓擦过嘴际,紫檀木双眼看着戈天问,目不转睛的看着。郝连流月悠扬的嗓音有些急意的涌如场中:“琳木,认输!” 认输,若是戈天问也答应,那么这场比武便到此结束,即使输了,也还有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紫檀木没有转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戈天问,她头一次对大哥的话恍若未闻,也是头一回如此狼狈。戈、天、问! 戈天问看了郝连流月一眼,向着慢站起来的人冷道:“我对你没兴趣,你可以走了。” 紫檀木没动,阳光下,蓝色衣袍上的血迹是那样的突兀,她一向清越的声音被太阳蒸干:“可是,我对你有兴趣了。” 我对你有兴趣了。众人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腰间蓝色的铃铛轻轻晃动着,紫檀木不去看郝连流月不赞同的表情,也不去关注红黄蓝绿焦急的神色,更不理会场下众人看疯子一样看她的眼神,向着戈天问走去。 戈天问看着他,眼睛在郝连流月身上走了一圈,没什么感情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如今,是你自找的!” 戈天问说一不二,音尾还飘在空气里,人便已经挥链而上了。紫檀木双眼寒了寒,要玩长条是吗?那就大家一起玩好了! “琳木的细鞭尽然舞的这么好?”绿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多场下来,琳木除了那把短刀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之外从没用过其他的武器。而且,术业有专攻,杂而乱,武者一般都用一样武器,并把那样武器专的很精。 蓝也很意外:“比那把短刀还要娴熟,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武器。” 黄的双手还紧握着,眼睛却无比沉静:“从技巧上来看,琳木甚至比戈天问有甚至而无不及。只是——” “只是,到底内力比别人差多了。”郝连流月接到。这才是根本。 最为惊讶的不是下面的看客,而是戈天问本人。他从初入江湖起便用的是金汴爪,这么多年的经验尽然不敌一个孩子!怎么可能! 两条鞭子在空中你来我往,谁也不曾多让。鞭子挥舞的“唔、唔”之声不断的在空中响起,地上尘土纷扬,像一场永远落不完的灰色细雨。可到底,什么事都有个终结的,太阳在头顶虎视眈眈,雨,又怎么可能下不停。 紫檀木稳住手中,她已经耗力太多了,每一招都是花戈天问两招的力气才能堪堪持平。别人只看到她突然和戈天问难分上下,又哪知她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戈天问越打越惊心,这个小少年在鞭上的造诣尽然如此精湛,每一招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袭击,让人防不胜防,彷如人体的每一个能被鞭子利用的缺点都已被他透析。这需要多少的战斗经验才能总和?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到!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师傅一定是个用鞭神手,否者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出现。这个人,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紫檀木自是不知道戈天问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想法:她的师傅根本从不用鞭!所有的精华都在她的脑子里,生不带来,死却带走了。 虽则他很想再见识见识那些精湛的技巧,不过今天他最主要的目标不可动摇!解决这个人,郝连流月还在树下。 戈天问双脚黏在地上,衣袍无风自动,舞链的那只手仍旧不住的和细鞭纠缠着,另一手掌自丹田而上带动着身体深处的力量灌入手中,柔软的链子突然像一把钢刀一样犀利,金汴爪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戈天问,发狠了。 金汴爪呼啸而来,带着戈天问最强悍的内力。紫檀木额前的发不住的往后狂飞,它们,是怕了吗?双眼微咪,细鞭若柔若无骨的蛇般攀岩而上,紧紧缠住钴银链,如钢般坚硬的链子竟然被它勒的死紧。 怎么会这样?戈天问拉住链子,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他却感觉如同石沉大海般的脱手便失去了所有音讯!双眼有些骇然的看着对面那个面色清冷的人,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紫檀木将喉咙里上冲的血吞回肚子里,唇边的那摸艳红还没来的及隐藏便暴露在了阳光下。苍白的嘴唇,鲜艳的血色,那样颓然。戈天问不可置信的双眼就在她对面,场外的各种惊讶也传进她的耳里,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也暂时不能动。 “戈天问的内力起码是他的一两倍吧,那全力一击怎么可能被他挡住了?”有人无法相信的道。 “居然成僵持之态,怎么可能成僵持之态?难道只凭过硬的技巧真的可以扛得过面对面的碰撞?太扯谈了吧。”技巧不过是用在那些灵动性强的过招上,硬过硬的撞面,它根本起不了什么用的啊。 就连郝连流月也想不通如今这个局面是如何造成的,戈天问的实力有多强他不是没有领教过,琳木的力量按理说是不可能比得过的啊,他究竟是靠什么僵持着? 悟沧绝澜靠在摇椅上转回放在场上的眼神将手中的棋落下,别人想不到为什么,他却恰好能猜到。他当然没有那个内力和戈天问拉锯战,可是比武,上场的不止是人,还有武器不是吗? 葛兮焱盯着棋盘上楞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输了?!怎么可以这样?他就不知道让让他,好歹也给他留那么点点点面子嘛,这么多仆人看着呢,他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输了三场了,他的棋明明下的不差的啊!“喂,我说悟澜,你那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可以这么凶残的攻城掠池,搞得我全盘皆输。好歹你也给我留两子嘛。唉,我这张脸啊,都被你丢尽了” 悟沧绝澜把玩着手中黑子,三局三胜,这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厉害呢,下赢了每个教他夫子就以为自己棋艺很好了吗?很久以前他就不逊于他父皇了。“得了吧你,收起你那张假模假样的脸,你要是真的在于你那点面子一开始就不会叫我下了。” 葛兮焱瘪嘴,好吧,是他自个儿欠抽。可是,眼珠子一转,场上的那个人,伤的不轻吧,悟澜貌似挺关注他的。 戈天问的面色有些发白,他居然收不回自己的内力!体内的力量不断的往外冒,内力在不断流失。那个小子,莫非学了什么邪功? 紫檀木看着戈天问射向她的锋利眼神,她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么。可是,真不是她的问题。孰不知她完全不比他好到哪儿去,甚至更为糟糕。喉咙里的腥味不断往上涌,细鞭上不断传来陌生的力量,丹田不住的膨胀像是要爆炸开了,全身的经脉都像快要撑断了般疼痛。 她也没有想到这细鞭会有这么狠,无良师父只告诉她这是他九死一生加上无上的运气抽了上千年蛟蛇的筋脉弄成的,可以通过蛟蛇的凝聚之气将对手的内力暂时聚集在自己体内到得一定程度爆发出来返还给对手,可是若是对手太强自己的内力没有撑出能装下那么多内力的丹田的话很可能爆体而亡。 戈天问握链的手有些颤抖,体内八成的内力已经流逝了,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会内力枯竭而亡? 紫檀木死死的咬住牙,她已经有肉体在张裂的感觉了,不,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啊——!”仰天一声尖锐的长啸,阳光穿透她的手指,体内的膨胀的力量蜂拥而上,强大的气流掀翻泥土,地内的石头都被刨出来满天冲撞。 戈天问的双脚定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庞大的攻击向着他而来,那一刻,脚下的土地塌陷,烟尘和着气流瞬间将他吞没。 眼皮贴下来,阳光在头顶张扬的笑着,紫檀木仰着头,蓝色的衣袍已分不清本来模样,就那么,直直的倒下来。“琳木——”是她们在叫吗?她好像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了。 郝连流月接住倒下来的人,怀里的这张脸,白的太吓人了。 “琳木”红黄蓝绿齐齐赶过来,围着两人担忧道:“公子,琳木他?” 郝连流月摇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放眼看去,那个劲气掀翻的地方,戈天问正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琳木,是为他而战的,无论如何他这个大哥都不能让他出事! 悟沧绝澜坐回摇椅里,刚才几乎下意识的,看到阳光下仰着脸直立于天地间的那个人倒下,他就站了起来。站起来干什么?浓密的睫毛掩住双眼,他勾唇一笑,难得遇到一个同辈中旗鼓相当的人,消失了多可惜。 第三十六章 所谓‘同床共枕’ 紫檀木醒来的时候月已中天了,黄听到动静三两步走到床前轻声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还没死。 黄轻手为她理了理被角,看着被子里小小的人顶着张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这孩子,怎么会没事呢?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都被吓惨了,你那一声长啸,声嘶力竭,连我和蓝她们都不敢听,那是得耗费多少功力啊。” 的确,不少。不止吸的戈天问的被全部返回了就连她本身的也完全豁出去了,如今她只觉得整个身体就像个空壳一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黄姐姐,戈天问呢?” “他还没死呢。”黄对这个人显然是没什么好气的。 没死,那就好。单薄的嘴唇微微扯了扯:“黄姐姐,我饿了。”很饿,非常饿,整个肚子都是空空的。 病了的人一般都比较脆弱,黄自是以照顾好病人为己任的。她柔声道:“你等一等,我去叫绿做点粥来。开始本来有准备着得,不过已经凉了,还是弄点新鲜的比较好。” 紫檀木点头,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细细的发丝铺在白色的枕头上,显得格外柔顺。黄仔细看了几眼,琳木,其实一点都不冰冷。离去的时候,黄轻声的关上门,生病中的人,不喜欢粗糙的声响,那会让人生出烦躁。 盯着门口的双眼有些出神,不知道无良师父那儿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补补她的功力的,这种无力感,实在不喜欢。唔,还是不要了吧,知道她伤成这样他指不定怎么洗刷她呢。就让它自然而然的回来吧,左右不过是时间,大不了她再推迟回山的时间,跟着大哥他们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盯着盯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脸,紫檀木眨了眨眼睛,确定是一张脸,一张有些讨厌的脸。转过头盯着天花板上,他来干嘛?她现在可没精力应付他。 悟沧绝澜很自觉的搬了根凳子来坐在床前,仔细的扫视了床上瘫尸的人几眼,笑眯眯的道:“看看,裹得跟大蚕似得多笨重啊。” 淡淡的“哦”了声,笨重就笨重吧,反正这也是事实。 见他一副恹恹的表情,悟沧绝澜扁了扁嘴:“喂,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啊?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嘛。来,给小爷我笑一个。” 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她真是觉得翻白眼对这人也是种浪费:“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们没有关系好的来关心她吧,那副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完全不像。 来干什么?丹凤眼微敛,似在思考这个问题。紫檀木有些无语了,上天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与世上,连自己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真是没长眼睛呐。 眼中光华一串,他知道了:“我来看你死了没有啊。” “哦”,她下巴朝着门的方向微抬:“那我现在没死,真是抱歉。还有,门在那边,劳烦你走时记得关上” 干嘛把不欢迎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啊,不知道越明显他就越无视吗?“刚才,我去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准确的说,是他和葛家小少爷去干了件好事儿。 紫檀木没什么情绪的“哦”了声,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理会听者的不在状态,他继续道:“然后,弄了个有意思的东西。” “嗯”,然后? “那个有意思的东西你猜是什么?”他丹凤眼溢满笑意。 “不知道”,不知道黄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么久了应该能弄出来了吧。 悟沧绝澜正要开口,怎知外面嘈杂的声音突然传来,隔着门板,绿的声音由远及近:“这间屋子里有病人,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怎么解释她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悟沧绝澜突然掀开裹紧的被角缩了进去,紫檀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丫的,放开你的手,她不喜欢被人搂着! 悟沧绝澜将床帘放下被子捂好,两个人裹一张被子再加上箍的这么紧绝不会被人看出来的。紫檀木的脸被夹在他胸口上,这才意识到他比她要高一个脑袋。她的脑袋被唔在被子里整个身体被箍进他怀里,不知道她是病人吗?这样的空气真不好。 悟沧绝澜将领口的被子放出一个口以便空气进入,这小子,也未免太小了吧,他是怎么干掉那些比他庞大几倍的对手的?真是挺神奇的。 他们收拾好的这功夫,绿和那群人的声音已经就在门口了,只听其中一个有些粗狂的男声道:“所有门派都已经同意了,还请绿姑娘配合。” 绿挡在门口,寸步不让:“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我才不管你们那些什么丢不丢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呢。他只是一个孩子,绝不可能和你们的失窃案有什么关系的,你们何必去扰他安宁呢。” 那声音粗狂的男子对绿不留余地的拒绝拒绝有些为难:“绿姑娘,我们也不想打扰了琳木小公子休息啊,也从没想过小公子会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扯上什么联系。只是在武林群雄集聚之日那盗者还如此猖狂的偷走了藏宝阁中的稀世珍品,整个谷中的门派都轰动了,势要捉到盗宝之人,现在整个万侯谷都已经找过了,就未剩小公子这里最后搜,这也是不想打扰小公子养病啊。” 搜宝,悟沧绝澜往怀中看了一眼,紫檀木亦抬头回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各自转开。 绿有些不自在的站在门前,人家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况且这是众门派一致支持的,他们衣骨教也不好扶了众人面子。只声音冷淡的道:“此事绿坐不了主,还请各位先问过我家公子。” “这·····”男子有些犯难,他一个管事去跟掌门提条件,能行吗。 不等他纠结完,便听郝连流月的声音从远处而来:“既然这位管事执意要搜,我们也不好再阻拦。只是大家都知道小公子如今身体有些不适,情况比较特殊。况且,小公子就算在武学上面是天纵奇才,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不怎么干净的事情,我不希望影响到他。”今晚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是清楚的。 “流月公子说的是,这些事情自是不该打扰小公子的。只是公子也知道这是在下职责所在,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那此处自然也不能例外。希望公子谅解。” 郝连流月的声音在月夜里显得更润滑:“呵呵,管事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要阻难的意思,只是小公子一向喜静,还望各位不要弄出太明显的动静。” 不让别人看别人反而更怀疑,搞的自己真像有所隐藏一样;相反,敞开了别人反而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男子赶紧应声道:“那是自然”,然后带着一众属下轻声推门而入。 这一众人虽则翻箱倒柜的,但动作也都放的很轻。绿没搭理他们,径直往床边走去,脚步刚停在床前,便听琳木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绿姐姐,把粥放在桌上吧,等凉了我在吃。” 是等不相干的人走了他在吃吧,绿了解的回身把餐盘放在桌上,顺便给了那男子一个不算怎么友好的眼神,男子赶紧弯腰笑笑。 郝连流月静坐在桌旁,绿为他到了杯茶,两人的静和一屋子忙碌的人显然像是两个世界。翻完房间能找的每一个角落,无果。男子走过来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流月公子,不知,能否,能否——” 郝连流月看着他,眼睛里还有些笑意:“能否什么?” 叹了口气,他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偏是被安排来检查这边。罢了罢了,认命吧。男子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不知能否掀帘让在下一看?” 郝连流月挑眉:“哦?”,这个要求得寸进尺了吧。 那男子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啊,两个字:流程。全屋没有,床也不能放过啊。腰弯成四十五度:“希望流月公子配合。” 本来以为这事儿不带答应的,毕竟不管是什么原因上位者都不喜欢被人踏进自己的领土,更何况还是要搜查这种事,哪知却听郝连流月轻轻一笑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绿,去把帘子拉开。” 绿点头,几步走到床边将床帘拉开。 众人皆向床上看去,只见整个大床显得很空,只中间小公子把正脸埋在枕头里,长长的头发散开覆盖住了整个脑袋,显然很不待见他们这帮人。 床上除了个人便空无一物,一眼便能扫出来。男子对着大床一礼:“打扰小公子了,在下这就离开。” 床上的人无所反应,男子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转身对对郝连流月一礼,道了声:“打扰了”,在郝连流月点头后领着一群人有些狼狈的离开了。 郝连流月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也没走进,对着床上温声道:“琳木好好养着,其他的事情交给大哥来打理就好了。天色不晚了,该回去了。” 床上的人脸闷在枕头里,紫檀木声音有些闷闷的应到:“嗯”。 郝连流月抬脚向着门口走去,中途转身看了眼桌边的绿道:“绿,你也回去休息吧。” “啊?”绿有些发愣,看了眼桌上的粥,“琳木说她饿了,我想等她吃点东西在走。况且,黄还没回来呢。” 绿的声音刚落,便听紫檀木小声道:“绿姐姐,把粥放那里,我现在突然又不想吃了。等黄姐姐回来再吃也不迟。” 绿只好点头,跟着郝连流月一起出去。“枝桠——”一声门关起,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确定走出去很远了,悟沧绝澜才转过头来,同时把被子大大的拉开,深深的呼了口气。“喂,我怎么觉得他那句‘天色不晚,该回去了’是意有所指呢?” 紫檀木抬头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下巴不得不搁在他胸口上让她很不喜欢,“你能出去了吗?” 悟沧绝澜双手探入他腋下一个上提便将他提到了与自己持平的高度,这小子,真轻。“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紫檀木看着他:“你想要?” 悟沧绝澜摇头,他不过就是有那么点点好奇而已,一幅画卷也不小,整个屋子翻遍也找不到。“我说了你喜欢就是你的了,不过是有些好奇嘛。” 第三十七章 千颤者 他的脸,离她太近了。她都能在他晶亮的丹凤眼里那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样子。还有,他的睫毛又浓又长,长那么茂密干嘛。紫檀木转眼看帐顶,“你先下去再说。” 好吧,干嘛那么小气,不过是躺一下而已。悟沧绝澜掀被,比紫檀木长多了的腿轻松跨过她身体,单脚落下时他突然顿了顿,整个人就这么悬在她上方:“喂,你还没告诉我我就下去了”,他突然凑近她笑道:“我下去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还会再上来的。” 好吧,她真的无话可说了,除了:“下去!”,声音虽弱,但气势不减。她不喜欢看着一张笑脸放大在她眼前,真占空间,碍眼。 “好吧”,他下去。另一只脚翻下床,他坐回凳子上,笑眼看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 没看起身帮她把被角理回原位的人,那本来就是他弄乱的该他弄回去。她道:“在床下”。 床下?刚才不是有人爬床下去找过了吗?悟沧绝澜眼波流转,原来如此。这床板挺厚的,掏空中间放一卷画完全没问题,再加上床上铺着毯子,还躺着他这个前五十名现在还无法动弹的琳木小公子,那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敢要拆床一搜的。这小子,挺聪明的嘛。“喂,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幽琳木”,他应该听到过的,明知故问。 悟沧绝澜扁嘴:“我不是说这个,这个名字真难听。” 难听?紫檀木看着他,悟澜,他的名字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看着床上的人明显有些不善的眼神,悟沧绝澜送出个大大的笑容殷勤道:“阿木,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 不等床上的人开口,红色的衣袍在房间中一转,他快步走过去端起桌上的粥碗,嗯,温度刚好。弃了凳子做在床边,挖出一勺粥送到他嘴边:“咯,张嘴,我可是头回干这种伺候人的活。要不看你半死不活的引起了本人无上的善心,才不可能劳烦到本人这双尊贵的双手呢。” 他善良?真没看出来。善变没天良倒是有感觉的到的。绿说的对,无论如何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况且,她是真的饿了。低头含住勺尖,粥流入喉咙。 悟沧绝澜点头,还算这小子识相,不管怎样都要有力气才行。可是——“阿木,你嘴巴太小了吧。”真的,一个男孩子嘴巴怎么生的这么秀气,他都能轻松含住整个勺子,他却只能含住半个勺尖。 紫檀木瞟了他一眼,还有完没完。 悟沧绝澜的嘴巴真不是盖的,最主要的是他完全可以无视和他意见不一致的眼神以及其他一切的表现形式,紫檀木大多数时候都看着他嘴巴开开和和不置一词。她生病的时候很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人的声音,可是这个人的声音尽然没有引起她半点反感。 当最后一口粥入胃,悟沧绝澜活动了一下有些机械化的胳膊,这种事儿,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做。将碗送回原处,他转头道:“阿木,天色不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爱走不走,她一点不想留。她总觉得跟这个说话能让她智商下降,变得越来越幼稚。至于那句阿木,名字而已,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叫她管不着。而且,这个人,她不认为他能听得懂她的话,他不过是告诉她一声他就这么叫,至于她让不让他这么叫结果都一样,那她干嘛跟他浪费口水? 悟沧绝澜越窗而出的时候,月亮很亮,开窗的那瞬间把这间屋子的阴暗都赶跑了,床上的那个小少年清秀的脸被月光打磨的很柔和。他唇角勾出个轻轻的笑,落在这个月夜里,不是习惯性的。 黄回来的时候看着桌上空空的碗楞了楞,然后她转头:“琳木,还饿吗?” 紫檀木摇头,她已经饱了,很饱,不止是吃饭吃的,还有憋气憋的。 黄收起碗筷交给门外守夜的侍卫,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早放那儿的针线,借着屋内的灯光静静的绣着。细细的针在锦布上上上下下像跳舞一样,昏暗的灯光下黄的身影有些朦胧。黄在做衣服,蓝色的衣服,紫檀木下巴搁在棉被上看着。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紫檀木破天荒的还在睡着,以往她都是闻鸡起武的。绿端了早餐进来,黄对她做了个禁声的姿势,指了指床上以口型无声道:“他还在睡。” 绿点头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指了指门外,黄跟着她走出去。到了院子里,绿这才道:“公子一早就去开那个劳什子的会去了,今天我两轮流照顾琳木。” “开会?不是昨晚就结速了吗?”那晚她还记得公子过了子时都没回来,那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们商谈个事情。 绿瘪嘴:“还不是因为昨晚那事儿,据说是万侯掌门昨晚偶然去藏宝阁才发现自己收藏已久的墨宝被换了。在众龙头齐聚在万侯谷之时那贼还敢来偷,真不知是说他胆大包天还是技高人胆大啊。唔,貌似这两词差不多。” “应该是属于后者吧。”毕竟人家偷到了,而且还没被抓到。 万侯谷大会在一夕之间成为了一个笑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大会是为什么而召开的,可是在它聚集各方强者商讨御贼之策的当头,万侯谷的藏宝阁被盗了。这当头一棒直打的一众掌门眼冒金星,心肺起火。太岁头上动土,这让他们的脸面放之何处!对盗者的憎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然而,憎恶是一会事,人除憎恶之外又不是没有其他感情。你可以因为丢宝对他深恶欲绝,但你也不的不承认他的本事,尤其是在以实力为尊的武林。所以,当紫檀木醒来感觉自己身体有那么点好转跟黄和绿表示她想见见阳光并被她们爽快答应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时,听到某些言论就一点不奇怪了。 万侯谷作为一个山谷,景色自然是很不错的。黄推着轮椅慢慢的走在山间小道上,到的一个小溪流旁边,紫檀木示意她们停下来。这处风景正好,有溪流,有不窄的平地,有很多竞相绽放的花朵,以及绿油油的草,旁边还有一个四角凉亭,几个少女少男在此处玩耍。 一个身穿白色内衫外罩黑色紧身坎肩,长长的护膝延伸至大腿,护手从手腕一直帮到肩的少女轻盈一跃从四角厅几步串到离紫檀木她们不远处的一块溪边石头上,她回头对着厅内的人大声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贼呢,反正,这人真是强悍!敢犯众怒的有几个?”她手指一一指过那三个男子,“你、你、你,你们敢吗?” 那被点的三个男子皆静默,他们的确做不出那样的事。 那女子见无人敢言,得意一笑:“看吧,我就说还是他最厉害。你们不知道,现在江湖上的热浪都被他绞起来了,名门大教又如何?还不是对他束手无策。” 另一个穿碎花百褶裙的女子却并不赞同:“一人力短,众人计长。以一己之力犯众怒,如此愚昧。” 那穿劲装的女子有些愤怒:“凌妍,你们西北荒瑜门被他盗过一次自然是对他呲之以鼻。你自己心中有刺看不到别人的能耐反说别人的不是,真是不可理喻。” 那叫凌妍的少女双眼有些凌厉的射向溪边的女子,女子昂着脖子回看着她,谁也不相让。半响,凌妍转头,背靠在亭柱上不再理会。 那溪边的女子以傲然的姿态宣布道:“我以后一定要嫁给像这个盗宝者一样厉害的人!” 紫檀木有些汗颜,虽然之前那些丢失的东西她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但发生在众门派集聚之时盗宝的人的确是她。不过,她还真没法娶这女子啊。而且,其实她倒是有些欣赏那叫凌妍的女子,虽则那劲装女子说她是心中有刺才不赞同,可她却觉得她说的并没有错,一人力短,众人计长,这么多人的智慧总会有效果,那帮掌门从来不是吃素的。 收回放在那边的视线,绿笑道:“最近关于这个盗宝者的事在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就连很多说书先生也把他当生故事散播到民间,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可不是嘛,民间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千颤者,说是只要他一出整个江湖都要颤上三颤。”黄笑着接到。虽则夸张,到到底也能差不多。 这只是一个意外,不怎么美丽的意外。她不过是不小心把这个盗者推到了最高处而已,如果一定要说风尖浪口的话她也不否认。不过以后,真没她什么事了,不关她的事了。 第三十八章 不平静下的平静 郝连流月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午饭,待女为他褪下外袍,绿拉开凳子待他坐好。喝了口凉茶,郝连流月的视线落在一进门就看到的人身上:“琳木,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 紫檀木并没有回自己房间吃饭,虽然她是伤患。可是,她觉得实在没必要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自然点,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会感觉到跟平时有什么区别。“这里挺好的”,她道。 大家在一起吃饭是挺好的,郝连流月也不苛求。“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这才是主要的。 望着大家都殷殷切切看过来的眼神,紫檀木表情沉静:“好多了”,见众人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她只好老实点道:“就是内力枯竭很不适应而已,应该明后天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有这么简单吗?当时伤的那么重,倒下的时候连生命气息都若有若无了。众人狐疑。 “虽然现在没感觉到内力,不过也就半个月应该就能回来吧。”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不过她内感觉的时候发现她的丹田比以前大了些了,这种情况以前没出现过,大概是戈天问的内力比她浓厚被强行撑开的结果。她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接过待女递来的墨玉筷,郝连流月的声音带着股凉茶的湿润:“等琳木的身体再好点我们便启程去宇山。” “听说今年狩猎会来的人挺多的。”绿咬着筷子道。 宇山,紫檀木垂眸,悟澜也会去吧。很好,她会好好报答他的。显然,想起这人的不止紫檀木一人。郝连流月眉目舒展,这个人还是他邀请的,怎么能不好好招待着。 此刻,躺在花阴下乘凉的某人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摸了摸漂亮的鼻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天大地大,唯享受最大阿!浪费如此大好的睡觉时光,无异于浪费生命,他才不会干那种事呢。 风暴来临前总有种不平静的平静,不知道万侯谷这两天的幽静宁然算不算是。紫檀木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只要不动用内力,也不会有什么显著的不适。不过她已经感觉到丹田传来的变化了,本来两天的时间就算伤的很重也可以让她补回一两层内力了,可是事实上她内感觉的时候却发现一层不到。 她突然生出了一个想发,似乎吸收别人的内力只要那内力比她本身强,就可以通过细鞭聚集到自己体内撑开自己的丹田,而丹田越开能聚集的功力就越多。这似乎是一种效果很显著的修内力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也实在太危险,一个不慎便有爆体而亡的危险。这修炼方法就是两个字:危机。而危机这两个字,就是危险和机会并存的。 在万侯谷无所事事的第三天,衣骨教众人总算启程去宇山了。众女齐齐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应付那些络绎不绝的来访客了,打着会见公子的名义,明里暗里的打听琳木小公子的事情。十三岁排名江湖第三十九名,史无前例。 在大轿子里找了个地方随意躺下来,紫檀木闲闲的翻着书。也不知道这骄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外面阳光那么浓烈,她居然能感觉到身下有凉悠悠的冷气传来。说也奇怪,这一轮太阳似乎不知道要休假,每天按时上下班,一点也不厌烦。她本以为长长的太阳天后会有突如其来的雨天,结果一直到现在它都没有要罢工的势头。这个年头,不知道又有多少庄稼要歉收了,在这样的年代,百姓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琳木”郝连流月轻声唤了一声看着那页书很久没翻的人,见仍旧没反映,带了点巧音道:“琳木,回神。” 紫檀木眼珠子转了下,扭头看悠然靠在待女腿上的人。她刚才,想多了,自觉不自觉的。那些问题,不是现在的她能解决的。“狩猎会,是怎么个情况?” “狩猎会嘛,其实就是一群闲的无聊的人聚在一起没事找事做。也不知道那些武林人士怎么就那么有时间年年聚会,按理说家族或者门派再或者自己的事情也应该不少的。”郝连流月伸长了单腿舒服的靠着继续道:“其实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公事,被众人认可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人们总会有无穷尽的需要。聚在一起嘛,总能引起什么共鸣,说不定就有什么想成的事儿做成了呢。” 紫檀木点头:“那么这次,咱们也是其中一员了”,她还蛮期待的。 郝连流月一笑,正解。 红打马过来道:“公子,宇山的别庄已经准备好了。” 郝连流月点头,那里,他已经很久没去了。“今晚就能赶到吧?“ 红低头大致算了算,回到:“应该夕阳落下之时就可以到。” 紫檀木抬脸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此时还不到中午。 红估计的一点不差,在夕阳落下之时,一行人总算到了宇山脚下。骄子尚未落地,便见的门口两排女子列队相迎。打头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上前几步对着大轿行了一个大礼:“顾子,见过公子。” 待女上前拂起雪纱,郝连流月略微弯腰,长发滑下来,很是轻柔的拂过他脸颊。踩过柔软的垫子,下的地来,他优雅的迈着步子,到了那女子面前,伸手微托着她的身体拂她起来。“顾子,辛苦你了。” 顾子笑着摇头:“顾子不苦,一点不苦。” 几步下娇,站在红黄蓝绿之中,紫檀木只是看着,没有上前。能得大哥如此相待的人,怎么可能一般。红黄蓝绿的地位不低,却也不见他这么客气过。 “顾子,是上一任门主的女儿,在教里的地位非常高。”知道她一无所知,黄在她耳边轻声道。 紫檀木点头。不过,自己的女儿不传位,反而将一个女子门派交给一个外人,还是个男子,似乎有些奇怪。 寒暄过后,顾子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转到了多出来的人身上。上前几步,拂身一礼,笑道:“这位便是琳木小公子吧。这几天我们可是经常听到关于你的各种传闻呢,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顾子真是佩服。” 她有这么出名吗?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紫檀木没接她的话,只是声音清润的叫了声:“顾姐姐。” “顾子别介意,琳木只是比较清冷,人还是挺好的。”郝连流月出声解释到,琳木话不多,顾子却是很热情的。 顾子并不在意:“我早听说了有关琳木的事情,刚才只是打趣他呢。别以为我没在公子身边呆着就什么都不知道哦。告诉你们,你们这一路大到万侯谷大会小到你们每顿饭吃的什么我都清楚的。” 寥寥几语,情谊便不难看出。衣骨教的人,真的让人很舒服,紫檀木站在他们中间,却丝毫没有半分不适应的感觉。 顾子拉着紫檀木直接往大门口走,回头向众人招招手:“你们自己知道的,各自找地儿去啊。放一百万个心,琳木我会安排好的。” 红黄蓝绿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各自转眼。顾子这自来熟的本事,真是让她们拍马莫及啊。郝连流月转头看着她们,悠然笑道:“你们公子我,被遗弃了呢。” 可不是嘛,众女点头。以前顾子一看到公子那个叫热情啊,面面俱到,她们完全插不上手。看看今天,只是最开始很关注了下便把他晾一边直接拉着琳木走了。顾子,母性大发的时候,真的是很慎人。而公子,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被顾子‘遗弃’也是可以理解的。 以前觉得红黄蓝绿就已经很细心了,如今见着顾子,紫檀木总算清楚的感觉到什么才叫无微不至了。一进门顾子就关心她喜欢什么样的房间,然后想吃什么她一定让绿做,然后冷不冷热不热,热到什么程度,有什么特殊要求,什么兴趣爱好等等等。就连被子上有那么一个刺绣打下来的小细结,她都强烈要求换。 紫檀木坐在河边柳树下的凉椅上,心里有些松口气。她不怕疼不怕累,杀人放火都不怕,可是,顾子,她真的有些怕了。没有理由拒绝,没有理由不听话,更没有理由干一架。顾子真是太太周到了,人家关心你,就算真的是太过火了,你也不能对别人怎样吧? 现在,让她好好乘凉,她认为是顾子这一晚上下来做的最得她心的一个决定了,总算消停了。清静,真好。 衣骨教的这个别庄位于宇山脚下,环境很好。上面是山,山下有些错落的小村庄。有世俗的袅袅催烟,亦有山岳的宁静悠然。 夏月的夜晚,坐在有溪流的柳岸边,躺在凉椅上,这感觉,真的好舒坦。望着头上飘飞的柳絮,紫檀木静静任思绪跟着柳絮走。 “咚”,水声在旁边想起,像石子入水。紫檀木侧头看去,圈圈水波安静的挡开。 “咚”,水声比刚才大些,溅起来的水花沾上了她被风吹的有些不安分的衣摆。 见她仍不理,水声更频繁了,石子一颗颗下掉。紫檀木干脆盯着头顶的枝桠不动了,任水滴把衣衫打湿。能在衣骨教高层都在时潜进衣骨教别庄,按她如今只有三四层功力的身体,再怎么防范都是枉然。既然他是引起她注意而不是直接对她怎么样,她便倒不如不管。 第三十九章 狐狸 见这样都不理会,那人也觉无趣了。老柳树背后,错步而出一个人。他背对着月光,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 “今夜夜色正好,随便出来走走也能遇到同是赏景人”,那人出声道。 听这声音,是个年轻男子。他向她走近,不变的方向,还是看不清脸。紫檀木坐起身来,看着清澈的溪流道:“阁下不请自入,未免太自觉了吧?” “我只是误入而已,真的。信步一走,便遇到了琳木小公子。”语气,万分真挚。 他认识她。也是,不认识干嘛找上她,还是在她没什么力量的情况下。“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琳木若是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会过意不去的。” 嘴上说着过意不去,却半分没有那个样子。男子长身站在她旁边,声音如夜色般幽静:“千颤者,是吗?” 千颤者,紫檀木心中一突,他怎么知道?不可能啊,那晚就只有她和悟澜两个人去过藏宝阁,这个人不是悟澜,悟澜也不可能说出去,那么他应该不是说她吧。虽心中有些不确定,但声音却是一贯的镇定:“千颤者?莫非阁下知道是谁?方便的话,不妨告知一下,我也很好奇。” 那男子轻笑,凉悠悠的。他微低头看着坐着的人,“我自然知道,不过,不告诉你。” 借着这个弧度,月光有些偏,紫檀木看到了他的侧面。侧脸线条很是流畅,嘴唇不厚不薄,然后,面部特征没有了,一张冰蓝色的面具遮住他半张脸。紫檀木看着清澈的溪水,月光下,小溪边的花木清楚的倒映在水中,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千颤者,我也知道了,不需要告诉。” “有人来了,如此良辰美景我又得一个人赏了,真不美好。”他有些可惜的道。 听到远处而来的脚步声,紫檀木有些想拂额了。她突然觉得,其实这个不清不楚的人留下来也不错。不知道她会不会武功,至少他们来一架的话她可以再多消停一下。“是啊,真不美好”,她重复到。 “琳木”,人未到声先至。紫檀木听得一声水声响,环顾四周时那个男子已不见其影,而顾子紫色的长裙却穿过一路绿树红花向她而来。 躺回凉椅上,等着那张热情四射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紫檀木已经可以想象解下来她要说什么了。 顾子绕到凉椅前,一打眼就看了蓝色衣袍上颜色深了一些的衣摆,“琳木,你玩水了啊?这大晚上的,小心着凉哦。” 玩水?好吧,是她玩的。随手挠起椅角旁零散的小石子,再随手扔了颗到小溪里,石子连串了好几下才沉到水里。顺手递了颗小石子到满脸好奇的顾子面前:“顾姐姐,你要试试吗?” 顾子伸手接过,对着水面比划了几下,待觉得差不多时,一个甩力,石子脱手而出。“咚”的水声想起,顾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被水花打湿的裙摆。石子直接掉进了水里,瘪嘴:“不行,它不跳。” 紫檀木再递过一颗小石子,“再试试,找到技巧就好了。” 顾子接过,一颗、两颗、四颗,石子不断被丢入水里,水花在水面上跳跃。 紫檀木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将手中收集的一把石子递给她道:“顾姐姐,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顾子双眼专注的看着刚扔出去的石子的反映,反手摸过紫檀木手里的东西,头也没回的点头道:“嗯嗯,你去吧。记得,洗澡的时候水中加点养气的药材,睡袍不要放在离浴盆太近的地方容易被蒸气打湿,不要赤脚踩在地上,这里潮湿,还有······” “嗯,嗯,知道了。”她说一句她便应一句,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溪边的女子还在和小石子做着斗争,紫檀木慢慢走出那片幽静的天地,她是真的困了。不过,在睡觉之前,她还有件很麻烦的事要去做,但愿能有效果。 宇山,共有十二座山峦,一座主山峰。这次的狩猎会开场在主峰,山麓地带已经准备好了地方,场面一点不比万侯谷差。毕竟万侯谷是一派举办,而每年的宇山狩猎却是众门派合作促成的。 衣骨教作为宇山狩猎会的举办者之一,虽然往年都是只出资不见其影,但今年到底是露面了。当雪纱大轿在大会要开场的最后时刻落在那早就空出来的很大一片地面上时,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被那漫天的花雨黏住了。 “阿木,看我带什么给你了。” 众人的眼球还没从这一片粉红中扯出来,便被视线中的另一抹血红闯进了。只见漫天飘飞的花雨中,有一人飞身而来,红色的衣袍划空而过,灿烂夺目的笑容映红每一双眼。那一方红色空间里,他的皮肤很白很白,丹凤眼愉快的眯起,嘴角勾的有些邪气,红色的怀抱里,毛茸茸的雪白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了。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要在衣骨教的排场摆出来时这么高调的出场。头一回,流月公子的风头被人先一步抢了。 这人,能知道什么叫低调吗?好吧,其实她已经可以习惯了。看着一路走到她跟前的人,他怀里的东西,她认识。“狐狸?” 丹凤眼弯了弯,他将怀里的小东西露出来给她看,“是啊,我上山的时候正好遇到的。怎么样,喜欢嘛?” 这种小动物,他怎么就会想到她喜欢?她一向没爱心。正要开口,却听有人惊讶道:“那不是雪狐吗?天哪,澜公子真厉害,居然能捉到极少出现的雪狐。” 雪狐?紫檀木转眼去看郝连流月。郝连流月道:“雪狐,一般只在冬季的雪原或大雪山出没,宇山据说十几年前有人看到过。不过,这天下已经很久没有它的消息了。” 这么珍奇,他干嘛送给她?她没伸手去接,跟前捧着雪狐的手又离她近了一步。紫檀木抬眼,面前这双眼睛,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真诚?“它好像不喜欢我”,是婉拒,也是事实。那只雪狐,披着一身白的耀眼的皮毛,万份柔顺的匍匐在他怀里,可那双清澈的仿似不盛万物的眼睛却不怎么美丽的盯着她。 “是吗?”悟沧绝澜笑眯眯的摸着狐狸脑袋,那雪狐不知道为何眼神有些闪躲,然后就只见那双清澈的眼睛圆滚滚的滴溜溜转着异常可爱。 “这,可是真正的难得一遇的雪狐啊。澜公子未免也太大度了吧。”旁人羡慕道。谁有幸捉到雪狐不是自己万般珍爱的养着生怕别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哪有这种一心想送人的。 “两位少年天才聚集于此,我和众位今天真是有眼福了。悟少爷能有如此气度,穆某佩服。”这个声音,不用说,紫檀木都知道是穆青。真是有些阴魂不散。 悟沧绝澜笑意不浅:“穆掌门若是喜欢,相信凭掌门的本事要抓也不难。”他手指轻柔的玩弄着雪狐的耳朵,狐狸乖巧的窝在他怀里,还不忘丢了个眼神给紫檀木。 紫檀木有些兴致的看着那只狐狸,她敢保证它刚才那眼神是赤裸裸的得意加鄙视。真是有意思,这只狐狸通人性呐。 雪狐有那么好弄到吗?就算是穆青这个第二大派的掌门也不见得行吧。不说雪狐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能遇到它的机缘有多渺茫,就说它本身的聪慧和身体灵巧性也让人奈他不何。由此可见这澜公子得到它是多么的难得了。众人不得不眼红,看着紫檀木的眼神就更关切了。 面对这这么多殷切的眼神,和眼前这双异常殷切的眼睛,紫檀木很淡定:“我没有爱心”。 这倒是真的,谁曾见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少年手软过呢?对人尚且都不心慈,哪会对动物手下留情。众人倒都希望这悟澜少爷收回雪狐了。 狐狸的眼睛看着她,有些愤怒。紫檀木不明所以,她说她自己没有爱心也犯着它了? 悟沧绝澜毫不在意,拍了拍狐狸的脑袋,一把把它放紫檀木怀里道:“咯,现在它是你的了,不喜欢随你怎么处置。” 狐狸在紫檀木的怀里不安分的妞来动去,悟沧绝澜含着笑意的话让它的动作僵了僵,随她怎么处置······ 这算是强行塞给吗?紫檀木也些为怀里的小东西悲催了,想它堂堂一个稀世珍品居然被人这么嫌弃,换谁谁能忍。而且还是塞给她这么一个不懂什么叫爱惜,什么叫细心照料的人的人身上。总之,它前途堪忧呐。 悟沧绝澜看了眼在蓝色的怀抱里闹别扭的狐狸,笑意满满的丢给它一个眼神,小狐狸,你可要好好表现。狐狸停止了挣扎,圆溜溜的眼睛不情不愿的闭起来,窝在陌生的气息里。 紫檀木垂眸看着这番互动,她怎么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呢?这个人又不是什么好人,笑面虎而已。要说他真那么大方,还是对她这种没什么关系的人,打死她也不信。当然,打不死她也不信。 第四十章 极品宝马 他们这一出场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这大会本该开场。大会负责人有些为难的跑过来执礼道:“众位打扰了,狩猎会即将开始,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吗?” 郝连流月点头,在黄摆好的乌木椅子上坐下,紫檀木环顾了下全场对对面的人道:“你的位置?” 悟沧绝澜耸耸肩,他本来无门无派,而且他也不乐意移位了。 郝连流月轻笑:“澜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在我衣骨教暂歇。流月邀公子前来,倒是忘记这事儿了,实在很是抱歉。” 是忘了,还是刻意忽视?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悟沧绝澜眉眼飞扬,笑意满满的道:“却之不恭”,然后很自然的站到紫檀木旁边。 在凉椅上坐下,紫檀木没去关注身边跟着坐下的人,怀里的小东西够她考虑的了。这只雪狐,真是不消停,在她怀里一点不老实。毛茸茸的身子,挠的她有些痒。有它在,她有种感觉,可能她什么事都干不了。比如,现在的狩猎会开场她就半点没听进去。等它终于折腾的有些够了,她才听到那主持人最后一句:“以夕阳落下为终止时间,以猎物综合价值最高者取胜,望各位狩猎愉快。” 热烈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的传来,猎物,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词。欢呼过后,场下众人都三五成群或单人独行的离场各自策马而去。 郝连流月也站起身来,领头向衣骨教的栓马处走去。紫檀木搂着狐狸亦步亦趋的跟着,悟沧绝澜看着一人一狐也半步不离。 衣骨教众人虽是女子,可武学马技等一点不比男子差,看到一个个策马而立的美人,紫檀木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红颜铿锵。抚琴弄墨是女子的美德,可策马扬鞭未必不是另一种别有韵味的美。紧致的衣衫把女子美好的身材展现出来,干净利落束起的头发让人神采飞扬,衣骨教这方风光,让路过的江湖侠客们直接看傻了眼。 顾子拉着两匹精壮的马到他们跟前,拍了拍马脑袋,那马低头蹭了噌她手,顾子被手心痒痒的热气逗笑了:“这马可是仓里源那帮马贼从苍国大草原上弄来的最好的莫袭宝马,日行千里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莫袭宝马?”蓝闻言一个翻身跳下马向他们走来,细细打量过那马,对顾子道:“真的是莫袭宝马。你是怎么弄到的?这东西可不多啊,连穆青胯下的那匹也是‘打劫’到别人的。” 说起这个,顾子颇为自豪:“去年我去仓里源办事,无意中帮了一个汉子,怎知那汉子竟是那帮马贼中不小的头头。那汉子真算是个爷们儿,不乐意欠我人情,便以五匹莫袭宝马为礼,以作报答。” 那得有多大的人情才能让视马如命的马贼送马中珍宝?众人无不在心中估摸。 “然后你便果断的接了。”绿陈述道。按她对顾子的了解,这种好事,只怕她当时没笑花了脸,哪有不接的道理。 顾子翻了个白眼:“有便宜不占,你以为我是傻子啊。”话音刚落,顾子的眼睛便被吸住了,指着一个方向招呼他们道:“快看,公子上马了。哇,公子好厉害,那马在他身下居然温顺的半点不挣扎。” 众人向那处看去,果然见郝连流月长袍散在马背,倾长的身子稳稳的立在马上,长长的手指一手扣着马鞭,另一手轻柔的抚顺马儿的皮毛。马儿享受的贴着他的手,在他身下万般乖巧。 “听说莫袭宝马是极难驯服的,他们天生野性难控。”蓝看着旁边这扬高了脖子练着蹄子的马道。 顾子很有同感的点头:“想当初我驯服那一匹马都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还有好几次差点从马上甩下来呢。” 这马,真的那么狂吗?紫檀木伸手拉过顾子手上的马鞭,扯了扯,那马纹丝不动。单手抱着雪狐,紫檀木飞身而上。 “驾!”双腿紧夹马背,马鞭一扬,那马仰天一声嘶鸣,蹄子在地上几步乱串,既然开始疯狂摆动身子四处乱跑。 “琳木——”顾子担忧的叫到。他瘦小的身体在烈马狂烈的挣扎中像弱枝般随时都可能折断。 紫檀木紧夹双腿,手死死的拉住马鞭,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这马,力气太大了,她都扯不住。身前,被挤压了空气的雪狐在奋力扭动着。 郝连流月打马而来,他不断尝试着去接近那马,谁知那马竟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根本无法靠近。 “怎么办?那马发狂了,公子根本接近不了。”绿急的跺脚。 众人皆盯着那马上摇摆不定的人眉头紧皱,谁也没有开口。 烈马一掀长蹄,半个身体都直立了起来,紫檀木抱住它脖子的双手被强行挣开,整个人向后倒去。 “不要——”众人不禁出声。 天地倒立在她眼里,身体还在后缀,头发已经洒在了地面上,很快的,整个脑袋都会驻地。狐狸爬在她身前,四只爪子狠狠的抓住她衣服,正好与她大眼瞪小眼。紫檀木眼明脚快的双脚勾住马后蹄,那马儿在整个身体完全直起前双腿往下落去。 “砰!”的一声马蹄踏地,地上的尘土在它周围纷纷扬扬。 悟沧绝澜松了口气,莫袭宝马果然不愧是马中精品,阿木不剩几层功力,要解决它还真是个问题。双眼精确的扑捉到那个毛茸茸的白色物体,丹凤眼眯起,它倒是抓的安稳。 雪狐浑身颤了颤,小脑袋转了个圈,总算在看到那团红色时找到了缘由。 烈马双踢扬起,疯狂的摇动着身子,紫檀木感觉她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要散架了,掌心里已经有好几根扯断的毛了。那马一个急速俯冲,后踢忽然一弯,使劲一摆,紫檀木双手脱力,整个人被抛下马背。 “天哪——”黄捂住嘴巴,满是担忧。那马,怎么会那么烈?连琳木都驾驭不了。 双腿夹住马腹,紫檀木奋力倒挂在马肚子上,刚才,还好她双腿夹的太紧,就算被甩也没有掉在地上。胸前一松,紫檀木低头一看,那雪狐竟然在这么晃动的时候放开了抓住她衣服的爪子,它这是找死吗? 狐狸软软的小腿踩过她衣袍,四腿弱小却无比灵活,在疯马的一顿狂奔猛晃中竟然几个弹跳便踩到了它头顶,前爪揪住马儿的耳朵,雪白的身体在朱红色的马头上晃荡却始终没掉下来。 它在干什么?透过马颈,紫檀木看着上方趴在马耳朵上的狐狸。 “马,停下来了”,绿有些反映不过来。 众人同样不知所以,刚才还那么狂烈的马,竟然慢慢的停了下来,如今甚至很是温和的在地上漫步。 紫檀木楞了楞,然后爬回马背,重新拉过鞭子,脚下轻碰马身,那马竟然很配合的按着她的指示行动着。 狐狸松开爪子握着的耳朵,几下便重新跳回了紫檀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自顾自的躺下来。紫檀木没动,任它为所欲为,转头去看它原本的主人。 悟沧绝澜对着转头看他的人灿烂一笑,走到另一匹马前,拍了拍马头,一个翻身跃起。打马而走,那马没有半分反抗。 众女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公子不用驯服就安稳的坐在一向以狂野著称的莫袭宝马上,悟澜公子也不费丝毫力气就让它乖乖听话,这马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反到是琳木比较正常,虽然很危险,可是对莫袭宝马来说这才是正常的。如果琳木真的有致命危险的话,就算那马再野蛮,蓄力一掌下去多强悍的身体都得倒下。只是那样倒真可惜了一匹好马。 顾子轻皱着眉头,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和莫袭宝马相处也有一年了,多少对他们有些了解。她那匹马当初她坐上去的时候也很难驯服,却绝对没有这么疯狂。难道——,顾子几步跑过去,不理会琳木疑惑的眼光,站在那匹马前仔细的观察。 眉目一展,果然。顾子仰头一笑:“琳木,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这匹马可不是一般的莫袭宝马。” 见众人都疑惑看来的目光,她一指马脸:“额间有红色的一团毛,这是马中极品的标志。”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朱红色的毛发中,果然有一处红的比较深,只是因为同是红色而不容易被发现。莫袭宝马便是马中珍品了,它之中的极品,那的多彪悍呐?琳木的运气,果然太强了。 这马,竟还有这身份。紫檀木没去关心那众人赞叹的极品马,她只是斜低着头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狐狸,她对它的兴趣比那马大多了。 郝连流月策马夺过众人的视线,他轻声下令:“上马,出发。” 众人齐齐翻身上马,兵分几路,向着自己预定的方向而去。十二座山峰,日落之前聚合,猎物,在前方等着。 第四十一章 遇袭 郝连流月走出不几步便被早等在那里的几位掌门拉走了,狩猎是一回事,他们自是还有他们的事情要去商讨。红黄蓝绿几人自是不会分开的,最后便只剩下顾子、紫檀木以及悟沧绝澜。 三匹莫袭宝马载着三个人漫步走在山道上,与路上弯弓奔驰的人步调完全不一致。马儿行至一个三叉口,由于没有目的的主人没有发出指示,三马在此停了下来,细碎的踏着蹄子。 顾子看了眼他们面前的路径,拉着有些乱动的马儿道:“往左这条道是去畜林的,那边动物很多,所以这一路上的人都往这里走。” 周围打马而过的基本都会先和他们打招呼,一个衣骨教的核心人物,两个前五十名新进的少年天才,想忽视都难。而这些人,也都的确是往左边的这条道上去了,右边的,至今他们还没看到。 悟沧绝澜饶有兴趣的问:“那右边呢?” 顾子双眼望进右边那条幽深的小道,神色有些莫测:“右边,是半山坡的一片幽林。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别去那里。” 左边是条康庄大道,可容六匹马横过。右边是条幽深小道,最多两匹马并肩。正常人都会选择左边,可是,不正常的人呢?悟沧绝澜丹凤眼微咪,笑意挂在眼角:“为什么不去呢?” 顾子转头看他,她就知道这人就这样的性子,越不想他去他反而越有兴趣,让她不说清楚都不行。“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地方地势很险恶,很容易遇到危险。” 危险?就这么简单?悟沧绝澜看着顾子,她明显的有所隐藏,他有那么好糊弄吗?“不用担心,凭我和阿木的伸手,还怕危险吗?” 紫檀木凝眸看他,她什么时候说她要去了?而且,她的伸手,就现在只剩几层功力,也不过一般般而已。 顾子征询的看着琳木,很显然他并没有要去的意思。顾子虽然还是笑着,不过音线已经不那么友好了:“澜公子,我们小公子身体不适你是知道的。” 悟沧绝澜笑着点头,很自信的道:“放心,有我在,她出不了什么问题。” 就是有你在才怕出问题呢!心中虽这么想,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到底还是说:“公子托我好好照顾小公子,若是知道我让他去了危险的地方,只怕公子那边,不好交代。” 说的好像她是个小孩子一样。好吧,就她现在这个小身板,本来就是。可是,她实在是个没有一点孩子情绪的人。“顾姐姐,既然悟澜一定要去,琳木若是失陪岂不是很窝囊。放心,百名挑战赛都闯过了,一片幽林能奈我何。” 虽则她们都以照顾他为名,但他的事情她们从来无权干涉,公子从一开始就说过,他的事一切凭他自己决定。顾子只好点头:“那么,你们小心点。我去找公子,告知他一声。” 不是她怕跟去,而是她的功夫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去了不过拖累而已。 悟沧绝澜满意的点头,双腿轻打马腹,马儿听话的向右边而去。紫檀木跟上,转角的时候和顾子的眼神交汇,两人眼里,笑意莫名。 等两匹马消失在小道尽头,顾子立于马上,紫色的长裙洒在马身,不稀不疏的树木站在周围。收回望着那两个背影的眼神,打马向左边去。公子交代的事情,她已经圆满完成了,但愿琳木也能成功。昨晚,她其实知道琳木去做了些什么。 转过那条小道,眼前的路并没有宽敞起来。看来顾子说的没错,这里的确少有人来。而人们不愿去的地方,通常不是因为隐藏的太深找不到就是那地方实在不是好地方。宇山狩猎会开了那么多年,就算十二座山峰很大也该被摸索过很多遍了,这里自然是属于后者的。 悟沧绝澜放慢马速和身后的人持平:“阿木,这地方好像不太正常。” 周围太幽静了,草木深深,和他们进来之前的喧哗差别太大了。没有看到一个狩猎的人他们可以接受,可是这么段路下来连猎物都没看到一只就太不正常了吧?而且,按常识来说,动物对危险是最灵敏的。 紫檀木搂着怀里有些不安分的雪狐,这狐狸,开始都已经很安定的睡了,自从进了这条道后就一直有些躁动。她点头:“的确。你的狐狸,不喜欢这里。” 这话,悟沧绝澜不赞同:“不是我的狐狸,我说过了,送给你就是你的了。” 狐狸眼睛眨了眨,不再动弹了,窝进紫檀木怀里,看起来竟有点委屈。对于这个问题,紫檀木只是略过不提。“要回去吗?” 回去?悟沧绝澜笑:“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回去干嘛。莫非,阿木你怕了?” 怕?紫檀木有些好笑:“是,我怕”,见诧异望着她的人,继续道:“我怕我不知道什么叫怕!” 悟沧绝澜展眉一笑,的确,怕不知道什么叫怕!这小子,越来越和他胃口了。“阿木,一会要是有什么动静,你最好站在我后面。” 紫檀木看他,他这算有些袒护她吗?还是,想获得更多······。手指不轻不缓的抚着雪狐柔软的毛发,她垂眸道:“丢大半功力,还不至于是个废人。”自然,也不需要这种特地看护。 好吧,他自作多情。悟沧绝澜使劲一拉缰绳,那马一甩蹄子扬长而去,只留给身后飞扬的尘土。 紫檀木坐在速度不改的马儿上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思想,突然的加速,这是干嘛?不过,他走的,真是正好。 紫檀木打马跟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始终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等悟沧绝澜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那条小道上走了多远,是面前这片密集幽暗的林子挡住了他的脚步。而身后一直响起的马蹄声,不见其影了。 下马拉着缰绳慢走进林子里,仰头,在这里光线大半分被阻挡在外了,只有几许顽强的光芒挤过密集的枝桠射进来。 马儿强健的身体压在地面上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那地上还有去年落下未腐烂完的枯枝被林中湿气打湿,润润的,脚踩上去能隔着薄薄的鞋底感觉到微微的凉意。 拉着马走在树木密集的林中,在光影中穿梭,血色的衣袍是那么显眼。路过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几片绿叶从空中飘下划过他眼前,悟沧绝澜伸手接住。纯正的绿色富含生命之力,这个时候落下来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丹凤眼一眯,绿叶如刀片般脱手而出,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嗤——”的一声后,一滴血从枝叶中落下来,滴进他红色的衣袍里。 嘴角邪邪一勾,丹凤眼里有几分冷意。双腿在地面画快速出一个圆,红色的衣袍在空中翻飞,满地的落叶被带起旋转成圈,如丝带般直涌大树枝卷去。 轰然一声撞响,大树猛烈的晃了几晃,巨大的枝桠倒塌在地上,枯叶之上又生绿叶无数。 而在撞击之前,有几道人影划空而过。 悟沧绝澜看着包围着他的这六个黑衣人,嘴角弧度未变:“大树地下好乘凉,可大树上头便是鸟。是鸟,便该射了炖汤!” 那黑衣人没有开口,回应他的是整齐的剑光。六道剑光围剿而来,悟沧绝澜被困在正中间。 然而他不慌不忙,剑甚至没有出鞘,脚尖轻轻一点地面,双臂如翅,整个人跃上空中。六道剑芒在他身下交叠,他落下,脚踩在六剑中央。 少年血色的衣袍在空中飞扬,镶着红磷石的剑在光束中隐隐闪烁,直立的身姿傲视着脚下进攻者。 六人齐齐发力,在雷霆重压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武器拔出,侧握在手中以待搏击。双脚落地,悟沧绝澜眼神走过全场,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 六个人中有三个人突然动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三个不同的高度,同时向他攻来。 悟沧绝澜反手一剑挡住后腰心的攻击,剑壳和剑刃的碰撞擦出激烈的火花。脚往后踹,前身自然弯起,头上的剑光横陈而过,脚下有剑光一闪。悟沧绝澜翻身落地,那先前在他身后的人捂住胸口倒退而去。 三人攻击刚过,另三人便快速而来,不同的路线,同时的进攻,车轮战轮番不休。 悟沧绝澜一个手刀砍断一人手腕,另一手拉过他手膀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将那人掀翻在地,那人,骨骼全断。收拾掉一个,悟沧绝澜半点不停息,瞬间移到另一人身旁,双手突袭,扣上他握剑的手一挥剑便刺入了身后欲偷袭他的人身体里。抽剑而出,手一弯,剑刃从眼前划过,身前这人的喉咙,鲜血如注。 悟沧绝澜双眼扫过全场,六个还剩下四个。四个都已经废了,两个还有什么用? 那两人握紧了手中剑谨慎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少年。 “我也不问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是自刎,还是要劳烦我亲自动手?”笑意不变的嘴角,有些邪肆的音调,吐出来的却是冷意。 “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吧。”说话的,不是在场七人中的任何一个。 第四十二章 灭你,轻而易举 悟沧绝澜站在原地,见得那话音刚落便有六道刀光同时射入,六个头颅瞬间抛向空中。干净利落的切口,血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然后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几棵树之中,四十来岁的年纪,漫步向他走来,却一打眼便到了他跟前。 这张面孔,他不认识。丹凤眼愉快的弯起,他笑:“不知阁下是那路高人?帮悟澜解决了这几人,悟澜可该怎么感激呢?” “能为您解决问题,真是我的荣幸”,那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们没完成任务,留他们不得。死,只是便宜他们了。” 悟沧绝澜仍旧是笑:“能死在主人手里只怕他们也瞑目了。”还是,死不瞑目? 那人没有否认,却另起一题道:“有样东西要送给您,相信您一定很有兴趣。” “哦?”别人知道他是谁,他却不知道别人是谁,这说明什么?他已经不用去想了。 那人双手一拍,便见几棵树后走出几人,和先前那几人差不多的装束,只是领口处形状略有不同。那最中间的两人一人一只手搭在一个人肩上,半步不离的跟着。 紫檀木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事,看来不止他们看上了这个地方,也许在他们之前这里便被人盯上了。而她还这么不凑巧的在最无力的时候遇到需要力气的活儿。悟澜,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要对付你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 悟沧绝澜自然认得出来那人怀里一动不动的白色物体是什么,这个人又是谁。可是悟沧绝澜不动,连眼神都没半点变化,他仍旧看着那人笑道:“这是就我有兴趣的东西?” “连雪狐这么珍贵的宝贝都能送的人,对您来说自然不一般吧。”那人半分不为所动。 “呵呵,阁下真是有趣。随便把阿猫阿狗送人这种事很正常啊,雪狐再珍贵又如何,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不在乎,在我眼里它和它们有什么区别呢?”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团白色的东西仍旧一动不动。 这种事,的确也挺符合他的风格。那人道:“既然您不在乎,那么我便不客气了”,继而转身吩咐那几人:“杀了他!” 杀了他,声寒意冷。丹凤眼眯了咪,那几人果然拔剑了。阿木,现在根本没有打的过他们的功力,否则也不会被抓了。狐狸······ 拔剑的声音整齐一致,如一道利芒将听觉割开。紫檀木双手紧握,手中,还是没有一点力气。 而此时,剑光已经直刺她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芒突然从紫檀木怀里串出直奔最近的人而去。 就趁现在!紫檀木下脚半步,脚跟狠狠一踩。一把拉过咬挂在那人手腕上的狐狸趴下身去,同时手掌往地面狠狠一拍。 “咻、咻、咻”无数的箭矢穿过密林从四面八方向这方射来。 “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提剑的人反应快的还能挡几剑,没反映过来的直接被一箭穿身。顿时,地上又多了几具横陈的尸体。 趁着这混乱的当头,红色的衣袍穿过层层箭矢向那一人一狐而去。 那中年男人双眼冰冷,居然在他们的埋伏中下了埋伏!岂有此理!大掌一伸,满地的残剑被他掌心的旋窝吸起。五指转动,所有的剑都转换了剑尖——直指那两人一兽! “去!”那中年人一起沉喝,残剑破空而去。 齐刷刷的利芒映在他眼里,手指在红磷石上流转。待的那锋芒的利流掀起了他衣衫,悟沧绝澜拔剑而起,剑光横扫而过,他整个人与那些剑光融为一体。 紫檀木趴在地上仰着头背部弓起,胸前的狐狸前爪撑着身子蹲坐在地上,清澈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场中情形。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这漫天乱串的剑根本不允许她有所动作,除了在地上打滚。 紫檀木有些费劲的翻过一个圈,喘了口粗气。转过头,身旁,一把剑贴着她的腰身直入地下有半寸。悟澜,她转眼,只见红色的一道流光划过,最后一支剑在他剑的带领下带着加倍的力道向着原路返回。 那中年人一声冷哼,五指成爪向着那剑抓去,那直冲而来的剑竟在空中凝结,剑尖在他手下甚至在微微颤动。然后他五指一扣,那剑碎裂成片掉落在他脚下。 紫檀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和悟沧绝澜的眼睛在空中交汇:这个人,太强了,他根本不是对手。 狐狸窝在紫檀木怀里,大眼睛凶狠的瞪着那中年人,森白的牙齿露出来摩擦着。紫檀木微微皱眉,狐狸抓着她手的爪子,握的太紧了,像是要把肉生生扯出来才甘心。手轻轻扶着他它的头,狐狸慢慢的软回去,静静的窝在她怀里。 “这只畜生,倒是护主的很。”那中年人的声音里,只听得出寒意。 丹凤眼眯了眯,悟沧绝澜皮笑肉不笑:“畜生尚且知道护主,人却只知背叛!” 那中年人寒了眼睛:“您的话,太多了。”脚下摩擦着地面,黑色镶金的衣袍翻飞起来,一股飓风平地而起。 悟沧绝澜站在一人一狐身前,脚步稳稳。手中的剑在空中几转,红磷石在树影的光线中明明暗暗,划过的弧度,像是一张细密的网。 “起”,随着悟沧绝澜这一喝,那闪着红色光芒的网拔空而起,向着那飓风直飞而去。 “碰”,一声强烈的撞击,以它们为中心,周围的树木全被震的四分五裂。密集的幽琳突然间空出一块,大把大把的阳光洒进来。 紫檀木扶住被震的倒退的悟澜,他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只怕此时体内筋脉会有些乱。双眼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那张他拼力编出来的网挡在骤风之前,像一道屏障。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我们走”,她冷静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能逃为什么不逃。 红色的袖袍擦过嘴角,悟沧绝澜将胸中翻涌的血气压下,勾唇打趣道:“阿木,现在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现在功力全无但对这边地形比较熟悉,他对环境不了解但到底还有点抵抗之力。紫檀木抱紧狐狸,也没反对他这话,带头向后退去。 中年人眼中寒光一闪,想逃?没那么容易!双掌缓缓向上托起,无数的气流在他周身聚集,衣袍在空气里猎猎作响。他合掌一指那红色屏障,疯狂涌动的气流砰然向它砸去。 “轰”,那屏障应声而碎,红色的光芒四散开来。反轰的气流铺天盖地般的向紫檀木他们的方向涌去。 听到身后响动,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脚下速度已经提升至他们如今的极限了,却还是没有逃的过。感觉到芒刺在背,两人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匍匐到地下。 气流灼背,忍着皮肤被烧伤的痛感,两人死撑着感受着它们路过的痕迹。 待气浪冲过,两人已经汗如雨下。悟沧绝澜撑起身来,俯身去拉紫檀木,碰到他身体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他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看了眼身后向他们走来的人,手指闪电般的一触,一指点在他穴口上。 紫檀木浑身一震,感觉到身体回升的力量赶紧撑起身来。 那中年人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距离,不慌不忙的脚步,那是胜券在握。 三四层的功力,够她做一些事情了。紫檀木沉声对旁边的人道:“你左边第三棵树”,话音未落她便一脚向她斜身边的一棵树踹去。 霎时间,那中年人的周围,锋利的竹排尖上闪着寒光层层向他袭来。 “雕虫小技”,那中年人脚下半步未移,袖袍挥动间那袭来的竹排便碎裂在地。 她动作快,悟沧绝澜也半点不慢,不等那中年人接过第一招,他便一个飞脚,那左边第三棵树猛烈的一阵晃动。 立刻,那中年人脚下的土地塌陷,触不及防的降落,那中年反应怎一个快字了得,他双脚叉开,整个身体悬在在坑中央。 而趁着这个时候,紫檀木他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看着在视线中远去的人,中年人冷冷一哼,区区雕虫小技就想逃过他的追杀,痴人说梦!双腿一发力,整个人掠空而起,比前方两人快一倍的速度,向他们追去。 “前方有一个断崖,只要到了那里,我便有办法甩掉他”紫檀木头也不会的说道。 脚下速度不断,他已经感觉到身后不断拉近的气息了:“只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这几字不过刚落下,紫檀木便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内力向他们袭来。躲不掉了,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收脚。 紫檀木清亮的双眼里似有刀芒流转,亮的逼人。全身的经脉被调转开来,丹田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悟沧绝澜丹凤眼里红色的星火闪烁不定,嘴角邪肆一勾,体内翻涌的血气翻转的更为猛烈,而他却不在压制了。 中年人强劲的内力破空而来,摧毁一切挡道的事物。一股狠劲儿同时在两人眼中点亮,齐齐一声暴喝:“给我破!” 顿时,强对强,硬碰硬,激烈的爆炸声在整个山间轰然炸响,地面猛烈的震了几震,在他们之间一道宽大的裂痕横陈。 “轰!”这是什么声音?狩猎的众人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声源地望去,只见一向最为幽静的幽林那方漫天的尘土飞扬。发生事了? 郝连流月纤长的手指扣住紫色的长弓,与身边跟来的顾子对视一眼,他们计划的东西,绝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琳木,莫非有什么意外? 思及此,郝连流月挥手一鞭,策马狂奔而去。顾子赶紧打马跟上。 悠然的声音和着风从前方传入几个掌门耳中:“流月先行告辞”。几个掌门面面相视,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当下,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放马跟上。 第四十三章 死里逃生 “嘭”,两人被狂暴的气流直接掀退老远砸倒在地。 一股呛喉的气流从喉咙里喷来,紫檀木闷声咳了咳,鲜红的血从嘴角源源不断的流到胸前。 悟沧绝澜捂着胸口,红色的衣袍再一次擦干鲜血,放眼向对面望去,那人也并不好受。 中年人稳住倒退的身体,咬牙将唇边溢出来的血迹舔回去,望着他们的眼睛,如狼似虎。 紫檀木眼角的余光转了转,那热浪掀他们到的这地方,正靠近悬崖了。低头看了狐狸一眼,狐狸抓紧了她胸前的衣袍。 两人相扶着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与那中年人摇摇对持着。一身狼狈,气息不稳,甚至连单独站立都有问题,但脊梁却始终撑的笔直。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中年人冷哼道。 悟沧绝澜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悬崖,丹凤眼泛着着冷意,嘴角邪邪一勾:“你的属下没完成任务被你杀了,那么你要是没完成任务呢?” 那中年人的身体一僵,眼睛眯了眯,复又傲然:“死到临头,我劝您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说罢,五指举过头顶,手心,力量疯狂的涌聚。 紫檀木深吸一口气,脚下和着旁边的人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去。 “去死!”中年人一个甩手,那力量聚集的球体向目标袭去,在空中越涨越大。 球未到声势先至,狂烈的风将他们的衣袍向后呼呼的吹起,两个功力耗尽的人在狂风中摇摆,强攻尚未到达,便被声势卷下了悬崖。 悟沧绝澜向下倒去,眼前强悍的球体迎面呼啸而过,有些悻悻的松了口气,还有他们动作够快。双眼一转,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崖上所有的东西都在与他迅速插肩,能让他不晃眼的,唯有和他速度方向持平的人了。这么近的距离他才注意到,他的脸雌雄莫辨,但奇怪的是居然有些更偏女性化。 紫檀木汗毛有些颤,这眼神。转脸避过越来越近的眼睛,望着崖壁。 她突然双眼一亮,手摸到腰间有些费力的抛出细鞭,鞭子的另一端捆着崖上一块突出的石头。 两人掉在绳上,靠近崖壁,周围的风景总算不再动。 中年人负手站在崖上,崖边的风吹着他衣袍飞扬。 澜国四皇子殿下,落崖而亡。 转身,一个飞身而起,消失在这被毁的惨不忍睹的树林。 幽林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进幽林的那条小道从来没被那么多人踏过。郝连流月最先赶到,看着满地残肢断树,握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 顾子跟着他,她从没见公子的神色这么莫测过。她跟在其后,不发一言。 郝连流月蹲下身,柔软的衣摆落在地上,长长的手指上一片断刃翻转。从这只残剑断裂的程度来看,那人对力的掌控绝不在他之下。就几层功力的琳木,自然不可能是对手。 他掀袍而起,整个人格外的沉静:“顾子,吩咐下去,衣骨教所有人马全部搜寻小公子。不见其人,不准回!” 他的语速不快,却让在场的人心沉了沉。不见人,不准回。这是他们头一次听流月公子下这么绝对的命令。 “是!”顾子利落的翻身上马,传令而去。 从各方赶来的人无不被林中的惨象惊呆了。宇山树木花草最为浓密的幽琳,如今竟成了这个模样,成片倒塌的树木,被摧残的面目全非的地面,还有,一条人的身体那么宽的裂痕。 “天哪,这是怎么了?满地都是残剑。” “这到底是经过了多惨烈的厮杀啊?” “不是说这片林子有个不成体统的规矩:不准进吗?怎么会有人在此动手?” “这得要多强的功力才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性?这到底是哪位大神的杰作?” 人群中各种议论声层出不穷,最安静的当属郝连流月了。没有关心其他人都在说些什么,他跟着打斗的痕迹一路追到悬崖。长身玉立在崖边,他一言不发,月牙白的衣袍随风飞舞。 穆青几步站到他身边,看着这一路的狼藉道:“只怕小公子性命堪忧”。 不用他说,他自然知道。郝连流月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毫无情绪。冷冷的丢下一句:“不劳烦穆掌门提醒”。然后,转身向崖下走去。 穆青站在崖边沉鸣了半刻,仰头看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其实,现在真死了,也未必不好。 衣骨教的动静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其间,也有其他门派帮忙寻找,毕竟能卖个人情也是好的。可是,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没有小公子的消息”。 郝连流月坐在主位上,单手撑着头,长长的手指柔着太阳穴,语气有些疲惫:“确定都搜完了吗?没有漏过一个地方?” 顾子站在红黄蓝绿四人前面,沉声达到:“是的。那片幽林周围差点被挖地三迟了,崖下一直有人守着没有发现小公子,崖间也派人细搜了,包括整个宇山也都有人在搜索。可是,的确没有发现小公子。” 没有,没有,没有!他今天听到过多少这样的消息了。郝连流月唰的站起身来,环视着堂中所有人:“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要见尸。身体一寒,几人小心的对视一眼,琳木······。整齐的单腿跪地,大堂里她们的声音掷地有声:“诺!” 无论如何,找到他! 悟沧绝澜往火堆里丢了块木头,手垂放在半弓起的单腿上,半靠着石壁闲闲的道:“阿木,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紫檀木抬眸看着对面火光中有些闪烁不定的面孔:“这里被封死了,你有办法出去?” 为什么没有人能找到他们?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当时他们掉在细鞭上本以为有救了,结果因为紫檀木功力全失双手脱力的原因那细鞭并没有捆紧石头,而当时毫不知情的两人一使劲,很成功的不是被鞭子拉上去而是把那细鞭拉了下来。 两人滚下山崖,迷糊中看到一个黑色的口子在一个巨大的石头底下张开,然后他们滚了进去,一路斜坡滑下,再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停住身体后,我们向来时的路爬上去,却并没有看到我们来时的那个窄黑口。难道,这世上的东西还可以凭空消失不成。”将火光挑的更高一些,悟沧绝澜笑道。 他们当时拖着一身的伤,爬上一段斜坡便被滑下来,无数次摔下又咬牙再次爬上去,满坡都是乌红的血迹。直到爬到头却发现那里也不过是一面窄窄的石壁,而且他们确定那面墙壁和四周连接的毫无狭缝。 火光下,血肉模糊的手掌有些骇人。紫檀木拿着根小木签的将肉里的小石削挑出来,眉头都没动一下的说道:“这个石屋这么大,里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人住过。” 悟沧绝澜环视了眼石屋里灰尘不知道铺了多厚的用具,一张很简单的石床,一个石头做的柜子,石灶以及桌凳,不是石头的东西就是一些基本生活用具,还有一排整齐的书架,看样子,架上的书已经很旧很旧了。扁了扁嘴巴,他道:“少说的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我们进来那会儿这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 紫檀木瞟了他一眼,他不就嫌弃这地方脏吗,宁愿靠在灶角也不坐灰扑扑的凳子。“休息够了吗?” 他们从斜坡上下来的时候全身已经脱力了,两个人直接是滚下来的。然后费力的移动到这里,生火,一直蹲坐到现在。 悟沧绝澜勾唇,丹凤眼溢出笑意:“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何方死人在作怪吧。” 说着,站起身来,红色的衣摆落下。他弯腰,笑眯眯的伸手到他面前,他比他伤的重,只怕起身都困难。 看着眼前这双血迹斑斑的手,紫檀木仰头,微一停顿,然后将自己同样血肉模糊的手放上去。将全身的力量放到手上,靠着他站起来。没有实力,就不要有无谓的傲气。 “这些书,我基本都没看过。”悟沧绝澜从书架上不断转换了几本书,结果还是一样陌生。 紫檀木闻言从书页里抬起头:“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她手上的这本,说的都是五国未起前的事情。 悟沧绝澜从书架一个角落里抽出一本泛黄的书,打开来时,一些被时间腐烂的碎纸散落下来。双眼扫过晦涩的文字,他轻声跟音:“东海水妖一族,以魔音魅世,音之所过,噬魂夺魄。南海御尸一族,与死神契约,杀伐果断,横行于世。中心神殿圣者,与光明为伍,洁辉过处,心身重生。西方红海,红海——”悟沧绝澜仔细检查这书,红海那处有被腐化的边痕,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翻过页来,记载的完全不同了。他微侧着头,长长的睫毛拉拢下来,又挺又翘。“这些都是些什么?” 紫檀木摇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猜测道:“可能是小说之类的吧”。 悟沧绝澜点头,还是找点对他们有用的东西比较好,否者早晚得饿死在这里。将手中的书往原来的地方放去,悟沧绝澜突然微微顿了下手,左右不过是一本小书,带着有空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谁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 紫檀木自是看到了他的动作,不过她并不在意。两人翻过这长长的一书架书,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最后一本书翻完,悟沧绝澜靠在书架上,反手就把书塞回去,去他的顺序,手都翻酸了。 第四十四章 生,即是死 这房间里除了一个书架外能找的就只剩一个石柜子了。两人相视一眼,撑着身体往那去。 手放在石盖上,悟沧绝澜沉了口气将身体中蓄积的不多的内力调运到手上,一个用力掀开。 “咳、咳”捂住嘴巴扇了扇眼前飞扬起的灰尘,等尘埃都落下了,两人这才往石柜里面看去。 只见半人高一丈长的石柜里,只有一个小巧的四四方方的古木盒子静躺。 “这也——”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这么大一个石柜居然只为了放这么小一个盒子吗? 紫檀木皱了皱眉,弯腰将那个木盒子捧起来。掂量了下道:“我感觉不出这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空的,完全没有重量,可是,有可能吗? 悟沧绝澜伸手接过那木盒子,整个盒子大概就他拇指和食指一卡长,古朴的花纹缠绕其上,盒子四角由绿玉稼嵌,一把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锁镶在上面。“绿玉,这可是个稀有的东西,玉中极品。这个锁,我还真看不出来用什么做的,不过,绝对不比那个玉差。” “有办法打开吗?”紫檀木将身体重量托付给石柜,看着现在空空如也的大柜子,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盒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旋转,丹凤眼细细的看着,他突然抬头一笑。 紫檀木看着他,可是有答案了? “只有锁,没有钥匙,怎么打开。”凉悠悠的丢下这句话,他得意的勾着嘴角。 无聊,紫檀木瞟他一眼。这个东西对曾经住这里的人来说,应该很重要。不过对他们,应该没什么用吧,除非——“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可能有出去的方法?” 悟沧绝澜挑眉:“我猜,我猜不猜都一样。因为我们根本打不开这盒子,与其浪费时间猜来猜去,莫不如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线索。” 的确,是她想多了。与其做无用功,倒不如想点现实的。“可是,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的差不多了,这间石屋一眼就能将边边角角看完。” “既然这里曾经有人居住,就不可能没有出路。”悟苍绝澜敲打着手中单本,靠过书架的血衣沾染了些落尘。 紫檀木眼神扫过全场,拖着步子向床边走去。这石床收拾的很整齐,有床垫,还有一床平铺的被子。被子中间,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悟苍绝澜挑眉,上前几步扶着他。他也看到了:“这被子中间有些凸起,不会是——”紫檀木侧脸看他,他嘴角一勾,凑近他耳边邪邪道“不会是有人吧?死人~。” “是啊,你。”声音冷冷,她没什么情绪的道。 悟苍绝澜扁嘴,好吧,的确够无聊的。 紫檀木单手撑在床上,手抓起被子一角,向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悟苍绝澜脚步错了错,丹凤眼微眯,回她一笑。 五指扣紧被角,用力一掀。 均绿色的烟气猛然炸出,悟苍绝澜眼明手快一把拉过紫檀木扑倒在地。 “咳,咳。”胸口剧烈的起伏,紫檀木抓紧了衣服,脸色有些发青。 “怎么了,阿木?”悟沧绝澜赶紧撑起手臂给他留出空间。顺手给他扶胸前,结果被一把打开。悟苍绝澜手楞了楞,有些不明所以。 丹凤眼扫向床上,那里,能看到半具白森森的人骨。 “阿木”,轻轻拍了拍他脸颊,他整个人仍旧有些昏沉。 “咳、咳、咳。”猛烈的咳嗽声一直不停,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手指抓紧了衣袍,越揪越紧。 悟苍绝澜皱了皱眉,咳得这么撕心裂肺,这样下去,心肺会被震裂的。 “阿木,你忍忍。”两指并起,丹凤眼中寒光一闪,指快如电向他胸膛戳去。 “咳,咳”她猛烈一呛后咳嗽声音越来越弱。紫檀木转过脸,有些凌乱的发丝扶过脸颊,瞳孔慢慢收缩,眼前一张放大的面孔,如此熟悉。 “我没事了。”气若游丝,却说着就要爬起来。手抓紧了衣袍,撑身而起。她顿了顿,这触感,不是自己的。抬眼去看身旁的人,她刚才用的力道一点不小,难怪她不觉得痛。 悟苍绝澜灿烂一笑,完全不理自己被抓出褶皱有些惨不忍睹的袖袍。另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他肩膀上支撑着他的重量将人托起。 “阿木,你实在太轻了,我一个手都能提起你。”一个少年的身体能羸弱至此,也算是种突破了。 整天超体能的训练,能不瘦吗?紫檀木靠着床沿站着,床上,大掀的杯子下,有火光在森森白骨上跳舞。“是个女子。”从骨型来看。 一个女子单独住在这个森冷的石室里,身份应该不简单。悟沧绝澜弯腰将剩下的被子慢慢拉开,那女尸骨的全身慢慢暴露出来。 “咦——”紫檀木双眼盯着那大概交叠在腹部的手骨出声道:“那是什么?” 那尸骨的手指上,一个宝蓝色的指环带在上面。 悟沧绝澜弯腰,本打算小心将那指环取下,怎知手指刚一触到那骨指,那整具尸体突然完全崩坍。 手僵在那里。 白色的骨粉中宝蓝色的指环明亮,像一朵生在白骨中的花。 伸手将那指环取出来,轻轻吹落白色的骨粉,细碎的粉末随风飘下。 离得近了两人才发现,那宝蓝色的指环里面竟然有一条凤头鱼尾的东西在缓慢游动。两人同时皱眉,风头鱼尾,什么东西? 紫檀木伸手将指环举到眼前,借着火光转动指环的时候突然发现内环有些细碎的刻痕。将指环凑得更近,细看之下才认出来上面写的:“生,既是死。”她皱眉,什么意思。 “生,即是死。”他凝眉咀嚼着。 指环在她手中慢慢转动着,细碎的火花在宝蓝色上面闪烁着,那条凤首鱼尾的东西身上隐隐有层火光。 “这东西,应该不可能是活的吧?”刚说完,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手指下意识的扣紧了指环,压制着要呛口而出的气。 “刚好合适。”悟沧绝澜点头道。 “什么?”紫檀木愕然抬头。顺着他的视线她这才发现,那指环尽然扣进了她手指里,不松不紧,恰好到她都没感觉到!这是那具尸体的东西,紫檀木伸手拔却怎么都拔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紫檀木皱眉道。这东西,居然带上就脱不掉了,这么邪门。 悟沧绝澜拉过他的手沿着指环与手的交接处仔细看了一番,然后将他的手安放在身侧,笑眯眯的道:“既然拔不出,便说明你与它有缘,你就安心带着吧。” 有缘?她怎么觉得有缘也是孽缘!心中不甚安稳,有些急躁的弄着手中的指环,手指都通红了,那里的伤口又被磨破,有细细的鲜血流出。 紫檀木有些楞楞的停住了动作,不是因为疼,而是,那些鲜血竟然流进指环里就消失了!而那宝蓝色的指环红光一闪,隐隐的,那处皮肤有些灼热感。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 “应该是,认主了吧”悟沧绝澜有些不确定的道。就他看过的很多孤本,里面也有说一些原始的器物在主人死后可以另外认主,不过每当看到那些东西他都是一笑而过来着。 再纠结这个也无果。“我们还是找出路吧。”手拢在袖袍里,她呼了口气道。 “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丹凤眼里有些笑意,他伸手一指那堆骨粉:“出路,就在死者那里。” 闻言,她眼光一转,生即是死,是了,她怎么没想到! 见他准备掀床垫,她突然出声道:“等等”。 他回头,丹凤眼里有清楚的疑问。 “用床单将骨灰包起来吧”她垂眸道。 生命走到尽头竟然连埋骨之人也没有,这一生,何其凄凉。百年之后,谁知道他们又是怎么个境况。说不定,还等不到百年。 悟沧绝澜轻轻一笑,几缕发丝滑下,他轻声应到:“好”。 第四十五章 一直走下去 走出石床下那个窄窄的地道时,两人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竟然有种换若隔世的感觉。整个山脉都被黑色吞没,隐隐错错的树影,像重重鬼魅。 悟沧绝澜扶着身边的人站好,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处于山脚,没想到那个地道竟然贯穿了整整半座山。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轻轻摇了摇身边的人:“琳木,清醒一点。我们好像迷路了。” “嗯?”她摇了摇了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撑开眼帘,等视线慢慢清晰的时候才发现这地方的确不是他们早上来过的山脚了。 “这是,什么地方?”声音细弱游丝,她说的有些费劲。 看来他也不知道,悟沧绝澜亦摇头:“不知道”。 他蹲下身来,转头对身后的人道:“上来,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紫檀木垂眸,月光下,看着她的这双眼睛异常晶亮。她伏身上去,感觉着他起身有些吃力。是了,他们一起受伤,一起精疲力竭,虽说由于本身伤的原因她情况更严重,可是他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可是,他一直多番照顾她。 “如果你累了,随时放我下来。”可能是由于受伤原因,她声音格外轻柔。 悟沧绝澜闻言嘴角一勾,笑容里是他一贯的邪气。“要是真走不下去了,咱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总比那个独身终老连个收尸人都没有的女人好吧” 紫檀木轻轻笑了笑,虽说只是笑语,但到底是让她不自觉笑了,这样,已足够。 她讨厌拖累人,真的很讨厌。“你不必卖命救我,跟你一起被追杀不是你连累的,是我自找的。知道吗?我本来在幽林中设下埋伏是准备用来对付你的。”说这么多话,她有些喘气。 他的脚步慢了半拍,复又重新跟上先前的节奏。他笑道:“呵呵,对付我?为什么?”笑声里,没有怒火,却是好奇。 “因为你的实力让我很好奇”,她老实道。其实他们没想过要杀他,不过是想看看他真实本领到底有多强而已。她总觉得,战胜第四十一名,不是他最终底线。 “那现在看到了?”他仍旧笑意慢慢,没有半点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她点头:“嗯,看到了。”那拼命一击,她是如此清楚的感觉到和她内力相溶的那股力量有多汹涌。 “为什么你不生气?”她轻轻皱眉。 “生气?”他摇头:“我找不到生气的理由。”他没说,其实当时他执意要他跟他进幽林不是一无所图的。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阿木,你说我们能找的到路吗?”他头偏了偏,发丝摩擦着他的发丝,背后的人脑袋搁在他颈项已经有会儿没动了。 “等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如果太阳不再升起呢?”他轻声问道。 背后迟迟没有回声,轻微的呼吸声吹在他耳际。他笑了笑,自然的接到:“如果太阳不再升起,我们就一直这么走下去。” 我们就一直这么走下去。 轻柔的话语落在夜色里,有风将它吹到不知名的地方。除了这个夜晚,谁都不知道。 一个小少年背着另一个小少年,脚步有些蹒跚。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一个,黑夜里,谁也分不开。 这个世界绝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例外,时间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住脚步,每天晨曦照样来临,天依旧会亮,太阳总会升起。 悟沧绝澜站在地平线上看着火红的太阳一步步爬上来,血色衣袍迎着晨风招展,白瓷般的皮肤就快在阳光里透明掉了。 他侧脸,背后的人轻微的呼吸声始终没变。细碎的阳光刷着他的眉眼,这他个角度看去,他的皮肤很嫩很嫩,孩子般的轻柔。 “阿木,你说下次再见,你我会是个什么模样?”他轻轻的说着,有些叹息:“或许,不会再见了吧。” 他有他的路要走,哪怕再多的阴谋阳谋。她也有她追求的道,就算剑影刀光。会相遇,本是意外。会相扶,更是巧合。之后,是长长的陌路。 “阿木,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他知道他听不到,却还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便不算不辞而别了吧。 将人轻轻放下来,单手扶着。悟沧绝澜将自己红色的外袍褪下来铺在地上,再把他放到衣袍上躺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背对朝阳,丹凤眼隐在浓密的睫毛里,神色莫辩。他抬脚,血色的衣袍划过地面,有朝露,打湿了衣摆。 其实我希望,不再见。 少年的身影在晨曦中渐行渐远,当最后模糊的光晕消失。山脉的转角,有一行人快马而至。 “驾!”女子的喝声以及声声马蹄在清晨里格外清晰,只听那为首的女子扬声道:“众人听命,分散行事,一旦找到琳木小公子马上发信号。” “是!”众人齐声应到。 正准备分道扬镳,这时却听其中一女指着一处平地高声道:“等等,你们看,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众人齐齐望去,果然见有一人躺在地上。那为首的女子一鞭子抽在马上,马儿飞奔而起。“快,去看看是谁。”说不准,她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天哪,是琳木小公子。”未等马儿停稳,那女子便翻身而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师姐小心。”随后下马的人赶紧一把扶着她。 “小公子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天哪,这一身的伤,这是怎么了?”众人围着中间满身是伤的人有点手无足错。 “马上通知公子。”还是那为首的女子反应快,立马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筒,一把拔开,便见得一簇光芒直冲上天,在半空中爆裂开来。 立刻,整个宇山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小公子,找到了。 “嗤——”天上,耀眼的烟花瞬间炸开。站在悬崖便的人身体一震,月牙色的衣袍散开,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他一个飞身跨在马上。用力一拍马背,马儿扬蹄而起。 宇山一处密林中。“启禀掌门,琳木小公子找到了。”男子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压的低沉。 “活,还是死?”他身前的人背着身子,只听到毫无情绪的声音。 男子将背弯的更深,恭敬的答道:“还活着”。 活着。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又紧,他寒声道:“还活着。哼,你为什么还有活着呢。” 男子弯身低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直到一声喝令:“退下。”他才飞快的向外退去。 “琳木,他怎么样了?”顾子站在门口踮起脚尖透过面前老大夫的肩头往屋内看去。公子,已经在床边守了很久了,从找到琳木到现在一直没离开过。 老大夫摇了摇头,袖袍一挥,示意她到外面去。 顾子提起紫色裙摆,虚扶着七旬老者出至小院内。“大夫,琳木他还能好吗?” “唉。”老者扶着花白的胡须摇头叹了口气。 这一叹,叹的顾子更紧张了。抓着裙摆的手紧了紧:“应该,应该会好的吧?” “小公子本身就内力枯竭身体尚未康复,如今又一次抽空体内好不容易蓄积的力量,再加上重伤之后没有即使治疗反而透支。要复原何其难啊。” “那,这么说——。难道,大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顾子不死心的问道。 老大夫转头看着屋内,顾子看着他。半响,他总算慢吞吞的道:“小公子的身体很奇怪。老夫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大夫请讲。” “这小公子小时候可是吃了什么灵药之内的?老夫看他体内经脉很奇怪。有些混乱,混乱到老夫根本把不出具体脉象。”老者花白的胡子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翘一翘。 顾子凝眉,这个,她并知情。不过一听脉象混乱,她倒是急了:“把不出脉,那不是很严重吗?” 老大夫拍了拍她手臂示意她镇定下来:“老夫感觉,小公子的脉象混乱和我们平常人有所不同。更像是在体内各自修复。” “那如今,我们怎么办?”顾子低着头,眼里有些抑郁。 老大夫那张皱纹遍布的脸扯出个笑容,轻轻拍拍她肩膀,落下一个字:“等”。然后,踱着步子慢悠悠的向屋内走去。 “等。”下意识的重复着这字,顾子深吸了口气,好吧,别无他法。 等,说着简单。可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以来,衣骨教就像是被一片黑云压着,谁也不敢喧腾。 直到这日清晨从小公子那间卧房里传出来黄轻快的声音:“琳木醒了”。衣骨教上下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警报解除了。 第四十六章 不再丢下你 紫檀木睁眼的第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个男子的面孔,下意识要开口,怎知嘴巴一张她只听到自己“啊啊”的声音。 男子转身走去桌旁端了一杯水,她就着喝了两口,待感觉嗓子稍微好点了。她抬头时撞见眼前这张面孔时眼神有些发呆:“大,大哥。怎么是你?” 说完后,兀自楞了楞,怎么是你?那该是谁? 郝连流月显然也有点发愣,不过他很快悠然一笑,轻柔说道:“你睡太久了,刚才是做梦了吗?梦见谁了?” 紫檀木下意识点头,或许,是做了一个沉长的梦。好在,现在醒了。“我睡了多久?” “大半个月吧。”郝连流月取了个软枕头垫在她背后,顺便帮她纠正了下姿势。 她垂眸,大半个月,这么久。 “琳木。”半脚僵在门口,黄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你醒了。” 紫檀木闻言抬头,轻轻扯了扯嘴角叫到:“黄姐姐”。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这话,是听到黄声音后立马冲进来的绿说的。 “绿姐姐。”她张口,声音有点干涩。 “刚醒来,别多说话。”蓝色的衣袍从门口划过,蓝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 她有些僵硬的笑了笑,点头道:“蓝姐姐”。 蓝点头,冷艳的脸上棱角柔和了不少。 “都来了,怎么可以少了我呢。”不用说,这大跨步赶来的,自然是红了。 “红姐姐”,她同样叫到。 “还有我呢。”顾子的轻笑声传来。从门口进来,她直接几步紧走一屁股坐到床边。 紫檀木轻笑:“顾姐姐”。 顾子屁股才刚挨到床便开始她惯性的动作,仔细的为他理了理被角,将公子手中的茶水捧过来试了试,她立马一脸嫌弃的将茶水递出去:“黄,去水房换温水。红,将窗户打开。绿,去厨房弄点稀粥来。” 众人说什么干什么,动作流畅无比。蓝抱剑站在床边,以眼神示意顾子,她呢? 顾子顿了顿,笑道:“你,就看着她们做吧”。 蓝点头,当真退后几步在桌边坐了下,看着她们各自忙碌。 “顾姐姐,可是有事吧?”紫檀木靠在枕头上轻声道。若是没事,就算她醒了,他们也不该来的这么整齐吧,衣骨教没有其他的事需要这些人处理吗? 顾子也不扭捏,点头道:“还有一个月便是公子的生辰了,到时候会有许多客人前来。本部那边我早已经让他们去准备了,不过很多问题还要我们亲自指导。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应该是宇山狩猎会之后便要启程的吧,若不是不放心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急。一个月的时间从这里赶回衣骨教本部,马不停蹄是必须的了。她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人道:“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好赶路回去。” 长长的手指跳开侧脸滑落的发丝,郝连流月悠然一笑:“不急”。 “我的意思是说,我急。”她转眼瞪着帐顶,不理会同时看她的几人。“我还没去过衣骨教,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再躺下去就不是瘫尸而是死尸了。” “可是,你的身体。”顾子有些不放心的道。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信你们可以把脉试试。”她将左手伸到被子外面,示意她的确没有说谎。 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半响,他收回手来,点头道:“脉象有些奇怪,但是能感觉到已经稳定了。” 顾子闻言松了口气,只好妥协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上路”。 紫檀木点头。顾子站起身来再次压了压他被角,和坐在床头的人对视一眼,领着一屋子的人退出去,留给她满地清静。 紫檀木始终盯着床顶,眼珠子一动不动。有个问题,她自醒来后便没有想明白,她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为什么会这么快?按以前受伤的经验来看,虽然无良师傅的药都很有效,但受这么重的伤绝不可能好的这么快这么完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眼皮眨了眨,又眨了眨,慢慢的闭上。 “公子,我已经联系好各大掌门了,保证那天会万无一失。”顾子一口喝尽杯中茶,轻巧的把杯子落在桌上。 郝连流月的面孔在灯火的照耀中像是隐隐有光从皮肤中散开,他轻勾着嘴角悠然笑道:“万无一失?呵呵,我看不见得。” 顾子扁嘴不满的道:“公子,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句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琳木也说过。白瓷的杯沿含在嘴角,淡色的嘴唇上有水的光泽在灯光下流转,他的笑容像是隔了层纱,顾子有些看不真切,只听他轻轻的道:“这是我的希望。” 他希望有人能与他并肩,哪怕是在对立的立场。有个人,有些事,能让他花花心力应付,也比没有目标强。他的想法,她想,她是能够理解一些的。 “公子,不管怎样。我们最大的希望,不过是你平安而已。”她轻轻叹了口气,落在这个微凉的夜里。 郝连流月没有吱声,淡淡的眉眼中是灯笼里跳动的烛火。窗子外面,有月光洒在檀香花上,隐隐的香气在风中散开。 次日清晨,别庄的大门口。如同来时一般的排场,走的时候,队伍更壮大了一些。 紫檀木谢绝了坐轿的要求,顾子只好任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这一次,一行人的速度简直是来时的两倍以上,就连郝连流月也舍了他那标志性的雪纱大轿,选择了莫袭宝马。 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在经过主峰山脚的时候,本来跑在最前面的紫檀木坐下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吁——”齐齐的勒马声响起。 “怎么回事?”旁边的顾子靠近紫檀木道。 手依旧拉着马缰试着让他重新起步,紫檀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突然就是死活不走了。” 马儿的蹄子有些焦躁的在地上踢踢踏踏,长长的马脖子四处乱转,却就是怎么也不再前行。 “不用拉它了,你们看——”郝连流月的声音伴着晨风传来,熄灭了有些急躁的气息。 紫檀木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坐在马背上的身体有些发愣。不等她发出指示,身下的极品莫袭马风一阵的向着那里奔去。 待马儿停住脚步,紫檀木拉着缰绳高坐在马上,眼皮子底下,是一团白的耀眼的绒毛。 它是具体什么时候消失的?她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他们落崖之前把它甩丢了吧。可是,它为什么不跟着它本身的主人走。 狐狸蹲坐在小土堆上傲慢的仰着脖子,它伸出前爪绕了绕雪白的皮毛,像是帝王在整理着装,大大的眼睛斜视着马背上看着它还一动不动的人。 紫檀木轻轻拍了拍马头,马儿的长颈弯下来,头正好放在狐狸的面前。雪狐蹲坐的身子站起来,趾高气昂的一步跃上马头,任马儿的脑袋将它高高拖起来。 狐狸端坐在马头上,仰着脖子看天空,就是不看她。紫檀木突然就笑了,她扯了扯嘴角,清冷的脸有些柔和。放开马缰,她微弯腰双身伸到它面前。 雪狐昂着的头仍旧昂着,像是没看到眼前这双伸来的手,大眼睛里黑色的珠子却下拉了一下。它大眼睛只瞪着天上,爪子却一把拉下身前的手后腿一蹬便挑入了她掌中。直到到了蓝色的怀抱里,它倔强的脖子才突然软了下了,毛茸茸的脑袋在她坏子噌了噌,爪子抓紧了她的衣袍。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她低头对怀中的小东西轻声说着,不管它是否听得懂。 她重新握紧缰绳,挥鞭而起:“驾!” 马儿一声长啸,向着大部队直冲而去。到了队伍近处,马儿四蹄一转,直接斜冲到最前面,领着一众马儿狂奔。 它是马中王者,怎可甘居其后! 这一路奔驰一路兼程,待估摸着路程走到了一半之时,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他们毕竟只用了十三天的时间。 “无论如何,不肖一个月,我们定能赶回老家。”绿双手捧着陶瓷杯,脑袋撑在杯沿上说道。 “这半个月来只顾着赶路,也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蓝左手挨着杯子,右手搭在桌上的宝剑上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 “江湖上的大事没有,朝堂上倒是有。”郝连流月手执青玉杯,轻轻笑道。 “咦,公子是如何知道的?明明大家都一样。”绿大眼睛看着他煞是好奇。 众人也都齐刷刷的把他望着,难道公子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郝连流月线条柔和的下颚往楼下一抬,众人又顺着他的视线齐齐看去,这才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 第四十七章 这世上,再无人信 只见酒楼一楼的大堂里,那青玉案上坐了个身穿天青色长衫的老者,此刻他正拍着那三尺朽木绘声绘色的讲着:“一个月前有传闻说澜国的四皇子不慎落崖而亡,不知众人还记得否?当时澜皇被丧子之痛打击的直接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亏得太医抢救及时才保住一条命。醒后全然没有当年那份威武雄霸之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而澜国大皇子却开始踏上监国之路。” 堂下有不少消息灵通的赶紧点头:“知道知道,那据说那四皇子和当年名动天下的沐阳皇后长得及是相似。可惜了,这么点大就英年早逝了”。 见有人配合,那先生满意的点头,羽毛扇扇得他白发飘飘,他拢了拢花白的胡子继续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情想必众位也听说过,那便是澜国大皇子与苍国公主订婚一事。这皇子公子的结合从来不叫做成亲,而被称为是联姻。虽者二者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是差的多了,其中的意义,小老儿就不好多说了。” 听客们点头,莫论国事,莫谈政治,只听故事。 先生低头喝了口茶水,花白的眉头映在杯子的那小方天地里,以及这楼上的大致情形。半掩的睫毛下清润的双眼有水波荡漾,他抬头微微一笑:“今天我们要说的,名为:复生。半崖碎凡骨,重凝帝王身!” “复生?”有听客立马笑说道:“莫非这世上还真有人死而复生的道理?莫非借尸还魂?还是直接变僵尸从棺材里跳出来?”说完,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堂中众人也乐的笑了。 先生嘴角翘了翘,伸手摸着下颚的长胡须,摸着摸着竟然有几根白胡须脱落在他手掌里。见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盯着他手上的落毛,先生尴尬一咳,怅然叹道:“这人老风残,连毛发都往下掉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不待生时骄啊!” 紫檀木一嗤,这人,真会装。 先生的眼神有意无意往楼上勒了眼,立马转眼笑看着大家,朽木“啪”的一声拍在青玉案上,他摇头边叹息边道:“谁曾想啊谁曾想,唉,这故事,要从三日前熙锦皇后寿辰的那个夜晚说起。” 璀璨的琉璃灯挂满了皇宫的御花园,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在上等梨木做的案几上,身姿婀娜的舞姬长袖翻飞,直勾的坐上男人们看直了眼。 纤纤玉手执起玉壶,弯曲的小口中有徐徐水流流入金杯,锦后额间的紫色宝石光华璀璨,她一笑,风流优雅。纤指捧起玉杯举至身前,她道:“陛下能为锦庆生,锦真是受宠若惊。当年只见陛下对姐姐情深似海,万般贴心。如今锦能有这份荣幸,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这杯酒,权当是锦的一片诚心,望陛下饮了才是。” 悟沧鸿那张英气的脸没了往日的神采,那满身的霸气像是被抽空的气球般萎靡。他伸手接过玉杯仰头一饮而尽,手有些无力的垂下,杯子在案几上滚了两圈,被一双纤细的手扶起。 精致的妆容让她整个人光彩照人,嘴角勾出恰当好的弧度,她笑道:“陛下可是厌了?锦陪你下去休息可好?” 悟沧鸿摆了摆手,尽管靠坐在金銮大椅上的身体已显出了倦意。他有些嘲讽的道:“不劳锦后了,朕还没死,撑得住。” 精致的眉眼一扬,她像是没听出他的讽刺。妖娆的身体贴近他,她轻声在他耳边道:“你的大儿子弄死了你的小儿子,你想知道接下来他还想干什么吗?” 悟沧鸿的身体震了震,耳边的气息让他有些不安。他咬牙道:“你少来这套。绝澜,绝澜不是你派的人吗?还有,我身上的毒。” 他眼光如刀般射向她:“你这个蛇蝎女人,害了瑞昕还不够,亏她当年那么照顾你,如今连她所有在乎的人都不放过。纵然你真是冷血无心,这样无情无义的事你真就做的这么心安理得吗?” 她完美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却很快更加的明媚起来,她轻笑到:“若我说不是我呢?”眸光闪烁,半真半假。 悟沧鸿嗤的一笑:“你的话,只有瑞昕会信。可惜,她死在了你手里。如今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蠢的相信你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相信你了。她精致的脸颊上每一个表情都完美无缺,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轻轻为他整理着王冠上的发,她吹了口冷气到他耳根,笑道:“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任何一个人。陛下,你很快就能知道,很快就能明白,很快·····” “很快什么?”悟沧鸿心中突然慌乱了起来。看着她,她却但笑不语。 “很快就能看到当今世上最美的歌舞了,父皇。”悟沧痕的声音恰好在这时插进来。 悟沧鸿转头,他刚才不注意突然提高了声调,难怪大儿子会应声。看了眼已经坐回自己位置的锦后一眼,他摆手道:“传”。 “传古魅儿献舞——”太监尖细的声音穿透力十足,一层一层,像是有绵长不尽的回音。 五彩的绫带从四面八方飞入,在场中心交汇,身材苗条的女子们轻飘飘的踩在绫带上飘然而至,至中心一臂长的距离,她们突然顿住,然后如莲花般一层层倒下,又突然间撑起合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碰”的一声,有五彩斑斓的蝴蝶从花蕾中炸开,百蝶之心,一身火红紧致长裙的女子长袖掠空。女子额间的罂粟花在琉璃灯下闪着某种名为蛊惑的光芒,莲花状的火红裹胸将女子傲人的身子暴露无疑,上翘的眼角,笑意不明的双眸,像是在传递着什么却有什么都不像。 火红的长袖翻飞,或旋身,或折腰,或轰然倒地,每一个动作都紧紧的抓住众人的眼球,让人欲罢不能。 锦后唇角扬起,对旁边的人笑道:“不愧是第一美人,到底有几分本事,难怪痕儿会被她勾了魂去。” 说起这个,悟沧鸿的眼睛寒了寒,向自己大儿子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古魅儿看。他冷冷一哼:“风尘女子,空一副皮囊怎配的天生纯正血脉。” 锦后早知如此的笑笑,她看着他道:“你还是这样。可对她你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一个雪域里偶然遇到的女子,她的身份你都不了解就毅然决然的要了。可是你却容不下别人如此,就是这种独断。呵呵,知道吗?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纤细的、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轻描淡写般的一指场边,悟沧鸿有些楞然的转头看去,本来没什么变化的脸突然间神色大变。 开始,他只见几个大臣趴了下去,喝酒喝醉了也很正常,便没过多关注。如今,看着这倒了一大半的宴局,他心中的慌乱更甚了。 “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不再顾及什么,他猛的使劲扑过去卡住她脖子。 哪知身下女人仍旧是一张笑容完美的脸,不见半点惊慌,她轻轻的从喉咙里吐出她的言词,他更莫名,手卡的更紧了。她笑说:“你还是老样子,你始终看不懂。” 看不懂什么?她到底在妖言惑众些什么?他狠瞪着他的双眼就快喷火了。 “父皇。”悟沧痕的这一声叫唤,让悟沧鸿镇定了一些,他狠狠的推开手中的女人。转眼时才发现歌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古魅儿站在场中央,全场的眼睛都看到他们这方。 沉了口气,他问:“怎么了?” 悟沧痕突然就笑了,从无有过的邪气,与他平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悟沧鸿楞了下,尚未反映过来便听他平时最为听话的大儿子道:“父皇,您老了”。 他不过三十多岁竟说他老了,是最近他身体的异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不行了吗?悟沧鸿的眼光冰冷,他寒声道:“痕儿,你今天是喝多了吗?” 悟沧痕仍旧笑的邪气,那张白净的书生脸在这笑容下显出有些扭曲的兴奋感。他从袖袍里抽出一卷黄色绫布,几步走到最高的案几前。将手中卷起的绫布平铺在案几上,他弯着身子饱含侵略性的探到身着龙袍的人面前:“父皇,您老了,传位吧。” 传位吧,这几个字直砸的他大脑死机。面前这张脸,是一向最为乖巧听话的大儿子的脸,是他最为信任的大皇子的脸,如今他告诉他传位吧。悟沧鸿的声音寒的能够结冰,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这是某朝篡位!” 他将身体压的更低了,手指将明黄的绫布往他面前贴的更近,用森冷的声音道:“哼,某朝篡位算什么?你小心,我弒父夺位!” “你,你。”悟沧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我什么?”他笑容邪魅:“怎么,你不相信吗?告诉你吧,绝澜我都杀了,还怕不敢杀你吗?” 什么?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这个畜生!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他的小儿子,竟然死在他的大儿子手里,亏他还以为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他眼角一转,那个本该她位置,空落落的。 第四十八章 黄雀在后食人骨 “我是畜生?”他白净的脸上有抹不正常的红晕,突然大笑起来:“我是畜生,哈哈,我是畜生生我的你又是什么?啊?我亲爱的父皇。” 面对有些疯癫的人,悟苍鸿反而冷静了下来,那具坐拥天下的身体里蕴含的霸气铺成开来,他盯着面前的人,神情如同他般陌生:“究竟是为什么?你从小到大我都待你不薄。” “为什么?”他跟着他呢喃,然后他表情突然有些扭曲,像愤怒,像怜惜,似恨又似爱,笑声就像憋在喉咙的血一股一股往外冒:“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你说。” 悟苍鸿只是盯着他,他的一切情绪都没再让他动半下眼珠子。如今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让他了解一切的答案。而背叛他的人······ “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他凑近他,脸颊上的红晕慢开,比女人的胭脂还刺眼。他有些可惜的笑道:“可是还不会,你现在还不会。你永远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哈哈,多么可笑。你没发现吗?你身体原来越僵硬了。” 什么?悟苍鸿指骨用力握紧,却发现果然难以动弹。这毒,怕是今夜已入骨。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便信你最后一次,你有爱过我母妃吗?你有给过她哪怕一丁点怜惜吗?”悟苍痕的双眼紧紧锁住他,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进这双阴霸的眸子里,而不是以往的畏惧与躲闪。 “没有。”就算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他也清清楚楚的吐出这两字。王者的傲气不允许他低头:“一点都没有。” “你知道吗?你为了那个女人将我母妃遣出宫中的那天,她上吊死了,死在真正的属于她却蔑视她的家族里。你们自以为放她们出宫的好心,究竟害死了多少依靠你而活的人,你知道吗?知道吗!”他疯狂的摇晃着他僵硬的身体。 突然,他停下来,凉悠悠的道:“不,其实你知道。你知道她们离开你就活不了,可是为讨她欢心你仍旧笑着把她们往火坑里推。那些女人曾陪你多少个日夜?多么狠辣的帝王心呐。” “你还不知道吧。”他撑起身来,病态般苍白的手指搁在黄绫上,指着一个地方对他笑道:“其实,我早就不需要你了。还允许你坐在这里,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曾经被你遗弃之人的孩子,是如何杀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又是如何夺了你的位置。你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 盯着那个地方,悟苍鸿目赤欲裂,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黄印被刻上那里。他眼里的寒光恨不得立马把他砍到在地,毫不留情的道:“哼,你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一卷圣旨就能为你铺平整个天下?真是笑话。群臣都在这里,所有人都看着你的大逆不道。想当皇帝,痴人说梦!” 从开始到现在,在座的臣子总算发挥用处了。皇帝都提到他们了,他们怎能抱着不管皇帝家务事的想法继续装空气。 “大皇子!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你会遭天谴的!”软倒在案几上的老臣手颤巍巍的指着他,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天谴?”悟沧痕仰天大笑起来,手拍着自己胸脯:“天,我就是天。我很快就是天子,何惧天!” “逆子,逆子啊!”又一软倒的大臣气愤道。 “陛下,大皇子逆天而行,妄想弑君夺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呐!” “对,陛下赶快下令吧。此子丧尽天良,必受惩戒!” 软倒在座的大臣们愤愤而谏,悟沧鸿正要开口,却听一人冷哼道:“一群蠢货!也不看看现在形式,大皇子既然敢逼驾,难道还怕你们不成?难道就凭如今你们这群软脚虾能保护手脚僵硬的陛下?!” 说话的这人,手里还捧着一大杯酒喝着,显然没有丧失身体力量。在座的众人也都认出了他,便听有人喝骂道:“季瑜,你枉为臣子,陛下对你如此信任,赋予你禁军统领之职,你竟干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你们骂他,不是他背信弃义,而是你们大多还没赶得及背信弃义吧?”这嘲讽的,是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臣子,平平淡淡的一张脸,最为不引人注目。 “黄鑫,没想到你也是个叛徒。”众人这一看,才发现除趴案几上的以外,或坐或站的臣子也不少。 悟沧鸿的眼睛只看着悟沧痕,就如同悟沧痕无视所有的谩骂只注视着他一般。“没想到我的大儿子竟有如此能耐,你若是不忤逆我,这皇位迟早是你的,绝澜从来只关心吃喝玩乐,对你根本不起威胁。可惜,如今你自找死路。”他眼光一闪,寒声令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我拖下去!” 静,寂静。全场完全没有半点兵甲的声音响起。悟沧鸿心里一咯,难道······ “要杀我?说我痴人说梦?好,我便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痴人说梦。”悟沧痕转身扫视全场,绣着五爪金龙的正袍一挥:“来人!” 立刻,从御花园四面八方列阵跑来身穿银白禁军服的兵马,整齐一致的步伐把众人的心直踏进了尘土里。整个场地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季瑜高举起手中禁军令牌,狠声道:“反抗者,杀、无、赦!” 齐齐的拔刀声震人心魄,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里噤若寒蝉。那些先前吼着要杀了大皇子的人,如今在刀口下扭曲了脸颊。 “你这是在逼宫。”悟沧鸿半眯着眼睛,琉璃灯的光泽照不进他眼里半分。“你当真想要我命?”他虽是问,却说的声寒意冷。 脸颊上的红晕不退,反而映的他整个人更加兴奋了,他笑着咬牙道:“死、不、足、惜!” 竟如此恨他,竟是恨的越深隐藏的越好。悟沧鸿闭上了眼睛,半响,他挣开,眼里有刀光在跳动,他沉声:“老雀,替我杀了他!” 琉璃灯的光芒将整个御花园照的亮如白昼,那个皇帝身边似乎永远弯着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的老太监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皱纹,花白的眉头,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死人眼般扫向众人。所有接触她视线的人齐齐眨眼转移视线,这双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刺穿他们的眼珠子。而这张面孔,就算苍老如此也能看出是个老妪。 “啊——”一声惨叫突起,众人转眼看去时骇然的发现那禁军统领捂着自己的双眼抓狂的乱抓,而双手间,是淋淋鲜血。 两父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吼起 “我说的不是杀他!”悟沧鸿不可置信,几十年的默契怎可能搞错!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嘛!”悟沧痕同样不可置信,他们可是说好的! 老妪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惊吼,只剩一张皮骨覆住的手伸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手法,也不见任何武器,见着的只是很多站着的人纷纷倒下去的身影。 悟沧痕那张泛着红晕的脸刷然退下,苍白如纸。满身的愤怒向着她爆发出来:“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会杀了他的!你答应过的!” 五爪金龙将悟沧鸿整个人忖的威严冷俊,他冷眼看着自己濒临疯狂的儿子笑道:“你的翅膀硬了,你以为自己能飞了。哈哈,飞啊,你飞啊,它能生出来,我就能砍断它!” 悟沧痕看着得意笑着的人,那退去的血色突然间全数收回,黑色的瞳孔的有圈血红溢出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最高的台阶,琉璃灯的灯辉照进他瞳孔里有几分妖冶。 悟沧鸿的笑声卡在喉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入了魔障的脸,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喉咙里呛出,后来连咳也咳不出来,只有一双圆睁的眼睛瞪着旁边视若无睹的老妪。他想掐死他! 老妪死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她看着悟沧鸿愤恨的眼睛,说了自此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声音,是被车撵压过般的破碎。 悟沧痕的动作僵硬的停住,他有些机械化的转过头来看她:“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悟沧鸿顾不得自己疼痛欲裂的喉咙,双目如虎的盯着他。几十年的主仆之情,竟然都是他的自己为是!曾经他甚至将自己最爱的女人交给她照看,如此的信任,却原来只是在为别人养条会咬人的狗! 老妪不语,只是那干枯的脖子突然向御花园中最高的那棵树转去。众人的视线齐齐顺着她的视线而去,这一看,直看的目瞪口呆。 今夜正十五,如圆盘般的月亮挂在天上,洁辉漫洒。皇宫中最古老的千夜树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树上各色的琉璃灯为它织了层如梦似幻的华赏。那梦的顶端,是一片血色的花瓣。 悟沧绝澜踩在枝叶上,如血的衣裳流淌着月光,血红色纹路勾勒出五条狂肆邪妄的苍龙,如众星捧月般托着他高昂的头颅。站在人群的顶端,俯瞰大地。 “天哪,那,那不是四皇子吗?” “是,是四皇子。” “那个看起来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皇子。” “光华透体,群龙昂首,万主臣服。天,这,这是为帝者的气场啊!他竟然养成了龙气。” 第四十九章 改朝换代 和大臣们同样不可置信的,是如僵尸般僵硬的悟沧鸿。他只想从五年前起他便猜不透这个小儿子,却料不到他竟然这么让他意想不到。龙气,他的身上竟然养成了龙气,难怪,难怪他总是见不着他的影,原是刻意避着他不让他发现。真龙,只能有一条······ “怎么,怎么可能?”悟沧痕泛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从天划过来的血色,机械化的扭转身子。手仍就成爪的状态,他呢喃道:“你,你是鬼,是鬼,不可能的,人,不,鬼。” 他语句混乱,眼神呆滞,但悟沧绝澜到底是听懂了,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错过他,直接站到龙纹案几前。 “想不到吧?你的皇宫,你的生死,如今掌控在了别人的手里。这种感觉,如何?”浓密的睫毛在月下打出暗影,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悟沧鸿眼中神色很沉静,他道:“一种全新的体验。那么,你呢?你也想杀了我?” 悟沧绝澜轻轻笑起来,“我不会杀你”他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声音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因为,你就快死了。” 你就快死了。什么?沉寂的全场纷纷愕然看着他。皇上要死了?怎么可能? 反而,悟沧鸿很镇定,自从他出现以后他就是同样一副表情,哪怕被人断言要死了。他没有看任何人,眼珠子不知道飘向何处,“我这一生,就算有再大的错,我也不悔。总该有一个人,是我对得起的。” 血红的衣袖滑过案几,他伸手,这十几年来,头一次为他整理着装。直到衣袍上最后一个褶皱被抚平,悟沧绝澜直起身来,看着眼前带着王冠的发丝被疏的一丝不苟,黄袍加身,王冠映的他整个人威武不凡。这才是,澜国的王。 金黄的流苏在额前晃动,珠光朦胧中,眼前的脸和记忆中那人的脸交汇重合。他缓缓闭上眼睛,瑞昕,我来陪你了。 伏身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沉闷的混音砸在每个人心底:“恭送陛下”,有老臣的声音含着哭喝,有年轻的臣子暗自抹着眼角。 澜国仁虚帝,甍。 悟沧痕愣愣的看着那些哭丧着脸的人,他们在干嘛?他们在哭。哭什么?哦,对了,他双眼木讷的转向高坐龙纹案几后的人,他死了。“他死了”他低低的呢喃,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他死了,哈哈,我就是皇帝了,我是皇帝,是皇帝!” 场下的哀嚎像是被人一刀划断,众臣的眼睛从大皇子转到死去的皇帝又转过一身红衣静立的四皇子最后再转回,静默不语。 泛红的眼睛有些阴妒的扫视着全场,他扬眉笑道:“谁不同意,禁卫军,杀了再说!” 锋利的刀口再次贴近臣子的脖颈,全场无一人敢抬头。 “你想当皇帝?”静默中,这声音清楚的响遍全场。 泛红的双眼锁住他:“怎么,你还想再死一回不成?”,他看了眼高处的尸体,笑了:“是啊,他一个人难免黄泉寂寞,我让你们两父子团聚吧。” 悟沧绝澜没动,他只是静立着。然而却有声音在场中响起:“还是你们两父子先团聚着吧!” 众人一惊,这声音,是不知何时退场的锦后。然后,便见的更多的士兵鱼贯而入,将整个御花园包围起来。泛着铁青色的盔甲,这是,皇城守军。 “大皇子弑君逼宫,天理难容。今天本宫就替天行道,为我王斩了这逆子!”锦后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高举着皇后令牌,迈着优雅的步伐踏进场中,精致的裙摆落在地上,摇曳生姿。 悟沧痕一声冷笑:“替天行道?我就是天!禁军,将这个女人给我拿下!” “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刀搁在她优美的脖子上。锦后顿住脚步,精致的脸颊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她笑看着悟沧痕:“想杀我?呵呵,想法不错。” 还没等人弄明白她什么意思,便见得她抹着水色丹寇的手指轻轻搭在剑背上。从剑尖轻轻滑过,如同在鉴别什么珍宝般,到了剑柄处,她轻轻一笑,手指在剑上轻描淡写的一弹,便见得整个剑刃如同玻璃般碎裂在地。 锦后,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如此身手不凡。众人无不惊讶。 手指在肩上微微一拂,几许轻尘飘落在她身后,她一直走到高台上站定,这才昂首宣布道:“圣上有旨,封四皇子悟沧绝澜为帝!” “这······”众臣迟疑,皇后的一句话还不能决定这个问题,除非,真凭实据。 悟沧痕冷冷一笑:“哼,圣旨呢?你倒是说说圣旨在哪里啊?只有我,是父皇认定过的。” 说着,他紧走几步,就要去拿那案几上的黄绫。然而,手尚未触到,便被另一只白皙的手移走了。他愤然抬头,咬牙道:“你想毁了它?!” 哪知悟沧绝澜摇头轻笑,丹凤眼里琉璃灯的光泽明明灭灭。他不止没毁,反而将黄绫慢慢展开来,白皙的手指将覆盖住的字慢慢松开。 怎么,怎么会这样?所有的眼睛里同时透露出疑惑与震惊。 “不,不可能。”悟沧痕僵硬的摇头,泛红的眼睛中红圈晕的更开了,他猛然一声大吼:“不!怎么会写着你的名字?明明该是我的名字!明明就是我的名字!刚才还是的!”他不断重复着,突然神色锋利的向那老妪射去,是了,那印章是她弄的,在圣旨上动点手脚也不奇怪了。“贱妇!你找死!”他一个箭步向那老妪冲去, 老妪仍旧如没有生命的人般驻立不动,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慢悠悠的向他望去。 悟沧痕脚步瞬间黏在地上,他有些机械化的转了转身子,眼神又开始呆滞了。 老妪浑浊的眼睛有瞬间的呆愣,她恭敬的低头干涩的换了声:“主人。” 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反射着月光,像是从身体内携带的光源外溢。悟沧绝澜丹凤眼中情绪不明,嘴角自然的勾起,是魅惑,他期近他身望进他泛红的眼睛:“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他只重复着这一句,却不说告诉他什么。然而,随着他开开合合反反复复的嘴型,悟沧痕的双眼更加呆滞了,接着,他全身发起抖来,口中有越来越多的白沫吐出。 悟沧绝澜双眼危险的眯起,双指并拢,手快如电的往他脖颈戳去。然而,他的手刚挨在他皮肤上,便见的悟沧痕直直的往地上倒去。“碰”的一声,像一块石头砸在众人心头。 手指还僵在原处,悟沧绝澜勾起的嘴角有片刻僵硬,他倒下绝对在他碰到他的前一个瞬间。他猛然间转身,血色的衣摆似刀片半切过空中,浓密的眉毛撑开,犀利的光从丹凤眼中射出。 死一般的静。 群臣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今夜先是大皇子如同被鬼魅附身般癫狂,然后是皇帝阴晴莫测,如今最最让人心颤的竟是那个最不谙世事的小皇子。无论如何,不能行差一步。 明哲保身,是为臣之道,他自然清楚。轻轻拉拢着睫毛,眼下眼中光芒,他有些邪魅的嗓音落在大殿里:“不知澜国的信仰众位还记否?” 一众埋头的臣子相视了一眼,有人出声道:“真龙者,天定,通人神。” “那么,好办了”他勾唇一笑,丹凤眼望向御花园。 众人疑惑,同时跟着他转眼,这一看无不微弯下了腰杆儿,齐齐问候道:“独老”。 只见守成军一路拉开的道里,有位老者驻立在最前面,手中星月拐杖支撑着他整个身体,他道:“四皇子悟沧绝澜龙气已成,为天定之人,望中臣倾身辅佐,成霸业千秋!” 澜国,有一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敬,便是眼前之人。“我等无异义”,众臣在这位老者面前齐齐弯腰低头应道。 悟沧绝澜眼中神色几闪,下拉了眼帘,他突然展颜一笑:“大皇子弑君,今已伏诛。禁卫军统领造反被诛杀,那么,禁卫军兵们,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反抗?!” 禁军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捏着,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放下,正是群龙无首之时,齐刷刷的拔剑声在他们背后响起。这是守城军的刀,要吃他们的血。 丹凤眼轻轻往禁军中一瞥,便见的有一身穿银色铠甲的领头人“啪”的一声丢下武器,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高声大喊:“我等仅听令牌行事,如今手握禁军令牌之人已死,我等愿追随殿下,望殿下收下我等。”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满场都是兵器落地之声,禁军银亮的铠甲铺了满地,齐声高喊着:“请殿下收了我们!殿下收了我们!请殿下收了我们!” 少年长身立在高台上,脚下,是满地匍匐的臣子。鲜红的衣摆如流云般挥动,他邪肆的声音蛮横的冲进众人的耳膜里:“逆、我、者、亡!” 逆我者亡!逆我者亡!逆我者亡!······!像是有无尽的回声在耳朵里撞击,撞的人头脑发昏。等众人回过神来时,便听得有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混入众声当中轰然落在离国这片天空下:“新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悟沧绝澜挺直的脊梁不动如山,丹凤眼越过这御花园越过皇宫宫墙越过离国的山川湖海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 “古藤元年九百八十三年,离国仁虚帝驾崩,新皇即位,举国欢庆。此等大事,当真震撼人心呐。”先生压了口茶,扁扁嘴,有些不满的看着见底的茶杯。扇了扇羽毛扇,花白的胡子飘飘然。 “那大皇子居然隐的如此之深,那副温润谦和的皮囊真是骗了全天下的人。” “岂止大皇子,最主要的是那四皇子,小小年纪心肠居然如此狠辣,弑兄即位呐!” “唉,要说这帝王家,哪里有什么真情啊。你看看,这长兄弑父,幼子弑兄,这可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这都能狠的下心,人性呐!” 第五十章 华灯初上人尽散 “无毒不丈夫!欲成大事者,就要有这种割骨剃肉的狠绝!” 堂中众人议论纷纷,衣骨教这方却很是沉默。绿兴致阑珊的捣鼓着茶杯,扁嘴道:“那澜国新皇如今不过十六岁吧,如此年纪便能狠心弑兄,站在那个血染的位置,将来还不知道会成长成啥样。” 蓝手指扣着剑,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为君者,只有往自己胸口插刀。直到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了,天下,才能任他宰割。” 黄将被绿摧残的杯子自她手中解救出来,轻轻一笑:“我们不过江湖中人而已,这些国家大事,自有那些官场的人去伤脑筋。” 紫檀木侧目望了蓝一眼,正对着她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皆没什么情绪的转开。紫檀木垂眸向下看去,那说书先生不知何时已不在了。“今晚我们会在此休息吗?”她轻声问道。 闻言,红点头道:“嗯,今天我们可以在床上睡一觉了。” 郝连流月笑看了他一眼,漫声道:“琳木可是有什么需要采办的?跟红说一声,过了这个地方我们便又要开始赶路了,可能在回教之前都没有这样清闲的时间了。” 紫檀木轻轻点头,捧起香茗凑到嘴边淡淡的泯了口,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再次瞟了眼说书人的方向,难怪很久没收到他的消息,今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让众人都想要个清清静静休闲时间,总之大家只是捧着属于自己那杯茶谁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临窗的街坊,人来人往,这一场淡茶直喝到华灯初上人尽散。 最先走的是郝连流月,没惊扰一个人,等众人无意中回头时才发现人已不再了。然后是陆陆续续的悄然离开,直到灯火璀璨的酒楼里只剩下紫檀木一人。 她静静的看着手中早已冷却的茶水,空落落的酒楼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及一只狐狸轻微的呼吸声,没有掌柜,连个小儿也不见。 “出来吧”,她喝了口冷茶,对着一片空旷漠然出声。 立马,从酒楼最高的房梁上轻轻飘下一袭天青色衣块,有声音随之落下:“唉,被发现了,真是无趣。” “澜国之旅,玩的可开心?”虽是问句,她的声音却始终平缓的没有一点音调。 摸了摸鼻子,在她对面坐下来,那人讪讪一笑:“小木头,你也知道为师我一人孤独寂寞,出去找点乐子也无可厚非嘛。”他眼睛一眨,双眼看着她怀里那团一动不动的白色物体道:“小木头,你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手指轻轻按在它柔软的毛发上,她低声道:“雪狐。” 他挑眉:“能把那小家伙弄出来给我看看不?” 雪狐自从他出现后就再没动过一下,相处这么久紫檀木自是知道为什么,对能威胁到它的气息,它都会很乖巧的装死。不过,师傅是没关系的。轻轻抬起它的脑袋,对着它不满的大眼睛轻轻点点头,狐狸一闭眼便任她为所欲为。 “我想看的是它眼睛”他一翻白眼道,一身皮毛看背和看脸有什么差别。 闻言,不等紫檀木出声,狐狸清澈的大眼请突然挣开,狠狠的瞪着他,看看看,让他看! 一人一狐隔着一个桌子大眼瞪小眼,半响,迟道苍转移视线看着她笑道:“小木头啊,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大宝贝啊?” “别人送的”她淡声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品种?”他眼里笑意莫名。 “雪狐”,她狐疑看他,莫非不是? 果然,他了然一笑。却当即否定道:“是雪灵狐!” “雪灵狐?”她垂眸看着怀中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的狐狸,有些疑惑。 他却不欲多说了,将话题扯到最初:“澜国是个好地方,国强民富,五国之最,澜国之旅自然也不错。” 他不再提,她亦不再问,不管雪狐和雪灵狐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她也只当它是只狐狸而已,一只暂居在她怀里的狐狸。她淡声道:“澜国美人名景一定不少吧,可是有什么东西勾了你的魂?” “额”将桌上茶杯端起来掩饰性的挡在嘴前,他一本正经的道:“小木头,为师我这次可是去办正事的。刚才也说与你听了,澜国变天此等大事,我又怎能不去见证见证呢。” 好吧,她点头,她差点死在别人剑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徒弟了?” 清润的双眼笑开来,他道:“小木头啊,不是为师不惦记你,哪有师傅不关心徒弟的。我主要是,额,锻炼你嘛。当然了,最最主要的是,为师相当相信徒儿你的实力。” 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其实就是玩的有些忘乎所以了。下意识的将唇边的茶往嘴中送,‘嗤’的一声,他立马喷了出来。 擦了把嘴巴,他不满的道:“这什么鬼东西啊?凉死了,苦死了,难喝死了,真是为难我这张珍贵的嘴了。” “是可怜了这张无辜的桌子了”垂眸盯着桌上林林散散惨淡的水迹,她为他做最后的总结。 天青色的衣袖僵在嘴角,他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唇,徒弟,是不好惹的。不过,唇边蔓延出一个微笑,他有办法。“想知道我怎么回来了吗?连那小子的登基大典都没看。”他笑眼看着她道。 紫檀木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爱说不说。还有,她并不关心那个人怎么了,悟沧绝澜,悟澜,都与她无关。 好吧,和她相处久了,他已经习惯唱独角戏了:“武林大会要开始了”。 武林大会?她怎么不知道?没道理这样的江湖的盛会大哥不告诉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连他也不知道这事。她问:“师傅,你怎么会知道?” 迟道苍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事要是都提前收不到点消息,他还混不混了?好吧,其实,他就没混过,这世上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他会告诉她吗?“你师傅我神通广大,眼观千里,耳听八方,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你且等着吧,郝连流月那小子再过不久就能收到通知了。” 他的话,她是从来不怀疑的。虽然每次都被整的半死,但向来都会留半条命下来。她点头,喝着冷茶,不语。 “小木头,你可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的?”他清润的眉眼笑看着她,七分提醒三分期待。 紫檀木抬头看他,他们,有着同样清远的眉目,这是他们师徒看起来最像的地方了。她轻声道:“没有”。他的任务,从来没有不花鲜血完成的,这次,不过是多了一点,惨烈了一点,到底,她还是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哦”,他了解的应声道,然后袖袍一挥,天青色衣衫似流风拂过,只留下清风中一语:“小木头,朋友相约,先去也~。” 他经常跟她说‘朋友有约’这几字,她却从来没见过无回崖有什么客人。就像她从来探不到他功力到底有多深一样,她也猜不出他的朋友又会是怎样。 看着眼前突然空出来的一块地方,她没什么反映的继续捧着杯子,视线,在桌子的对面停住,那里有一个小木盒子。 将杯中最后一口冷茶喝掉,她起身,绕过桌角将那木盒打开。小盒子里面,三粒药丸静静的躺在白锦上。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天青丸,主治内伤,可遇不可求。师傅的药很多,她拿的不少,也都不是凡品,可这天青丸却是他也舍不得给的。他,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恐怕连他也想不到吧,她已经全好了,虽然她自己暂时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到她一步踏出酒楼的大门,里面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脚步慢慢向着台阶下走去,偶尔檫肩而过两三个醉汉,几个敲钟人,走过寂寞的小巷,也穿过烟火纷扰的花街,一路光景,脚步不停。 直到一步一脚走过了小半个城镇,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她才在那酒楼门前停住脚。 台阶上,昨晚她站的那个位置,一身月白色衣袍的人长身玉立,晨光中他轻轻一笑:“回来了”。 她轻轻点头:“回来了”,走过一大个圈,最终还是会回到能驻足的地方。 酒楼的斜门口,顾子领着一众女子牵着马走过来。近了,神采飞扬的眉眼招展着,她高调打趣道:“小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夜不归寝了,这再过几年得有多少花样少女被你摧残啊。” 黑线,众人集体黑线,这大清早的。 紫檀木也有些无语了,摧残少女吗?不是不行,亦是不行。“其实,不用等几年,若是姐姐愿意,今晚我便为姐姐暖床好了。”声音,是一贯的淡然,神色,更是镇定自若。 众人却不淡定了,看他的眼睛呼啦啦的转了好几转,这小子,深藏不露啊这是。 顾子先是楞了楞,显然很是想不到。然后,她紫色的衣摆似道流星般划过,一把冲过去给了他个熊抱,笑容明媚道:“好啊好啊,姐姐我还差个抱枕,琳木如今这个年龄这个身高正好合适,姐姐我欢迎之至。” 紫檀木徒然跨了肩膀,顾子,在这方面,她就不该挑衅她,神经强大。看着捆着自己的这双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双眼自然的看向台阶上笑看着他们的人,明明白白的,求救。 郝连流月的眉眼在微露的晨曦中更加柔和,月白色的衣袍一层层步下台阶,他轻声到:“赶路要紧”。 紫檀木点头,自然的从顾子魔爪下滑出来,赶路要紧。顺便淡若烟絮的在她耳边说了声:“晚上···等···”。 重新跨马上背,心中却轻松了不少,这一路大概会很顺畅,无论怎样,至少心中无碍了。 第五十一章 夜凉如水空悠悠 这次的行程,顺畅无比,除了离开酒楼那晚有个小插曲之外,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出现。而那个小插曲紫檀木也认为真的很小,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记。 事情是这样的,那晚夜黑风高,正是睡觉的大好时辰。顾子一向有个好习惯,出门必带帐篷与床上用品,在野外小河边洗簌好之后正要掀被睡觉,哪知道刚一探脚进去,猛然间一声高分贝尖叫:“啊!啊!啊!” 这一叫直叫的外面睡火堆的众人颤了三颤,蓝提剑一个翻身跃下树干向那帐篷串去,红黄蓝绿也紧紧跟去。慢悠悠走在最后的,是紫檀木和郝连流月。 蓝一把掀开帐篷,后面众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顾子一身紫色睡袍映着刚清洗过的身子娇柔妩媚,长发散落在肩头,黑白的色泽分明,她抱着被子缩在帐篷一角愕然的看着一众闯进来的人。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笑道:“众位妹妹,这是,额,怎么了?兴师动众的。” 众人有些莫名的相视了一眼,蓝握剑几步走进她,细细的审视了一番,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了才有些犹疑的开口道:“你刚才,在叫什么?” 眨了眨眼睛,她奇怪的看着她道:“我刚才叫了吗?” 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语。然后,她提着剑退出人群。众人更加莫名,但看着顾子正常的笑眼,沉鸣了片刻,在红黄绿的带领下也齐齐回去休息。出去的时候,众人纷纷对着门口的人轻轻弯腰行了个礼。 郝连流月微低着头,睫毛覆盖住双眼,他轻声道:“今晚夜凉,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总之在话落之后他便转身离去,黑夜在他身上度了层暗色的光。 等该走的都走了,顾子这才大大咧咧的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口叉腰道:“小子,不错啊,你也不担心我把它毙了。’ 紫檀木静静看着她,从上到下,慢悠悠咸淡淡的开口道:“姐姐身材真不错。” 顾子昂了昂脖子,顾自将话题绕回来,咬牙切齿的道:“那条臭狐狸,它竟然爬到我被子里,它,它,它竟然拉屎!” 越说越愤恨,磨牙欲吮血,顾子几步走到地毯边站定,她一定不会放过里面那只狐狸的! 一把掀开被子,几堆不规则的屎散落在毯子各处,顾子强呼了几口气,愤红了双目,屎、屎、屎!全是屎!那只狐狸上哪儿去了!奋然转身,帐篷处,风声如注。可是,人呢?! 这个插曲,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当顾子一路用那种愤愤的眼神看着她时,紫檀木很淡定。反倒是众女看的莫名其妙,被顾子的低气压催促着,本来够快的马速又徒然提高了不少。所以能只花十个昼夜就赶到衣骨教本部,不得不说狐狸有很大的功劳。 衣骨教建于五国中最大的埋骨之地伤谷,被誉为一朵白骨中开出的花。风格诡异的建筑,周围有些阴测的景致,无一不突出了另一种美——颓废。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却住了一堆心智坦然的江湖女子,磅礴的生机硬是将死气挤压的无处安身立命。所以虽然在看到谷外成片的坟墓之时感觉不是很好,可是自从进教后紫檀木却没有半分不适,衣骨教从一开始给她的那种舒坦感又回来了。 面对谷口一众浩浩荡荡前来迎接的女子,郝连流月高坐在马上,长发交织在脑后,月白色的衣袍随风招展着,他只是说了声:“幽琳木,自己人。一切照旧。” 寥寥几语,然后一挥马鞭,带着一众人从女子们的欢呼声中扬长而去。 “公子回来了”“知道吗?公子真的回来了。”这一路走来,紫檀木听的最多的便是这类似的话了,整个衣骨教的沸腾,不过是因为离开也不多久的人又回来了而已。她有些无法理解,别离不过是常有的事,又不是几年几十年的等待,缘何以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人如此想念。 所以当她下意识的说出来的时候,这一路都对她有些愤愤却在踏入山谷时整个人轻松下来的顾子笑道:“呵呵,小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你不懂。” 那不是说情人的吗?紫檀木不语。 顾子杨眉笑的招展:“小子,你有信念吗?” 紫檀木侧脸看她,蹙眉想了想,道:“有的。” “你的信念是什么?”她笑着问,却圆润的转了下:“唔,我觉得,你的信念和我们的是不同的。我们整个衣骨教,不过是为守着公子一人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他。” 的确不一样。她的信念,其实与其说是信念不如说是责任,一份与身俱来的、不可离弃的责任。她抬眼,正好望着正从马背上下来的人,轻轻拉拢着眼帘,守着一个人,与她,是不可能的吧。 郝连流月很忙,整个衣骨教都很忙,至少在这几天里。从他们回来后便开始脚不离地的忙了起来,为几天后的大寿做准备。甚至,都没有时间为连日的奔驰挤出一个好好休息的时间便要应付陆陆续续赶到客人以及一大堆相应事宜。 最闲的,莫过于紫檀木了。虽然名为衣骨教的第二把交椅,可是除了武功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谁会认为她能干什么,事实上,她也真没其它的本事帮忙。所以,清晨练练剑,喝喝闲茶,在山谷中观花赏景,成了她近来生活的全部。 这样清闲的日子,一直过到郝连流月大寿的前一天。其时,紫檀木正捧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做成的杯子坐在形状奇怪的木头凳子上喝着不清楚什么品质的茶,便看到一身银丝宽袖的郝连流月迈着优雅的步子向她走来。 她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见他润了润嗓子道:“刚收到消息,还有两个月武林大会便要召开了。”他轻皱了下眉头:“这次的武林大会,怎会如此仓促?” 紫檀木掩帘,这个消息,一点不意外。她道:“这次这盟主,当了不过三年吧,这么快便要被取代了吗?” 两个人两个问句,却都当陈述句。郝连流月单手撑着头,食指扣在太阳穴上轻柔道:“盟主之位,凶险无比。” 她侧眸看他:“大哥有意吗?” 若是他自己,若是放在以前,他是无意的。可是,他轻轻笑了笑:“其实,从我踏出衣骨教起,便是无退路了。琳木,盟主之位,我不得不夺。” 不得不,这世上,终究是无奈。她低头,从衣袖里掏出个小木盒子放在他面前。 郝连流月挑眉看他,这是? “大哥寿辰,权当琳木一点心意”她道。就算没有过生这回事,她也会找个机会送他的,天青丸,主治内伤的路径便是增强内力。 郝连流月没去看那盒子,只是认真的看着他,半响,他起身,银丝镶边的宽袖拂过实木桌,转身处传来他轻柔的一字:“好”。 紫檀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回过神来静坐在扭曲的木凳子上。挺直的脊梁,不动的神色,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等她完全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灯火高挂了。面对对面多出来的一个人,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不开口,她便当做没看到。各自坐在各自的世界里,像是互不相干。 可到底,她还是感觉到饿了,所以——“阁下这又是一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吗?”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笑,冰蓝色面具的脸上只看的到一个勾起的嘴角,他道:“是啊,又是一个信步,又是在这个时候信步到了这里。” “那么,阁下可是有什么生意要在我衣骨教做?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她坦然道,声音里毫无语气,仿若闲谈。 “前几天我听说有一神秘人送了样东西给郝连流月,不知小公子可清楚是什么?”冰蓝面具下的眼睛显的很是幽深,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不知道”,她道。 男子早知如此的笑笑,他道“是很久远的一把钥匙,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甚至开什么锁的钥匙。” 她抱臂看着他:“不知道开什么锁的钥匙就算材质再特殊也没什么用吧?要它做甚!” 他呵呵一笑,似在笑她年少太轻狂,他道:“就算如今没用,以后,说不定也会有用的。小子,你还得再练练,这世上的水有多深,你还没真正涉足到。” “你何必告诉我这些?”她问。这个人,明明是贼,也明明知道她是向着衣骨教的,却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 他顺手端起身前残留的茶,也不计较那是先前谁来用过的。将杯子凑到嘴边,他却不喝,只是垂眸看着水面,那里,水的边界限定了倒映下的那张不见天日的脸。他声音泛着凉意的道:“万侯谷大会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对付我而已”,他幽幽一笑:“小兄弟,若是我死了可否帮我个忙?” 紫檀木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她道:“不知道”,他还没死,她还没遇到,所以,不知道。 他将杯子放下,低声笑道:“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呐。不是拒绝,便是有可能的。若是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将我的骨灰洒向江海,我希望,自由自在,随波逐流。” 紫檀木不语,跟活着的人讨论生死,她不认为这很正常。那人也不待她回答,他站起身来,脚步慢慢的向庭院外走去,像是丝毫不担心有人发现他。 学着郝连流月的样子轻揉了下额角,她摇了摇头起身绕过实木桌,找绿吧,她真的很饿了。衣骨教,果然太忙了,忙到兢兢业业照看她的姐姐们完全脱不了身了。她要不要帮点忙呢?唔,她应该帮不了什么忙的。她再次摇了摇头,先把肚子搞定吧。 第五十二章 女子如水,且轻且缓 次日,天尚未亮,衣骨教便是热火朝天之势。就算知道流月公子这四字在江湖上无比响亮,但看到不亚于两次大会的大人物之时,紫檀木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 从谷口一路到五层楼高的大厅,那报人的报礼的绵绵不绝的唱啰。什么“万侯谷谷主万侯煜赠碧湖玉一双”,什么“廉穆派掌门穆青送红珊瑚”,什么“千手门掌门送绿如意一对”,等等。 紫檀木坐在五楼临窗的位置垂眸看着楼下互相恭维的人们,头也不回的对对面的人道:“她们都忙的脚不沾地了,你还忍心在此偷闲?” 郝连流月压了口茶轻轻一笑:“那么多人,就是把我分成几块也照顾不过来啊,不如先一个不见,到时候都来齐了再露面。” 想法倒真不错,她转眼看他:“听说大哥最近收了一把钥匙?” 没问他怎么知道,郝连流月点头:“嗯” 半敛着眼,她轻声道:“大哥,我想看看。” 郝连流月轻轻一笑:“好,等会儿我让顾子带你去。” 好吧,她就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好在先前她也没准备什么说辞。 两人正沉默着,远处突然有个异常响亮的唱啰道:“小姐到!” 小姐?大哥的妹妹郝连流風?紫檀木闻言转头向窗外看去,几番扫视,却并没有看到相似的人,不得不转头看向对面。只见对面的人见她的动作轻笑道:“不用找了,顾子自会带她上来的。” 这番话音刚落,便见顾子扶着楼梯走上来,边走边笑道:“公子,流風来了呢?”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她身后,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轻扶着木制的栏杆缓步而上,温润的鹅蛋脸,弯弯的眉眼,整个人温婉娴静。 她莲步轻移,见得窗前的人时轻唤道:“哥哥”,然后又对着另一人温婉一礼,柔声道:“小女流風,有礼了。” 紫檀木站起身来,回道:“流風姐姐” 郝连流月几步上前扶过她,在一旁坐下后悠然笑道:“都是自家人,流風不用顾忌。” 郝连流風柔柔一点头,静静的看着他们,眼中波光温柔。 三人都不是多话的人,除了紫檀木和郝连流月偶尔开几句口外,郝连流風从始至终都是带着轻轻柔柔的笑意看着他们并不插话,整个这方空间都是静溢的,和外面的热闹完全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这近一两个时辰下来,紫檀木毫不意外煞七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郝连流風了。这个女子,太轻柔,太温和,也同样太安静了。在她的身边,仿佛感觉什么都是柔柔的,那种柔和像羽毛一样轻,真是让人溺死也甘愿。 郝连流月毕竟是今天的主角,尽管他本人对这次寿宴并没有什么兴致。“看来,该我出场了呢”他悠然笑道。 紫檀木抬眼,见得月牙白的衣袍在空中一个摆动,直接从五楼的大开的窗户中一跃而下。 下方隐隐有人声传来:“快看空中,蹁跹衣摆,公子无双,是流月公子出来了。” “流月公子,寿诞愉快啊” “流月公子,许久不见,风华不减当年呐。” 下方赞叹不绝于耳,郝连流風掩嘴轻轻一笑:“哥哥还是这个老样子,总是高调出场,每次都要好多女孩子丢了魂儿呢。” 言词之间,不乏骄傲。紫檀木点头表示赞同:“如今江湖上年轻一辈,除了煞七以外,怕是没人能与之相比的了。” 郝连流風轻柔的嘴角微扬,她笑的恬静:“煞七,的确和哥哥不相上下。” 若是没见着她眼波那瞬间的动荡,她便真会被瞒过去了。大哥的妹妹,她从一开始便没把她当平常的千金小姐,可见,至少在不动声色这点,流風做的不是一般的好。压了口茶,她闲谈道:“前不久正好遇到过煞七,当时他正在追一笔生意。据说追了两个月都无果,对手好像比他还要强。” “那他怎么样了?”下意识的,她紧跟出声。然后,顿了顿,她扯了扯嘴角缓缓道:“煞七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吧。” “流風姐姐好像很关心他”,她淡淡的道。 郝连流風贝齿轻咬了下下唇,她突然轻笑道:“不久前哥哥来信说我多了个弟弟,流風可高兴了。只要是哥哥相信的人,流風都是愿意相信的。琳木弟弟,我便信你不会害我。” 紫檀木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不紧轻声道:“若是没办法,我便不会提这件事。”不是试探,她会在她面前说起煞七,自然是有些想法的。 “哦?流風愿闻其详”她眼光轻盈的落在他身上,静等着他开口。 紫檀木整理了下思绪,这才缓缓开口:“流風姐姐,既然煞阁的规矩是有进无退、不死不归,我们不妨······” 从窗户看去,能见着楼下躁动不堪的人们,以及,天边隐隐一抹红。 自郝连流月接手衣骨教以来,这是头一回大张旗鼓的邀请江湖豪杰大办宴会,众人无不给面子的呼朋唤友而来,其排场之大,宾客之多,堪比盟主盛宴。 当然,衣骨教这次也是花了血本的,流水一般的酒席从谷内直摆到了谷外,让见到的人不得不赞叹:人家衣骨教一向低调,不是没资本可炫耀,而是人家根本不屑于争峰。 客人虽则早早就来了,可正席却是定在晚上开的。一整天的喧嚣过后,当夜幕四垂,群星闪烁之时,璀璨的灯光下,高台之上的歌舞升平了起来。 江湖人虽说豪爽,可该守的规矩一样不能少,屋外落座的都是平常武士,而屋内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四楼作为对外开放的最高一层楼,宽大的楼层里却只有唯一一桌酒席。 按理说今日是郝连流月的大寿之日,屋内应该像外面一样热热闹闹,但事实上却正好相反。满桌精致的菜肴,未开封便香味浓密的美酒,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郝连流月悠然靠在乌木椅子上看着一众神色沉寂的人,嘴角隐隐上翘。轻轻一句话,打破满屋子的平静,他道:“众位掌门既然已经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了,又何必如此沉闷。” 将撑着脑门的手放下来,万侯煜深吐了口气道:“在没看到结果之前,我这颗心便没办法安稳下来。” “是啊,多少次以为天罗地网密不透风,结果还不是百密一疏。”千手门的掌门接道。 桌上众人皆点头赞同,唯独穆青笑着安抚道“呵呵,众位掌门莫要如此,有流月公子在,哪有让那贼人嚣张的道理。”说罢,他转头看着首座笑道:“以自己的生辰为引,流月公子的大德,相信整个武林都会对公子感恩戴德的。” 温润的双眼看过整桌的人,感恩戴德?呵呵,说的倒是好听。仗着整个武林的众望拉他下水,是他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才对。敛了敛眉,他悠然一笑道:“众位智慧人过,流月一人力短不过是安计划行事而已,至于能不能成,便看造化了。只是谷中一向清静,还望众位能体谅体谅,适可而止。” 这句适可而止说的不软不硬,众人想说什么却又立马住了口。一时间,这一大桌子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桌上的饭菜在夏季凉的不并不快,袅袅热气从桌上冒起来,整个楼层里都是饭菜的香味,可是就是没有人动,就连郝连流月这个主人都没有开口邀请,对没有胃口的人来说,吃饭是多余的。 “咦,今日怎不见琳木小公子呢?”这一音落,桌上众人皆望着郝连流月。 穆青这句话问的有些触不及防,虽不知他为何会在此时提起琳木,郝连流月还是答道:“琳木年纪太小,不适合坐在这里,他性子又喜静,我便随他在后院呆着。” 穆青哈哈一笑道“流月公子这也太宠弟弟了吧,只怕那些爱慕公子的姑娘们都会想要换个身份了。” 郝连流月但笑不语,他会说琳木其实是去了袖珍楼了吗?那样东西可是这些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若是知道琳木大摇大摆的去看了,估计他会有不小的麻烦。 穆青此番打趣也不过让众人勉强扯了扯面部表情而已,万侯煜有些不安的道:“袖珍楼的机关是我们一起安排好的,若是硬闯进去,必定会触动警报通知我们。可都这么长的时间了,还不见动静,莫非······” “莫非什么?”立马有掌门不安的问道。 万侯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不会的,他不可能是已经盗走了。再等等吧,如今夜色正好,大家也都在前院,正是最好时机。我们先好好准备准备,争取一举拿下。” 众人皆点头赞同,纷纷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备战。依然没什么反映的,除了穆青,便是郝连流月了。郝连流月望着窗外明亮的夜空,有些心不在焉,琳木会不会和那人碰个正着?会不会有危险?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吧? 第五十三章 会死,我知道 因为衣骨教通常不与外人交流的原因,在谷内的都是自己人,袖珍楼在平时根本是没什么防卫的,而这次寿宴广邀武林人士又加上神秘寿礼的出现导致袖珍楼的防卫可谓是密不透风。 可是对于有着特殊关照又有全楼图纸的紫檀木来说,要进去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那么快就再见他了。 这是一间及其普通的小房间,里面的陈设与外面没有半点不同,东西虽然名贵,但也算不得太特殊。几乎是在紫檀木跃上房梁的同时,房门无声开起,月光从门缝中挤进来,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晃而入。 就在入门的那瞬间,月光中,她清楚的看到一张冰蓝色的面具。 他静立在屋子的正中间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像是确定了什么般向着一处放着一个古瓶的壁龛走去。在壁龛面前停下,他伸手将那花瓶拿起来,握住瓶颈在耳边轻轻摇了摇,然后单指轻轻在瓶肚子上一划,一道深深的划痕立马出现在瓶上。 紫檀木靠坐在房梁的阴影里,敛声静气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他从花瓶里取出木盒子将一切痕迹抹除准备离开时,她清澈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来了。 那先前进来时无声可开启的房门在他用同样的手法打开时一声刺耳的咔嚓声及其突兀的响起,他的背影有瞬间的僵硬,然后如饿狼般猛然间暴起,不管不顾的向外直接冲去。 这一声响动想不惊动守楼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几乎是同一时刻,从楼的各个方向蜂拥而来的守卫便将那人围的严严实实。 可是千颤者是谁?如此轻易伏诛他也不用在江湖上猖獗如此之久了。只见他身快如电,见缝插针把一众守卫弄的人仰马翻,刀光在夜色中犀利,从小屋子门口一直伴着血花冲到了阁楼大门。 “快,抓住他!”楼中守卫头领声音急促的叫道。 能动的人在这一刻全部动了,死咬着前面戴面具的追去,拔剑声,剑断声,此起彼伏。那人直奔出阁楼两百米,追兵在他身后三十步处,他突然一个回头,嘴角勾出个莫名的弧度,惨白的月光下冰蓝色的面具泛着幽光。他突然纵身一跃,黑夜里便只剩下气息不稳的一众守卫。 一剑砍到近旁的一棵大树上,那领头的面目狰狞的仰天一声大吼:“啊~!” 他身后的守卫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低垂着头。 然而,那前方本是空无一人的黑空,却突然“碰”的一声响起,伴随着地上落尘翻涌,众人皆是一惊。待尘埃落定,那领头的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倒地的人,断断续续的道:“千、千颤者。” “什么?千颤者?”后面的人俱是一惊,千颤者不是已经逃了吗? 不等他们验证,便见得前方空中齐齐跃下不少人来,打头的便是今日的主角郝连流月,他的旁边各大掌门稳稳而立。 脚刚落地,万侯煜便迫不及待的几步上前居高立下的盯着捂着胸口倒地不起的人讽刺道:“千颤者,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冰蓝色的面具盖住半张脸,只见的见他嘴角勾起毫不在意的道:“想知道你的掌门信物在哪里吗?” 万侯煜寒了眼睛,一把提起他衣领逼近道:“少给我耍花样,告诉你,你今日是说也得说不说也的说!否者,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任自己上半身不协调的被吊起来,他轻笑道:“如此多的江湖豪杰面前,你好歹注意点你掌门形象吧?” 万侯煜一把将他丢在地上,整理了下自己衣着,任他口中的血越咳越多,他单膝弯曲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说,掌门信物在哪里?” 伸手摸了把嘴边的血,忍着胸口碎裂的痛,他不慌不忙的道:“你再靠近点,我便告诉你,相信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吧?” 万侯煜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很危险,可他中了在场掌门合力叠加的一掌,五脏六腑具碎,已经构不成危险了。思及此,他将身体再次伏底,耳朵凑到他嘴边。 那一瞬间,谁也没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人,也只知道万侯谷的掌门弯下腰,然后便见他整个身体沉沉的砸在了下面的人身上,身体僵硬,再也没一点反映。 郝连流月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上前去,搬过万侯煜的身体,指尖在他鼻下轻探,将人放下后,他轻声道:“他死了。”温润的双眼看着地上勾着嘴角看着他笑的人,他瞳孔幽深。 “什么?死了?怎么可能!万掌门不过是弯了下腰而已。”有人惊疑不定的道。 几位掌门对视一眼,同时沉声道:“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确定已死。”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地上那个明明毫无力气之人,都这样了,他还能无声无息就将一个掌门的性命取走。 命人将万侯煜的尸体好生安放,郝连流月蹲下身来轻声陈述道:“就算你杀了他,你也断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笑了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我没想过要逃,我为什么要逃?”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月白色的衣袖抬起,长长的手指成掌,蓄积着深厚的内力。 “流月公子,且等一等!”见他挥掌要落,众掌门立马开口阻止。 郝连流月的手顿住,回头来看他们。而地上的人却半点不意外,面具覆盖下外露的双眼是果然如此的神色。 荒瑜门门主舵洪臣上前一步出声道:“公子此时杀了他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虽则他死不足惜,但到底没什么用。我们要的,是被他盗走的东西。” “对,要被他盗走的东西。” “嗯,那些宝贝必须的让他吐出来。” 长长的五指扣拢,他回过头来看着地上血迹斑斑的人,轻声道:“你怎么说?” 给,还是不给?这个问题他还用回答吗?他缓慢却没得商量的摇头。 众人见此,纷纷咬牙道:“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别跟他废话了,让他尝尝什么叫人间百般酷刑,就不怕他不开口!” “对,流月公子,别跟他废话了,你脾气好,对个恶人还这么温和,他完全不值得。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总会有效果的。’ 郝连流月没有管身后人的叫唤,他只是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便只有让他们自己解决了。你可要想清楚,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最为难受。” 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才可怕,他怎么会不明白,早早的就无比清楚了。仰躺在地上,双目看着天上高高的明月,他道:“你能靠近点吗?我告诉你,只告诉你。” 此话一出,反映各不相同,衣骨教的女子们当先反对道:“公子千万不要听他的,刚才万掌门就是听了他的话才,才——”那女子尚未说完便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细淹没在一群阻止的女声中。 而一众掌门先是沉默,半响互对了个眼神,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况且郝连流月的人品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穆青在众人的眼神注视中出声道:“流月公子向来深明大义,这贼人已经快气息奄奄了,公子武功高强,穆青愿以向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出问题。” 穆青话刚说完,顾子便哼了哼,嗤道:“你凭什么担保?我家公子的安危就值你那点重量!” 顾子这话是很尖锐了,但穆青也只是笑了笑道:“在下惹姑娘生气是在下的不是,只是众望所归,大家都相信流月公子,还望姑娘见谅。” “我呸!”绿毫不客气的一吐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姑奶奶我才不管什么众不众呢,公子可是比你们这些重要多了。告诉你,要干架我们奉陪到底!” “对,奉陪到底!”衣骨教女子们纷纷亮出手中兵器,半步不让。 郝连流月并没发话,却听有一个声音划开人群而来,清清冷冷的道:“姐姐们莫要动怒,相信大哥。” 紫檀木缓步走进,檫肩而过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在郝连流月的对面驻脚,两人几乎把地上的人完全挡住了。 “琳木”,众女见得来人,情绪都稍微镇定了点,再见自家公子再悠然不过的神色,纷纷将手中武器归于原位,公子的本事,她们是相信的。 虽然衣骨教的气息很不稳定,但见着一场事变如此快就平息了,众人缓缓松一口气,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所有的目光都望着两方之中的位置,关切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紫檀木看着躺在地上明明痛苦万分却硬是扯了个笑弧出来的人没来由的说了句:“你知道的。”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两人不过初次见面吧?知道什么?莫非——两人有关系?! 带着冰蓝色面具的脸转向他,他笑问道:“知道什么?”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并不认识,否者今晚这事就太大了。 紫檀木只是看着他不再说话,他明明知道的,在他摇动古瓶发现里面有木盒子时他就定然感觉出了盒子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还是把东西带走了,从而触动了机关。既然这是他的选择,她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郝连流月听着这两句无始无终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反映,见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预兆了,他这才道:“好,我便如你所说。”言罢,在众人殷切的关注下伏底身子。 第五十四章 一把火一个人,干干净净 这一次千颤者真的是开口了,大量的鲜血顺着他张嘴的幅度流下。然而他嘴巴开合不过几下便突然睁大了双眼直直倒下去,死不瞑目。 众人皆倒抽了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没见着有任何的利器攻向他,郝连流月的双手也一直没有动过,难道他是自杀? 黑色的发丝拂过眼前,郝连流月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他倒下的头,手指轻轻放在他动脉上,然后检查了他的双手、喉咙等处,最后他沉声道:“不是自杀的,我可以肯定。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众人皆沉默,今晚真是太诡异了,两个不知如何而死的人,都死的毫无破绽,感觉这月光都是凉悠悠、冷冰冰的。 艺高人胆大说的便是穆青这种人,只听他笑着道:“流月公子不妨收收他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寻。” 郝连流月应声开始搜寻,前后上下遍翻后只有一个木盒子放在他的掌心里,他掂了掂道:“除了今晚的东西,一无所有。”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并不意外,谁没事会把以前的东西带在身上?更何况是他。 当着所有人的面,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将盖子翻开,白色的月光下,盒子里,空无一物。木盒子大张着口子,像是在嘲笑着费了天大力气却无一所获的人。 千算万算,算不过现实。 郝连流月手指向下一脱力,木盒子掉落下去,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停在穆青脚边。这个东西,最初是他想尽办法弄到手的。 没去看穆青有些铁青了的脸色,郝连流月转过头俯下身来,长长的手指扣住冰蓝色的面具,缓缓的从一边打开,然后迅速揭起,月白色的袖摆快速滑过他的脸颊。 惨白的月光下,那张脸下半完整无暇,上半百孔千疮。众人皆皱了皱眉头,这面目全非的,谁认得出是谁啊? 紫檀木亦轻皱了皱眉头,他们两人离的最近,几乎将地上的人上半个身体遮了个完完整整。他面具没揭完之前,透过打开的弧度,她明明看到那张脸是白净的,这个人的长相很是普通。可是,双眼看向对面的人,怎么会这样? 郝连流月抬头对对面的人安稳一笑,站起身来下逐客令道:“众位,人已死,寿宴已落幕,衣骨教也已经为众位备好了房间,各位,请。” “这——”众人互相犹疑了一会儿,纷纷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两败俱伤,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来的快,去的也快。最慢的当属一动也没动的穆青了,他不退反进,脚前的木盒子被他一脚踹出去很远,到了两活人一死人面前停下,他似笑非笑道:“两位公子,真是好本事。” 仅此一句,也不管两人怎样反映,他转身便离开,没有多看一眼。 郝连流月看着他完全离开后,对衣骨教众女挥挥手,轻声道:“你们也先下去吧。” “是”,众女弯腰浅行一礼,纷纷退去。 所有的人都退场了,郝连流月这才微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琳木,相信大哥,这个人对以后并没有什么用,只是那张脸我不能让别人看到而已。” 紫檀木轻轻点头,也不问他究竟是谁。双目看着下方死不瞑目的人,她伸手抹过他眼睛,头也不抬的道:“这个人交给我好吗?我会处理好尸体的。” “需要帮忙吗?”他问。 紫檀木摇头,看着月白色的衣袍缓缓而去,归于同色的月光中。 准备好油、材以及一个白瓷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把火,一个人,干干净净。 她看着被火花渐渐吞没的人,深吸了口气,也许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 楼着白瓷瓶,踩过山坡上零零落落凄寒的坟,晃过错落有致的庭院,走回她自己的房间时已经又是两个时辰过后了。 单手推开门,看见屋中情景时踏进去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她又自然的进屋,反手关门,将瓷瓶放在柜子上,最后在桌旁落座,动作行云流水。 “什么时候来的?”接过递过来的白水杯,她闲话家常般的道。 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清脆响起,简单两字:“子时”。 “你,怎么来了?”喝了口白开水,清润的声音更加清润了。 “想看你了,便来了。”女子的声音自然而然,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紫檀木的脸突然就柔和了,她轻轻笑了,软了声音道:“许久不见了呢。” “是啊,挺长时间了。”水夜莺微低着的头抬起来,那双黝黑却空洞的眼睛没有掩饰的暴露在她面前,她没有焦距的双眼无比准确的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轻声道:“把你的手给我。” 看了眼自己的手,除了上次在石屋中莫名被冠了个指环,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她虽不解,还是老实的把手放在她面前。 放下那把通常不离手的琵琶,她双手覆在她的手上,纤细的手指仔细的摸着水蓝色的指环。半响,她轻轻放下她的手,轻声道:“好生收好它。” 紫檀木收回手,不知道多少遍的再次打量着指环,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出半点端倪。 似乎看得见她的动作般,她粉色的唇轻轻勾起:“你就是看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仍旧是最初的那个样子,倒不如想些其他的。” 将手放下,她当真想起了一事,润了润嗓子,她问道:“今晚你准备走吗?” 她轻轻一笑,眨眼道:“不了,我就跟你睡好了。” 紫檀木展颜一笑,如此,甚好。 这一夜,紫檀木睡了几年来最为美好的一觉,一夜无梦到天亮。这是头一回,她竟然真的睡着了,精神前所未有的好。所以清晨睁眼时发现旁边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之时,她一点不奇怪。 简单的梳洗了下,练了会儿功,便听得有待女来报:是时候吃早餐了。几天的时间,足够她将常去的地方摸透,一路走到饭厅,便见所有人都来齐了。 待女将椅子拉开候着她坐下,紫檀木见着一众不动筷子的人便知道,今天又有事情宣布了。 果然,见着她坐好了之后,郝连流月道:“最近事情出奇的多,先前便说过武林大会的事,今晨便又收到通知,说是大会又提前了。” 顾子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道:“提前了?本来就够仓促的了怎么还能提前呢?” 绿撑着脑袋,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嘟哝道:“这还有完没完啊,这才回来,累的跟狗一样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去应付武林大会。这日子,能不能消停点啊?” 黄轻柔劝道:“好啦,武林大会非同小可,大家还是打起精神来。” “大会提前二十天,如果我们明天启程的话便用不着太赶,时间会宽松很多。”郝连流月坐在乌木椅子上悠然笑道。 “那便明日吧”,一直未开口的郝连流風柔声道。 众女叹了口,颇有些认命的点头。 这一顿早饭因着这个消息,本来忙的饥肠辘辘的众人,突然就没了食欲,倒是节省了不少粮食下来。 面对这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状况,紫檀木倒是适应的很,说明日启程,她便自行打包行礼去了。她的东西真不多,除了换洗的衣服,几乎和她下山的时候不差多少。当然,特地的,她还带走了一个白瓷瓶。 一日转瞬即过,等再次启程之时,紫檀木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那顶雪纱大轿。开玩笑,虽然她没有他们那么累腾,可是能舒服躺着的时候她为什么要去外面背太阳过山呢? 依然是手捧一本古书,窝在大轿一脚,紫檀木搂着多日不见的狐狸安静的看着。要说这雪灵狐,她还真是很久不曾见到了,自从那晚在顾子床上窝过之后它便一直赖着顾子不放,她行思着,这狐狸定然是只公狐狸。如今肯回来了,不过是和她抱着相同的想法,外面太热了。 郝连流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躺着,大轿中间摆了个茶几,他和郝连流風正各执一子博弈着,待女依旧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急不缓的摇着扇子。 长长的手指举起白子落下,他眉眼微抬,笑道:“流風,你的棋艺又有所增进了。” 郝连流風从棋盘上将黑子捡下几颗,双眼专注的看着棋局,柔声道:“纵然流風日进一尺,也始终及不了哥哥。” 郝连流月轻笑着摇摇头,又转过来看角落里静溢的毫无气息的人,道:“琳木,看了这么多天的书你还没看够?下两盘棋,如何?” 埋在书里的脑袋抬起,清润的眉眼扫向两人,然后她一手握书一手托着睡的香甜的狐狸向郝连流風刚让出来的位置坐下去。 郝连流月也不多说,手执白子便往棋盘上落。两人你来我往,郝连流風看了半响,竟然发现他们不相上下,她眉眼微弯,笑道:“琳木真厉害,哥哥的棋艺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无对手的。今日能下的旗鼓相当,哥哥一定开心死了。” 第五十五章 无定,骨声清脆 郝连流月的确是越下越开怀,开始还悠悠然的有些漫不经心,到如今那紧盯不舍的双眼里是越战越勇的兴奋。 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四四方方的棋盘便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金戈铁马,明枪暗箭,家国天下。 雪纱在偶来的微风中轻轻漂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郝连流風眨了眨有些酸疼的眼见他们仍旧不分胜负,纤指柔了揉眼边穴抬头透过朦胧的雪纱向往看去时正好看见顾子脚步打马匆忙的向这边而来。 绕过两人,她缓步走到娇边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他们正下到关键时刻,莫要打扰了。” 顾子看了眼轿中情况皱了皱眉,看着她语气坚定道:“很急,流風,我必须马上告诉公子。” 郝连流風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若不是大事,她们会直接告诉她,可见事态之严重。 顾子提起裙摆跃上大轿,紧走几步,俯身一礼道:“公子,出大事了。” 长长的手指正要落下,听此,他恍若回神般转过头,轻皱了眉头道:“什么事?” “煞阁传出最新消息,煞七——”她咬了唇,在三双有些逼人的眼光中深吸了口气道:“死了。” “啪”的一声,白子落下,全局破裂。 “嘭”的一声,鹅黄色的纱衣在空中飘过滑落在地,伴随着一声惊疑的呼唤:“流風—!” 紫檀木手快的搂住怀中娇柔的女子,冷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我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煞七死于一笔几个月前便开始的交易。据说杀他的是个青衣女子,用的是一把琵琶,一曲未落,他便七窍流血而亡了。”顾子从腰间取出一张卷好的纸条递给郝连流月道。 将纸条打开,快速的扫了几眼,他微垂着头,耳边的长发滑落下来,许久未曾说话。 顾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放轻的声音落在大轿里:“煞阁已经发出终极追杀令,誓要为他报仇。” 煞阁的追杀令据说迄今为止只有一个逃脱的人——郝连流月,在他十岁的时候。紫檀木轻皱着眉头低声道:“有结果了吗?” 顾子摇头道:“没有。此事一出,江湖上又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年轻一辈中最为天才的人物突然丧命,怎能不引起一番轰动?追查那青衣女子的人可以堪比过江之鲫了,但结果无一不是毫无结果。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一切,她就这么突然的就以如此蛮横的方式闯进了众人的视线里。” 顾子尚在感叹,紫檀木却是松了口气,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能力难以预计,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深。 顾子看了眼至今沉默着的人,再次俯身行了一礼,默然退去。 顾子走了之后,郝连流月总算有了点反映,他似嘲讽般轻笑到道:“煞七,从我踏入江湖之时起他便一直在我向前的路上,这么多年来,他是同辈中唯一能和我匹敌的人。煞阁的追杀令下我还能活着,不过是他故意放水,虽然,当时是因为流風的原因。人们总喜欢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他们总想知道我们到底谁更逆天一些,呵呵,其实哪里会有结果呢?他是天生的杀手,我是······”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任何地方,紫檀木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但她还是低声道:“他没死。” 郝连流月低低缓缓却始终没停的声音在这简单几字下顿住,他抬头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没死。”她再次重复到。 “是啊,他没死。”倒地的郝连流風此时再正常不过的坐起来笑着道。 郝连流月有些发愣了,看着默契无比的两人。 郝连流風蹲在他脚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拉着他月牙白的衣摆柔声:“哥哥,琳木说的都是真的,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郝连流月微垂着头看她,耳边的发丝飘下来跌落在胸前,他敛眉,轻声道:“流風,先出去和顾子她们聊聊天可好?” 郝连流風柔柔一点头,看了紫檀木一眼,提着裙摆漫步而下。 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捡起,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悠然,他道:“琳木,这次大哥不得不问,你为什么要帮流風?” 帮着他把棋子归位,她没有迟疑的道:“其一,流風姐姐是你妹妹,你希望她幸福,我也希望你能看见她幸福。其二,”她顿了顿,呼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继续道“煞阁作为最有钱的江湖门派,也许今后会有需要的时候。” “你缺钱?”他挑眉问道。 摇了摇头,她眉目清远,望着雪纱外的天地道:“将来,谁知道呢。” “煞七虽然明面上死了,但他到底是煞阁阁主最为看中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若是煞七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定当保他。而你,”他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帮他摆脱了他最大的顾忌,让他最终得偿所愿,这份情,无论如何他不得不还。” 她坦然点头,诚然如此。 “那么,能说说我们小琳木究竟是想干什么吗?也好让大哥心中有个底吧。”他将整副棋收好放到角落里,并没有多在意的开口道。 紫檀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经意般的说起了当今局势:“古藤大陆有五个大国。位于最中间的是澜国,四周分别是苍国、离国、藤国、珊国。综合实力最强的当属物产富饶的澜国,最有野心的是草原地带最重视兵力的苍国,历史最久远的是文化深厚的藤国,最奇特的便是唯一以女权为尊的珊国,而最无特色的便是我们如今内忧外患的离国了。 帝王文弱,朝政大多由外戚把持。陛下生了十三个孩子,却奇怪的是没生出一个儿子。请便了所有名医都说帝王身体一切正常,陛下也着实没有法子。这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在帝王家。皇帝后继无人,皇位之争便明里暗里的展开,朝堂只有一个但生出了二心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力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别国会对之虎视眈眈是在所难免的。” 沉长的话音结束,郝连流月只是静静的听着,这看似毫无重点的闲扯也的确没让他看出什么关系来。他突然不想听了,岔开话题,他悠然笑道:“悟澜,这个人不知琳木记得吗?” 怎么会突然提起他?她点头:“记得。” 郝连流月笑容轻快的道:“寿辰那天,有个朋友刚从澜国赶来,带回来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澜国即将要登基的新皇,竟然和他张的一模一样。” 她半拉着眼帘,淡淡道:“真是巧。” 他一笑,也不否认他的说法。看了眼轿外的环境,他道:“不知不觉,就快到无定河了。” 双眼自然的转向角落里放着的白瓷瓶,她静默不语。 无定河,由苍国东南部的喀乎高原起始,流经离国西北部,再横穿澜藤两国正中央,流入西海,可谓是古藤大陆最长的一条河流了。其水流之远,河道之宽,不可估量。 欲渡河,纵使你武功高强,也非船不可。而郝连流月那么大一顶雪纱大轿,自然要一搜非常大的船才能装的下。 所以,当一搜两层高,比一间正常屋子还宽的精致游船出现在河面上时,两岸的眼光自然被它黏住了。 站在甲板上,郝连流月月牙白的衣袍被河风吹的蹁跹而起,他长身玉立,优雅一笑道:“从此刻起,我们便要乘船去相州了。” 河风一吹,身后众女子轻快的声音便飞扬了起来:“是,公子。” 长长的手指抬起,袖袍一挥,一声令下道:“开船!” 立马,有水手取走踏板,铁链的拉动的声音响起。当船开始微动,最后一块踏板被翘起之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喊道:“等等,等等我老人家。”然后,便见得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几串几串串到岸边一脚将那方刚翘起的踏板踩下,脚下生风般的直接往船上串去。 这一踩,直踩的那方人仰马翻。“扑通、扑通”两声,使劲移动踏板的两个水手张牙舞爪的扑进了水里。 等他们扑腾两下从水中冒头时,那精致的楼船已经扬长而去了。 一众女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番状况,红有些无奈的对站在船舷边状似惊讶的看着水中情况实际却捂嘴偷笑的老头道:“老先生,我们这不是客船。” 老者绕了绕花白的头发,嘿嘿笑道:“小姑娘,对不起啊对不起。可是你看现在这船已经开了,先生我也回不去了,你们不如行行好给我留那么一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如何?” “这”红犹疑的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郝连流月一直静看着这老者,天青色的衣衫,手里一把羽毛扇,腰间一方朽木,极是简单。他笑问道:“可是说书先生?” 那先生双眼一亮,笑容可掬的道:“正是正是,还是公子慧眼识珠。” “此去行程不短,听听书也不错,先生安心留下来即可。”说罢,他转身吩咐黄道:“为这位先生好好安排一间客房。” 黄点头应:“是” 吹了会儿河风,郝连流月转头时见所有人都望着他看,不由得挑了挑眉,当先朝船内走去,边走边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回船舱好生休息吧。” 第五十六章 听说,这是你如今模样 与郝连流月同步的,紫檀木路过那老先生旁边时没什么意味的看了他一眼。走回黄为她安排的房间,靠着床弦坐下,她开始从很少的行李里找出占据了她行李一大部分的那个白瓷瓶。 推开房中唯一一扇窗户,她将瓷瓶打开,白色的瓷瓶,细碎的骨灰,河风缓缓的吹来,将不再受束缚的魂带去自由的地方。从此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连着瓶子一起坠入河中,‘扑通’一声脆响溅起微弱的水花,人生本该如此,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走。 紫檀木做完这些关上窗户,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房中没有任何动静,她却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双眸里,映着坐在桌边的白发先生。 先生蹲坐在凳子上,自觉的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对着她笑眯眯的道:“哟,小木头,这才多久不见,功力又见长了啊。” “你最近很闲?”她淡淡的看着他道。 撑着头状似认真的想了想,他正儿八经的道:“不闲,我可忙了。” “嗯哼?”清秀的眉微挑。 “比如——”花白的眉毛下清润的眼珠子转了转,买了个官子道:“晚上你就知道啦。” 内息周转几个循环后,她凝眉问道:“师傅,为什么你先前不告我细鞭还有过度别人功力的功能呢?” 迟道苍花白的长胡翘了翘,双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啊。” 估计他从来没像她那么用过,谁能把他逼到那个地步?所以没发现也是正常。紫檀木紧盯了他半响,然后信了。示意了一下他当前装束道:“你很很欢这个模样?” 颇有些仙风道骨姿态的抚了抚飘飘然的长胡子,他昂首道:“那是当然。你不觉得这很有感觉吗?” “不觉得。”如十年前一样,她毫不给面子的否定道。 好吧,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也丝毫没变。有些大力的一掀衣摆表示着他的不满,天青色的衣袍在空中一晃变不见了人影。 半个身体躺在床上,她盯着屋顶有倦意却没有半分困意,师傅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晚上他要说什么? 月亮掉进水里了,又大又圆。紫檀木踏上甲板的时候,正见得郝连流風掬了捧水中月,晶莹的水花从她纤细的手指中流下,掉落的水滴又将无数水花溅起。她嘴角轻扬,柔声笑道:“为什么人们总用水是抓不住的来形容那些他们无力得到的东西呢?你看,任它们自由落下不是很美吗?从指缝间溜走,落入水中,开出花来。” 她没回头,紫檀木只能看见她一个柔和的侧面,她没有出声,只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我见到他了,很快我们就会离开,去任何地方。”她轻声道,侧脸的嘴角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也没留什么缝隙,她继续道:“琳木弟弟,我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我还是谢谢你。他要我带句话给你。” 这个他,她自然知道指谁,她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有求必应”她总算回头,鹅黄色的面纱在夜风中轻轻浮动。 “莫离。”简单两字,是送她的,她转身离去。 郝连流风从船舷上站起身来,看着蓝色的衣袍融入甲板那头的人群里,默念着,莫离,莫离,莫离······ 晚餐是在甲板上,席间紫檀木并没有看到郝连流風归来,对此,郝连流月没有什么特殊表示,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说什么。餐后,一行人中最不协调的老先生总算发挥了他的一点作用,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就不是那种白吃白猪的人,所以要为大家讲故事。一众女子闲着也是无聊,所以都很给面子的留了下来,就连郝连流月也静坐听讲。 “澜国新皇登基大典想必众位都听说过吧?”先生坐在案几后,抛了个饵。 “听说过,史上最年轻的皇帝,整个古藤大陆都传遍了。” “听说是不久前点的事儿,澜离两国相隔甚远,我们都不是很清楚。” 有一女子打趣道:“莫非先生有千里眼顺风耳,要与我们细说这事儿?” “咦,这位姑娘真是聪明。”先生朽木一拍,在大家很是惊讶的眼光中颇为得意的道:“帝王登基大典其隆重自是不用说的了,各国使臣纷纷来贺,就连一向不与别国相交的珊国也派了大臣前来观礼。悟苍绝澜也真够忤逆,他竟然换了传统的黄金龙袍,铸了一身血色苍龙袍,苍龙九爪,欲要破天盾地。又换了王冠三十六颗黄耀石为红净媞,颗颗晶莹剔透,鲜红似血。那当时,少年王者红衣血冠,踏过九百九十层白玉阶,一步登天。” “他竟然连祖宗定的死规矩都敢堂而皇之地改了,也不怕众臣齐齐弹劾他吗?”就是再江湖,这些基本铁律她们还是懂的。 靠着栏杆,郝连流月轻笑道:“规矩,哪有死的?他这是在告诉或者说在暗示整个澜国:不必守旧认死理,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只是,他刚刚登基,羽翼尚未丰满就如此冒做,只怕会得不偿失吧。” 先生扶着白胡子边听边点头,显然很是满意他的分析,他笑着道:“公子所言在正常情况下都是真谛,可这个悟苍绝澜就偏偏是个非常人物。” 郝连流月挑眉,“怎么个非正常法?” “澜国权利的划分是怎么个情况?”这话,他不是对着郝连流月,而是从他开口便一直没开过口的紫檀木。 被点到的紫檀木想也没想的道:“锦后手段高明,不仅宫中大小事都逃不过她的掌控,朝中很多大臣也是她的心腹,不过政变的那晚大家也都看到了,她是站在悟苍绝澜这边的。澜国地位最高的大臣孤独奎,连皇帝都要敬让三分的人,一句话能让澜国百姓当箴言膜拜,他断言悟苍绝澜为真龙天子,其他人根本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宰相一贯是为民为国,其他的事他从来不参与。丞相是大皇子的舅舅,当然是站在大皇子那边的,可是如今大皇子已死,他又是个相当精明的人,这就不好说了。而悟苍绝澜这个人,政变之前天下人都说他不学无术,如今看来是隐藏的太深了,城府极深耐力超强的人,暗中培养的势力怎么可能小?” 言至于此,没有总结众人也都清楚形式了,澜皇年幼好欺?那绝对是笑话中的笑话了。 郝连流月面色寻常的听着他仔细说完,转头对着说书先生优雅一抬手道:“您继续。” 先生吧唧吧唧了下嘴唇,立马有听书的女子殷勤奉上茶水。先生就着饮了两口润润嗓子道:“这一步登天,下面群臣民子膝身而拜,那三声万岁震耳欲聋连绵不绝。世界匍匐在足下,少年天子怎不意气风华。着血色苍龙袍的手抬起,那声平身还只说出个平字,异变突起。 万只箭宇从四面八方而出,箭尖其指高台之巅,禁军的护驾声埋没在这突如其来的犀利攻击中。身跪在地,所有人都抬高了头仰望巅峰,那里,箭雨已经转成了滔天漩涡,中心一点红刺激着人们的眼球,陛下,危在旦夕! 只听得轰然一声炸响,万剑直彪四方,隐蔽处有‘啊—!’的惨叫声传来。 一击落败,再接再厉,黑衣蒙面杀手竟然从山腹中冲出来,下方高手精兵们根本鞭长莫及。‘陛下!快冲上去保护陛下啊!’禁军统领一声大喝,银白色铠甲迅速往上冲。 悟苍绝澜站在天阶之上一动不动,丹凤眼下,是很多黑点加更多银点向他靠拢,薄薄的嘴唇勾了勾,他笑了,灿若烟华。修长的手指举起,在强烈的阳光下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手势。 立马,离他三十阶的位置突然像是凭空般出现许多劲装武士,手执利剑,快刀向黑衣人砍去。他们手法狠烈,刀刀诡异,直往死穴戳。那武功一点不弱的黑衣人阵队,在他们手下,竟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等禁军赶到之时只剩满地尸体,那群人竟像凭空消失了般。禁军统领膝盖直砸到地,头磕在玉阶棱上,鲜血瞬间蔓延过他脸,他沉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衣摆层层落下玉阶,红与白的绝对对决。脚步在他们旁边停下,视线从他们头顶越过,他道:‘说有什么用,给我搜。’ 禁军的动作怎一个快字了得,说动就动。很快,有人低头双手奉上一块玉佩,悟苍绝澜伸手接过。麒麟玉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血色王冠映着他莹白如玉的脸有几分别样的妖冶魅绝,他嘴角邪邪上翘,凤眼笑看着台下一人道:‘丞相大人,这玉佩,你可认识。’ 丞相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眼底的诧异无论如何也掩不住。” 先生说到此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在感叹什么,摇了摇羽毛扇,他继续道:“丞相行刺新君,被诛。这是这一场盛典的落幕。” 先生说完,却见众人都静默不言,笑着道:“夜深了,海上潮湿,都别呆外面了,进屋睡去吧。” 将撑着脸颊的手放下,众女相扶着站起来,议论纷纷的离开。 看着陆陆续续入船的人,郝连流月饶有兴趣的道:“所有人都没收到确切消息时,这先生讲的恍若身临其境般,真有意思。” 紫檀木站在船舷,闻言道:“谁知道呢是不是真的呢。” “必然是真的。”郝连流月负手而立,先是肯定,而后解释道:“琳木可还记得那老先生上船之时?那速度确实是一般,可是那身法却让我感觉很诡异。” 第五十七章 白衣染血,血落水 “怎么个诡异法?”紫檀木倒是有些诧异了,按理说师傅那个级别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了,可是他竟然能察觉出不对来。旋身十二步,她使出来一般,可每次师傅用与没用她根本看不出来。 郝连流月散开眉头,摇头轻轻笑了笑道:“如今细想,又好像没那么回事。算了,别管他是那方神圣,咱们互不干扰就好。” 紫檀木眼角不动声色的瞟了眼船内某处飘落下来的青衫一角,再看对面的人道:“先不说他了,此去相州,大哥可准备好了?” 江阔月低,月牙白的衣袍在月光中生出薄薄光辉,他道:“功力不是一日练就,急不得也不可急。琳木放心,大哥自有分寸。” 她从没见他动过手,这一次,她还蛮期待的。 撑着栏杆,他转语轻笑道:“树倒猢狲散,澜国的丞相死的也不冤。” “人证物证聚在,丞相百口莫辩,悟沧绝澜这个下马威来的真猛。可是才上位就铲除异己,他也不怕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就是要在事还没干出来之前灭杀在摇篮里,以绝后患。这亦是个预兆,澜国在他凌厉狠绝的手段下,要么人心各异最终散沙一片,要么集权一身以其雷厉风行傲然五国。” 她敛眉道:“按你的意思,后者的可能反而要大?” “这个人,你接触过自有定断。那也就是说——”他笑眼看着她,“离国又多了一分危险。” 半敛着眼,她道:“短时间内还不会有问题。” 短时间是没什么效果,可这时间一长就不知道了。他长长的手指轻柔了下太阳穴,摇头笑道:“我一个江湖人,怎么也跟你说起这等国家大事来了呢。罢了罢了,头脑有些不清醒,还是睡觉好了。” 紫檀木凉凉淡淡的接了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郝连流月走向船门的脚原地转了小半个圈,优雅一个回身道:“只要和我身边的人没关系,便与我无关。”至于国家,至于天下,呵呵,真抱歉,他一点不感兴趣。 看着他漫步而去,紫檀木无声笑了笑,他这是在暗示她作为他的义弟有需要他的时候便不要客气吗? 在甲板上吹了会儿凉风,四周静溢,只有船行过的水声,轻轻响着。悟澜,悟苍绝澜,这个人怎么自从遇见过后不管本人在不在都能像阴魂一样时不时的出现。 船行的不慢,顺流而下更是一瞬千里,一路上女子们的欢笑声飘出去好远,收获了沿途无数的目光。半个月的船上生活,让众人从开始隐隐的兴奋到最后都有些情绪恹恹,若不是说书先生时不时一个故事吊着众人胃口,这船上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难熬。 “先生知道的事情好多啊。”一女子撑着头双眼闪着求知的光。 “饱读诗书之人哪能像我们江湖人一样只懂得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啊?那多粗鲁。”旁边的女子专心听着书,头也不回的道。 这话那女子可就不乐意了,她驳道:“什么叫江湖人就粗鲁啊,你看看咱家公子,雅致天成,举手投足都是风韵。再说小公子,那是眉清目远,不动时安静缅然,动时锋利如剑。还有前不久那个悟澜公子,那通身的气质,妖孽啊妖孽。” 旁边的女子低了头,悻悻道:“人家不过是说江湖人中的普通人嘛,他们能算在普通人之中吗?” “咳咳”先生捂嘴假意咳嗽了两声,下面老鼠般轻微的声音赶紧停下来。“咱们接着刚开始的说,唔,咱们刚说道哪儿了?”先生抚着白胡子,两笔白眉就快皱拢成一字眉了。 紫檀木和郝连流月一左一右的站在先生两边的船舷边悠悠闲闲的吹着风,也不知是在听还是没听。下面有女子刚想开口回答,便听那先生道:“两位公子,老朽我人老了记性不好,不知道能否给个提醒?” 侧了侧脸让发丝飞扬在后,郝连流月自然答道:“太子夺烈主。苍国太子啸天歌私自出行巧遇苍国三年一度的斗武大会,竟然一举闯到了最后,最后对决之时一指圣旨降下招他回宫众人才知道却原来这黑衣金冠气宇轩昂的少年竟是那深宫之中万般尊贵的太子殿下。” 反映不错嘛,先生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头向另一边,摆好了架子正要开口却突然顿住,与此同时,对面的人将单指复于唇上,神色有些紧。 动的静了,静的自然就能感觉到动了。清浅水流荡在船沿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功夫底子不弱的众人耳中,若是再仔细听便能发觉水声之中还有些不协调的声音。 郝连流月轻轻笑了笑,月牙白的衣袍云淡风轻的摆了摆。立马,有轻微的“嗤—”的一声传入众人耳中,然后是什么洒入水中的声音。 紫檀木脚尖移了移,再自然不过的一抬脚,一落地。船,一阵猛力的摇晃,四周水花飞溅而起,有身穿黑衣的人从船底冲出,直奔船上的人而来。 “守好公子”顾子见势,快步移到郝连流月身边,红黄蓝绿纷纷靠拢来亮出武器与冲过来的黑衣人拼杀。 先生见这架势,脚底抹油般溜到郝连流月的背后,半步不离。 黑衣人不断从水中冒出来,船上一片混乱。衣骨教不愧为第三大教,所有的人不乱阵脚,从容应对,挥剑毫不手软,白衣染血,血落水。 紫檀木仍旧站在最初的那个位置,赤手空拳,纤细的手臂将大出她一倍的黑衣人直接丢进江里。 然而,黑衣人人多势众,如黄蜂般一阵一阵往外冒,没完没了。女子体弱是天生的桎梏,渐渐的,有些已经跟不上来了。 郝连流月站在包围之中,月牙白的衣袍洁净无暇,他唇边始终带笑,双眼却泯灭了笑意。 五个女子就那么突然的被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推了开来,回头看去,只见半空中有人迎着朝阳张开手,简单几个手势,有雄厚的力量洒下来,无形无貌,却快若刀剑,准确无误的穿过黑衣人的身体。 “茨茨茨—”响声欢快,黑衣人倒地亦快,尚未罩面,便已身亡。 紧盯着空中挥手定乾坤的人,谁也没在意在顾子她们被轻松推出去之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却站的稳稳当当,除了郝连流月。 扫过甲板上一层层尸体,郝连流月轻皱眉头吩咐道:“去船底帮琳木。”也不等众人,他当先一跃而入。 “公子,衣服——”顾子尚未来的及喊完,便听的哗啦一声水响。她一跺脚,立马跟着跃下。 就在黑衣人蜂拥而出之时,紫檀木便下了水了,上面的拼杀尚且不致命,若是船出问题了,那才是大麻烦。她料的也果然没错,下水之时,船底正贴了二十几只壁虎,手举着大钳子之类的东西奋力与钢筋抗战。 完全不打招呼,在他们正专心致志时手掌在水中几挽,几阵水流向他们席卷而去。鲜红的血从嘴里冒出来,染红了淡色的水。 她弄出这么大动静,黑衣人怎么可能不给点反映?那本来往船上而去的突然折转方向纷纷奔着她来。 紫檀木寒了眼,她水性并不好,水流的阻力甚大细鞭根本挥洒不开,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如今这么多水中好手!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整个人已经被黑衣人包围了起来。紫檀木双手合十,整个人转成了个陀螺,周围的水带着她的内力层层向四周挥散开来,黑衣人一时根本进不得身。 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总有她内力耗尽的时候,她真是咬牙切齿了,明明他就在上面,明明就在上面!正兀自想着脱身之计,忽然手臂被人一拉,她条件反射性的挥掌就要下,在转头看清身后之人时她赶紧折转了方向,一记手刀,把密集的黑衣人砍开了一条不小的缝隙。 身体尚未稳住,身后便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直往那条缝隙里推去。无法挣脱他力量的牵引,她回头睁大眼睛看去,浮动的黑色发丝间,月牙白的衣袍被一群黑色淹没,中心有血色蔓延开来。 下意识的张口欲喊,一口咸水灌进她喉咙里,呛的她变了脸色。 调动体力力量与那股引力做了沉长的拉锯战后,她总算稳住了身形,肺里,已经被挤压的有些变形了。然而她还是双目望着哪个方向,双臂一伸,就要向着那个方向划去。 然而划出不到一步,她身体敏感的一收缩,迅速转头时却只感觉脚下一紧,脑袋突兀的向上一扬,身体迅速向下沉去。 满头的发丝向上方浮散,空旷的视野里她清楚的看到一个全身黑色衣服的人在她下方紧拉着她脚,与前面那种级别的黑衣人不同,她感觉不到他一丝气息。 肺中空气被挤压待尽,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到脚上与之对抗也无果,她双眼不死心的看向上方,月牙白的衣袍从那团黑红中冲出来,完美组合的五官在看到她时瞬间乱了,他迅速向她冲来,她勾了勾嘴角,他安全了。来不及了,除非·······双眼盯着水顶,那个人········ 第五十八章 因结万事果 浑浊的水中,一指利剑突然从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下来,“呲”的一声,不偏不移的插进黑色衣服的人心脏。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他明明已经移动了的,明明清清楚楚的看到与之错开了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双眼死撑着,手无力的垂下,黑色落入更深的黑色中。 蓝色的衣袍以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幅度在水中漂浮,伴着从下方晕开的血色花朵。郝连流月一把搂过下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上冲去。 破水而出,他直接错过满脸担忧的人闯进房间。将人放在床上,他弯腰正要帮人度气,身后突然一个大力传来,他直接被甩出去撞倒在跟进门的顾子身上。顾子赶紧扶住他,扬眉怒道:“老头儿,你什么意思?!” 那先生根本没有理她,手指在床上之人身上几点,立马,便见的有水从她口中吐出来,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郝连流月挥手止住顾子,声音是他一贯的悠然,像是从来没有失态过。他轻笑道:“原来先生是医者,流月先前不知,还望先生见谅。” 迟道苍挑了挑他那长的有些夸张的白眉,看了他一会,点头道:“病人需要好生休息,你们先出去吧。” 顾子叉腰不满道:“喂,老头,就算你是医生你也是个外人,我们是家属,凭什么要我们出去啊?” 他是外人?他比他们谁都内呢!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只盯着郝连流月道:“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郝连流月点头,在顾子她们一众有些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当先踏出房间。 顾子看了出去的人一眼,又看了看屋里,最后愤愤一甩袖袍走出去。追上前面的人,她不死心的问道:“公子怎么会听那个老头的?” 郝连流月脚步不停,轻声道:“因为他做的到。放心,琳木不会有事的。”那只诡异的剑,定然是他出的手。 见他说的这么肯定,纵然不明白,她还是听话的没再开口了。 屋内,迟道苍取了个软枕头给床上的人垫着,半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将腹中的水吐到外面,等感觉差不多了再扶着她躺好。他摇头装模做样的叹息道:“小木头啊小木头,看看没有为师你能活吗?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见着你你就这样了。” 说的好像她愿意这样似的!扶着胸口,将脑袋砸进棉花枕里,她看着屋顶道:“他们是针对我来的。”开始她还以为是大哥,毕竟他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争夺者,直到她下水后所有人直冲她而来她才知道却原来她才是目标。 迟道苍花白的长眉毛扬了扬,赞赏可嘉的道:“哟,小徒弟不错啊,这才出来多久就能惹上仇敌了呀。” 这还不错?有没有搞错! 见她望过来有些不友善的眼神,他笑眯眯的解释道:“徒弟啊,你得这么想啊,谁会没事儿发那么大功夫去对付一个不相干的人啊,有人想尽办法除掉你那说明你有分量有威胁人的能力了啊。” “那我还得感谢他来杀我?”她扬眉道。 “唔,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的。”在她快要磨利了的眼神下,他很是识相的转话道:“虽然说有那个能力是好事,但是咱们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是?来,说给为师听听,你最近都惹上什么人物了啊?都干了什么?炒家灭族?” 跟他说话,真费劲,还抄家灭族呢!以为她现在是谁啊。凝眉想了想,她摇头道:“除了百名挑战赛上动过武以外,其他的时候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百名挑战赛是自古以来都是规定好了的,生死无论,不应该暗中下手,即使是暗中下手,用得着事隔这么久吗?” “能上百名挑战赛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门大派根本无需为一个人而冒险。小木头啊,依为师看啊你定然是在不经意的什么时候碍着谁的眼了,人家欲除之而后快。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呐?我看你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一点,别自己的啥事没干成就把小命丢在了这里,你师傅我可忙着呢,不跟你闲扯了,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着,师傅我约几个朋友玩去也~。”说罢,站起身来,在她目光盯视下从容淡定的整理了下着装,摇摆着步伐大模大样的往外走去,端足了个先生姿态。 迟道苍关上房门,清润的双眼里一瞬间有刀锋闪动,一闭一睁之间又是盈盈笑意。亲和的和身边擦肩的女子们打着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打开窗户,一跃便不见了影子。 紫檀木窝在被窝里将被子裹紧,湿透的衣服在上船之时便被郝连流月用内力烘干了,此刻穿在身上仍旧有些粘稠。仔仔细细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算了又算,还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得罪了谁。想着向着,便闭眼睡着了。 此处距离相州不过两三天的行程而已,而这两三天衣骨教众女过的无不有些提心吊胆。先生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这就不说了,琳木小公子自从水中遇险过后,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头扎进水里,她们只见得水面上各种水花水流在浮动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样子站在船上干着急,他下去时可告诉了她们别跟。求助公子,公子也只是密切注视着水中动静,不言不语。 三天的时间,紫檀木不停的习惯着水里的一切行动,包括在深水、潜水、暗礁、急流等状况中的不同之处,总算在船抵达相州码头时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功告成。 顾子拿着毛巾听的水花声响赶紧上前几步为他擦着脸颊、头发,边擦便催促道:“热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船马上要靠岸了。” 接过顾子手中的毛巾,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便开始迅速洗簌。等换上一身干净的天蓝色衣服出来时,船正好抵达码头,相州这边安排的专门接待的人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刚在郝连流月身边站定,那边接待的一个中年人上前对郝连流月拱手道:“在下安云,是盟主的管家,早听闻流月公子盛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少年出英豪,风姿羡煞人啊!” 郝连流月优雅一笑,虚抬一手道:“盟主德高望重,流月不过耳耳。” 安云那双小眼睛倒是利的很,马上亮晶晶的看着紫檀木做礼道:“这位便是小公子了吧?前百强中最为年轻的高手。今日能见得两位少年天才,安云真是三生有幸呐。” 紫檀木淡淡道:“安管家过奖了,天才算不上,不过是有些运气而已。” 听她如此说,安云笑容满面的对郝连流月道:“小公子如此年轻便不骄不躁,将来前程不可估量呐。” 郝连流月笑着点头,几番寒暄,总算启程向着盟主府而去。 并不是所有参加武林大会的都会住在盟主府,准确的说应该是只有郝连流月住在了盟主府,其他人都在相州城外专门为武林大会准备的地方。 在雪纱大轿里招摇过市,郝连流月月牙白的衣袍铺在雪纱上柔软异常,他轻声道:“这一届的武林盟主安冕是我表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出于五国最大的武林世家郝连家族。” 紫檀木静静的听着,听着他继续道:“一个月前安冕突然往家族中传回消息——他遇袭了。武林盟主遇袭,这可不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据他说来袭者不过一人,武功之高强,他竟然完全不是对手。那人不杀他,但是一身武功尽废,这盟主之位自然是当不下去了。可是这事儿还不能对外声张,武林盟主都遭毒手了,岂不是会引起整个武林的恐慌?” 迟疑了下,她轻声问道:“大哥和你表兄安冕相比,如何?” 郝连流月一笑,毫不谦虚的道:“别的不敢说,在武功造诣上,自然是我强一些。百名挑战赛的排名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这么多年下来,我若是没有一点突破怎么可能?” 那比起那个来袭者呢?想了想,她到底是没问出来,见都没见过,谁知道呢。 她的担忧虽然不明显但郝连流月要看出来也不难,他悠然笑了笑道:“琳木放心,大哥不是那么好动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丈,我便让他根基全倒。你不过是历练而已,莫要把自己陷的太深了。” 敛了眉眼,她低头看着漂浮的雪纱,已经陷进来了,已经难以脱身了,哪是随便就能离开。本来早前她就可以回无回山了,拖到现在,已经不那么想回去了,至少,她要知道究竟是谁想要杀她。 两人秉承着一贯的安静,几句话后便无话,不是冷场,只是无言的静默。 第五十九章 松香幽幽,处处警钟 盟主府也就是安府,门前两字笔锋潇洒让人见之豪迈顿生。进的门内,自由生长苍松,奇形怪状的石头,整个府址豪爽大气,像是粗砂中磨出来的棱角,坚硬却带着魔人的阳刚。 “两位,这边请。”安管家领着众人转过一栋不知道什么贵重石头建的房子,对郝连流月和紫檀木道:“家主就在前面那个石屋子里,两位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郝连流月点头道:“管家请便。” 管家几步快走,行至门前上上下下扣了几下石门,门应声而开,踏脚进去,石门关起。不一会儿他从屋内出来有些歉意的道:“家主说——”有些迟疑的看了紫檀木一眼对郝连流月接着道:“他只见您一人。” 郝连流月点头,看了紫檀木一眼见她并没有半点不满便跟着安管家进去。 安管家不过片刻便出来了,他行至紫檀木面前笑着道:“只怕流月公子与家主畅谈时间会很长,小公子请与我来。” 说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紫檀木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去。 许是怕她闷了,安云倒是个会交谈的人,时不时的回头跟她搭几句话,气氛也不觉沉闷。绕了一大圈无关紧要的,他这才说道:“小公子莫要见怪,家主不是不见小公子,而是实属不方便。自从一个月前开始他外出一次回来后便闭门谢客了,至今除了流月公子连我们都没人见过他的。” 连亲近的人都不见,难怪先前得不到一点消息了,她道“哦?安管家刚才不是才进去过吗?何来不见之说?” 安云有些苦笑的摇摇头叹息道:“从前家主对我照顾有加,可自从一个月前开始便是连见上一面都难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连每日饭菜都是我亲自送到石屋门内,一道屏障完全遮住了里面情景,真是让我们着急呐。只希望公子的大哥能让家主有所改变吧。” 紫檀木只是听着,却没有答话了,任他那卑弱的希望落地生根。说什么?难道说:放心,你家家主会没事的。那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安云再次摇了要头,整个人也少了那份圆滑,变得沉默了。 为一行人一一介绍了下云府,安管家便领他们去了住宿的地方。一般弟子和上层人员从来都是分开的,所以那一整栋阁楼住的也不过七人而已,最中心的郝连流月,他旁边是紫檀木和顾子,然后是分散的红黄蓝绿死人。 他们住的这栋阁楼是整个云府唯一一座木制的楼阁,通常用来接待尊贵客人。阁楼很是宽广,三层高,前面是个中满了苍劲松木的林子。 紫檀木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浩然大气,心境都会随之宽广。树间随处可见躺绳,此刻,她便是躺在躺绳上轻微摇摆着,而这个姿态她已经维持了两个时辰了仍不见其烦。 “你倒是悠闲。”身后郝连流月的声音悠悠传来。 紫檀木挣开假寐的眼看着他无声无息的踩过层层掉落的松针,白净的衣袍没有沾染半点污浊。她淡淡问道:“这么久?整整两个时辰了。” 轻轻一跃,在她对面的树上坐下,双腿优雅的交叠,他道:“无非是老样子,一样的讯息,听他详细描绘也不过知道了一点:那人在发动一种功夫时会从眼角处向外滋生出黑色藤蔓。” 轻蹙着眉头,她道:“这知道和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差别了。如果一种武功会生成这种现象的话,那不是属于消耗生命力的禁功便是邪功了,依我看是邪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既然它要发动时才生出黑蔓来,我们怎么找?难道要和每个人打一架逼到他使出绝招来?显然,这根本不可能。” 他静默了片刻,笑道:“先不说这个了,我刚得到一个确切消息,这次武林盟主候选人已经出来了。” “哦?武林盟主要是德高望重之人才有资格,可不是能武就行。” 他点头道:“总共六人:穆青,肖白,舵洪臣,龟禹门掌门龟裂,嗣岢教大护法幂狐,以及,我。” 将手搭在额头上挡住树缝间的阳光,她颇有些倩意的躺着道:“前三个倒是见识过,龟禹门掌门龟裂和嗣岢教大护法幂狐这两个人如何?” 郝连流月笑了笑道:“六个人除了肖白这个完全不在乎排名的以外,其他都在百名前三十,当然超过二十的是没有。幂狐和穆青差不多,龟裂和舵洪臣都不容小视,至于肖白,他是最让人看不通的。” 只怕前三十中她是水分含量最高的了,若是现在再来一次第三十名硬抗她都根本扛不过,突然有点为戈天问默哀了,细鞭的功能藏的太深了。想了想道:“大会不两日便开始了,大哥还是好生歇着吧。” 悠悠然的跃下树,月牙白的衣袍向后挥了挥,踏着软软的松针缓步而去。 紫檀木闭着眼睛融入躺绳中慢悠悠的晃着,四周静溢,空气里还有着幽幽松香,阳光不厚不薄,睡觉刚好。 也不知道阳光在此悬了多久,她突然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往四周扫去,身体虽然没动,但是肌肉紧绷。自从溺水事件过后,她就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也不知是心里因素还是真的。就在刚才,虽然周围没有丝毫改变,但她还是忽然生出了种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隐退在空气里。她将有些僵硬了的手自额间取下,身体调整了个姿势,让内力在身体中自动流转。 没有人来打扰她,直到晚饭时才听到顾子踩着松针的脚步声,她是来唤她吃饭的。饭席上作为主人的安冕并没有出现,大家也都不意外。安管家倒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管家,事事安排的尽善尽美,让众人也没什么不适。 一直到武林大会召开的这天,众人才跟着安府的马车前往郊外的会场,标志性的雪纱轿招摇过市,黏住了两旁人群的目光。 相州是有河水自古冲刷而形成的一个平原,相州城外甚是平坦宽敞,武林大会的召开便是在这块风水宝地上。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中央一柱磐石雕像,两旁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八个窈窕少女抬着一顶雪纱大轿子自空中而来,雪白的衣衫自在飞舞,身后,铺就了一片花海。 大骄之后,有马车奔驰而至,红的醒目的地毯从上好的马车中抛出,一直卷退到入场口。 紫檀木淡眼看着众人惊彩艳艳的神情,淡淡的道:“大哥,你也不怕那些侠女们吃了你。”正儿八经的表情,开着不那么正经的玩笑。 郝连流月从待女腿上撑起头,悠然笑道:“只怕还没吃到我,便被相互扯碎了。” 紫檀木于是知道了,郝连流月其实是个很有些自恋的人,虽然总是一身优雅气派,看起开就是一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将手中书放下,搂了爱睡觉的狐狸当先出的骄子,无视一众女子明显有些失望的眼神冲着顾子她们而去。 第六十章 她不欠 行走在人群里,不期然的她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窥探,怀中的狐狸有些不安的动了动,雪白的牙齿咬着她的衣摆一个劲儿的向一个方向扯。紫檀木赶紧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却只见得重重人影,根本辨不出谁有什么特殊之处。 正在这时,肩膀突兀的被人拍了一下,紫檀木立马转头,见着穆青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后见她反映有些强烈楞了下才笑着道:“小公子这是在看什么呢?” 紫檀木定住心神,刚才真是太专注了,连穆青的到来都不知道,以前她是有感应的。她摇头道:“穆掌门多虑了,我只是见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挺壮观而已。掌门可是有事?” 穆青摇头笑道:“在下只是见小公子一个人上来打声招呼而已,小公子若是有什么事便先请吧。” 紫檀木点头,转身向着瞧见她正往她靠近的顾子走去。 一把将怀中看见顾子就巴不得往外跳的狐狸塞给她,她道:“顾姐姐,照看好它。”然后,也不管狐狸有些委屈的眼神在衣骨教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怎么了?”郝连流月笑看着神色不算太好的她道。 深吸了口气,她放松了身体道:“没什么。”她这是怎么了,居然因为一个暗处的人就有些自乱阵脚了,这可不像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当年训练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都不动声色的走过了,她怕什么! 她不说,他便也不问了。而此时,中央那蹲磐石上有人正进行着一般流程,无非是开场词而已,一般人都不会给予关注,除了最后的那句:“武林从来都是以武为尊,本次盟主竞选经众人一致决定,有二十人入选。请收到消息的众位上前抽签。” 郝连流月说人选六人,而这宣言人却说是二十人,对此,紫檀木并不奇怪。总有些人是用来走过场以表示公平公正性的,可是正真竞选的人早就被内定。武林,怎么可能要一个只靠武功的人来掌控大局?武林,也的确是以武为尊,所以这场盛会不过是在他们六人中决出胜负而已。 郝连流月上前随意抽了一支签递给宣言人,听的他念道:“流月公子对萧藤。” 紫檀木扶着额头,这签抽的,要说没有黑幕她是绝对不会信的。那六个人,没有一个抽到彼此。那些上场的人,不就是被削来了吗?站起了身体,她对顾子道:“大哥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声,我先回去了。” “啊?”顾子没想到她才来就要走,楞了楞看了眼中央的郝连流月道:“可是公子他马上就要开始了,琳木,你” “放心吧,大哥他稳赢。不用送我,我自去找安管家。” 犹疑了片刻,顾子妥协道:“那,好吧。小心一点。” “嗯”她点头,然后往马车停的地方走去。 两处相差不远,也不多久就走到了,安管家见她赶忙迎过来道:“小公子,这是?” “安管家,劳烦你送我回安府。” 安云忘了场上一眼,点头道:“小公子请上马车,我这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道。在安云疑惑的眼神中她解下马车前两匹马儿身上的绳索翻身而上,高坐马上,她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骑马回去。”马车颠沛也就没什么了,问题是它比马儿慢多了。 安云了然的笑了笑,跟着翻身而上。两人将身后火热的武林大会抛出去老远,一路策马扬鞭往城内云府而去。 回府后,告别了安管家,她又去了这两天总呆在那儿的松林。 脚踩在松软的松针上,她并没有直奔躺绳,而是绕着躺绳周围慢慢的走着。她越想越确定,那种感觉定然不是虚构出来的。所以,看了眼手中带着的东西,她唇角一勾,武功她可以不如那不知道的什么人,就不信阵法他还能全然无视!这片松林倒是很适合布阵。 将近两个时辰的布局,总算在正午时分完成了。紫檀木拍了拍双手,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这两天都是顾子找她吃饭,所以如今偌大一个安府她认识的也不过是安管家了。 走出松林去找安管家,哪知整个府址找完了都不见其影。路过来时止步过的那栋石楼时,鬼使神差的,她向那间石屋靠近了。 回忆着安管家敲门的手法,当时他虽然是背对着众人,但她所站的角度正好够看见。几声低微的敲响声后,石门应声而开。紫檀木站在门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落脚进去,石门在她身后立马关上。 “安管家,可是有事?”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来,听声音,大概三十来岁。 她没有开口,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有些疑惑的唤道:“安管家?” 紫檀木还是没有说话,男子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他厉声道:“你是谁?”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说完后,她兀自有些无语,没有恶意还踏入规定不能进的地方,谁信啊? 果然,男子冷哼一声道“少冠冕堂皇的一通废话,你到底是谁?” “幽琳木”这次她立马接到。 男子的声音软了一些,他呢喃道:“原来是流月的义弟幽琳木。” “是的。”她道。 “上次不见你实属有因,希望你能谅解。” “我知道。”她道。 “你知道?”安冕有些诧异的问道:“流月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听的出他的声音里虽有诧异但是并没有责备,她道:“是的。” 他并没叫她进去,只是道:“你有什么事吗?” “大哥说袭击你的是一个黑衣人,我想知道那个黑衣人的具体事情。”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这个时候,那个盯上她的人和这个黑衣人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虽然她真不觉得她现在有什么地方值得那样的人出手的。 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安冕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的了,他道:“黑衣黑巾根本看不出长相,身材一般,不胖不瘦。那人隐藏能力超强,会一种邪功,发功时会自眼角伸展出黑色藤蔓,手法诡异,总是与眼睛看到的相反,让人防不甚防。” 她敛眉静静的听着,可这些还是和大哥说的一样,她道:“能请你再仔细想想吗?可有什么遗漏了的?” 里面沉默了片刻,半响道:“没有。” 还是没有,看来是真的找不到什么特征了。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地上,她道:“这是家师花了不少心血制成的药,对经脉损伤有奇效。续经丸,相信你一定很清楚。” “续经丸?”他又惊又喜的道:“只要全身经脉没有尽断就有可能复原如初。你的师傅——”顿了顿,他道:“多谢了。” “不用。”她道。他是大哥的表兄,并不代表需要搭理她这个义弟。她从不乐意欠别人什么,一个消息换一瓶对他有奇用的上药,她不欠。 说罢,她转身离去。走至室门前时石门自动开启,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她没有回头去看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抬脚便走。 才出的石屋,便见安管家恰好转过转角而来,见着她在这里颇为惊讶的道:“小公子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迎着他走近,她诚实无比的道:“一大早上没吃饭了,肚子有些饿,府里其他人又不认识,便想着找安管家。谁知道到处找完了都没找到,便想着你会不会来这里了。” 安云一拍脑门道:“瞧瞧我这记性。小公子请心回阁楼,我马上吩咐下去,等会儿啊亲自奉上食物给小公子赔罪。” 紫檀木点点头道:“管家不必自责。”错过他往回走。 安云在她身后弯腰以送,想着,定要做些好吃的才行。 也不知道是食物太好吃了,还是布阵太耗精力导致她太饿了,午饭她吃的特别多。看着满桌的狼藉她总算知道了原来吃饭也会有成就感。 饭后安管家亲自带人来收拾残局,见得被消耗殆尽的食物,高兴的道:“小公子可还有什么需要?这一大下午的,可要出去溜达溜达?” 紫檀木摆摆手道:“安管家且去忙你的吧,琳木自知去处。” 安云笑道:“那小公子有事只管唤在下即可,保证随叫随到。” 紫檀木点头,心里却清楚无比,说随叫随到的需要之时多半都见不着半个人影。看着他们端着残根剩饭退出去,屋外强烈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她出了门,入了平常去的那片府中挺偏僻的松林,在平时那个躺绳上躺下,一切动作自然无比。 第六十一章 正戏,才刚刚起头 整整一个下午,她睡的安详。那个人,没来。她大胆的猜测,他可能更为关注武林大会,那么又会是谁呢? 直到天黑之后郝连流月才回来,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干净如初,步伐优雅,行动自如。如紫檀木所料,他一根汗毛都没掉。她有些可惜的道:“那些充场面的人,真是可惜了,毕竟,都不是些弱质之辈。” 郝连流月在主位坐下,悠悠然的道:“琳木很希望大哥受伤?” “我可没那么说”她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大哥今天过的应该很无聊。” “所有你就当先退场了,让我一个人无聊去?”他笑眼看着她。 “若是非得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说的是——”她神色自在无比的道:“今天先走是为了明天更有精力去看你斗武,明天才是正戏,不是吗?” 这种话,他怎么每次都能说的那么正儿八经?郝连流月真是有无语了。他笑着道:“是,琳木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今天结束便只剩昨天我跟你说的那六人了,所以说明天,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开始。” “是一天结束吗?”她问。 “不是,明天是六进三,后天才是完结。”他答。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她还是问了句:“今天比武,可发现跟那黑衣人可能相像的人吗?” 郝连流月认真盯着她了一阵,有些奇怪的道:“琳木怎么这么关注这件事?这和你平时的作风实在不像。” 她平时是什么作风?她怎么不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好吧,她的确是有。半拉着眼帘,她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连武林盟主都敢动而已。” 郝连流月也不反驳她,站起来道:“今日有些累了,明日还有战况,就先回去休息了。琳木,你也别太晚了。” “嗯”她点头,事实上她也不会晚休,明天即使没有她的事情,她也很期待:大哥的武功到底如何?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第二日仍旧是安管家引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甚至同一把椅子,紫檀木坐于其上对郝连流月道:“猜猜,你今天会对上谁?” “没法猜。”他道:“今天可是实打实的,抽到谁就是谁。” 好吧,她好不容易有点兴致,存心打击。靠在椅背,她下巴向中心抬了抬道:“开始了,祝你好运。不,祝你的对手好运。” 郝连流月一笑,心情愉快的道:“借你吉言。” 紫檀木看着月牙白的衣袍飘过空中,黑色的发丝飞扬,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他身上,再从他身上移到他手上。木签被人接过,一双双眼睛又落在接的那人身上,听着宣言人念道:“流月公子对——穆青穆掌门!” 穆青,紫檀木轻皱眉头,为什么是穆青?对这个人,她一直不知道是怎么个感觉,可是觉得他不简单这是没得说的。双眼向他旁边看去,穆青,就在那里。 听到结果后,穆青倒是没什么,他笑着道:“流月公子,江湖人都知道要公子出一次手实在不容易,没想到竟能有机会去你讨教几招,真是穆青的荣幸呐。” “穆掌门功夫了得,流月早有耳闻,今日能有幸领会,亦是流月之幸。”吹捧嘛,谁不会? 这会儿功夫,肖白也抽完了,宣言人念道:“第二场,肖白对龟裂。” 两人不再说话,等着舵洪臣抽完,宣言人念道:“第三场,舵洪臣对幂狐。” 至此,所有无关人等退下去,等着宣布开场。 宣言人也不啰嗦,见场中只剩下郝连流月与穆青之时,扬声道:“开始!”两字落下,他立马飞身退场。也不知道是怕耽误,还是怕慢了会伤及无辜。 紫檀木紧盯着场中,双眼不是落在郝连流月身上,而是穆青。手捧着一杯清水,只是捧着。 “流月公子,咱们点到为止。”穆青的态度及其友好,一句点到为止定了这场比试的程度。 郝连流月不是个嗜杀之人,听此自然是悠然笑道:“凡事都有个度,适可而止,甚好。” 武林也有武林的规矩,正规赛场上因为场面大的原因场上的人都必须使用内力说话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以便防止私下有什么不公正的交易。所以两人的对话众人都尽收耳中,而这句点到而止却没有人在意,生死拼杀,刀逼到脖子上谁还想到适可而止这样的事儿啊。 “流月公子,请。”穆青倒是礼数有嘉,单手一执礼请郝连流月先行。 郝连流月轻轻一笑,优雅一回礼道:“穆掌门如此客气,流月如何能越礼呢?还是掌门先请。 两人这不慌不忙的态度,倒是慌忙了一众人。穆青倒是也不推脱了,场面活做够了就好,过犹不及。 先动的,是穆青。 五指摊开,内力成风化流,穆青脚步稳健,手掌直袭郝连流月胸口。 郝连流月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月牙白的衣块在空中翻飞,黑发飞扬。 穆青掌风强劲,接近郝连流月身体之时,郝连流月总算动了。长长的手指云淡风轻的一抬,五指紧扣穆青手掌,穆青整个人横悬半空,强势的来袭竟没让郝连流月后退半步。 紫檀木见着穆青的神色崩的很紧,像是咬牙死撑着,而郝连流月看起来却像是不见半分压力。她轻皱了下眉头,是大哥内力太强,还是穆青弱了?可是,穆青排名尚在大哥之上,而且比大哥年长太多了,至少在内力上,怎么可能拼不过? 这方她才察觉出不对劲,那方咬唇死撑的穆青突然笑了。牙齿松开之时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一样,汹涌澎湃的力量从他口中喷出来,这么近的距离,瞬间将郝连流月吞没。 “公子!”顾子惊呼出声,手下意识的扭紧了前面蓝色的衣袍。 紫檀木注视这场内,单手拍了拍顾子的手,轻声道:“放心,大哥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顾子闻言楞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将手移开,抬眼时果然见到那如蝉蛹般困住公子的力量被从中心震破,瞬间四分五裂! 穆青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而对面,那人衣白无暇。手臂轻轻一扭,空无一物的手掌中有了充实感。宽大的袖袍遮住手,穆青再次袭掌而上。 长长的手指几转,掌下生风,郝连流月没有迟疑,拊掌而上。 就在两掌将要相碰之时,穆青的手诡异的一转,青芒瞬间从他袖摆中爆发而出,一记横扫,欲将郝连流月的双手劈开。 说时迟那时快,郝连流月的手如同无骨之蛇般紧密贴合在一起,手一缩脚一踹,脚尖如剑刃般向穆青刺去。 顾子松了一口气之时紫檀木却一直屏神静气的看着,双眼一眨不眨,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她右眼一直跳的厉害,让她心中不安。 高手过招,胜负难分,两人一直僵持着。众人很是震惊,穆青穆掌门百名排名第二十五,而流月公子却是二十八,可如今穆青早已经寄出自己的武器而流月公子却仍是赤手空拳,他到底隐藏了多深? 穆青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也就罢了,可他的一招一式竟然没有半分浮夸,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那技巧和如今他所见到的绝不是一个水准。如此拉锯战下去,他占不到一点好处。 穆青青芒突然诡异的一转,从他的背后生生弯了半个剑身转向他身前,剑尖对准了他胸口。郝连流月悠然的神色有瞬间的僵硬,前后有刃,他退不得进不得,谁能想到这穆青竟然有中控武器的本事! 紫檀木瞪大了眼睛看着,右眼跳的越来越快了,迫使她不得不眨了下眼睛。这眨眼无非瞬间,等她再睁开时被这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只见平地而起硕大的土遁悉数攻向穆青,空中飞散的尘土像是有生命般主和成各种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欲要将穆青撕个粉碎。 紫檀木听着悠扬笛声,双目转向空中,月牙白的衣裳随风而舞,黑发飞扬在他脸颊,长长的手指上一只翠色的萧被他优雅握着。柔和的唇,像是在亲吻这世上最美的宝贝。 郝连流月漫游在空中,姿态优雅。而地下,穆青却狼狈万份。青芒纵能身化千百,然而在无穷无尽的尘土中却微不足道。 被一块硕大的土柱掀翻在地,他扶着受伤之处滚过轮番而来的袭击。等总算有一丝缝隙让他停下来时,他喘了口气,在又一轮更为强大的攻击袭上来之时,他望着空中优雅脱尘的人沉沉吐出两字:“承让!” 万千攻击,飒然而止。 第六十二章 隐藏的敌人 郝连流月手执翠萧翩然落在中央的石墩上,望着撑着剑才能站起来的人优雅一礼道:“适可而止,如此甚好。” 郝连流月赢了,紫檀木跳动的眼皮在停了瞬间后又开始狂跳了起来。她紧盯着穆青,却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要动手的预兆,而是收起青芒脚步稳稳的走下场,倒也算是仪态万分。她轻皱眉头,实在想不通,这眼皮跳的是为那般? 正想着,前面突然有悠然的声音传来:“琳木,回神了。” 紫檀木抬头,见郝连流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她将手中清水递给他道:“萧锦也吹箫,可是那中程度完全无法和大哥比,他只能调动空气中的气流形成攻击,而大哥却可以操纵实物。音攻,同样是音攻,效果却是完全不同。若是当时悟澜的对手换做大哥你,恐怕他早就输了。” 郝连流月轻轻一笑,却摇头道:“不见得。” 紫檀木挑眉,“何以见得?” “悟澜那把泣血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再加上他本身也不弱,要赢他谈何容易。” 她道:“音攻,易远攻不宜近取,只要控音者被接近,他们本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可是大哥却完全克服了这一致命弱点,即使是近身战,你也毫不畏惧。想输,也不容易。” “琳木就这么相信大哥的实力?”他笑眼问她。 紫檀木敛拢眼皮,反正她是不太相信悟澜那人的而已。应该差不多吧?她点头道:“那是自然。” 郝连流月喝了口清水,但笑不语。 紫檀木单手覆上右眼,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让她心中难以安定,竟然有坐不住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就算曾经差点被鳄鱼吞进肚子里,她也没有如今这么神慌过,像是有成千上万种蜜蜂绕着她嗡嗡作响,让人烦躁不堪。 黄的声音柔柔的插道:“琳木,可是有什么不适?”她观察他有一阵子了,今天她似乎不太稳定。 黄这一说,众人也都望着紫檀木,见她单手支头,都有些担忧。郝连流月轻声道:“怎么了?” 紫檀木摇了摇头,手覆着右眼,感受着太阳穴凸凸的跳动。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想出去走走。”扔下一群尚未反映过来的人,快步出了场地。 等郝连流月追上去的时候,人山人海,哪里还能找到人呢? “公子,今天琳木太不对劲了。我见她自从坐下后神色便有些紧,像是在忧心什么事。”黄轻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道。 “不行,我马上让人去找。”顾子说动就动,立马回身吩咐人去了。 郝连流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人海中寻人,到处都是。可要寻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公子,回去吧,你不能离开。”蓝有些幽冷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郝连流月握着翠萧的手紧了紧,缓缓松开,琳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毕竟他入世不久,本事也丝毫不差。他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转身往会场的位置走去。 谁能想到,一个转身,终成悔恨,久久难以释怀。如果他转身追去,如果他转身追去,如果,他转身追去······ 紫檀木几乎是用奔的跑出了那片密集的人群,越跑越快却忘了自己是会飞,从未有过的狼狈一把冲到安府马车前,趴在马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安云站在她身后欲开口却不知道当不当讲,嘴巴半开半合有些手无足错。 压住胸口,指尖在拉绳上一划,她翻身而上,挥鞭而下伴着狠狠一声喝:“驾!” 马儿得令,一声嘶鸣,扬长而去。安云挥了挥眼前扬起的尘土,待尘埃落下之时只剩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他放高了声音唤道:“小公子~”,远处那人却没有回头。 “快走。”这声音响在他耳边,衣领被人粗鲁一抓,他整个人被甩在马后面紧追前面而去。眼里,紫色的衣衫,是:“顾子。” 顾子没有应他,只是紧盯着前面疯跑的人手起鞭落。 “驾!”紫檀木不断催促着马儿,跑过郊外,闯入城内,一路马步不停,惊散了一街又一街的人。背后有人骂她,骂什么?她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只觉得胸中乏闷,心难定。 安府的大门是倘开的,她一提缰绳,马儿前踢抬起一声长啸直接跃过那高高的台阶。她知道这样礼数全失,她都知道,可还是毫不犹疑的一声:“驾!” 门丁被掀翻当场,刚要叫人看见马背上熟悉的人影时楞在那里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面又是一声:“驾!”一匹马载着两个人紧跟而上。 “安,安管家~。”门丁的声音被他们甩在身后,全当空气。 到阁楼的路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她马鞭一挥却直接错过那条道往另一条奔去。沿途从石楼栋栋到松林丛丛,等到了她平时最常呆的松林时她脚尖一点马背后飞身而起直接向林子里掠去。 “吁~”顾子勒住马缰,看着孤零零踏着松针的马儿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先下去。” 安云点头,翻身下马,等她也下来后问道:“小公子怎么慌慌张张的来这里?” “他平时基本都待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顾子边说便往里走,走到更为密集之处时手臂突然被拉住,安云在她身后道:“我在安府生活了一辈子,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人比我了解,这片林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子闻言试探着伸了一只脚进去,那知这半步之内,眼前的景象却像是浮屠之境般变化万千,明明刚才还是松林一片,她眼前出现的却是竹林丛丛了。 安云见她神色迷茫赶紧拉她回来,听她面色苍白的道:“这是阵法,不行,琳木在里面会有危险的,我得马上去通知公子。安管家,麻烦帮忙你守在这里。” 安云慎重点头,看着顾子翻身上马狂奔而去,独自观察着一日不见感觉便陌生如斯了的林子。 紫檀木自然知道后面一直都是有人追着她的,只是停下来不如不停,停下来她该怎么解释今天这种状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呼吸着幽幽松香,躺在绳网里,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总算平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今天那个人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这幻阵能不能困住他,她只知道既然逃不掉便不如正面相撞。她双手枕着头,发丝尽数拢在脑后,两只耳朵露在外面,一动不动。 密集的松林沉闷与潮湿同在,压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平静无波的松海有风吹来,枝叶轻轻作响。紫檀木露在外面的耳朵轻微动了动,清亮的双眸睁开精确的望着一棵繁茂的松树,她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来了。” 浓密的枝桠中有一片黑色滑下来,如蛇般轻巧落地,他抬起头来,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除了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黑巾中传出来的声音很是沉闷,他似夸奖般道:“警惕性不错。” “谢谢。”她看着他的眼里毫无情绪,语气倒是颇为好奇:“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盯上?当然,你完全可以不回答我,我只是真有些想不通而已。我想,在你眼里我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的确,我跟阎王已经签好了契约,你乖乖去报道我会让你走的好一些。”他说的平淡无比,好像今饭我们是杀鸡还是宰羊那么理所当然。在鸡羊死之前,给点安抚,打个镇定剂,他还是可以不吝啬的:“从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唔,我想想,百名挑战赛?不,不是,应该还要久那么一点。”他一拍脑门道“哦,我知道了,是噫黏楼,对噫黏楼。” 花楼那种地方人多嘴杂,这话果然不假,原来早在那时便被人盯上了她还兀自不知。紫檀木看着他在那里自导自演,面色平静的道:“我知道你见不得人,向千颤者一样永远活在面罩之下,阴阴冷冷的像具行尸走肉。可惜的是别人即使以死的代价也力求解脱,你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第六十三章 第二镜 “哈,哈哈”他哈哈大笑,笑的不削,笑的张狂,最后低低下沉。他眼中嘲弄清清楚楚,他道:“我说千颤者怎么就那么容易死了,原来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那群白痴,真以为自己智慧无双,结果还不是被人利用了。小子,你这样的话糊弄糊弄千颤者可以,可惜了,我不是他!” 话音刚落,完全不给紫檀木接口的机会,他袭身便上,五指成爪直扣她面门。 犀利的指风直冲她眉心,那厚重的力量压的她连提气都有些费劲,这就是阶层的差距!不过,她双眼寂静,手指一拉绳网翻身而下。周围的景致在瞬间突变,巍然不动的松快速移动,绕着攻过来的人不住旋转。 黑衣人收爪极快,收步松林之间,看着眼前应接不暇的松影,他冷冷一笑:“雕虫小技!”无论是真是假,在他实打实的内力面前都得统统让道! 紫檀木移步到松树脚下,看着松圈中的人双手交叠蓄力而发,不出意料的碎裂,所有幻象被他击破。他脚步稳重的踩过松针,看着她道:“还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来好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紫檀木也不多说,脚下一踩松根,立体的空间像水波般层层荡开,空气一阵扭曲,松树颗颗被撕裂变幻成大朵大朵的花草在黑衣人脚下招摇。 紫檀木手指在凸出来的树皮上一按,那无害的花草瞬间疯长攀着黑衣人密密麻麻的围拢。黑衣人被裹了个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双手双脚都已经被花草束缚,而更多花草尖端化作利刃向他刺去。“擦,擦,擦”几声,黑色的衣服湿了些也深了些。 黑衣人看着她的眼睛,欲要食肉炖骨。他面色沉寂,突然仰天一声长啸,磅礴的内力震慑四方。 紫檀木半眯着眼睛,就是这个时候!一节小树枝在她手中一转,以风一般的速度划破空气袭向黑衣人的脸颊。 “嘭”的一声,束缚住黑衣人的花草被震的碎烂。 与此同时,“嗤”的一声,黑色的面巾飘落在慢慢退去的花海里。 黑衣人看着飘落眼前的黑巾楞了楞,他抬起头来,面容肃静,像是宣言一般宣布道:“这一下,你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这张脸,紫檀木深吸了口气,难怪,难怪。她淡淡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输给大哥。”这个人,是穆青,开始在赛场长受了‘重伤’的穆青。 穆青唇角冷冷扯了扯道:“郝连流月确实不错,可要伤我,哼,做梦!” 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德高望重的穆掌门,几十年的江湖威望,谁会怀疑他竟然是这样一种身份。紫檀木心下虽然震惊,但面上却仍旧平淡道:“你杀了武林盟主,却放弃了争夺盟主之位,穆青,你究竟是想要什么?” 他眼睛寒了寒,似乎她这句话触到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禁忌,他突然间发掌,那本来平滑的手指像是变魔术般突然生出闪着金刚石色泽的指甲,那光芒,将她的眼刺伤。 还有最后一击了,紫檀木闭了眼睛,腰间蓝色的铃铛无风自动,双手掐了个指法。她突然睁眼,眼光如刀若有实质般穿透空间在他额心汇聚。 穆青只觉得额间一凉,有冷气旋向他呼啸而来,他一步退后,眼前景象突然瞬变,没有了那个小少年,没有松林,没有那熟悉的一切。第二镜,居然是第二镜,他居然摆出了第二镜!这可是当今阵法大师都头疼的难题! 穆青在阵中骇然,紫檀木盘膝坐在阵外,第二镜需要损耗太大的功力,以她如今的内力也不过勉强撑起而已。十年的修炼,昼夜不休,她也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一倍的力量而已,加上银色之王遗留的几年功力,以及吸收的戈天问的力量,充其量她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年而已。而这第二镜,要她师傅那个级别的才能稳定的下来。 第二镜是由幻想分离现实生生编制一个空间出来,穆青由先前的震惊慢慢冷静了下来,若是稳固的第二镜就算低他一个层次的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在其中消失,所以他才会心下骇然。可是他也渐渐发现了,这个第二镜根本不稳定,那虽然出现却隐隐虚浮的景象,空气还有些波动的环绕在他身边,这些都在告诉他:他有何惧! 紫檀木指尖一点,镜中穆青身边的气流随着她的手型千变万化,如狼似虎的向他扑去。穆青比金刚石还要锋利的指尖不避不让与无形却可生万物的空气厮杀,每一次都彻彻底底将它们撕个粉碎。 紫檀木的身体崩的紧紧的,后继越来越无力,支撑阵形就让她有些气血不足了,再分神对付阵中人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极限!喉咙使劲往下咽了咽,唇边有血丝呛出,第二镜整个空间有阵猛烈的晃动。 就趁这个时候!穆青双手合十,厚重的内力在镜构架最不稳定那一刻爆发出来。“碰!”,无数的景象破裂,整个世界像玻璃般崩溃。 紫檀木“嗤”的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倒在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的松树上。她扶着胸口靠着树干站起来,看着穆青稳健的步伐向着她层层逼近。 “怎么样?血的滋味不错吧?”穆青的脸上带着笑容,那是种隐隐压抑的扭曲。 狠狠擦干唇边鲜血,她冷眼看着他道:“不错。” “嚓~”鞋子压在松针上的声音,他故意制造出的声响,在这种时候会让心中不安的人更为恐慌。穆青扭动着金刚石般坚硬的指甲,斜眼看她。脚步沉沉,忽然止住,他冷冷一笑:“来的可真快。” 紫檀木半眯双眼,趁他止步之时身体如豹爆起向外串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她前脚刚起他后脚便跟上去,令他没想到的是她的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居然超出了她武功一个层次。 离云府不远处有个断崖,这片松林偏僻正是去哪儿最近之处,当初选这个地方便是因着这点来的,与她来说,只要有崖就有生机。 她竟然不奔赶来的郝连流月那里而选择相反的方向,穆青开始无论如何也没想通,可在追上高山之时他便明白了,他冷冷一勾嘴角,她的计量也无非如此。 千米的距离在她的速度面前也不过是瞬息的时间而已,爬山更是她的强项,以带伤之身与穆青拼速度她也并没有输。踩过树尖石顶,在山间翻腾跳跃,飞过广袤的树林,她总算看见了断崖。 穆青眼中寒光几闪,不能让她跳崖,他可没有把握能在崖中杀了她。金刚石色泽的指甲一转,生生脱离他手指刺空而去。 “呲”的一声有什么刺入血肉,紫檀木飞在半空的身体在冲击力的撞击下直接往地下坠去,“砰”,尘土瞬间淹没了她整个身体。 疼,深入骨髓般的疼自背后传来。紫檀木动了动手指,勉强撑着要爬起来,抬起不过一尺的头下,一双黑色布鞋落入她眼中。动作僵在那里。 穆青蹲下身来单手卡着她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他笑着道:“琳木小公子,哎呦,瞧瞧,这小脸脏的哟,湛湛。” 紫檀木双目毫无情绪的盯着他,咬字清楚的道:“拿开你的脏手。” 穆青摇头砸嘴道:“脾气不小嘛,怎么?还有什么后招不成?尽管使出来啊,我到是想见识见识。” 后招吗?她双目木然,第二镜是她如今杀伤力最强的一招了,而断崖是她唯一的退路如今也被识破了,他们在大哥赶到之前便离开了救她必然是来不及的。唯一的路,是——死路。 第六十五章 无力回天 见她不语,他笑的更欢快:“没有了是吧?那么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如何?” 紫檀木紧贴在腰间的手闻言立马抽出来,细鞭在空中一洒发出细微的蛟龙鸣当头往穆青脑袋上劈去。 穆青冷冷一笑,见识过一次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它有机会成功第二次!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指甲在空气中划开五道口子与细鞭正面相撞,轰然爆破声震的紫檀木跌倒在地。捂住胸口咳出几口闷血,眼前火花纷落,那另一端却空无一人。心中警钟一震,正暗道不妙之时忽觉脖颈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艰难的呼吸着空气,她听的耳边有声音低笑着道:“我会让你慢慢死的,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变态!双腿悬空,她被捏的喉咙发痛,她用尽力气一字一句的道:“你最好杀死我,我不死,你永远别想安心。” 闻言,他呵呵笑了起来,为她不知死活的狂妄:“杀我?哈哈,就凭你?哈哈,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还想杀我,真好笑。你不知道吗?我只要这么轻轻的一扭手,咔嚓一声,会美妙及了。” 大撑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断崖,她梗住喉咙吐道:“少他妈废话。” “哦?”他探过脸来看她,看着她绷紧的面颊却豪不服软,顺着她大睁的眼睛望向断崖,他体贴的道:“你想跳崖?那好啊,我成全你。” 鬼才相信!紫檀木奋然闭眼不见为净。哪知喉咙的蛭楛突然消失她整个身体跌倒在地,她唰的一下挣开眼睛,然而不等她反映便觉后心处传来钻心的疼,那种全身经脉被人捏在手心里揉碎的感觉遍布她神经深处。 “毁了你全身经脉,送你去悬崖,可好?”她听他在背后残忍笑道。 她目次欲裂,毁掉她全身经脉意味着什么?武功尽废?不!意味着她从此就是一个废人,连动手动脚的能力都没有的废人!彻彻底底的废物!没有手脚落下悬崖会是什么后果?她闭上双眼,睫毛轻微的颤抖,是死、无、全、尸。难道,她穿越千年而来只是为了再死一次?! “咔、嚓···”身体的响动无限倍放大在她内耳中,在最后一股庞大的内力注入以吹枯拉朽之势捣毁她全身脉络之时,她终于承受不住仰天一声长啸“啊——!”竖直的身体,轰然倒地。 青天白日刺疼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的想抬手去挡,使劲动了动,动不了,完全动不了。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一处能动,经脉尽断,连一处完整的都没有,最厉害的续经丸也毫无用。她知道,这一生,就这么废了,谁也救不了她。 一个放大的头出现在她上方,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黑色的藤蔓自他眼角处伸展,听着他居高临下的道:“你不是向往崖吗?好,我成全你。” 身体像麻布一样被拖起来,天地在她眼中摇晃,等视线静止时,她感觉到耳际有危险的气息靠拢,他低声道:“你不死,我不心安。” 然后,身体一轻,那张脸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她不死,他不心安。她只要不死,所有欠她的都必须偿还! 她想,过了武林大会她便回无回崖继续修炼等大成那天回去拿回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她想,大哥似乎有什么奇怪的病找时间一定要让师傅好好瞧瞧;她想,师傅好像有很多秘密很多神秘的朋友什么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打探打探;她想,悟澜那小子占她几次便宜她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 她想了好多好多,事实上真的是她想多了。 棱角柔和的五官,清亮的双眼缓缓闭上,罢了吧,不过来人世走一朝,从出生就决定了,不可能活着离开。 蓝色的衣袍飞舞在崖间,黑发三千墨散,腰间蓝色的铃铛轻扬,似一滴蓝泪滴落凡间。 崖底最高的石尖上一袭青色衣袍铺陈其上,窈窕的身体,乌黑的发丝松散的束在脑后,背后背着一把琵琶。她微仰着头望着断崖,长长的睫毛遮住半个眼睛,灰色的眼珠中飘零而下一抹蓝。她摊开双手,让那抹蓝沉在她怀里。 纤指轻触到怀中人鼻尖,粉色的唇角轻轻一勾,还好,还来的及。 许多年来无回崖第一次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位女客人。水夜莺青色的衣摆滑过崖上崎岖的小径,崖下的绛神香没有对她造成半分影响,崖间的草木泥泞也没伤到她半分,走兽飞禽都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看看她再看看她怀中人。 怀中一个人,背后一把琵琶,高耸入云的崖壁,她没有用飞,一步一步,虽则慢,到底稳,崎岖山崖,如履平地。这是她的诚意,与尊敬。 步行了整整两个时辰,转过一块大石头时,她总算见着了能靠近她的东西,百兽之中一只白虎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她跃来。白虎到了她跟前并没有看她而是一双虎目水光泛泛的直盯着她怀里,半响,俯下身来,大脑袋低垂着有些难过。 水夜莺侧身坐上虎背,白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快的速度,身体整个绷成了弓形快到几乎看不到双腿的更替。悬崖万丈,它奔来却感觉只有瞬息。停下的时候是在一间竹屋子前。 搂着怀中气息奄奄的人,水夜莺踏过满地飘落的竹叶停在竹门前。止步的瞬间,门开。躺开的房门对面,竹窗前站着一袭青衫的男子。闻声,他转过头来。清润带笑的双眼在看见她怀中情形时有瞬间的波涛汹涌,快步停在她面前,双手几乎有些颤抖的接过她怀中人,清冷无比的问道:“怎么回事?” “全身经脉俱断,身受重伤,就算是你也救不了她。”她说的镇静,一点也没被他恍若能杀人的目光吓住。 在过手之时他就知道了,即使是他,也根本救不了她。难道他迟道苍猖獗一世,一身本领无所不能,到头来尽连自己的徒弟也救不了吗?掩住双目,他喃喃自语道:“如果连我都救不了她,还有谁能救?还有谁?还有······”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医术更高明的人,无力回天,真的要武力回天了吗?抱紧了怀中不再鲜明的女孩儿,他颓然错开门口的人向外走去,去哪里他不知道,却一定要走才行,谁还能救她? 看着失魂落魄的人与她擦肩而过隐入竹林里,水夜莺却是粉色的唇角轻轻勾起,琳木这个师傅是真的很在乎她。她夜莺般清越的嗓音落在竹林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 下意识的止步,他回头看她,尽管觉得不可能,却盼望着可能。 “这个人,没有医术,也没有逆天的功力。”水夜莺淡定的落音,见他只是定定的问:“这个人,是谁?我不管他怎样,只要他能救得了小徒儿。” 她粉唇轻起,吐字清晰:“澜皇,悟苍绝澜。” 迟道苍皱眉,那个小子他见过,天才算得上,可若说他不能医治的他能解决,他又是凭什么? 看懂了他的眼神,她道:“凭他是澜皇,凭着他能进这世上只有澜皇能进的蛊血池。” “什么?蛊血池在澜皇宫!”他惊疑出声。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皮陈旧的古书,两指夹中向他飞去,伴着一句:“快去吧,我怕她等不了了。书,是送给她的。” 迟道苍单手接过,见泛着暗黄的书皮上笔力苍劲流畅,两字:观音。他抬头,门口已不见了人。没时间去管她是谁,他将书往怀中一揣,搂紧了怀中人用他平身速度的极限向澜国疾驰而去。 无论如何,救她。 第六十六章 流年难忘,此间年少 从离国到澜国,他没有用任何代步工具更别谈什么休息。时间,他只能跟时间抢生命。路过孤烟峰之时,他也没有上去看一眼,他与他家老头子有段时间没见了。一路狂奔到澜国皇宫,当时,正好深夜,整个宫殿隐在了夜色之中,他在其中如鬼魅般横行。 悟苍绝澜住在苍绝宫,一路叨念着这句,直到清清楚楚的看到苍绝宫这三字匾额。潜进去,入到内室,他跃上房梁,屋子里灯火通明,案几上,身穿血色苍龙袍的少年正伏案批章,通身隐霸的龙气,额间越发的威严却更显妖冶,与他初见之时已是另一个模样。 恰在这时,怀中人动了,迟道苍诧异的低头,见本来生命气息已经快消耗殆尽的人竟然神色清明的睁开了眼,双目精亮,从没有过的亮,就快刺疼他的眼。 回光返照,这是他第一反应。 紫檀木睁眼之时没感觉到身体的一点不适,不由的一皱眉头,她死了?可眼前的人确实是她师傅啊。声音和平时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的清润,她却感觉不像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恍若另一个人在叫:“师傅?” 这一声师傅,惊得何止迟道苍一人,下面专心伏案的人在声出的一瞬间以笔为器瞬发出声处。紫檀木尚不知情况,被迟道苍一楼,错身而过。 她这才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竟然是在房梁之上! 天青色的衣衫合着一层混合血污的蓝蹁跹而下,落在悟苍绝澜不远处。迟道苍与他面对面站着,既然发现了,不如就直接说清楚,反正他也进不了澜国蛊血池。 悟苍绝澜刚要开口唤人的声音在见着他怀中抬头诧异撞着他眼光的人时顿住,疑惑道:“阿木?” 紫檀木眨了下眼睛,悟澜?他怎么会跟师傅在一起?这是什么地方?他一身龙袍,对了,他是帝王了。她想扭头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哪知道运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楞了楞,恍若想起什么,冷静无比的道:“师傅,放我下来。” 迟道苍的手顿时僵住,杠在那里不动,若同机器人般没了反应。紫檀木只好又唤了句:“师傅?” 大殿寂静,只有紫檀木的声音清楚的响起又落下,在第三声:“师傅。”落下之后,迟道苍总算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地上,双手却依旧承担着她所有力量。 “放手。”她镇定的道。 迟道苍却在这时看了悟苍绝澜一眼,吸了口气,放开手。 有些不理解面前的状况,悟苍绝澜一直没有开口。额前的红净媞在他眼里映出一点红,视线里,那熟悉的少年刚离开他师傅便轰然倒地。 “阿木!”脚下风生,单手擦过地面将他捞起。楼住了他,悟苍绝澜转头看旁边的人,语气不太友好:“你怎么不接住她?”明明他离得最近,还是他师傅不是吗?竟然看着他倒地! 迟道苍清润的双眼里不无算计,既然他会紧张她,那么救她也就不无可能了。“因为她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 紫檀木皱眉,悟苍绝澜也皱眉,需要他?此话从何说起?搂住怀中人,悟苍绝澜自然感觉出了他身体状况,他的臂弯里,恍若只有软趴趴的血肉。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的人一眼,再转头看他:“蛊血池?” 在这个时候带人来找他,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任何一种可能。 迟道苍点头,静等着他开口。 紫檀木听着听不懂的话语,在精神亢奋过后,负荷的帐很快向她算来。整个身体的重量交给悟苍绝澜,她呼气比吸气多的喘息道:“蛊血池?” 见她状况,两人都知道没时间了。迟道苍的焦急头一回展现在那双什么都不在意的眸子里,急切的看着悟苍绝澜。悟苍绝澜一向染笑的眉眼第一次那么纠结。蛊血池只有帝王能进,这是古训,从来没有人违背过。而他们,其实也不过有短暂交集而已,吧? 紫檀木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看着他们嘴巴开合,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们在交流什么?为什么她听不到?耳鸣?还是更为严重?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一把抱起来,他带她去哪里?她慢慢的看不清道路。只感觉全身没有一点感觉,即使身在温暖的怀抱中也没丝毫温暖的感觉。整个神识最后的感觉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好多像小虫子一样的白色细电钻进她脑子里,她直接被痛昏了过去。 混沌中,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她能再次接收到身体感觉时,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一种细细密密的酸麻感。有些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道红色的屏障。 这是,什么地方?她竟然,活过来了吗? 静躺很久,试探的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脚、头。嘴角轻轻扯开,能动了,她居然能动了,能感觉到痛,甚至,眼角那一点点潮湿。 眼珠子四处转动,这是个血红色的蚕蛹,她正一丝不挂的躺在里面。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有些头疼了,蚕蛹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都不知道。可是一直躺在这里算个什么事?迟早要走不如现在动手。 想至此,手指慢慢伸向那层红色的壳,指尖刚巧触摸到,她便听到了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血红色的屏障碎裂成块,和她一起跌落。 热,如同身置岩浆内,烫的她像是要蒸发般,可是神奇的不会下坠。身体内部像在是被什么东西蚕食,疼的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背后突然有冰冷的触感贴近她,她下意识的转头,漂亮的丹凤眼,上翘的嘴角,白的透明的皮肤,“悟,悟澜?”声音中有些惊讶。 悟澜绝澜朝她轻轻一笑,圈过她的身体,滑向岸边。他没有想到,他怎么会想到,和他一起遇袭对抗那个中年人的小子竟是个女孩子。一个女子,竟然有那样的果断与坚持,实在罕见。那一天他解开她被血污弥漫的衣衫时,有那么一瞬间没反映过来。 身体的疼痛让她没法分神想其他的,下意识的抓紧了身边的人,整个身体坠在他怀里。 屋藏绝澜身体僵了僵,蛊血池之水可以溶化世间一切再生体,只有人的内体它愿意承担。所以下来之时他也是浑身赤裸,如今那种肌肤细密的触感让他有些不习惯。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黑发凌乱的铺在身体上,她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额头上汗水细密。他摇了摇头,盯紧岸边快速划去。 整个蛊血池都在沸腾着,两个人泡在血色的迷雾里奋力向岸边划去,黑色的发丝交结在一起,颜色迥异的皮肤又能清楚的分辨出不是一体。一种分明的融合与交结。 “哗”的一声破水而出,悟沧绝澜将怀中人放倒在大理石的台阶上,他俯身轻拍了拍她脸颊:“阿木,好了,没事了。” 紫檀木喘了几口气,有些迷糊的睁开眼,身体痛感的消失的竟让她有些不习惯。而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她已经有种不习惯的习惯了。“没事了,我没事。” 悟苍绝澜笑眯眯的一点头,重复道:“没事了。” 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缕黑发滑下来,落在她不着一物的胸口。两人同时僵了僵。 屋藏绝澜一把抓过旁边叠的整齐的衣服铺在她身上,血色藏龙袍映的她苍白的脸颊有分诡异的胭脂红,类似于他白瓷般的肤色上那抹红。 “额~”他眼色一转,瞧见旁边的白色内衫,翻身而起,三两下套在身上。转过头时,她已经坐了起来,看起来在打量这个地方。 “这是个地下深洞,从上面的倒立的棱柱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指着池子中心继续道:“你开始就在蛊血池的最中心治疗,蛊血池会自动凝结一个血色蚕蛹帮助你修复改造身体。从那天你师父带你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他没说这三个月来他除了上朝就呆在这里观察着她的情况,就连奏章都是带到这里批阅的,甚至有好几次都被血池中那些药蛊袭击。 三个月了,她养伤的天数真是成倍增加。受伤她已经习惯了,但离死亡最近的距离还是这一次,她就差点打开鬼府的大门了。心有戚戚,她想起了些事:“我师父呢?” “把你交给我,他就离开了。走时说要去见几个朋友。”红净媞的王冠歪倒在地上,他懒散的靠在大理石的岸坡上道。 又是见几个朋友,她轻触了触额头。清亮的双眼慢慢幽深,昏迷前的情景慢慢展现,她还是不够强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穆青,以及那些所有欠她的人,等着。“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她淡淡的问。 这么急?虽则不是很满意这个问题,他还是答道:“再过两个月。身体需要慢慢调节,三个月只是将你身体器官大致改动,具体细节还要慢慢来。” “意思就是说,我还要在这池子里泡两个月?”她问的挺平淡,就算嘴中滋味难受。 悟苍绝澜点头,笑吟吟的道:“放心吧,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证明这血池里的药蛊是有用的。身体内部组织改动越大就越痛,看你的情况应该是整个身体构造已经被重新组合成最佳了,这对你以后的修炼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功力了。”十年的辛苦修炼化为空气,从清醒那时她便知道了。不是没有过难过,只是难过没有用。 沉默了片刻,他凑近她脸颊笑容灿烂的道:“再修炼三年试试,你还有时间,信不信,这三年绝对会是你从前无法想象的结果。” 紫檀木看着他漂亮的丹凤眼,半响点头道:“好,再修炼三年。” 即使他不说她也会继续修炼下去,她绝不允许自己任人宰割,可是对他说却是相信他的话,她会成功。 悟苍绝澜看着她身上随时可能滑下来的衣袍,半边香肩毕露,虽然她只有十三岁身体根本没怎么发育,他还是微微侧过脸,起身道:“我去给你取衣服,你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已经彻底废了。” 将身上的袍子拉拢到颈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她点头看着他走向石阶,然后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想很多事情。她的命果然够大,死了一次还有第二次,再而三。 悟苍绝澜回来的时候不止带了衣服,还有很多其他东西。紫檀木拿着衣服是却僵在那里,抬头问他;“为什么是女孩儿的衣服?” 丹凤眼中笑意满满,他理所当然的道;“你本来就是女孩儿啊。还有,我不知道你都喜欢什么,看你也没带什么,挑了些发簪饰品,若是喜欢便带着,不喜欢也无妨。男装我也有让人准备,不过等两个月在给你吧。” 他语气很好,仿若万事好商量,可她对他的了解来看那是没有回转余地的。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背对他穿了衣服,但除了一个挽发玉簪其他的饰品她一个没用,他从头到尾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的她很来气。若是有武功非得一拳头砸下去,但转念一想,就算有武功这一拳头也未必落得了实,毕竟他一点不比她差的。甚至,她隐隐觉得,就算算鼎盛之时也不见得赢的了他。 悟沧绝澜见她换衣服自觉的背过身去,一阵窸窣声传来,待身后没听到声音之时他才转过来。这一转,整个人不由的楞了楞。皇宫之中什么美人没见过,哪怕是五国第一美人古魅儿在他面前都无法蛊惑他半分。可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只有一张清淡素雅的脸,眉目清远,双眼透澈,看着他的眼神甚至不待半分感情。 他却突然只想这么看着,再无其他。 这一瞬,只是一瞬,他是谁,澜国之皇,很快便反映了过来。丹凤眼重新染上笑意,如同灌了蜂蜜。她不是小子,和他共患难的,原来是个女子。 紫檀木没注意他的反映,两个月,她熬的过,就算每天身体被各种药蛊摆弄疼的要死,就算每次在翻腾的血池中煎熬,但一上岸她便像是看到了希望般浑身有力。 每天,清晨到黄昏时间她呆在蛊血池里养伤,这期间,看着他起身上朝。然后是看着他搂着一堆折子回来,伏案的时候他总会很认真,与平时的邪肆完全不同的认真。她从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听人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当时并不理解,现在却颇为赞同。尽管他还算不得男人,可那份气质却远远非一般人所能及的。 等他笔落的时候她基本刚好从池子里出来,然后两人吃饭,下棋,看书,聊天。 这样生活是从来没有过的规律,池与岸成了她所有活动场所,以及每天只有早朝时看不到的人。她想,她真是占用他太多时间了,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悟苍绝澜,不是江湖上哪儿都能陪她闯的悟澜。 悟苍绝澜今天进来的时候仍旧是一捧奏折一件蓝衣,紫檀木透过已经薄的透明了的血色蚕障看着他在案几前坐下,沉默的拿起奏章,敛眉,执笔,偶尔抬头看她。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今天看她的次数比往日多。 等最后的蚕蛹破裂之时她像往常一样爬上岸,拿了那件蓝衣换上,是男装。 吃饭,下棋,看书,聊天。她道:“澜国位于五国之心又物产丰富,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自古就富饶强大,百姓丰衣足食,迄今为止其他国家就没有可以超越的。” 悟苍绝澜丹凤眼里有隐约的笑意,他吐了口气道:“没有永远的强大,澜国纵然综合实力强悍也不是没有威胁的。苍国新皇刚死太子啸天歌即将即位,啸天歌争霸天下的野心从他年幼便是暴露无遗的,况且,他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他看着她道:“若苍国开始蚕食,离国,怕是首选。” 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知道又能怎样。双眼望向上行的石阶,她道:“天黑了,是吗?” 顺着她的视线往上,他道:“天黑了。” 紫檀木站起身来,边整理着衣袍,边淡淡道:“我该走了。三年,三年后我们会再见的。” 他就知道,今天,半年之期已过。从此地北天南,把酒当歌,谈天说地的日子,远了。“三年,好,且看三年后你我又当如何。” 她背对着他,也不看见他表情,抬脚便往抬脚上去,并无留恋。身后,也并没有脚步声响起。恍若只是两个路人,彼此只在插肩之时惊鸿一瞥,然后,是长长的陌路。可他们分明又知道,前路的岔口,依稀人影如旧。 外面的天很黑,夜幕中有黑压压的宫殿陈列。紫檀木辨认了下方向,选定了路,刚要走便听见空中有声音高调传来:“小木头,为师接你来啦。” 万骨枯 第六十七章 三年三年,沧海桑田 一直走到竹林尽头的崖壁处,迟道苍提了一壶酒在大树下的木桌前坐下,倩意悠然的喝了一口,对崖壁上一扇密闭的石门说道:“武林大会之上,郝连流月一举博得盟主之位,武林群雄人人俯首,少年白衣,屹立与武林最顶端。” 这是第一日。 第二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是一壶单薄的酒,迟道苍继续道:“苍皇已死,太子啸天歌正式即位,雄心壮志世人皆知,这是乱世的开始,从此天下不得安宁。” 此后,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时间永不逗留,世事更替,不变的是每天同样的一壶酒一个人,絮絮叨叨的一些事,江湖,天下,难定纠纷。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事,这一说,就说了三年,不休不止。 这一天,仍旧是那个木桌前,迟道苍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语言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来得晚。一壶酒快要见底时,他方才道:“苍国兵马聚集,这三年的时间,苍国的军事在啸天歌铁血的手腕下发展的强悍精湛。昨日早朝之时,啸天歌提及两字——扩张。” 而这扩张的对象,不用他说也能想到是谁——离国,内忧外患的离国,舍它其谁。 尘封了三年的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迟道苍闻声转过头去,只见左滑的石门越打越开,一张脸慢慢的露出来。 清远的眉目更加绵长,干净细致的五官雌雄莫辨很是舒服耐看,即使是没有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冰冷无情,反而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清逸。三年的时间,她的黑发从齐腰变得长至脚裸,个子长了好多,据他目测一米六五也够。 他的徒弟,十三岁了,她三岁时他见她第一面,还是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少年。 “师傅”听到这一声清幽的师傅,迟道苍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人已经在他对面了。 紫檀木环视着这片竹林,满眼的绿色很养她久不见光的眼睛。三年,日月星辰,曾经的年岁都已走远,那些认识的人,不知还有几个能记得她。“苍国聚兵,无非是想要向离国扩张。如今的离国,若是没有半分改变,怎么可能抵挡的了苍国的铁骑。” 迟道苍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呀,这些家国大事关我什么事。你要是有兴趣,自个儿亲自去看看不就得了。话说,苍国也不会立马就起兵,总还有一段不短的谋划阶段的嘛,啸天歌是想旗开得胜,必然会计划的万无一失,离国,还有那么一小点时间的嘛。” 紫檀木看了眼看似好不耐烦的人,沉默了片刻,道:“师傅,我只怕要立马下山了。”多等一天,就离危险多近一分。 迟道苍有些嫌弃的挥挥手,晃着酒壶道:“好了好了别啰嗦了,走吧走吧,为师我早就想出去玩去了,巴不得你快快消失呢。” 好吧,她才出来就被人嫌弃了。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她向竹林外退去。 迟道苍瘪了瘪嘴,小徒儿才看了一眼就走了,他可是守了三年呢。罢了罢了,徒弟大了不中留,他也可以出去走走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紫檀木和白虎做了个别便向山下赶去。她没死,有些人,别想安心,这是第一件事。她没死,有些人必须去见,让其心安,这是第二件事。她没死,有些义务该她来担,所有人都别想安宁,这是最主要的事。 这五年来紫檀木一直不知道自己达到了什么水平,银蛇之王那一甲子的功力在她身体重创之时反而被释放了出来,蛊血池的重造让她拥有了一个完美的练功之体,封闭式的修炼加上三年前的经验,她如今自己已经很难断定自己的修为了。 从无回崖到穆廖派以她如今的速度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在穆廖派所属的暮城她却是一夜都未停留便向衣骨教所属的五大埋骨之地其一赶去。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痕迹,这话不假,这一路走来再也没有一丝关于三年前那个以十三岁之龄闯进江湖前五十的人的消息了,取而代之的是近几年兴起的新秀,那些陌生的人名中却是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 “喂,你听说了吗?前不久那个嚣张一时的邪派刑腰派被流月公子摸到老巢一锅踹了。”隔壁桌马上议论纷纷了起来,这时却听一个少年说道:“这算什么,比起我手中这个消息他就是个渣。”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众人的好奇心提了起来,纷纷问道:“哦?莫非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少年脖子一昂,说道:“惊天大事儿啊,穆廖派的掌门穆青几天前死了,就死在自己的老巢穆廖派之内。第二天丫鬟去伺候他起床,敲了半天门没反映,推门一看房子的正中心悬吊吊的挂着他的尸体,死不瞑目啊。你说震不震撼!” 少年刚说完,立即有人不信道:“不可能!穆掌门是谁啊,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武功了得,杀的了他的人屈指可数,绝对不可能!” 这人一说,茶棚里的人想了想也跟着摇起头来。少年见居然没人相信,不由的急了,高声道:“这是真的,据说他是全身经脉具断,被人给虐死的。而且,而且据事后赶到的高人检查,他,他根本是生前一点反抗都没做就被人轻而易举给灭了!” 他这么一说,反而更没有人信了,穆青是谁,要不费吹飞之力就杀了他,如今这世道这样的人只怕已经不出世的那些老妖怪了。 少年见此脸都急红了,见满座只有一个蓝衣服的少年没有摇头否认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他几步过去道:“小兄弟,他们都摇头笑话我,你没有摇头,可是信了?我说的是真的!” 紫檀木看着他殷殷切切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听笑话的人,淡淡的道:“我信,他死了。”然后也不管傻呵呵笑的少年和一群质疑的人丢了些碎银子便出了茶棚。 从茶棚左边的道路一直走,翻两座山就到了衣骨教山谷口了。衣骨教自从那次宴会过后便加强了与外的往来,戒备也随之深严了起来。紫檀木并没有惊扰仍何人,凭借记忆,她进到了郝连流月住的地方。她到时,刚好看到一袭紫色衣服从房中退出来,她自然认得,那是顾子,张了张口却到底没叫出来。既然她不会长留,又何必相见。 从房梁上往下看,正对着郝连流月坐在圆桌旁盯着一个木盒子看,那盒子她很眼神,很像三年前她送他的那份生日礼物。三年的时间,他气度更加的优雅,人更显成熟了。 “谁?”紫檀木一个晃神便听到他这一声,必是刚才忘了收住气息被发现了。看来她进步飞速,他也不慢呐。 第六十八章 将军与期 轻轻跃下房梁,她轻声道:“大哥,是我。” 这个声音,郝连流月简直就要怀疑自己的听觉了,可随之视线中飘下的那抹蓝又让他呼吸停顿了起来。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冒出来:“琳,琳木?” “是的,是我。”紫檀木近走到他跟前,让他可以完完全全看清楚她这个大活人。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郝连流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的温度,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记得那天他冲忙离开,他却选择留在武林大会上继续观看,才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顾子赶回来时,他立马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冲回那片松林之时,只看到拼斗过后的狼藉以及残留的血迹,他当时真是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担忧她,她自是清楚无比的,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仍旧绕了一大段路来见他,无非就是要让他心安。“大哥,我有急事,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怕很快,我又要离开了。” 郝连流月轻皱了皱眉头道:“这么快就要走了?”随后向想起了什么,道:“我知道了。不过,能说说你要去哪儿吗?可有大哥能帮上忙的地方?” “檀都。”她道,那个十三年前初遇师傅的地方。 离国的国都,郝连流月细细嚼着这两字,转而悠然笑道:“大哥有件事要拜托你,你可能答应?” “大哥请说。” 郝连流月沉鸣了片刻,道:“帮我带上一个人,让她留在你身边。” 紫檀木倒是有些好奇了,问道:“是谁?” “蓝”他道。 蓝,这个人,紫檀木对她的记忆倒是挺深的,曾经在树林中看到她身姿矫捷如同豹子,那剑法凌厉,周身气息冰冷,她便知道她定不是一般人,至少和红黄绿是绝对不一样的。她也没问带上她做什么,只是道:“好。” “你尽管当她是个待女就好了,不想让她知道的事用不着告诉她,不想让她见的人尽管避开她。只是若是有机会让她磨练磨练,便是把她送到枪口上也是无妨的。”郝连流月边说边绕过屏风往外走,开了房门对外嘱咐了几句又走回来。 紫檀木听了这话心中也有分寸了,和郝连流月在圆桌边坐下说着些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以及听郝连流月说她三年前消失时的情况。不多久,有敲门声响起,蓝来了。 蓝看见紫檀木时眼里的惊讶自是掩藏不住的,不过也是一闪即逝,这一点,绿她们是必然做不到的。 郝连流月也是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以后,你就跟着琳木吧。” 蓝皱了皱眉头,那表情有些像是被遗弃的冷凉,欲开口又憋在肚子里。郝连流月声音悠然,他道:“你还想要回去吗?跟着我与你毫无用处,说不定琳木可以帮你。” 这一句话让蓝的不甘愿冻结,她看了看紫檀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从不怀疑郝连流月的话。握住剑的手紧了紧,她点了点头,站在紫檀木身后。 对于蓝,紫檀木是一点也不了解的。可是大哥既然把她放在她身边,必是对她并没有威胁。虽然她不知道她怎么帮她,能不能帮她,但他既然有把握,她也就没反对的意思了。而且如今,她也需要用人。 紫檀木说她很快就走,她也的确走的很快,在蓝的去向解决了之后,她便告辞离开。离开之时,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便让郝连流月顺带给他一句话,也许她很快就需要他。这个他,是煞七。 莫袭宝马中的极品其速度自是非同一般,一匹马载着两个人一路往檀都飞奔而去,绕了这么大一圈,耽搁的时日不少,自然是要追回来。两人一路昼夜星驰,在第十日上午总算赶到了檀都。 蓝坐在马后见入城之后他纵马飞奔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问道:“小公子,我们这是这是要去哪里?” “将军府”紫檀木目不斜视的回道,如今在城内行人多,莫袭马又彪悍,若是闯了人可不好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别叫我小公子,若是你不介意,便直接唤我琳木即可。” “也好。”国都不比它处,他说什么,只要有理,她照做。 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以莫袭宝马的脚程已经奔过了好几条街进入了一条两遍都是高门大院的宽道。将军府三字跃然眼前。 “吁~”紫檀木一拉马缰,莫袭马即刻刹住脚。 两人刚翻身而下,立马便有两个身穿将士服的人上前来,见其抱拳道:“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要事?” “烦请转告贵公子,三年前的债主,如今找上门来了。”三年前辛逸眠欠她一个条件,她可是至今难忘。 两人听了对视一眼皆疑惑,大将军的儿子需要欠债?这似乎不大可能吧?可见面前这两人皆气质非凡,少年清逸,少女美貌,就说这一匹骏马,以他们军人的眼光来看也绝非凡品,还是先看看少爷怎么说。其中一人道:“两位请稍等片刻,我先回禀我家公子。” 紫檀木点头,见他小步跑入府中。也不急,静立于原处等待。蓝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从头到尾只是站在紫檀木身后静默不语。 不消片刻,那先前报信的家将踏步而出,身后一个少年卓然而立,火红色的头发,病态般苍白的皮肤,狭长的眉眼,如此具有标志性的长相,不是她三年前在无回山上见到的第一个人辛逸眠是谁?她至今还想不通,怎么会有红头发的人,他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染出来的头发。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互相打量。半响辛逸眠错开眼,语气一如三年前冷然的道:“我还以为你就此消失了呢,没想到你还能再死出来,实属不易。” 八字犯冲,紫檀木如是想到。三年前他们就不怎么对口,如今三年过去,除了各自都长大了些,情况真是没变半分。“欠的债还没收回来,我如何死的瞑目。” 旁边几人见这两人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都有些不知所措,莫非这就是债主和欠债人应有的气氛? 辛逸眠住了口,再说下去大概也如三年前般挠不着什么好处,况且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丢不起这个脸。转身冷冷淡淡的道:“跟我来吧。” 紫檀木也不客气,踏步就往前走,踩过将军府的高门大坎,入的府内,见得除了房子就是大树连花草都没几棵的情况,不紧感叹逸息这一个女孩子住在一群大男人之间,真是为难她了啊!“对了,你妹妹呢?” 辛逸眠脚步不停,语气却明显的更加糟糕的道:“不知道。” 他还敢提逸息,他以前那么乖乖巧巧的妹妹,三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次被他怂恿去了一次花楼后就经常莫名其妙往外跑,夜不归寝更成了家常便饭,要不是他帮着瞒着,只怕父亲早跟她急了。 不知道?这倒是奇了怪了。不过既然别人都说了她也不好再问。两人都不再说话,这时,前面辛逸眠的脚落进了一间屋子里,看格局,应该是花厅。 “坐吧”随手指了个位置给他,辛逸眠坐了下来。他也不是没有教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客气不起来。 紫檀木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悠悠然的往那儿一坐。 静默了片刻,辛逸眠问道:“你这次来,是来跟我谈条件的吧。” 有待从上前奉茶,紫檀木接过压了一小口,淡淡道:“是也,非也。” 什么是不是非不非的,辛逸眠狭长的眉眼不悦的扫了她一眼,有事说事。 她半敛的眉眼只看杯里,对他道:“请将军公子秉退左右,如何?” 辛逸眠挥了挥手,花厅中的仆从纷纷退去。紫檀木什么都没说,蓝默默的离开。辛逸眠看着门轻声关拢,笑声中泛着不太冷的冷气道:“你带的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哦?何出此言?”似是饶有兴趣,她却问的漫不经心。 “感觉,她看起来不像待女,却始终不越你半分。”当然不止这一点,主要还是他的感觉,说感觉这东西飘渺有时候它也挺准。 不准备跟他闲扯,她开门见山的道:“三年前的那件事,相信你不会忘记,有关于你父亲中毒的真相。” “什么?”他狭长的眼睛微咪,有些审视的看着她警惕道:“你知道什么?” 任由试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如山,只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多了。不过,我要见你父亲。” 辛逸眠沉鸣了半响,收回视线,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说罢,站起身来往庭外走去。紫檀木亦起身跟上,出房门时蓝自动尾随着她。其实,要见大将军并不用这么麻烦,以她现在的动力进将军府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处于对大将军的尊重才选择用这种方法。有的礼仪,不可废。 第六十九章 千年烟花 跟着辛逸眠转过了几条回廊,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停下,见他伸手轻敲了几下房门,轻声道:“爹,有点事情,不知道您现在可有空?” 屋内有道恍若被粗砂磨平了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看了一路尾随的两人一眼,他推门而入。跟着他走进,屋中的情形紫檀木也看清楚了,成排的书架,案几后端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正凝神看着案几上的东西,大将军辛严,她记得清楚。 闻声辛严抬起头来,见着除了自己儿子之外还有两人穿蓝衣服的人,细看之下,不紧有些惊讶,国都之中何时多出来这么两位气质非凡的年轻人?而且,那一身冷傲的姑娘他虽没见过,但那个少年,却是感觉有些眼熟。 恰这时,辛逸眠道:“爹,幽琳木,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大将军,‘初次见面,喝杯茶如何?’这话,你还记得吗?”如同当时一样清幽的语气,她重复他的话道。 眉目舒展开来,辛严爽声笑道:“原来是小友啊,三年不见,小友越发清俊,这功力更甚从前,却是连我都窥探不得了。”他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印象深刻,当时也无非是对他武功的惊讶。“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友可否解答?” “大将军请讲。” “我们当时并没有暴露身份,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大将军的?”他还记得由于情形所迫,他们并没有对任何人说明行踪,这当时区区一个孩子是如何知道并且在今天早上门来的? “大将军辛严,在逸眠第一次介绍你们的时候我便清楚了,只是当时为了方便并未多言而已。我这次来,为一件事,与大将军关系匪浅。”紫檀木从袖间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锦帛递给辛严。 辛严伸手接过,一看之下竟然变了神色。到底是征战沙场的人,脸色立马便恢复如初,看紫檀木的眼光也很快变了。他挥了挥手道:“逸眠,你先下去。” 辛逸眠狭长的眉眼在他父亲神色大变的一瞬间便死死的锁定在了那个一身蓝衣的少年身上,究竟是怎样的东西才能给他不动如山的父亲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听到父亲的逐客令他也没多停留,转身便往外走去。正要反手拉门,感觉门纹丝不动时转头才发现那个一身蓝衣质地冰冷的女子正把着门冷眼看着他,难怪他关不了。松了手,让她出的门来,他重新合上门并不离开,和那蓝衣女子一左一右如同两尊冰冻门神般驻在门口。 辛严见房门都关好了,便伸手做请让客人先坐下来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千年烟花的配方,你怎么会有?”连老言这个当世医术第一人的鬼医都拿不出手的东西如今完完整整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拿出来,叫他如何不震惊? 紫檀木丝毫没有因为辛严态度的转变而转变,她只是淡淡的道:“我的师父总是知道很多别人无法知道的东西,这是他给我的。至于他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 能交出这么一个小小年纪就功力超群的徒弟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厉害,定是那些不出世的老妖怪。其实迟道苍哪里老呢?也不过是三十来岁而已,如今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几的年轻男子,说他说老妖怪何其冤枉啊。 这些,辛严自是不知道的,他既认定了紫檀木的来历,便按他自己的问下去:“不知小友可还有其它消息?实不相瞒,为了这件事这三年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天感觉有把刀悬在头顶,我不死,它不消停。若是小友能真囊帮我解决这个大麻烦,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为什么会从大将军下手,不就是为着这个紧要关头手握兵权在朝中举重若轻的他几乎能起绝对作用吗?她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帮他。“皇宫中有一件事始终不为外传,除了皇上和几位相关人事,任何人都不得而知。这件事,发生在十三年前。” 紫檀木靠着木椅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望向哪里,声音淡淡,不急不缓,似乎说着无关紧要的事,辛严却听的认真,一字一句都不肯放过。她道:“陛下十三位公主没有一位儿子天下人都知道。十三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皇上竟要处死三公主的驸马,这驸马是个及其谨慎之人,生平没有任何把柄给陛下抓。陛下不得已,竟然动用了皇宫禁药——千年烟花,并且对外宣称驸马是突然暴毙生亡。这是自离国开国皇帝之后的唯一一次使用这种毒。” 辛严皱了皱眉头道:“莫非这十年前的事和三年前我中毒有什么关系?” 紫檀木没有动,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般,仍是半敛着眼缓缓道:“当时陛下将这千年烟花交给了他最为信赖也是所有宫妃中武功最为高强的素妃去做,哪知道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三公主不知从何得知这个消息,将之透露给了驸马。三驸马的父亲,也就是当今丞相竖覃,为了救自己唯一的儿子派杀手暗杀了素妃。” 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不动容易出现幻觉,如今她的眼前恍如有无数的血花飞溅,腥红一片。泛着亮光的剑隔着时空刺伤了她的眼,还有那个倒地的女子,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有什么穿过层层空间射向她。 不知道什么原因,辛严没有打扰他,而是任她慢慢的说着:“素妃之死,被他做成了她在毒死了三驸马后怕人寻仇暗自逃离皇宫的假象。而本该被素妃喂了千年烟花死了的三驸马其实根本就没服用过千年烟花,但是为了避免皇帝再下杀令,竖覃他们做出了三驸马中了千年烟花的假象蒙骗圣上。” 至此,辛严也抓住了一些东西:“那么说从皇宫中流传出来的千年烟花,应该就是赐与三驸马却并没有实行的那份了。这个三驸马当年我也是见过的,看起来倒像是个好人,可是丞相调教出来的儿子说什么我也是不信的。” 紫檀木木讷的双眼转了转,恢复了几许清明,她道:“丞相独掌朝中大权,受他恩荫之人无数,贪赃枉法,皇上拿他根本没办法。而如今苍国虎视眈眈,内乱若不平,离国何救之有?” 自然而然的,他顺口接道:“可是丞相根深树大,想扳倒这棵毒瘤谈何容易。” 若他不死,她心难安。十三年之前她从檀都离开,十三年之后她仍旧回来。属于她的东西,是时候该要回来了。“意图谋杀大将军,这样还不够?” 他摇头,“无凭无据,无人会信。” 她回来不是没有准备的,要证据,不管怎样,她会想办法得到。“大将军,以我的武功想探点什么并不难。若是我真能找到证据,你当如何?” 辛严认真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远眼神坚韧的少年,不答却是反问道:“你想我如何?” 第七十章 江山谋,一掌定 “琳木没有别的要求,在苍国进军之前我必然拿到证据,到时候我相信大将军定然有办法让我上战场。”三年前她对悟沧绝澜说过他们还会再见的,如今他是一国之君,澜国在他的治理下国富明强。这个乱世,她定要有足够的实力让离国屹立不倒与他们死扛到底! “好,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真能除掉离国这颗大毒瘤,我定能满足你所愿。”硬梆梆的话却重如千金的话落下,辛严对他伸出手掌。 紫檀木想也不想覆手而上,“啪”的一声脆响,这一定,在后来当真是定了离国半边天。 与辛严约定即成,在他那里得了一些便利之后紫檀木也不多留告辞而去。直到如今领着蓝走在檀都繁华的大街上,紫檀木脑里仍旧是刚才在书房的情景。既然夸下海口要在苍国进军之前扳倒丞相,就要尽快拉近速度,谁知道仓皇啸天歌什么时候下令呢!可是,十三年前的事情,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呢? 许是想的太过专注,以至于周围本来满街走的人纷纷往两边退去她也不知道,直到蓝在身后拉了她一把示意他往路中看时她才反映过来,他们挡道了。 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前前后后三十个仆人相随。说它华丽丽,全是因为那完全用黄金打造的外身,连车顶都是金光闪闪简直晃花了她的眼。紫檀木毫不客气的送了两个字:骚包。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招招摇摇的让别人来抢啊。 紫檀木这边还没复排完,突然的一阵人仰马翻让她不由的咂舌,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敢来抢啊?只见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两边的屋子里飞出来,二话不说,盯紧了马车就往中间冲。 那三十几个仆从要是放江湖上都可以入一流高手之流了,可惜在这十几个人的攻击下竟然直线落败,可见这些人也并不是找死,都是有真本事的。 紫檀木和蓝站在街道旁的阴凉处,这边打斗一起,人群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这么近距离看戏的就她们两人而已。可是两人谁也没说什么帮不帮忙的话,蓝向来冷情,紫檀木一向淡漠,看好戏最适合她们。 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三十几人死伤殆尽,十几个黑衣人却只死了两个伤了三个。黑色的衣服把金光闪闪的马车围了个密不透风,可在外面如此混乱的情形下这马车不动如松,让这些人有些没底了。 紫檀木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个黑衣人跟其他人打了个眼色后跳到马车上,全身除了眼睛唯一暴露在外的一双手抓住车帘一脚,双眼谨慎的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一众人等统统握紧了手中武器。只听“撕拉”一声,车帘整个被扯下来,车中情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车内什么金啊玉啊的贵重物品紫檀木倒是没注意到,落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抱着个古董花瓶睡的正香,连口水都留下来了。她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真是个宝啊这。 一阵不可抑止的无语后,黑衣人的小心翼翼直接变为愤怒。他们在外面拼的火热朝天他却睡的香喷喷,天理难容!黑衣人一脚踹到少年腿上,把少年踢了个狗吃屎,这力道,就是睡死了也应该痛活过来。 少年卷着双腿,疼歪了嘴巴,眼睛还没张开就吱吱唔唔的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乌龟王八蛋敢动你葛爷爷尊贵的腿!来人,给我拉出去,乱棍伺候。” 静默,无言的静默,若大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开口。少年等了许久见没有动静,捂着腿慢悠悠的挣开了眼睛。光?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白光?拂开眼前的发丝,他猛的跳了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那地方抖音道:“刀~。” “不错,刀!”黑衣人扬了扬手中武器恐吓道:“所有的钱,以及值钱的统统交出来。” “什么?钱?”一说到钱这少年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顿时刀也不怕了死命的护住车内的宝物道:“不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死活不给!” “神经病”蓝冷冷吐出这一总结性话语。 紫檀木摇了摇头,这些亡命之徒哪里在乎多一条人命。这少年,真是秀逗。她向车内看去,见那少年死活不肯松手,估计那些人就要对他动手了,时间越长对他们就越不利,等护城军来了就麻烦了。 果然,那黑衣人举刀就欲见血,少年立马缩着脖子喊道:“我可是葛家小公子葛兮焱!动我,你们会后患无穷的!” 葛家小公子葛兮焱,这句话没有让黑衣人刀下留人却让紫檀木突然神情开朗了起来。 锋利的刀在空中划过带起的剑光灼伤人眼,就在刀刃要和少年的脖子来个亲密接吻时,那本来只有两人的马车上突然凭空多出一人,而这人的指尖刚好接住剑尖,不偏不移,差一分就落在少年的脖子上。 黑衣人使劲扯了扯自己的剑却发现纹丝不动,而徒手握住剑最为锋利的剑尖的人却滴血未流,黑衣人的额头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流了出来。 人群中吐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那个金车之上单手扣剑的少年,金色的阳光照在金色的车上金光四起,皆成了那抹淡蓝色的忖托。 葛兮焱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脖子,发现脖子还健在时他大笑着道:“哈哈,怕了吧,我可是全大陆最有钱的葛家的小公子。动了我,我告诉你——”随着他大笑着将脖子转过来直视横陈在他双眼间的刀刃时,声音卡在喉咙里。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蓝衣人直愣愣的问:“你,你是谁啊?” “救你的人。”紫檀木指尖轻轻一弹,那锋利的剑刃从尖端起节节断裂。只这一手,震得葛兮焱大张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咸鸭蛋。 她出现的本就莫测,如今他们老大轻而易举的在他手里吃了亏,黑衣人都不是才出江湖的二愣子,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相互对视了一眼,钱也不要了,纷纷抽身而去。 紫檀木并没有追,任由他们跑。反正这群人也不是针对她的,况且大街上杀人总归不太好。回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呆愣着的少年的头道:“葛兮焱,回神了。” 葛兮焱伸手把自己的掉了的下巴接回去,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凑上前去道:“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功夫不错啊,比我先前那些家丁强太多了。怎么样,有没有意向当我的新保镖啊?价钱什么的随你开啦。” “做梦。”蓝冷冷的在他耳边丢下这两字走到紫檀木身后站定。 “的确,不可能。”要她当保镖?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葛兮焱还沉寂在刚刚耳边突然出现的话上,见一蓝衣姑娘凉悠悠的从他眼前走过,暗自复排看来这两人都是属幽灵了。见被拒绝了,他也一点不生气,一张脸笑的跟开了花一样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交个朋友怎样?在下葛兮焱。” 这次,紫檀木倒是没有拒绝,她点头道:“幽琳木。” “幽琳木”葛兮焱莫名的念了遍这名字,紫檀木有些奇怪的看他皱着眉头似在想什么的表情,心道:莫非他认识她?可是她确实是没见过他。 “幽琳木,幽琳木,幽琳木。”葛兮焱猛的一拍大腿,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道:“啊哈,我知道了,你不就是那个三年前百名争夺赛上的幽琳木吗?害我抱了一个月母猪睡觉,被悟澜那家伙笑到现在的幽琳木。”后面这句后葛兮焱说的是咬牙切齿。 听他说起悟澜,虽不知道他为什么抱母猪睡觉,她还是信了。他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印象,当时悟澜身边那个跟屁虫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小公子了。“正是在下。” 葛兮焱有些垂头丧气的呢喃道:“好怀念当初和悟澜那小子啥事都敢干天不怕地不怕闯祸的时候,现在只怕我要是闯祸第一个不放过我的怕就是他了。” 紫檀木恍若没听到般任他在那儿自言自语,等他说够了,也不知哪儿来的自来熟的性子,一把把爪子搭在她肩上开心笑道:“走,为了庆祝小少爷我今天新交了个朋友,我请你喝酒去。” 轻轻弹了弹肩膀,爪子应声而落。这人,恢复的太快了吧?刚才才在哪儿黯然神伤,才多大一会就活灵活现了。 葛兮焱揉着自己的手也不介意,高高兴兴的走在前面引路。 紫檀木转头轻声对蓝道:“你回将军府一趟,跟大将军说声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 蓝点头,往将军府赶去。 第七十一章 该消失,便消失 紫檀木转身跟上葛兮焱的脚步,葛家小少爷。葛家,正是三公主母妃的娘家吧。 做为古藤大陆最有钱的家族葛家的小公子,葛兮焱去的地方自然都是由大把大把银子堆的地儿,檀都最大酒楼之一的湘木楼便是两人此次光顾之处。而这个地方,也是紫檀木十三年前来过的,就在它的后院,她遇到了迟道苍,从此从檀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次再回来,她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十三年,足够她看清很多事情。 “我说兄弟啊,你三年前怎么突然失踪了啊?”葛兮焱老大爷们儿似的靠在大木椅子上很是不正紧的问道。 紫檀木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该消失了,便消失了。” 葛家小少爷瘪了瘪嘴,突然把翘的老高的二郎腿放下来,趴在桌子上凑近她神情很是三八的道:“兄弟,悟澜那小子说你俩关系匪浅,是不是真的?” 紫檀木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些不顺眼,见他这个动作眼里有点点笑意闪过,袖袍中的手微微一动后,她一本正紧的道:“悟澜是谁?我只知道澜皇悟沧绝澜。” 葛兮焱扁嘴道:“干嘛要提醒我这个事情,还是叫悟澜的时候好,澜皇,澜皇,怎么叫怎么别扭。再说了,他那个秉性的人怎么能当皇帝,只怕会被他搅的天下大乱。” 嘟嘟囔囔的说着,他整个身体像脱力般直直往后面的大椅子砸下去。预料中的舒服没有出现,反而是嘭的一身脆响震的木桌都晃了三晃。 紫檀木单挑着眼看着四脚朝天摔倒在地的葛兮焱歪着嘴一阵鬼哭狼嚎,眼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我的娘亲啊,我的屁股,哎呦呦,疼死了。”葛家小少爷爬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眼里的泪花闪了又闪硬是很骨气没有闪出来。他愤愤的瞪着罪魁祸首控诉道:“兄弟,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啊?居然这么整我,少爷我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丫丫的,少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跟悟澜那小子是一样一样的,看起来清清淡淡,整起人来毫不手软。” 她有吗?她跟悟澜根本就不一样好不好。但是看他躺在地上吱吱叫唤的惨状,她是不介意帮帮他的。紫檀木悠悠然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一脸不管我事的淡然道:“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在你跌倒后不计前嫌拉你起来的人。”说着,向地上的人伸出一只手。 葛兮焱歪着个脑袋仔细想了想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而且,貌似,他说的真没啥错。脑子里行思半天最后肯定了这一套理论的葛家小少爷最后义无反顾的把手递了上去,顺道:“果然够兄弟。” 紫檀木无声一笑,手上一个起力便将他拉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稍微’过大的原因,本来就摔的有些晕乎乎的葛家小少爷硬是被这上拽的力道拉的晃了三晃才站稳。 紫檀木坐回椅子上看着葛兮焱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等他稳定下来后,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兮焱,你们葛家有件事真奇怪。不是说葛家之人决不允许参政吗?怎么你姑姑反而嫁给了皇帝呢?” 葛兮焱晃了晃脑袋,暗自低估要不是中途遇着遭劫这事儿,他这会儿也是奴仆成群的伺候着,那会让他摔这么大个跟头。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失策啊失策。行思着这事儿,他一边顺口答道:“你是说当朝贵妃吧。唉,这事儿啊,都是她自己的主意,非得嫁给离国的皇帝。家里不同意,结果她就离家出走了。等族里再收到她消息时她都已经进宫了,族里知道的当天就把她除名了,还不许族中任何人与她往来呢。” 这么说来,要从葛家查起也得不到什么有力的情报了。可是,到底还是不死心啊。“孩子是无辜的,就连三公主也不与往来吗?” 葛兮焱瘪了瘪嘴道:“我也是听族中长辈说的,十三年前还若有若无的关注着,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再关心她了。唔,老实说,这个三姐姐我也见过,不喜欢。” 见他摇头摇的坚决,她莫名道:“为什么不喜欢啊?那可是公主,皇帝的女儿。” 葛家小少爷脖子一扬,扁嘴道:“娇纵任性,飞扬跋扈,皇帝的女儿怎么了,虽说商不斗官,可那是一般的商。真惹着了少爷我,哼哼,我让她公主怎么滴。” 葛兮焱越说越来劲,紫檀木有些无语的摇摇头,随手粘了菜碟上一粒花生米,曲指一弹,正中他喉咙。虽然她没过过公主的生活,可到底她也是有个公主名的人。 “咳咳咳”葛兮焱被突然的袭击呛了个始料不及,咳嗽半天后他抬头委屈道:“兄弟,咳,你谋杀啊,咳。” 她下手,绝对是有轻重的,最多折腾他一阵子,绝对死不了人。紫檀木环视了一下四周,淡淡敛眉道:“这酒楼里生意也太好了吧,价格一点不便宜还能座无虚席。” 葛兮焱咳够了喝了口水,这才看着人满为患的酒楼道:“真是奇了怪了,这酒楼一向以贵为代表,走的是高价路线,平日里都没什么人的,怎么今天这么多。” 问题摆在那里,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一有问题就心痒痒的葛家小公子拦了一个经过的小二道:“伙计,今天为何这么多人?”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鞠躬道:“葛少爷有所不知,今日是青芙姑娘每月一日的登台之日,为她从各地赶来的客人数不甚数,咱们生意也跟着好了。” 小二话音刚落,葛兮焱猛的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青芙姑娘,自从两年前来了檀都之后少爷我可是每次都没错过的。” 他猛地扑过来抓住紫檀木的手双眼放光的道:“兄弟,你运气真好。走,今晚我请你喝花酒去。不过我们可说好了,青芙姑娘是我的,朋友妻不可戏,唔”他扰了扰头不情不愿的道:“唔,虽然她还不是我妻。好吧,我还连她脸都没看到过。” 青芙,紫檀木轻皱了皱眉头,也不管自己被抓住的手凝神问道:“来檀都之前,她在什么地方?” 葛兮焱想也没想的道:“远亦城,青芙姑娘的事,事无巨细,少爷我清清楚楚。” 清隽的眉目松开,果然如此,青芙,在初遇郝连流月那晚连她也被歌声和气氛震住的那个女子。弹开抓住自己的爪子,她浅声应道:“好,今晚,我们喝花酒去。” 葛兮焱贼兮兮的笑了笑,打趣道:“兄弟,看你整个人清隽幽长的,没想到说起花楼也不怯场。” 紫檀木暗自好笑,不就是花楼吗?她十三岁的时候就鼓动大将军的一对好儿女越墙去过了。“只是,去看看而已。”别说她对女人没兴趣,就是真有,那也没办法不是。 葛兮焱自讨了个没趣,窝回椅子里道:“说白了,我也只是去看看青芙而已。其他的女人,少爷我一个瞧不上眼。” 这个人,是认真的,紫檀木看着他精神恹恹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是想。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等她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为了那一声没什么心计的兄弟,她也帮他一把。“青芙所露面的地方,可是叫噫黏楼?” “嗯”葛兮焱有气无力的答道。 “今晚噫黏楼,不见不散。”丢下这话,紫檀木起身便往楼下走,淡蓝的衣袍如流云荡过,明明慢生生的走着却几步就已到了楼梯口。 葛兮焱慢了半拍才弹起来叫道:“喂,兄弟,你不吃饭了?”明明说好他请吃饭的,怎么可以坐下来说几句话就走了呢? 第七十二章 天命风 流 紫檀木轻轻摆了摆手,悠悠然的下的楼去。浅浅的蓝色衣服,长至脚裸的黑发,飘荡在木制的楼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紫檀木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放哪里,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先熟悉熟悉檀都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十三年前这里是她家,可她那时初到这个异世就遭遇丧母之痛,不到一天就成了逃亡之徒,这一别,竟是十三年之久。她若回去,还有人认识她吗?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开始在檀都的街道上慢慢行走。 从城中心到四野,又从四野赶回城中,檀都大致的情形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整个黄昏的时间才清楚明了。停下来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中午不进食而奔波了一下午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这个时候她开始反思蓝都带了怎么不顺带个绿呢? 正在她感怀之时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呼啦啦的向她吹来:“兄弟,兄弟,你怎么才来呢?我都等的腿都酸了。”葛兮焱拔开人群提起衣摆往她所站的位置挤来。 紫檀木闻言抬起头来,噫黏楼三个印象里并不陌生的大字高悬在宽街的对面,高门大马,人流如注。而娇贵的葛家小少爷正在一众仆从的护送下高举着手向她挤来。 她静站在原地,直到他气喘呼呼的在她面前停下来才气定神闲的道:“兮焱,你说的请我吃饭,正好我饿了,走吧。” “呼、呼”葛兮焱弯着腰大喘了几口气扶着胸口断断续续的道:“我,我是说了,要请你吃饭,可那是中午。兄,兄弟,咱今晚来最重要的是给青芙捧场。” 紫檀木手指轻叩着下巴想了想问道:“喝花酒不是吗?”有酒怎么少得了菜,那就是一样的嘛。 葛兮焱楞了楞点头道:“是啊”复又马上嘟着嘴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是单纯的喝酒看青芙,绝不能叫姑娘。少爷我一定得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别人还不见得看你一眼呢,谈什么好印象。”紫檀木不客气的直指红心。 葛兮焱不甘心的扁嘴道:“那可不一定,没准儿少爷我运气好呢。”抬头看着人满为患的门口,眉头都快打结了,“这么多人,都快把少爷我挤成肉饼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至于嘛我。现在还得被榨干一次,走吧。” 葛兮焱说着就要往前走,却见得身后无人跟上来,又倒退两步苦恼道:“我说兄弟,你倒是走啊。” 紫檀木几不可见的跳了跳眉毛,清远的眉目在葛兮焱眼里印出些莫测,她看着人踩人的场面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兮焱,为青芙姑娘花点钱你可愿意?” 葛兮焱想也不想的脖子一昂道:“必须的嘛!” 这家伙,刀架在脖子上都死咬着钱不放,如今为了个连别人认都不认识他的人无谓的往外抛,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好,拿来吧。”她单手一身,四平八稳的放在葛兮焱面前。 掉在钱眼里的葛兮焱自是知道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一咬牙一把将袖里的银票砸到平伸的手上,当真是一点不心疼。 紫檀木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这么多钱,干什么?把银票放回去,在他疑惑的眼光中解释道:“我只是要很多碎银子而已,让你的仆从想办法。” 葛兮焱立马反映过来了,对身后随从说了两句。两人静站不过片刻那仆从便搂着一堆细碎的银子跑了回来。葛兮焱看向紫檀木,见她淡定的丢下一字:“撒。” 那仆从也真是听话,说撒就撒,顿时只见白亮亮的银子从天而降直直砸进了人满为患的大门口,当下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银子,天上掉馅饼了,快,快抢啊。” 人性中免不了贪婪的一面,岂知天上大多数时候掉的不是馅饼而是陷阱,从那一顿被踩着惨叫不觉的呻吟中便可见分晓。 葛兮焱还在咬牙切齿的心疼他的银子,隔空伸长的手比挽留情人还要深情,正全心投入时顿感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从上百来号蹲地寻宝的人头顶呼啸而过,仆从的呼叫声在风里传的支离破碎。等他能够自由呼吸时已是到了正厅了。 “咳、咳、咳”揉着自己脖子,葛兮焱悲叹道:“兄弟,怎么自从遇见你后受伤的总是我?” 紫檀木没搭理这个‘深奥’的问题,目光停在了闻声而来的女人身上。女人三十多岁,无脂无粉却有一股子精干劲儿,一张保养的当的脸很是美艳,却让人难生轻浮之意。这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拂娘。“拂娘?” 拂娘本是想热情的跟葛家小公子打个招呼,结果声未出反而被唤了,不由的循声看去,这一看看得眉头皱起,“你,你是——”她单指揉了揉太阳穴后眼中亮光一闪道:“你是那个——”脱口而出的声音又猛的被收了回去。 紫檀木眼中有笑意,整个人却平淡无比。她记得她,也是,开门第一天就见血光之灾,中心人物就是她。换她是老板恐怕也难以忘记,而且三年来除了身高之内的她容貌变幻也并不大。 葛兮焱狐疑的瞅瞅两人,疑惑道:“你俩认识?” 紫檀木只是老神在在的站着直接无视了某人的求知欲,拂娘看了她一眼赶紧笑着摇头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小公子是来看青芙的吧?拂娘早已准备好二楼最好的包房恭候大驾呢。来,这边请。” 两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拂娘上楼,在指定的包房落座,葛兮焱对拂娘道:“我们要最好的点心,拂娘,就劳烦你了。” 拂娘自是点头,躬身行了一礼正要退下,这时却听那先前唤过她的少年道:“点心一会上,先来点上好的菜肴吧。” “是”拂娘听言也没看到葛兮焱瞪的老大表示抗议的眼睛,微弯的身子一直退到轻声关上房门。 葛兮焱跨了脸哀怨道:“兄弟,照你这么吃,我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被你吃垮的。中午那顿饭本就是檀都酒楼中最贵的虽然你没吃,如今在这青楼里吃这么上好的一桌,唉,那哪儿是吃饭,活生生的吃的是钱啊。” 葛兮焱一边哀怨,紫檀木一边透过窗户打量着外边情景,他的话还不抵耳边风。拂娘安排的这个房间的确处于上佳的位置,整个大厅一览无余,水榭歌台,木雕花栏,流水般不绝的客人,漂亮的姑娘穿梭其间,倒是一番酒色生香的好风光。 趁她观察的这段时间葛兮焱也唠叨完了,酒菜也上上来了,台上的歌舞也跳的差不多了,只怕是主角该上场了。 她料的准确无误。 灯火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熄灭在嘈杂的人声里,只余下一缕幽绿色的光在椭圆形的舞台于水榭相交的细缝里渗出来。人声刹时像是被千万之手同时卡住脖子般突兀却协调的消失,涓涓水流声脱颖而出。 “咚”的一声,是石子入水。隔沉了长的寂静,又是一声清脆的“咚”。然后极富有节奏的“咚、咚”声越来跃紧凑的想起。“咚咚咚咚、咚!”过于紧密的节奏像是揪住心脏,突然的停顿让整个心一下子没了着力点无可救赎的往下掉。 第七十三章 醒眼看醉人 恰在这时,“啪”的一下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晕黄模糊的色调在舞台上散开,以一个幽绿色泛着缕缕青烟的案几为中心点。侧身倾卧在案几上的人影就这么出现,伴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空灵声。 天公爵微倾洒下一壶酒 化人间多少天命风流 灵秀上眉头浩气存胸口 七分癫更有三分温柔 真与假皆为所求 名与利拿来奉酒 声与色不过皮毛骨肉 人影边唱边起,步伐不稳,颤颤巍巍,整个人突然脚下一偏直直倒下去,就在台下众人下意识伸出手之时又突兀的从离地只有一寸之地直立而起,如同喝醉酒的人般偏偏倒倒却更像是翩翩而舞。 人世多愁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贪嗔痴不需看透 台上雾气朦胧,她手上无酒却醉卧在烟雾之中。她仰天而躺,歌声收,四周空旷。“哈哈、哈哈哈”女子的笑声毫不拘泥却如同被纱网层层过滤的流水般流畅婉转。笑过,她又起身,且行且唱,停停走走。 喧喧复嚣嚣停停又走走 清风化多少天命风流 烦扰总难逃踏过不回首 万千种风光自在心头 谁又能一生无垢 苦与乐正是时候 且放手看他阴谋阳谋 谁又能一生无垢,歌声形如流水唱至此处却让人心头一睹随后豁达。谁不是走走停停,被烦恼左右,谁的人生没有污点,万般纠结,都不低一句且放手。 纷争不休胜负自有缘由 昨夜冤仇大笑在梦醒之后 志趣相投三杯两盏淡酒 知己我有风浪中与他相守 歌声高亢嘹亮,豁达通明,一个高音之后,声音徒然低沉下来,带着点点慰劝疏疏娟狂以及无法言喻的洒脱。 人世多愁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贪嗔痴不需看透 最后一字落下,女子已是醉的不省人事。然而,又是分明的通透。台下众人久久难以回神,紫檀木却是醒眼看醉人,自始至终,故我神留。 旁边葛兮焱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没意识,嘴里嘟囔道:“看吧,她就是这样,歌声里自成一个世界,装不下这尘世密密麻麻的纷纷扰扰。让人如何不着迷,却只能站在她之外,想触触不到。” 紫檀木终是笑了,她轻笑着摇摇头道:“凡是凡尘之人就逃脱不了这个方圆,你可以看的通透,可通透之后又如何?不过是在尘世这个大圆中又划个小圆把自己圈起来而已。这歌声豁达,沉心沉神。这女子方是用了这一点紧栓人心,真真是晶莹剔透。” 紫檀木这一番似夸非夸的话落下,葛兮焱却不管不顾的道:“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 就是喜欢,不管怎样就是喜欢她,这就够了。至于这个原本是谁写的谁唱的谁发扬光大的,这都不重要了。“兮焱,你要是真喜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葛兮焱噌的站起来惊怪道:“青芙今天居然没有歌完就离场耶,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又惊又喜的葛兮焱完全没听到紫檀木刚那句关乎于他人生大事的话,以至于最有助于他的机会错过了。 紫檀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顺着他往下看去,果见烟雾之中还驻着那个人影,而带着些飘忽的声音也从台上传下来:“青芙能有今日全凭各位的追捧,青芙也自问没有什么资本在大家面前台身价。所以今天,青芙愿见这些年来陪着我一直走到现今的人们,为感激,也为能从不同的人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不过先说好,青芙本不是青楼女子,来此不过是借个场地献艺而已,若是有人意图不轨,也莫怪青芙照顾不周。” “这是青芙自出现以来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葛兮焱眼睛眨也不眨的道。 紫檀木习惯于无视他的话,这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把视线调到大厅里,看着各方众人饶有意思的表现。 青芙姑娘要见人了,这无异于一个惊天大新闻,惊的众人在眼珠子落地之前赶紧把眼睛接住紧紧放在她身上。立马有人急不可耐的问道:“在场人数如此之多,姑娘当然也不可能人人都见。要见姑娘有何要求姑娘请明说?” 这话一出马上得到了众人的认可,都纷纷等着青芙回答。青芙也不负众望,娓娓道来:“青芙自己倒是没什么规矩,只是这个地方的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不过这次拂娘说了,只要她还看得过去并不会过高要求,一切全凭青芙自己决定。” “不过高是多少?” “青芙姑娘自己如何让决定?” “青芙姑娘是真的会客吗?” 问题一个个抛出来,青芙对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拂娘摇摇头,从容道:“拂娘给出的最低是这个”说着伸出一根纤指轻笑着摇了摇,而后道:“青芙自己嘛,只有一句话,成不成诗青芙不在意,只要接上来的青芙喜欢就行。这话的上半句是:世事纷争闹不休,半身癫狂我自有。请各位在呈上的宣纸上写下下一句,青芙阅过,自知分晓。” 此音一落,不带众人再说什么,台上昏暗的灯慢慢暗去,在归于虚无的最后一刻大厅的灯光刹然亮起,整个楼阁突然从暗夜变成白昼。众人纷纷不适应的柔柔眼睛,等抬头再看时舞台之上又恢复了初来时的那些万年不变的舞蹈,实属大煞风景。 葛兮焱手捧着丫鬟刚送来的宣纸咬着笔头眉心打结硬是不敢轻易下笔。紫檀木则不然,接过宣纸唰唰几笔便交还给了丫鬟。葛兮焱见她如此神速凑过半个身子来道:“兄弟,你写的什么啊?” 紫檀木盯了他半响不语,试着张了张口,果然见他又把眼睛睁大了些星星然的期待着她说,她也果然说了,只不过是:“那能告诉你吗。” “怎么不能告诉啊?”嘟哝了一句,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葛兮焱凝眉苦思,紫檀木也丝毫不打扰他。举起筷子,悠哉哉的开始向这价值不菲不过却不用她付款的一整桌精美菜肴进攻。 要说葛兮焱想了多久,这从满桌不完整的菜肴和悠然擦了嘴巴倩意靠在藤椅上听歌舞的紫檀木身上就能看出来。一顿饭的时间,他总算落笔了。 以紫檀木的眼力,眼角的余光就能蹩清他写些什么,一针见血的指出:“想了这么久,结果还是最初印在你脑子里的那句话,何必呢。” 其实她是不知道他最初想的是什么的,只不过通常这种情况下人们都是一样的,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最初的最合心意。 葛兮焱将纸张小心的递给丫鬟,转身故意板着脸深沉的道:“你不懂,那种小心翼翼想送出最好的东西给她的感觉,是一种磨人的幸福。” 人都没见着这就幸福上了,紫檀木也不打击他。看着楼下的歌舞,等着时间过。 众人百无聊奈的挨到一场又一场歌舞落幕,桌上的点心来了又送,腰带里的钱哗哗的往外流。一个时辰过后,总算等来了结果。 第七十四章 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拂娘款款的走上台,掩袖清了清嗓子道:“青芙姑娘已将各位的句子看完,在场的文人武士真是才学出众。只是青芙也说了,她没选中的可能有很多文采在她选中的之上,只是她是个随性之人,自然也不会单以文笔决定,而是她感觉喜欢。所以要先跟大家道个欠。”说罢,拂身一礼。 “青芙姑娘是个性情中人,不以文采决少年,大家都理解的。” “是啊,拂娘,你就说个结果吧,究竟是谁如此好的运气能被青芙姑娘垂青?” 拂娘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环视了全场一眼,见众人都敛神屏气如狼似虎的盯着这方宣纸,展开笑着道:“嬉笑怒骂皆堪乐,霁天谁与话风流。青芙姑娘第一个要见的人,此人就是——幽、琳、木。” 一句一顿的话落下后全场哗然,“幽琳木?谁是幽琳木?我怎么没听过啊?” “幽琳木是哪号人物?他凭什么得到面见青芙姑娘的机会?” “幽琳木?我听说前两天在街上空手吓退十几个高手救了葛家小公子的蓝衣少年也叫幽琳木。” “哼,幽琳木。他谁啊他,老子先杀了他等青芙姑娘再选,直到杀到她选到我为止。” "兮焱,刚刚这个说要杀我的人是谁?”这个人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杀气,她不会感觉错的。 葛兮焱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张脸面无表情,但那眼睛里却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当下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要是知道他是谁他就完蛋了!哼,敢把主意打到青芙身上。” 霎时间,幽琳木这个本无存在感的名字在这些檀都中都不是泛泛之辈的人中间流传开去。 会有这么大的反映,那是再正常无比的,所以楼里每个角落都直立的打手也不是白搁那儿的。这阵势摆那儿加上青芙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不甘心的数不甚数,但当场撩面子动手的倒是没出现。 葛兮焱猛的扑到紫檀木面前,那表情就快哭出来了,瞪着水汪汪但却硬是不落下来的眼睛控诉道:“兄弟,朋友妻不可戏,咱们可是先前就说好的。” 紫檀木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对此淡淡道:“我又不是青芙,怎么决定她选不选我?” 葛兮焱抽了一抽,扁嘴道:“那你就不去呗,换我去。” 她看着他无所谓的道:“我倒是不在意见不见青芙,不过你真的要以我的身份去见她?这可是赤裸裸的欺骗。” 葛兮焱听此,退后一步道:“那,那你见她时就不能带上我吗?我要求不高的,就算只远远的看着也无妨。” 紫檀木没出声,主要是这话说的太傻。葛兮焱却不依不饶的看着她,等着她答应。 紫檀木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在她数到三时响起,“进。” 进来的是拂娘,她浅行一礼道:“拂娘亲自来接幽公子前去奴兰水榭与青芙姑娘相会。” “劳烦了。”紫檀木跟着拂娘往外走,行至门口,突然后转身看着缩在椅子里恍若被人遗弃的小狗模样的葛兮焱道:“兮焱,还不走?” 葛兮焱一愣,立马喜笑颜开的跟上,“走,走,当然走,必须得走!” “这~”拂娘有些为难的看着多出来的一个人。 紫檀木安抚道:“拂娘不必担心,我自会向青芙姑娘说明。” 既然她揽下责任,拂娘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伏身行了个礼后在前面带路。 京城的噫黏楼远比远亦城的噫黏楼大多了,一路穿楼阁过假山,步行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在走过了一座长桥后停在了阁楼前挂了奴兰水谢四字的地方。 几人刚走到阁楼前便见的两方木门缓缓开启,拂娘当先引路而进,厅堂中古玩珍品不下少数。几人上至楼梯,直上到了最后一层楼楼梯末尾,拂娘停下来道:“我就能引你们到此处,抚开前面的珠帘进去便能见到青芙姑娘了。” 紫檀木点点头看着拂娘离开,而葛兮焱早就迫不及待了,交握的手里,她敢打赌,绝对满手是汗。为了不让他把手握断,她大发慈悲的走上前,探手挠开珠帘,帘外的情景便荡入了眼底。 细水长流楼台之下,袅袅烟雾飘渺迷离。葱绿的树,珍贵的奇花异草将这方空间占据。远处的屋舍像是放在沙盘里,小的袖珍。四根坚实的柱子撑起浩大一个顶棚,四周毫无格挡的空旷只一眼就能将檀都大貌观遍。 “真是个好地方。”踏步进门,紫檀木如是赞道。 “真的是本人。”紧跟在后的葛兮焱从始至终都只看到倚在栏杆上的女子,青底白赏,一张丝巾遮住大半张脸,只是露在外面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美不甚收。风吹起的时候,她似乎要乘风而去。 “姑娘真是会挑地方,独处高楼,举目望去亭台楼阁尽收眼底。只是高处不胜寒,姑娘莫要凉了自己。”说着退后两步到盯着人家姑娘看失了魂的葛家小公子旁拔他的外袍。 葛兮焱被她大幅度的折腾着总算回神了,一看自己的外袍被跨了一半当下两手环胸护着衣服颤巍巍的道:“你,你干什么?” 紫檀木见此笑亮了眼,连青芙都掩嘴轻笑,葛兮焱一囧,愣愣的也不反抗了,真要对他做什么用的着这么光明正大吗?汗。紫檀木拔下长袍踱步到栏杆前,轻柔的将手中衣袍披在青芙肩上柔声道:“雾冷风凉,当心身子。”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自然无比。青芙竟也不羞偭,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清晰的映着是近在咫尺的人。“多谢幽公子关心。”声音如流水般清浅。 葛兮焱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咬牙切齿,这小子看着云淡风轻没想到美色当前就啥也不淡定了,献殷勤也就罢了,干嘛不脱他自己的衣服!他也冷啊~。 葛兮焱的表情紫檀木自是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却不露声色道:“兮焱,刚才上来的时候我见阁楼前的陌柯花开的正好,花小叶俏,清香淡雅,正好给这顶楼添点光彩。不如你借花献佛踩点上来为青芙姑娘插上,可好?” 被点名的葛兮焱一愣,双眼往向青芙,见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隐隐有笑意,忙不的失的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下跑。 直到跑到水边花丛前眼前还是那双百看不厌的眼,葛兮焱晃了晃脑袋猛然意识到一个本质性问题,陌柯花张啥样?借着夜色看着很多种花小叶俏清香淡雅的花,他傻眼了。抬头往顶楼上看,坐在栏杆上的青芙都看不见。若是在这里大喊,那他在青芙姑娘心目中的形象堪忧啊。思来想去,葛家小公子没择了。 要不一样采点?可他等会上去要怎么说?可要是不采不上去,恐怕他这辈子见青芙也就这一次,怎么可以!采吧,葛兮焱最终决定,瞅着他看着最好看的花开始踩。 也不知道挑了多久,等他手捧着一捧新鲜花朵直起腰来的时候,懒腰刚伸到一半,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凉幽幽声音:“你在干什么?” 葛兮焱动作一转差点闪了腰,“踩花啊,你没看见吗?”他口气不太好的接到。然后转过头看罪魁祸首,哀叹:“兄弟,怎么又是你?” “我怎么了?我叫你踩陌柯花你就是这么干的?”示意他手中品种多样的花朵,她道。 “你又让我受伤了。”他哀叹一声,随后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在楼上吗?怎么下来了?青芙呢?” “更深露重,青芙姑娘自然要歇息了,我们也不好多打扰。”紫檀木将手中的外袍递还给他。 这么说也没错,姑娘家还是早些休息的好。看了看手中娇媚的花朵,他瘪嘴道:“那这些?”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第七十五章 夜色撩人,不睡正好 紫檀木接过他手中的鲜花看了看楼顶又看了看眼前的葛兮焱,然后单手勾住葛兮焱头上的一缕长发在他还没反映过来之际狠狠一扯。 “哎呦,疼”头皮一阵痛袭,葛兮焱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数落到:“丫的第一次见你就差点人财两空,请吃顿饭也能摔个底朝天,这就算了,抢青芙就无法饶恕,丫的现在明目张胆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兄弟,你上辈子绝对是煞星变的!” “那又怎样。”淡淡一句,然后用他的黑发扎紧了花枝。 葛兮焱看着她的动作也不闹了,揉着头皮道:“敢情你扯我头发是为了这个啊。你不早说,早说要多少我给多少,也不至于弄的我这么疼嘛。可是,这花现在怎么办?还要上去吗?” “不用。”紫檀木当然不会说她就是故意的,要不然以她的手力要不让他察觉都不是半点问题。 “不用?”葛兮焱不乐意了,“不用弄这么好干嘛?” 紫檀木也不说话,只是将他搂在怀里的衣袍又接过来。小心的将花朵松松的包在衣服里,她抬头轻喊:“青芙”。声音不大,却在夜风里传出去很远。 葛兮焱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去,不消片刻,果然看见栏杆处走出了一个女子,黑夜中只能看见大致轮廓和飘飞的白裳。 “接住”紫檀木将手中花束轻抛而起,就见的它旋转着往楼上飞去,竟稳稳的落在女子手上,不损分毫。女子拿着花晃了晃似乎挺喜欢,然后转身消失了。 “好厉害”,葛兮焱大张着嘴巴道。 紫檀木轻摇了摇头:“雕虫小技而已”,看了看葛兮焱道:“兮焱,恭喜你,要感冒了。” 闻言葛兮焱一挺胸脯道:“怎么可能,少爷我壮着呢、呢,啊切!”猛的打了个喷嚏,擦了擦鼻子委屈道:“兄弟,我错了,你上辈子肯定是乌鸦变的。” 她也没想到这么及时,本来只是随便乱猜的而已,谁知道他体质这么弱这就着凉了。“回去吧,被子里唔一晚上就没事了。” 葛兮焱不确定的看着他,“你确定?啊,啊切!” “不确定。”她摇头,边说边往前走。 葛兮焱连打了几个喷嚏也不说话了,跟着紫檀木往前走。紫檀木的记性也真好的没话说,拂娘只领着走了一遍她便原路返回了。两人一路走到了大门口,葛家的家丁很快迎了上来。葛兮焱喷嚏连打泪眼婆娑,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 紫檀木看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了才往长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下午她都打听好了,三公主府离此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紫檀木到三公主府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府中几转,凭借府址一般的主屋位置,要找到三公主的住处并不难。隐在一丛茂盛的低矮花树里,紫檀木看着不远处那栋房屋。 很是宽大的殿宇式结构,此时子时已过灯火早已泯末,整个建筑隐在了黑暗里,主人应该早就休息了。紫檀木却轻皱了皱眉头,正常来说,公主的寝宫外面就算是夜晚也应该彻夜有婢女守侯,可是她却没看到一个守夜的人。 她耐性一向很好,尤其在心中有惑之时就更耐得住性子寻求结果了。暗中观察一番后,她更不明白了,这公主寝殿,居然连暗肖都没有,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她预计错了?这里根本不是公主住的地方?可是凭呼吸判断这主屋里的确有人,那又是谁呢? 而且这个地方连巡逻的人都没出现,刚路过其他地方的时候都有的。不做他想,进去看看再说。紫檀木飞身而起,腰间的蓝色铃铛在夜空中有隐隐的幽蓝色的光,无声无息。在殿门前落地,手刚触到门突然僵住,松了手轻轻越上梁。 以她的耳力,即使在屋外也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声响,尤其是在夜里,尤其是那么,额,生猛的声响。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娇0喘阵阵,简直就是现场交响曲。翻来覆去的窸窣声响,床的肢体动荡,间杂着女人一阵一阵毫不低调的尖叫。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紫檀木已经不知道她在梁上窝了多久了,总之,挺久的。 “要走了吗?嗯?”女人的声音里有浓浓的不舍。 “嗯”一阵窸窣声,似乎是在穿衣服。 紫檀木单指而起,有刀锋般的光芒旋转其上,肉指对上坚硬的木板竟不输分毫。透过一指宽的小孔,紫檀木看见那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此刻正站在床前楼着那个女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女人抱着男人的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男人拍了拍女人光滑的背道:“好了,已经很晚了,要是在耽搁下去被人撞见可就不好了。” 女子咕哝道:“放心吧,我早已吩咐过了,不会有人打扰的。十几年了,做这种事我能出差错吗?” 男人没说话算是认同了,女人见此勾过他的脖子身子往后倒去。 紫檀木始终没能看到那女人的脸,还不能判断她是不是三公主,若真是,这算什么?那男人有是谁?公主的面首?可是三驸马不是没死吗?很多疑惑在心里,紫檀木不死心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面色是一点没变。 从紫檀木这个角度看去,女人起先是把整张脸埋在男人怀里,男人又正好背对着她站在床前。倒下后她的脸又被男人的头遮了大半,两人一直是脸对脸的亲吻着,紫檀木甚至希望着他们来个九十度的亲吻。男人衣服是穿好了的,此时也不过是把下面某个部分挡事的往两边拔了拔,宽大的衣袍把女人遮了个完全。 紫檀木清远的眉目见此动也没动下,脸上更是一如既往的清淡。这次两人到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总算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男人在女人身上小趴了会儿,总算起来了。 随着他的起身,女人总算慢慢露出来了,精致的眉眼,殷红的小嘴,两颊两处腮红娇媚的让人想咬一口,肤如凝脂,傲胸翘臀,不是三公主是谁。那么这个男人,她嘴角淡淡一扯,她大概也能猜到了。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三公主抱怨道。 “你知道的,我身份不便。”男人的声音有些生硬。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怕他都已经不记得了,我们这样分分合合的到底还要多久?!”三公主说着,眼里已经有泪光流了出来。“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了。这样的日子,我是真不想过了。就算不当公主,我们离开,这样也不行吗?” 男人此时不仅没有为三公主的放下身段而动容,反而扣住她的身子道:“不当公主?不当公主你当什么?!这样的话,说两次就够了,莫要在让我听到第三次!” 说罢,男人竟然重重的扔下她整了整衣袍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转身的那一刻,紫檀木总算看到了他的正面,清澈的眼睛里是果然如此的笑意。 “等等。”三公主赶紧起身,也不管自己此时有多狼狈,跑上去抱住他问道:“好,好,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看情况。”男人拂开她的手,再不管她往外走。 三公主颓然走回床上,抱着被子,哭的泪流满面。而一声门响之后,紫檀木转眼看着男人左右看了看往一条道上走去。紫檀木不动声色的跃下房梁,比鬼魅还要莫测的身影紧跟在男人身后。 第七十六章 美人在怀,千金瘦 跟着男人从三公主府花园里的一处假山中进入密道,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后再出来竟然还是在一个院子里。紫檀木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粉末在暗处,瞬息之间又跟着男人往前走。那些粉末在暗夜里被掩藏的很好。 男人进了间房间,里面有张很大的镜子和梳妆台,紫檀木看着他对着自己的脸弄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然后他起身,转身,便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而这副样子她竟然见过!可不就是在噫黏楼里说要杀了她的人嘛,当时她还特地问了兮焱他是谁的,却原来是这样一重身份。 这还不停歇,男人又出了屋子,出了这方院子上了院门前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紫檀木尾随这马车直到车停在一户高门大院前,紫檀木抬头一看,丞相府三字跃然眼前。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被惊醒的守夜家丁上来牵马,同时行礼道:“管家,可把你盼回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进了府。走过一段七拐八拐的路,男人进了一间很是偏僻的屋子。然后便见他亲自打了水,一番洗漱之后上了床,看了是折腾够了休息了。 紫檀木等他呼吸钧稳之后才离开,本想在丞相府中再逛逛,但一估计,此时怕是离天亮只有一两个时辰了,便也作罢。在檀都她暂时没有自己的地方,况且蓝还在将军府里,所以她也不做他想便往将军府奔去。 将军府到底是将军,即使是夜里这个时间了门前的家将仍然站的笔直神采奕奕,和公主府与丞相府那群打瞌睡的比一看就不是一个等级的。紫檀木没有惊扰他们,翻过墙进入后也没会自己房间,而是去了大将军的房间。 “将军。”紫檀木稳稳的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轻声唤了句。 辛严紧闭的眼在一瞬间张开射向来人,一看之下才定了心道:“小友,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重要消息?”他竟然连有人靠他这么近都没有发现。 “的确有消息,但重不重要现在还不知道。”她卖了个官子道:“将军猜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辛严一笑,稳着自己这颗还处于骇然状态的心道:“小友猜猜我猜不猜?” 紫檀木也不卖什么官子了,老实道:“我看见三驸马从三公主府上出来又去了丞相府,他现如今是丞相府的管家,公子变管家,真有意思。” “哦?”,辛严沉鸣了一会郑重道:“十三年前皇上并没有定三驸马的罪,只是想让素妃暗地里赐死他。否者,这包藏钦定罪犯这一条就能让坚覃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就算我们捅出来三驸马没死这件事也最多引起百姓一阵哗然,或者是皇上又一次对他暗地下手,并不能查出千年烟花的秘密,甚至都伤不了丞相一根汗毛。” 这些,她自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说重不重要还不知道。可是他不失为一条好线索,至少他是事情的当事人。顺藤摸瓜,我就不信连颗枣都摸不到。若是能找到丞相暗杀素妃的证据,谋杀宫妃,还是皇上的宠妃,就算十年已过,新人换旧人,有些刺也是难以消除的,到时候他必死无疑。”清远的眉目有些漂浮不定,声音里有股从未有过的狠利。若不是他淹死了这具身体的正主,她也不会得到重生。可是,她不会感激他。 夜色深重,屋中本就没有点灯,此时漆黑一片。辛严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却觉得平日里清幽的嗓音今夜格外的冷。“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紫檀木想了想在辛严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道:“如此这般,定能有所进展。” 辛严笑着摇头感叹道:“小友若是有心官场,前途不可估量啊。” 紫檀木不语,坦诚的受了这夸奖。“不知道那份千年烟花的配方,将军可有什么发现?” “虽然说谋害我那份千年烟花很可能是三驸马那份,可是为以防万一我还是让逸眠去查了。他暂时还没来向我汇报,应该是没什么消息,毕竟这才一两天呐。”说一两天时声音里难言感叹,一两天的时间她就找到十几年前的关键人物。 紫檀木当然听出来了他言下之意,“那还真是,运气。”若不是她知道关于千年烟花的事,目标明确,恐怕也跟辛严他们一样根本无处着手,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晃,别说查三年就是三十年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果。 “小友是一夜未休息?”他猜测道。 “嗯。”紫檀木站起身来,告辞道:“不打扰将军了,中途扰人睡眠,琳木失礼了。” 辛严爽声笑道:“呵呵,我倒无所谓,以前上战场几夜不合眼都没问题况且今天都睡了那么久了。主要是小友要保重自己身体,年纪轻轻,正是长身体的好时段,莫要耽误睡眠。” “嗯”对于关心,她是不反对的。见辛严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往上一跃,轻松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紫檀木没有想到自己的房里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所以在看到衣着整齐神色清明的蓝坐在圆桌旁喝着茶时,她是有些诧异的。“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蓝放下提神茶看着推门而入的人道。 “你在等我?”她走到她对面坐下,“可是有事?” 蓝摇了摇头,起身往倘开的门口走,边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没事了。” 她在担心她?紫檀木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冰蓝衣裳,轻笑着摇了摇头。 折腾了一整天,紫檀木洗簌一番便躺在床上就睡了。说是睡,却是她一贯的半睡半醒。一个时辰,似是算计好一般,她准时起身。开门的时候,天边鱼肚已经泛开不少了。她也不怠慢,将军府很大而且很空旷,寻了个无人之所便开始练起了功。 盘膝而坐,双手恰了个指法静放在双膝之上。片刻后,双指无规则的交错,随着她的交错稳稳坐在地上的身体开始慢慢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整个身体竟然脱离地面缓缓往上升,于此同时,周身的气流以她为中心千变万化了起来。 长长的黑发飘荡起来,如同宣纸上浓重的墨色随性而舞,淡蓝的衣袍如水波般轻柔荡漾,眉目间似乎氤氲了一股淡淡轻烟,整个人飘忽不定。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的鱼肚白不停翻转越晕越开,昏暗的白色带着为散尽的雾气占据了这方天地。那不疏不缓的睫毛刷的张开,两道精亮的眸光一闪而没。袖袍一摆,轻巧落地。 紫檀木深吸了口晨间的空气,抬脚往她刚锁定的位置走去,那是离这最近的花园,她感觉到了力量的波动。 “哥哥,看下面。”尚未走近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啪”的一声铁器相撞的脆响。 “你骗我,竟然攻我上盘。”男子的声音有些冷,但听不出怒意。 “呵呵”一阵女子欢快的笑声还没淋漓尽致便突然中断,然后是轻微的一声闷哼伴随着一声飘忽的轻喝:“你暗算我!”。 恰巧这时,紫檀木刚转过花园圆形的木制拱门,一步未踏出,从天而降一道白影直奔她而来。 “啪”的一声,不偏不移,稳稳当当,这个白影正中她怀心。 第七十七章 任君差遣 静默,静默,紫檀木抬起头,见花园里一大早来清理的园丁楞了,对面提枪站的笔直的辛逸眠狠瞪着她,下意识的一低头,怀中女子第一时间灿烂无比的给了她一个魅力四射的笑容,眯着她漂亮的大眼睛一脸享受的道:“琳木,你的怀抱好舒服啊。” 这一下,紫檀木默不作声了。她一向坚信,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陷进。瞧瞧,对面那人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辛逸眠狭长的双眼眯了眯,几步走上前,以他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俯视他,冷冷道:“放下逸息,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她还是个姑娘家。” 紫檀木是相当听话,说放就放。哪知道反而是姑娘家不乐意了,双手挽着她脖子就是不松手,反而兴高采烈的道:“琳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逸息。三年前我们见过的,还一起去喝了花酒呢。” 说这话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紫檀木明显的感觉到她话落的时候空气里本来就不高的温度在某人的低气压影响下更低了。 除了比武的时候辛逸眠从来都是宠着捧着自家妹妹,向来狠不下心凶下,当下却是相当利索的把她的手硬扯离了那人的脖子对她道:“女孩子,还是注意点形象。” 站在自家哥哥身后,辛逸息的大眼睛里笑意隐忍,看着紫檀木眨眨眼睛。紫檀木也不解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更是无视了这个做哥哥的迁怒或者愤怒。只是听着耳边一声哨响,当下直接略过他就往前走。 辛逸眠胸膛起伏了一下,病态般的皮肤更加的苍白了,听到哨响却是愤愤的冷哼了一声不做纠缠。 辛逸息柳叶眉弯了弯,看吧,她就知道会这样,三年了还不是没什么长进。当下拉着自己哥哥的手就往前追,也不管后面的人乐意不乐意。 这声哨响,是将军府早饭的警报。大将军不只是在军队里军法严明,就是在将军府里也是条条款款规矩鲜明,犯者,军有军法府有府规。三人一路快步赶到饭厅时大将军已经四平八稳的坐在正席上了。 桌上的吃食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粗糙,每人面前一碗稀饭,桌上包子馒头叠放的整整齐齐,再加上一碟咸菜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便是早餐了。 先发言的,自然是大将军了。他笑着道:“小友,饭菜简陋,还望你不要嫌弃。” 习以为常的两兄妹也都盯着她。紫檀木当然是摇头,“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琳木对吃食并没什么讲就。”至于狠宰葛兮焱嘛,能宰为什么不宰? 见他也不娇躁,一众人都满意的笑了。大将军当先夹起一筷子咸菜和着饭吃了起来,其余人当然也各自动筷子。食而不言,一桌子除了轻微的食物咀嚼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众人虽是习武之人,但动作却是不紧不慢,倒更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最先落筷的是辛逸息,然后是紫檀木,两父子倒是同时放下碗。辛严接过家仆递上的锦帕擦了擦嘴道:“逸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辛逸息一愣,大眼睛在自家哥哥身上转了一圈,莫非爹爹知道她经常外出的事情了? 辛逸眠暗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两兄妹的小动作辛严根本没放在眼里,等她缓缓退下之后他放对紫檀木道:“逸眠有些事情,琳木随我来。” 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紫檀木也不迟疑与辛逸眠两人跟上去。直到进了书房,在位置上坐下后辛严和紫檀木双双看着辛逸眠。 辛逸眠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眼中冷光很是犀利。“自从爹给了我那份配方后我便开始了访查,将檀都中所有药店五年前有关药品的贩卖记录彻夜派人细查后,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些问题。” 两人都默不作声的听着,听他继续道:“如果不是有心定然发现不了,因为查的结果是这些药虽然在五年前都卖出过,但卖出的地方不同,很是分散,而且买的人也不同,基本是一张配方被分成了十几份由十几个人分别去买,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而且,现在也只是初步推断这是一起合谋,但难免因为先入为主而强加关系,万一,别人真是治病,毕竟每个人的药里都只是在其他很多药中夹杂了这配方中的其中两三味。” “然后呢?”紫檀木可不相信这就完了。辛严同样等着他继续。 辛逸眠冷静瞟了她一眼接到:“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我暗中查访这些买过药材的人,却发现一个让我肯定的结果。这些人,竟然不是意外不意外的死了就是消失了或者就是疯了。如果没有问题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天下的巧合多半都是预谋。” 紫檀木不置可否,但却说起了一个被他们理所当然的推理出来的她认为不那么单纯的东西。“这些人纷纷出事当然不可能是意外,由此推断他们为聚集千年烟花的制作无可厚非。可是——”她淡定的望了两人一眼道:“杀人灭口无可厚非,可是我却并不认为这么做高明。” 见两人都有些不解,她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买药救人是无可厚非之事,况且他们分的那么散,在大将军你们当时根本没有预警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他为什么又要杀人灭口呢?如此多一事不是更加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吗?至少,我们刚就凭的是这一点来断定的。再者,千年烟花的配方除了皇室中禁止了的那一份这世间本不应该有其二,他们当时根本不可能想到还有其他人有。” 辛逸眠反驳道:“如果不杀了被人发现岂不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一直沉默的辛严却在这时凝神道:“我却觉得,琳木小友说的并没错。就算时候他真的担心被发觉,也不需要用杀人灭口来肯定别人的质疑。我甚至估计那些买药人根本就不知道买的药材有什么蹊跷,毕竟他们只是按各自手上的配方去抓的药,而每一份配方都是各治的一种病,并没有什么问题。既然他们不知详情,要动这样的手,岂不是多余?” 辛逸眠还是不死心的道:“怎么肯定那些买药人不知道详情?万一他们知道呢?” 紫檀木眉头都没动下,声音虽淡却毫不掩饰鄙视:“换做是你,你会让那些不重要的人知道你办事的目的?” 辛逸眠被不软不硬的噎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见父亲看着他的有些狭促,冷冷转了话题:“先不管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题。当时我发现这些人都出事后想着从他们那里肯定得不到什么消息。于是,我马上派人详细的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世尤其是死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从他们整整一夜的资料整理中分析除了其中竟然有五个人由一串不长不短的关系连接到了丞相府,而有三个人通过细细密密的猜测接到了逸王府。” 紫檀木知道,有一些人是专门从事情报分析工作的,这些人的联想能力发现能力很强,即使是看似毫无关系的人他们也能通过一些别人看不出的事连接在一起。而这么十几个人当中要发现一些相同的东西连在一起,对于这些吃这碗饭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作为当朝大将军,手下的能人将相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丞相府,逸王府,丞相府我倒是知道,若是丞相要对将军下手这不奇怪,可是这个逸王爷又是怎么回事呢?” 辛严国字脸不笑的时候是很严肃的,他摇头道:“我与逸王爷并无怨仇,每次见面也都和和气气的,况且说是三个可能和他府上扯上关系,甚至结论都是说猜测,王爷府奴仆众多未必就是和他有关。” 辛逸眠也摇头道:“逸王爷虽然权势皓大,但是并未做过什么劳民伤财之事,朝堂之上也处处为百姓善言。平日里和爹爹关系还能算是不错,这个猜测,并不具有说服力。” 见两人都如此肯定,紫檀木也不多说什么,一直是不变清眉淡眼。“人死了,就算知道了问题,从何处着手?我们并没有证据。” 辛逸眠冷冷一笑,“只怕证据早被销毁了。” 辛严点点头,“三年过了,能查到这些东西本就不简单了,现在线索还断了。如果真的是丞相那只老狐狸,以他的狡诈,肯定是做的密不透风,能威胁他的都该被摧毁了。” 见两人都没有办法,紫檀木定定丢出四字:“打草惊蛇。” “引蛇出洞?”辛逸眠疑惑的问,辛严也等着她解释。 紫塔木却不管辛逸眠,只对辛严打哑谜:“将军可还记得我昨晚说的?只管按原计划行事便可。” 辛严点点头,辛逸眠却明显对两人的做法不满了,然而两人谁都没有没有替他解答的意思,甚至辛严还说:“逸眠,这段时间你就保护琳木吧。” 他保护他?开什么玩笑!他武功明明在他之上爹又不是不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就算是知道他说瞎话他也只能受着,难道还要他明说:逸眠啊,这段时间你就跟着琳木,任君差遣吧。真是······!!! 第七十八章 天下熙攘皆为利 大将军一句话,从此,紫檀木身边除了一个大美人蓝,又暂时多了一个美男子辛逸眠。辛逸眠这个美男子是当之无愧的,独一无二的火红色头发,狭长细致的眉眼,白的过分的皮肤,组成了一副病态美的俊美外表。然而他眸光冰冷,嘴角紧泯,整个人的气质无一不彰显着将军的铁血无情。如此的矛盾却相接合议。 计策谋定之后,几人也不拖沓,各自散场。紫檀木刚踏出书房门便有候在门口的一个家将躬身道:“幽公子,门外有您的客人。” 客人?她来檀都不过一两天哪儿来的客人?紫檀木疑惑,蓝和辛逸眠更为疑惑。三人走到门口时,总算知道谁是客人了。 尚未出的府门便见的一顶金光闪闪的大马车招摇的停在将军府的门口,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嚷嚷道:“兄弟兄弟,是我。” 虽然有人找她让她有些意外,但是看见葛兮焱她又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兮焱,一大早就来找我,什么事?” 葛兮焱摇着头无比热情的道:“没什么事,兄弟你初来檀都,少爷我尽地主之谊带你好好玩玩。” 只怕是自己想玩吧?紫檀木毫不掩饰的看着他。 葛兮焱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转移目标和话题:“逸眠,你这一大早出门的,是要去哪儿?” 辛逸眠对他倒还算挺客气,下巴微微往紫檀木抬了抬道:“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葛兮焱才不管为什么,当下兴高采烈的攀着他的肩招呼这几人往他大马车上去。 车上葛兮焱一直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美食美景美人。完全忽略了三个金口难开的人,整个车上只他一个人的声音。 有那么长一段时间后,蓝冷冷吐个两个字:“聒噪。”这是即白痴后蓝对他的第二个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 葛兮焱嘟着嘴巴白了她一眼,“我喜欢。”我爱说话我喜欢,谁也管不着。 蓝抱着剑只当空间里没她这个人,辛逸眠低垂着头好似完全没听到,紫檀木倒是开了金口:“兮焱,我们这是去哪儿?” “啊?去哪儿啊?”葛兮焱竟扣这下巴思索了起来,看来很显然,他只管把他们拉出来,至于做什么,他是并没有计划的。 几人齐齐对他无语了。蓝冷蹩了他一眼,辛逸眠抬头瞟了他一眼,倒是紫檀木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让他有些尴尬的问道:“要不,兄弟,你决定?” 紫檀木也不客气,“京城之中,近来可有什么聚会之内的?” 葛兮焱想了想摇头道:“上一次墨香会刚不久才结束,暂时没什么聚会。我说兄弟,你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说白了不过就是些比文斗墨看美人歌舞的无聊消遣,那么多请帖送来我都让丢材房了呢。” 紫檀木对这些当然不感兴趣,正如兮焱所说不过是那些公子小姐的无聊消遣而已。可问题是,她如今需要这么一场聚会。“兮焱,把马车停在离噫黏楼较近的地方,也不要太近。” 马车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里后,几人下了车跟着紫檀木走。葛兮焱纳闷道:“我说兄弟,你这是去噫黏楼的吧?可是刚过了正门你为什么不进去?” 在一个无人的墙角停下后,紫檀木对辛逸眠和蓝点头示意了一下,提起葛兮焱的衣领飘然而起。翻过围墙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绕开人在楼阁间起起伏伏,落脚时,正对着努兰水榭四个高悬的字。 葛兮焱缓过气来犹疑道:“兄弟,这样不太好吧,未经青芙姑娘允许就来。而且,今天不是她出场的日子,她不见得在吧。“ 其实他比谁都想来,紫檀木自然是知道的。也不理会他,直接上前敲门。三声门响之后,门竟然无人自开。紫檀木当先走进去,顺着楼梯爬到顶楼,珠帘外,不是没有人的。 渺渺琴音在高楼之上静静流淌,如叮咚泉水,如花开锦绣。香炉中檀香阵阵,轻烟薄雾,很是飘渺。琴前的女子闻声抬起头来,见了他们,温婉一笑,柔声道:“虽说来者是客,可是今日,青芙不接客。” 音落,琴声戛然而止。 葛兮焱正紧张的想要解释,却见紫檀木从容的向她走近道:“姑娘昨日不是说想从不同的人身上学到不同的东西吗?可是姑娘这一月见一个人的,相信收获也不见得有多好。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姑娘纵使词超群歌出众,也不见得就完美了。总有一些人虽然名在你之下但有你可以借鉴的地方。” “哦?”她轻轻一笑,面纱轻轻浮起,“那么幽公子想我如何呢?” 两人说起来也不过一面之缘,但紫檀木却是说的自然:“姑娘如有兴趣,可以举办个聚会将有学之人都聚集起来。以姑娘在檀都的盛名,就算是那些达官贵人只怕也是抢着要来参加吧。” 两双眼睛在空中交接,青芙看着她,她也直视青芙。一个脸上笑意清浅,一个始终清清淡淡,但共同的是,两人眼里都有笑意。对视半响后,青芙笑着点头道:“好。” 葛兮焱傻眼了,这就完事儿?辛逸眠虽是诧异,但是什么都没说。蓝更是重头到尾没露出什么奇怪之色。 “那么,就这样了。姑娘到时只需要赏个脸即可,其他的事情兮焱会搞定的。告辞了。”说罢,如来时毫无预兆一般,走时也毫不拖泥带水。 葛兮焱在对青芙礼貌告别之后赶紧找上来不满道:“兄弟,明明是你提议的办聚会为什么要我来搞定?!” 紫檀木头也不回的道:“你不愿意?那好。青芙姑娘第一次举办聚会的事我就交给别人好了,相信会有很多人强着要做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葛兮焱当即妥协了,“好吧,我就我吧。” “兮焱,我听说你三姐姐,也就是当朝的三公主,能歌善舞,你不妨请她也出来看看。”紫檀木盯这眼前路口中不紧不慢的道。 葛兮焱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人,愣了一点点头道:“好啊,我去问问她。” 于是,这一场规模不小的聚会全权交给了葛家小公子,而紫檀木唯一的要求是:三天,三天之后如期举行。而时间紧迫,葛兮焱马上就回去张罗去了。 葛兮焱离开后一直沉默的辛逸眠带着审视的眼光落在紫檀木身上,冷冷的道:“你跟青芙,什么关系?她凭什么答应你?” 他在檀都的这几年就算不逛花楼也不是里面的什么消息他都不知道,他总觉得很奇怪,这位青芙姑娘一直是深居浅出,为什么在这段时间把自己推到众人眼前来了呢? 浅蓝的衣摆行在白色的石板上,她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辛逸眠听此沉鸣半响,也不再多问了。反倒是紫檀木提起了另一件事:“逸眠,苍国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 辛逸眠冷笑的盯着她道:“怎么,怕在苍国动身前你弄不完手头的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放心,暂时还没收到什么消息。” 紫檀木对他的奚落毫不在意,摇了摇头,带着蓝在这大街上漫步。 见她那副犹如闲庭散步的模样,辛逸眠忍不住要刺她两句:“你不需要做些什么事吗?就算啸天歌还没下行军令,也应该不远了吧,爹最近都快忙的脚不沾地了,你可是跟他承诺过的会在那之前解决。” 相比于他,紫檀木倒是淡定多了。“既然你那么上心,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找点事做。” “什么事?”有点嫌弃的语调。 “你附耳过来。”她道。辛逸眠看了她两眼,环视了这街上不少的人流,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微弯下腰,耳朵凑近她薄唇。 有幽凉的风随着她嘴唇的开合灌入他耳里,随着耳根直上,一直一直凉进他大脑里。辛逸眠,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神。然后在语停的那刹那犹如被踩到脚般立马拉开两人的距离。 看着如避洪水猛兽般避开她的人,紫檀木有些愕然。虽说两人不是很友好,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摇了摇头,她轻声道:“逸眠,你先去吧,按我说的做。” 辛逸眠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淹没在人群里。 “那我呢?”这话,蓝并没有问出来。葛兮焱有事情做,辛逸眠也有事情做,那么她呢? 紫檀木却像是听到了般,在打发了两人之后,转过头来对蓝道:“好不容易来到檀都,你我何不好好欣赏一下这国都的风光。以后,有的忙的。” 来到檀都,的确很不容易。若是没有先前的披荆斩刺,她就不会轻易踏上这条路。所以,她说好好逛逛也并不是说说而已,在给他们都找到重任后,她当真就带着蓝悠悠闲闲在街上逛了起来。接连两天,她们都是逛街散步的状态,直到距离聚会召开的前一个晚上 第七十九章 白衣 晚饭之时,随着紫檀木进入大厅,辛家三人的眼就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长至脚裸的黑发摇曳在身后,一身白衣胜雪,腰间蓝色的铃铛无风自动,眉目悠远。 辛逸息绕着她转了三圈最后拉着她的手扬起脖子叹道:“哇,琳木,以前一直看你穿蓝袍,没想到你穿起白衣来竟然毫不输风采啊。到真是有股世外散仙的出尘之姿。” 她就知道一直穿蓝袍忽然换白衣会引起人高度关注,刚刚进来之前走道上站的笔直的家将那眼神都往她身上瞧,更何况这一家子呢。“逸息,你就别打趣我了。再说,你才是个大美人儿,这离国,谁不知道大将军之女国色天香,如不是大将军在不敢放肆,只怕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了。” 辛逸息讪讪的笑了笑,当下聪明的不再拿她的新装说事了。殷勤的拉开一个椅子让她坐好,再自己乖乖的坐回去。 辛逸眠从她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此刻见自己的妹妹败下阵来方才道:“白衣,何其刺眼。” 毫无疑问,这是抬杠的。可是,老实说她也觉得如此。只不过,今晚她需要白衣,又不是穿着看的。所以,紫檀木只是清淡的瞟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碗筷默不作声。 倒是蓝捧着饭碗,抬头看着他冷冷道:“多管闲事。”言简意赅。 辛逸眠被咽了下,也不说话,闷头吃饭了。 辛逸息看着三人之中无形的硝烟,低着头乖乖拔碗里的饭,深怕殃及池鱼。 大将军见此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总是如此。 一顿饭吃的沉默无比,紫檀木第一个放下碗筷,蓝相继离手。大将军见她们动作这么快不由的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眼神瞟向自己的儿子。 紫檀木当然摇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尽了的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有点困,所以想先走了。” 辛严也看见了漆黑的夜幕,抱歉的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所以回来很晚,还得你们等到很晚才吃饭。”他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你也知道,苍国虎视眈眈,尤其是这个时候,我身为大将军自然义不容辞。做好能做的最好准备,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就算真的??????” 真的什么他没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国如今的这番局面如何比得了苍国。紫檀木白衣染清霜,声音冷冽的道:“将军放心,离国气数未尽,他苍国只要敢动,就定要他付出代价!” “就算战死沙场,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辛严刚硬的声音落在大厅里,震的众人不敢说话。 紫檀木却是知道,他这番话说的是他抗敌的决心,但并没有对胜利的希望。到底,还是不坚信。如今离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街市牌坊还是照旧,可人心,早就惶惶了。不战而胜意衰竭,拿什么来说胜利。紫檀木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带着蓝离开饭厅。 这晚没什么风,天空呈墨紫色,夜很暗,不见云。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紫檀木再次光临了三公主府,只是多了一个蓝。 第一次,她换了蓝袍,穿了白赏。 相较于她那天独自一人来的时候,这次公主寝殿前的戒备就严了太多了。一路上都是巡逻的人,殿前,门口有两个丫鬟在两边守着,每根大柱前站着一个侍卫总共八人。公主倒是会挑地方,寝殿周围树木环绕,只有殿门这边是铺陈平整的石板。紫檀木感应了下,树上殿角的暗肖一共是四人。 杀了这些人,不难,难的是她不杀他们。公主的确会挑地方,此刻她们就是隐在茂盛的树木里,以她们的实力,就算是停在里暗肖最近的地方,也难以被发现。 紫檀木将手在蓝手上轻搭了下,示意她别动。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蓝一个药丸让她含在嘴里后,她轻轻将纸包摊开,指尖暗光一闪,包里的粉末无声无息的燃了起来,薄薄的青烟如同夜间的薄雾缓缓的向这座殿宇四周围绕开去。 殿前站的直直的人仍然直直的站着,只是你注意的话会发现他们原本抬起的头垂了下去。整个若大的殿宇四周是静的,静的听不到呼吸声。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过守殿的侍卫,以及门前的两个丫鬟,直接推门而入。 三公主睡的很警醒,即使是午夜子时,听到殿门吱呀一声响后也慢慢从模糊的睡梦中挣开了一线眼,对大殿处问道:“谁?小倩?小馨?是你们吗?” 声音落在空落落的大殿里,又清晰的反弹回她的耳里,没人回答。纤指下意识的抓紧了软被,望着黑黝黝的屋子心中有些不安。按理说就算不是她们两人,在听到她喊话后也该很快应声了,莫不是这两个丫鬟偷懒睡着了?可不应该啊,她们平时可是做的很好的。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三公主决定自己去看看。摸索到床头的火甲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打开灯罩露出里面的蜡烛,就着暗色的模糊不清的光线以及手感划燃了火甲,一簇黄色的小火苗带着幽蓝的微光晃动在她眼前,三公主心下一阵雀跃,然而不等她把火打到蜡烛上那看起来稳定的火花突然灭了。 心中一凉,她又划,燃了,熄灭了,又划、又燃、又灭,如此反复几次,三公主徒然急了,一打眼看着倒映在殿墙上的那些树荫就如同手中间燃的火般让她不安。手中一个狠劲,火再次燃了,小心翼翼的靠近蜡烛,燃了燃了,蜡烛燃了。双手交握倒心口处,暗自松了口气。 借着室内的光线她缓缓往外走,轻声喊道:“小倩?小馨?有人吗?” 没人,没人回答她。当她的脚步快走到内室与大殿的珠帘门时,那燃烧的正旺的蜡烛刷然灭了。三公主条件反射性的转过头去,迎接她的是无边的空洞的黑暗以及墙纸上婆娑的树影如鬼魅般摇曳。她徒然跌倒在地,惊恐的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来啊,再不来本公主杀了你们!” 整个大殿回荡着她的声音,然而不论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威胁都没人回应。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瘫软在地上,沙哑着声音,睁着双漂亮的眼睛目次欲裂。 等她终于无力再喊时,突然有个苍白的声音回道:“我来了,别杀我,别杀我。” “谁?你是谁?谁在跟我说话。”她趴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精致的脸颊上满是恐惧的泪水。 婆娑的树影一瞬间猛烈的摇晃了一下,一道白影毫无预兆的飘过她眼前,三公主瞬然软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死命的捂住嘴巴。 大睁的双眼死命的看着这黑洞一般深不见天日的房间,突然,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人,白的刺目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满头的长发像是无数根黑色绳子暴起向她前仆后继的扑来。 “不!”三公主撕心裂肺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双手死命的扯着脖子间缠绕的头发,睁圆的双眼不受控制的盯着眼前瞬间闪现的一颗圆溜溜的人头。 “三公主,你还记得我吗?”苍白的声音悠悠的响在她耳边,她没看到她张嘴,这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 她死命摇头,惊惧的无以复加。 “我是素妃啊,素妃,被你害死的素妃,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女子的声音包涵幽怨,声声如泣,又夹杂着裹尸般的阴狠。 三公主的眼睛猛地撑的更大了,欲要夺眶而出。脸上的泪水疯狂的流转,喉间破碎的挤出残缺不堪的字:“不,我,不是,他们??????” “杀人者,人横杀之。”女子阴冷冷的话侵湿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如锁魂般孤落落的盘旋。 三公主紧绷的神经总于在这一刻奔溃,软倒在地。 “她怎么样了?”黑暗里,一个冷清的女声问道。 三公主喉间的发丝倏然收回,站在她面前的人淡淡的道:“没事,我只是把她弄昏了而已。”说罢,她转过身对着问话的女子笑道:“蓝,你刚才那空洞洞冷冰冰的声音配的真不错。我看,你很有当女鬼的潜质。” “你也不差,就凭你神出鬼没的本事。”蓝回道。 扮鬼的人,穿了一身白衫的人,自然就是紫檀木。她将三公主从地上扶起来,蓝上前点了蜡烛,将三公主在床上放好后,蓝看着她冷声道:“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被吓的人不人鬼不鬼,真是抹了离国的脸。” 紫檀木简单的为她收拾了下,又将被子拉到她身上盖好,这才道:“心中有鬼,自然怕鬼,等她把这个鬼吐出来就好了,无关乎公主与平民。而且,就凭她这个公主,代表不了离国的脸面。把寝殿的一切复原,明天早上她醒来发现一切无异,自会当做了一场噩梦。而这个噩梦,将紧紧是个开始。” 蓝看着眼前面色沉稳的人,突然间明白了公子为什么要让她跟着他。心思如此慎密,无论是殿外毫发无损的守卫,还是殿内原封不动的一切,都无法让人找出破绽,当真是恍如一梦。 第八十章 依稀似旧人 即青会举办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整个檀都都骚动了,名满离国的青芙姑娘以诗词歌舞会友,凡是有此特长的都想来插一脚;第二天,消息开始以檀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有消息传出当朝三公主特地捧场,人群兴致更加激昂了,那可是皇帝的女儿啊;第三天,所有能赶到檀都的人都纷纷慕名而来,檀都各大酒楼客栈人满为患。 紫檀木虽然想到以青芙的名义组织聚会肯定来者胜多,却也不料想会有这么多么的人。自从跟着葛兮焱进入这个规模庞大的园子后,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人,形形色色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兮焱,这么多人,你应付的过来吗?我看,你还是不要管我了,去看着他们吧。” 葛兮焱快步在前面走着,听言夸着脸悲叹道:“唉,兄弟,你总算知道我的苦了。我原本以为弄个中型的就差不多了,我也应付的过来,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早知道我就不请三姐姐来了,说不定会好点。” 她也没想到公主到场会引起这么大的效应。问题是,她没想到三公主会来的消息会散播出去。“兮焱,为什么三公主到的消息会被大肆散播开去?” 葛兮焱也正为此事苦恼:“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好事,他爷爷的,害的少爷我累的死去活来。” “好了好了,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呢?你就辛苦点,青芙看的到的。”提起青芙他就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她很清楚。“而且,你不也趁此大捞了一笔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掉钱眼里的。那些想挤进来的人红包礼品什么的送了不少吧?” “嘿嘿”葛兮焱讪讪的笑了笑,打眼正好看到高台,当下讨好到:“兄弟,青芙他们已经到了。等这事儿完了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饭去。” 紫檀木自然早早的就看到高台之上坐着的几个人,最当中自然是今日的主角青芙,但她的位置不是正中,而是倾斜着的,毕竟还有公主呢。那旁边挂着珠帘,晶莹的珠子在阳光下粒粒生辉,映着里面的人流光溢彩,想必那就是三公主了。 旁边还有些公子小姐她不认识,能坐在这里的地位肯定都不低,倒是坐在三公主下方的那个女子让她多看了两眼,女子杏眼黛眉,头顶挽着精致的灵蛇鬓,白色的内衫外罩一袭紫色长袍,很是漂亮。当然,这不是她看她的原因,她会注意她,完全是她发现这个女子一直盯着她。 见她一直看着一个人,葛兮焱退后两步在她耳边轻声道:“琳木,你有麻烦了。这个女子是当朝最有权势的逸王爷之女俏郡主,逸王爷一向把她当世子养大有一半的权利都交给了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得罪了她,她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紫檀木眉头轻皱,疑惑道:“我得罪了她?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她可是连这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人得罪了? 葛兮焱维持着弯腰的动作,继续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还记得三年前百名挑战赛上死在你手里的殷红吧?她可是当朝逸王爷中意的人,也就是俏郡主她父亲喜欢的人,她一向对他父亲惟命是从,你得罪了逸王爷就是得罪了她。而且她武功高强,当时和你一起进入前百强的新秀中有个叫冰末俏的你可还有映象?” 紫檀木仔细回忆了一下,轻声道:“灵蛇鞭冰末俏,当年百名排名第五十。没想到身为众人追捧的郡主,她武功居然能如此超群。可见,非同一般。” 见她明白了,葛兮焱也就松了口气,最后嘱咐了一声:“你千万要小心她。”便扬起个笑脸往青芙那儿去。 紫檀木的位置就在青芙旁边,两人也正好认识。安排好她后,葛兮焱跟青芙献了会儿殷勤,又跟公主客套了两句,然后脚底生风忙去了。 紫檀木站在看台上向下望去,清亮的双眼在下方人群中几转,在看到角落里一个面容普通但始终做不出半分表情的人那里时隐隐的笑了。丞相府的管家吗?今天,就要让你原形毕露! 青芙依旧是青底白裳,一张丝巾半遮面,一双漂亮的大眼请里流光溢彩,晃花了不少人的眼。紫檀木见此叹道:“姑娘魅力无穷,不止是男人,连女人都吸引来不少,可谓是男女通杀呀。” 青芙被她逗的一笑,“青芙区区一介女流之辈,众位前来也是给面子,幽公子才是气质出尘,莫要再笑话青芙了。” 气质出尘吗?紫檀木抿唇,她可是彻彻底底一个俗人呢,纵使心不在此,身由在此。 两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些话,直到开场之时青芙起身。她是今天的主角,自然要在即青会开始时献上一曲力压全场。 青芙走后,紫檀木转头定定看着蓝,启唇道:“蓝,你今天,怎么了?”她感觉到蓝身上的气息很冷,和她往日的冷不一样,今天,是想要嗜血的那种刺骨的冰冷。 场上音乐的声音缓缓流淌,如滴水落石,叮咚作响,清脆异常。蓝轻轻的抬起头,一双眼睛有如冰冻,寒声道:“逸王爷,该死。” 紫檀木眉头轻锁,蓝一向冷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深的情绪。连场上女子如流水般清浅动听的歌声都没有心思听,追问道:“为什么?” 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神破空而去。“十三年前,公子十来岁,以一己之力力挑江湖两大门派。那两派行事一向乖张恶毒,里面的人说是十恶不赦不毫不为过。公子灭了两派百余人,可唯独有一个小女孩年纪比当时的公子还小,公子心中不忍便放她一条生路。谁知道这个小女孩——”蓝飘忽的眼神瞬间实划锋利的射向坐在另一边的俏群主,厉声道:“她竟然是当朝逸王爷的女儿。她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让他父亲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杀了公子。公子一路从最南端的乌镇逃到西边的仓里源,从来没有过的狼狈,差一点就死在了煞阁手里。” 蓝的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咬唇而出,声寒意冷。紫檀木可以想象当时年仅十岁的郝连流月是怎么一副景象。人若欠我,我比讨之!“若是离国的大难能过,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两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听的场下一阵欢呼激动,这才发现青芙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没有意外的,震惊全场。 “天上曲啊这。”一头戴儒巾的男子一脸享受的叹道。 “青芙姑娘这个曲只怕无人能及了。”一身华服的贵公子感叹刀。 却听他旁边的人道:“青芙姑娘的歌的确这五国之内都无人能及,可舞就未必了。要知道古魅儿的舞可是五国第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这两人同时出场,比比看看呢?”当两人拥有同样的声名时,人们总想知道到底谁才是第一,由此,纷争不断。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却清清冷冷,公主不开口,大家自然是有话也不敢说。不过到有人不管的,紫檀木轻扶着青芙坐下,轻声道:“姑娘的歌,九霄难闻,琳木见识了。” “幽公子又拿青芙说笑了。”青芙笑着将眼光转向场中,此时该是其他人的舞台了。 紫檀木看了眼场上,此时是一位女子在弹琴,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在她耳里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差别。显然,这琴声没给她什么感触,比青芙的差远了,就更不说像郝连流月那种注入了内力的声音了。其实,她最感兴趣的还是水夜莺那把随时背在背上的琵琶,大哥说那把蝶骨非同一般噬魂索命,她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反正几场看下来她并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如此想着,就干脆闭目养神。蓝站在她身后她根本不用担心,不用盘膝也能入定。就在这热闹非凡的场地,人声鼎沸的舞台,她双目静敛气息平缓,整个人进入了内息状态。 蓝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气流有细微的变化,往身旁一看,见旁边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斜角的烈日在她身上打出淡色的一层光,蓝色铃铛反射着光线尤其闪眼,她的眉目更加清远了。见此,蓝暗自将内息调整到最好状态观察着周围一举一动。 入定的时候,时间过的是最快的。等她缓缓的挣开眼睛,第一眼迎接她的烈日已经快要走到正空了。掉转视线,台上的人此时刚完。而台边,向这边走来的人挺眼熟。 葛兮焱快步走到她面前喘息道:“兄弟,我快要死了,救命啊。” 紫檀木接过蓝递来的茶水送到他手上安抚道:“兮焱,忍忍吧。” “除了忍,还能怎样呢?”说罢面目狰狞道:“忍,我忍,我忍忍忍。” “葛公子”这一生轻唤,唤的葛兮焱楞了楞才愣愣的转向青芙柔声道:“青,青芙姑娘,你叫我?” 第八十一章 郡主,走光了 青芙掩唇一笑,将婢女手中的青瓷碗接过来亲自捧上道:“葛公子,今天辛苦你了。” 葛兮焱摇头如捣蒜:“不是不是,能为姑娘操劳,兮焱心甘情愿。”一张脸笑的比阳光还灿烂。 “咳咳”紫檀木清了清嗓子召回了某傻笑着的人的神魂。 葛兮焱对青芙傻笑了一阵转头狠狠瞪了瞪肇事者:“干什么啊你?” 紫檀木昂首示意台上,葛兮焱跟着她看过去疑惑到:“那不是俏郡主吗?她上去干嘛?” 紫檀木摇头表示她也不知,倒是青芙接到:“上台自然是献艺啊。”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他们想多了。果然见宽大的舞台之上,俏郡主一身紫袍立与其上,一时间众人屏神静气深怕出点岔子,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冰末俏手中一把剑,她环视周围一圈,朗声道:“本郡主不喜欢那些吟诗作乐的风流韵事,手中只有一把剑,平生只会一曲剑舞,今日便来献丑了。” 明明是风雅之事她说成风流韵事一时间那些文人墨客竟没一个敢开口,紫檀木不禁问葛兮焱:“这个俏郡主很蛮横?怎么好像大家都怕她。” 葛兮焱瘪嘴道:“岂止是怕,简直是闻风丧胆。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逸王爷有一半的权利都在她手上,加上她武功之高强檀都中没有多少人能威胁的了她,所以她行事一向乖张狠辣毫不留情,简直狠如蛇蝎,得罪她的人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狠如蛇蝎吗?紫檀木看着场中那个挽着一头灵蛇鬓的女子,鬓尖在阳光下犹如昂起的蛇头蓄势待发。往下看,她的双眼停在她手上微咪了一下,她手腕上的那个翠绿的镯子,成几圈绕在她手上,像一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蛇,简直是活灵活现。“你怕她吗?” 葛兮焱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活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似的哼道:“我怕她?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怕她呢!我葛兮焱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悟澜,除了你,还没有人能让少爷我吃亏的。她算老几?一个郡主有什么了不起。” 紫檀木转开眼,她就不该问他的,就知道会这样。谁知道这一转正好对上台上向她这边看来的冰末俏的目光。两相交汇,皆目无情绪。冰末俏手中长剑抬起来剑尖直直的指向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你,可敢下来和我一起舞剑?” 虽然是问句,可她完全就是用的命令的语气。紫檀木暗自一挑眉,郁闷了,她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她是谁啊她?区区一个郡主就敢拿剑尖指着她的鼻子对她颐神气使?她反倒笑了,边下台边幽声道:“郡主之邀,琳木愧不敢当,只是刀剑无眼,伤着郡主千金之躯那可不好。” 冰末俏一声冷哼:“就凭你。”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葛兮焱默念了一声:“上天保佑,有人要倒霉了。”然后在紫檀木的位置上坐下了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舞台上。 “在下就是自费武功也不敢伤郡主分毫,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我自当言出必行。”谁说一定要见血才能杀人,有的时候不用伤着皮毛也能让人疼痛难耐。 “哼,花言巧语!看剑!”冰末俏举剑而起,锋利的剑刃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倒是很有几分舞的姿态。 “琳木,接剑。”即是剑舞当然不能少了剑,蓝当下把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抛向场中。 紫檀木轻松飞身借着接剑之机错开向她逼来的利刃,剑擦着她身侧而过,她反手就是一劈。“哐当”一声金属相撞,蓝色的剑壳吻上锋利的剑刃,紫檀木稳稳立于地上,冰末俏被震倒退了一步。 冰末俏不可思议的驻着剑抬头看眼前这少年,怎么可能?!纵然三年前他比她强些,可是这三年来父亲为她找尽了提升功力的方法,加上她勤于修炼,她自信早已经超过了当年的人很多,可是,怎么会这样!不死心! 冰末俏身姿轻盈,举剑游走翩若起舞,紫檀木脚若生根般定在方寸之地,不进不退,从容应对。 渐渐的,众人也发现了,不论郡主的剑舞的如何漂亮,蓝袍少年总是轻描淡写的一抬一挡,看似简单,却削去了郡主所有锋芒。众人皆忍不住要为他喝起彩来,当真漂亮! 几十剑下去没伤到他分毫,冰末俏震惊过后暗恨突起。手中剑不再往前,反而由身前缓缓下滑,到腹部之时她微微转了转剑刃,阳光下,剑光夺目,直直刺向少年的眼。就趁这个时候,冰末俏举剑而起,这一剑再没有什么漂亮的剑势,朴实无华却更现锋芒,以诡异的角度直取他双目! “吸~”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当众行凶啊!剜人双目,何其狠毒! 高台之上,连一直没动的三公主都同众人一样下意识的站起了身。唯一坐着的只有葛兮焱,一副津津有味之相。 那反射的阳光的确在第一时间刺到了紫檀木的眼,所以她根本看不到冰末俏的攻击。众人见她在见光的瞬间就闭上了眼根本就连袭上的剑都没看见,皆纷纷摇头叹息,多好的少年啊!有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啪”的一声剑响,如同尘埃落定。 众人睁眼一看,舞台上一把剑孤零零的掉在地上,上面没有血。再顺着一蓝一紫的衣摆往上。“嘶~”这一口凉气没人敢抽出来。只见少年的手扣住郡主的手腕反压在郡主的肩上,两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然后有什么从郡主的腰间滑落在地,郡主的衣袍开始缓缓松开。 紫檀木是看不见,可她根本不需要看见。闭眼的瞬间听声辨位,身体往后一弯单手扣住她握剑的手反逼回去。郡主手中剑松落在地,在落地之时顺划破了她腰带,如此而已。 “你松手!”冰末俏内力全用上了,可又一次出乎她意料,她的内力在他面前居然半点作用都没有!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多深不可测。 “你确定要我松手吗?”她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身体故意挨着她更近,那玲珑曲线,完全可以感觉到。 耳根一热,冰末俏恼羞成怒的使劲一推,这没带内力的一下,反而把贴在自己身上的身躯推开了。这一推开她就察觉到不对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又脸一红立马转开。她愣愣的低头一看,绣着大朵芍药的肚兜刺激着她的眼,她当下一声尖叫赶紧拉紧衣服狠狠撞开面前的人往台后跑。 “我不会放过你的。”这句低沉的警告是在撞她时留下的,紫檀木只当没听到。是她自己一定要推开她的,她可是好心问过她是不是真要她松手,现在可好…… 尚未走回自己的位置前,葛兮焱便跑来幸灾乐祸:“兄弟,还是你厉害啊,我虽然看她不怎么顺眼到底也没把她怎么着。你倒好啊,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么大个丑,她肯定恨死你了。以她的性子,绝对会打击报复。” 紫檀木倒是不怎么在意,“怕她报复就不打击她了。兮焱,我看,该散场了。” 出了这事,众人也没什么心思再看了,当下葛兮焱就宣布了散场。葛兮焱去处理善后事宜之时,紫檀木暗自对蓝点了点头。 “幽公子,郡主她不是一般人,你开罪了她可要小心。”青芙没起身离开,在场人数太多了,这个时候走有再多人护送都会挤得不成样子。 这是关心起她来了。紫檀木轻轻摇头道:“青芙不必担心,琳木自有办法应对。倒是姑娘,什么时候走呢?” “我等会儿就走。”青芙刚说完这句,便见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屁颠颠的向她跑来,小丫头左手拉着她的衣摆右手递了个字条给她脆声道:“姐姐姐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青芙从她手中接过展开一看,轻皱着眉头柔声问道:“小姑娘,告诉姐姐,这是谁给你的啊?” 小女孩摇摇头,松开手跑了。 青芙拿着字条楞了会儿,将纸条收好转头若无其事的笑道:“幽公子,让你见笑了,一个好友邀约,他总是爱玩儿这样的把戏。我有点事,先离开了。” 紫檀木点了点头目送着她往后院走去,离开,需要走后门吗?双眼看向开始注意过的那个角落,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转而过。她马上转眼,透过珠帘的缝隙间果然看见三公主也看着那个方向。见那人走了,低头跟丫鬟说了两句,独身跟了上去。 紫檀木抬头看了看头顶炎炎烈日,暗笑,今天中午好生热闹。 “都安排好了。”蓝回到她身边低声道。 “蓝,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看起来蛮好玩的。”说罢,也转向后院。 葛兮焱这次办会用的这个庭院不可谓不大,两人直接用轻功避过先走的那几人在一间屋子的暗影里好整以假的站好。 守株待兔,候君入瓮。 第八十二章 血溅当场 “叩叩叩”轻轻的几声门响后门被推开,一大束金黄的阳光照进略显阴暗的屋子里,来人逆着光,但从轮廓上不难认出是最先离开的青芙。 “请问,有人吗?”流水般柔润的声音落在屋子里,见没人回答,她只好自己进屋。 这间屋子不大格局也很简单,外面有一套桌椅家具,里面放着一个绣花屏风隔开床与外间。青芙见触目所及并没发现有人,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纸条脚步细碎的往那处于暗处不被阳光光顾的屏风后走去。 纤指搭上屏风的边框,她再次轻声问了句:“有人吗?”声音中,有明显压制的颤音。一步夸过屏风,一张有两米长的大床出现在眼前,可是床上没有人,床边相连着一个梳妆台。 青芙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憋了一口气,正想往外走,不料尚未转身整个人突然被人从后抱住。心下一惊,当下奋力挣扎,“是谁?放开我!” 哪知道抱着她那人力道非常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用,那双手虽然不显粗糙但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手。青芙挣扎时抬头刚好看见面前的床,突然愣住了,然后更为猛烈的挣扎,大声喊:“来人啊,救命!” 男人困住她腰的手赶紧抽出一只来堵住她嘴巴,“唔唔”见她说不出话来了强行半搂半抱的把她往床边移去。 一室的暗燥中一个冷冷的带着颤抖的女声突然打破了这里所有的气氛:“你们,在干什么?” 青芙看不到身后的人,可紫檀木她们看的清楚,那个男人是丞相府的管家或者称三驸马,那女人自然是跟来的三公主了。 三驸马的动作一僵,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那个一身宫装的娇贵女人僵硬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芙趁他僵住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这一现身,刚好看见他身后的女人,愣愣道:“三,三公主。” 三公主精致的眉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像崩的太过紧的皮带一般突然承受不住重量分崩离析,她狼狈的衣着散乱的发丝就如同一根刺刺的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体无完肤。 三公主睁大的眼睛完全没意识到眼泪已经流落满脸,只是失魂的看着某个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她突然就发疯了,大声的责骂起了眼前这个男人:“驸马,我为你什么都干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要不是我,你十三年前就已经被父皇毒死了。我背叛自己的父亲一心只为你,就换得你的背叛!原来你都是骗我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骗子!骗子!” 三驸马见她神色迷茫,赶紧上前拉住她。“住口,你听见没有,住口!” 三公主眼睛木讷一转,有白色的光影在她瞳孔里一闪,她突然大声尖叫了一声然后疯了一般厮打三驸马,边打边哭骂道:“对,素妃,她死了,鬼。都是你,你父亲派人害死她,对,你父亲和你,不是我,不是我。” 三驸马见她完全口无遮拦了,赶紧捂住她的嘴巴,那知三公主已经失常了,她使劲一咬嘴边的手掌挣脱三驸马。疯狂的摇头嘴里碎碎念:“不是我,是你,是你父亲。你们找人给她下药,然后暗杀。千年烟花,哦,千年烟花,吃了,不是你。你们做出了它,要害人,你们要害人,是坏人,坏人!” 至此,三驸马的眼中凶光一闪,紧盯着疯疯癫癫的三公主,顺手拿起床边梳妆台上金属梳妆盒慢慢的靠近瘫坐在床上碎语的三公主。近了,近了,最后一步靠拢她,他眼中冷漠无情而双目无神的三公主完全意识不到危险的来临。三驸马高举着手中金属盒,狠狠往下! “碰!”的一声,是屏风被踢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利喝:“住手!” 一颗盘扣从来人手中射出命中三驸马手腕打偏了他手中凶器,金属盒擦着三公主头掉下。三驸马一惊,管不了自己手腕的疼痛,抬头一看,大惊道:“大、将、军?!”眼神转向他旁边的人时,整个人跌倒在地颤抖道:“皇、皇上!” 站在屏风前的人,赫然就是当朝大将军和皇上!大将军此刻一身铁血威严,大踏步走进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一把从他脸上厮下一层皮,露出的果然是三驸马的一张脸。他又一把将人扔在地上,退后几步躬身道:“请皇上定夺。” 紫檀木始终站在暗影里看着这一幕幕,她早就跟大将军说好了今天这出戏,她假借聚会把这三个平时根本聚不到一起的安排在一起,而大将军则负责想办法把皇上带到这里来让他亲眼亲耳看见这一幕。 皇上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手掌着生杀大权的帝王,反倒更像是一个在文坛上很有建树的儒雅文士。紫檀木注意他很久了,见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哪怕实在听到自己女儿发疯时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像是整个人毫无脾气,可是在三驸马的一张脸被揭穿之时他明显的愤怒了:“三驸马,原来你还没死。” 三驸马见他看他的眼神是他从没在这个帝王身上看到过的狠利,想起了自己当年差点就被他弄死。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为自己辩解:“陛下,十三公主没死啊。当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气就将才两三岁的公主按到水里。可是,她最后不是没死吗?陛下,我错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皇帝身上的怒气更重了,那是他最爱的一个女儿啊!沉声吩咐辛严道:“大将军,三驸马早在十三年前就是个死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杀了。三驸马看着慢步向他走来的人知道自己今天是肯定无力回天了,双目看向床上已经住了口却仍旧处于失神状态的三公主,一时恶向胆边生,一把拔下头顶束发的玉簪就向三公主脖子刺去。就算他要死,也一定要拉个垫背的,何况这个女人还知道他父亲那么多事! “不要!”到底还是自己女儿,皇帝痛心一喝。 “住手!”大将军一喝的同时立马往前冲去。 然而,在死亡面前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三驸马距三公主不过一个起身的距离,大将军已经救之不及。眼看着毫无反抗力的三公主就要香消玉殒,一簇黑色的发丝却以肉眼难以扑捉的速度缠上了三驸马的手腕,接着那长发一注力,三驸马直接被甩出去砸到梳妆台上,头刚好撞上梳妆台的棱角,血溅当场! 几人看着鲜红的血液自三驸马额头爬满整张脸,半响才转神看向那黑发的主人。 只见一个少年站在床靠近墙的地方,他的后面是一片暗影,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少年一身蓝袍,身上只简单的配了串蓝色铃铛,黑发长至脚裸,眉目清远,此刻正静静的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静静的看着辛严旁边的人。他缓步走近身穿明黄衣服的人,一路慢行,恍若无人,直到在他面前停下,他没下跪,只是轻轻道:“我是幽琳木。” 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的看着她,包括大将军还在用眼神示意她这是皇上她搞什么?倒是皇帝在听了这句话后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十三公主皇姓紫檀,单名一个木字,字幽琳。脸色慢慢变的很柔和,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伸出去,但看了看目光全放在这里的这几人,他笑了笑温声道:“你救了三儿,要我如何感激你?” 紫檀木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应该的。”她将人引来,自然该安全把人送走。 辛严见此接到:“陛下,这次能抓住三驸马都是琳木的功劳,若不是她想出这个法子只怕三驸马现在还是漏网之鱼,十三年前素妃娘娘之死也就不明不白了,还有臣三年前中毒之事也不会有眉目。陛下当真要好好奖励他。” 皇帝温雅一笑,满是慈爱的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就立了这么多功劳,你想要朕如何奖赏你只管开口,只要你说的出的朕就一定给你找来。” 紫檀木仍旧摇头:“我什么都不需要。” “这~”皇帝为难了。 紫檀木却不再管他,转身到重头到尾就开开过一句口静站在墙边的青芙身边,青芙此时早已经把自己打理好了,紫檀木还是为她理了理鬓发柔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青芙笑了笑,大眼睛里早已没了刚才的惶恐,她透过他看向那个穿明黄衣服的人,见那人也正好看着她们的方向,于是拂身行了个礼。 皇帝在此时总算想起了刚才辛严说的话,于是问道:“你说你中毒之事已经有眉目了,这是怎么个情况?前不久可才听说毫无线索呢。”他看向死不瞑目的三驸马,“莫不是他的那份?” 辛严摇头道:“不是,从三公主刚才断断续续的话来看,三驸马的那份千年烟花应该被人吃了。我那份应该是他们重新做出来的。” 听此,皇上眉头打了个结。“千年烟花是皇宫禁药,我当年用它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却因此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子。”语气难免伤感,纵使身为帝王也莫过于此。“丞相这个老匹夫,害人不浅,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只是现在只有三公主一面之词,他树大根深,只怕也不能把他怎样。” 第八十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 紫檀木适时道:“陛下不用担心,人证琳木能够找到,物证自然也逃脱不了。”见所有眼睛有盯着她,她轻重有度的拍了几下手掌。 立马有脚步声传来,众人双眼齐齐转向门边,见一头火红色头发的男子几步上前在皇帝面前单膝着地双手捧上一卷东西道:“陛下,这是三年前各大药店卖出的制作千年烟花的药材。臣顺藤摸瓜找到了买药之人,虽然他们都出了不同程度的意外,可据属下多方证实他们的死都和丞相有关。丞相,难辞其咎。” 皇帝接过他手中东西,眉间仍有轻愁,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朕累了,这件事情明天早朝定要问丞相要个交代。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善后了。”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映,只最后若有若无的看了紫檀木一眼转身离开了。 皇帝走了,大将军自然要陪着去的。屋子里剩下一个死人一个神经失常人和四个正常人。紫檀木对那个死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辛逸眠道:“逸眠,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也不管辛逸眠的不友好,转身往三公主走去,从怀中摸出个瓶子打开在三公主鼻尖过了几遍,见三人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解释道:“我在你们进来之前在屋子里弄了能使精神不好的人神经混乱的香,这个是解香用的。” 辛逸眠狐疑道:“你怎么知道三公主精神不好?” “这个嘛~”紫檀木和蓝对视了一眼,蓝接口冷冷道:“跟你无关。” 辛逸眠愤愤的一扭头搬起三驸马的尸体就往外走。 紫檀木对蓝道:“你送三公主回府,我送青芙。” 蓝点头,上前来抚三公主。 青芙轻轻摇头道:“幽公子不用那么客气的,我没事,可以自己回去。” 紫檀木却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青芙也就不再挣扎了。 走到大门时正好看到送客的葛兮焱,葛兮焱纳闷道:“你们怎么才走?我没在台上看见你们,你们去哪儿了?” 青芙笑而不语,紫檀木不客气的道:“看戏。把你马车借来用用。” “看戏?”葛兮焱不解,却还是老实的让人驾马车过来。 紫檀木难得有心情忽悠道:“对啊,看戏。谁说只有台上可以看戏?只要你有那个心态,生活何处不是在演戏。” 葛兮焱傻愣愣的摇摇头表示以他的高智商并不理解这些问题。马车也在这时来了,两人上了马车与葛兮焱道了个别就在他可惜的眼神中撇 下他扬长而去了。 紫檀木并没在青芙那里呆,送她到噫黏楼后门后她便乘车直接回了将军府,马车行至将军府她刚走下车便有眼尖的家将上前来报:“幽公子,你有客人到了,现在正在前厅等着。” 有人找她?紫檀木眼神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往前厅走去,脚步是平常没有的急促。还未跨入前厅的门,远远的她便看到了厅中三人,两女一男,其中一女子身穿鹅黄色纱裙整个人温婉娴静,另一女子一身绿衣俏皮可爱,而男子一张脸平凡无奇但那双鹰目看着人时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琳木”绿衣女子一打眼看见她当下欢快的上前拉着她的手前前后后看了好多圈才一拍她的肩膀道:“小子,不错啊,你都长这么高了。三年前还是个孩子呢,现在都是一个偏偏少年郎了。公子告诉我们你还没死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顾子和黄都喜极而泣了呢。你也真是的,来了衣骨教居然对我们避而不见,枉我们那么担心你。“ 紫檀木自知是自己不对,当下就静静站在那里听着绿不带责备的数落,心里却是柔软的,真正关心她的,就算是打是骂她也受着何况只是几句在乎的数落。只在她说完之时很是听话的说了句:“绿姐姐说的是,都是琳木不好。” 倒是另一个女子看不下去了,轻轻拉了拉绿还放在紫檀木肩上的手柔声道:“绿,你看琳木都这么大了,你们不能再向小时候一样向个母鸡似得照看着他了。来,先坐下,琳木弟弟刚回来,你就先让他喝口水吧。” 绿倒是很听女子的话,当下扯了扯紫檀木的衣袖示意她坐下来说。 紫檀木向女子递去一个略带笑意的眼神,也柔声道:“流風,三年不见,你可还好?” 这女子,就是郝连流月的妹妹郝连流風。郝连流風嘴角笑意温柔,看了眼身后的男人,脸上发着幸福的光,柔柔道:“琳木弟弟,谢谢你,我们很好。对了,你不知道吧,我们已经有小孩子了,小家伙很可爱,这次前来我把他放在了哥哥那里让顾子她们一群母性大发的女人去照顾他,等有机会了定要让他叫你一声小叔叔。” 小叔叔??????紫檀木有那么瞬间的僵硬,但还是硬压下来。“那,我还得给他准备一份大的见面礼了。”看了眼幸福的两人,目光转向那男人时她道:“现在时辰还早,不妨先去我房里看看。” 这里虽是将军府,但到底不是他们的地方,厅中伺候的人她并不想撵走再说。几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是懂的,当下跟着紫檀木往外走。 路上绿看着将军府粗糙的景致扁嘴道:“这堂堂一国大将军,府址怎么这么简陋?” 郝连流風无奈的看着她笑道:“这是武将的府址,况且我也听过大将军很多功绩,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纪律严明的铁血将军,不贪赃枉法也不安于享乐,况且将军府里都为男子,自然没必要装饰的如何花红柳绿啊。” “我听说他有一个女儿的,号称是离国第一美人呢!”绿转身兴致勃勃的看着紫檀木道:“琳木,你可见过?嘿嘿,老实交代,有没有心动啊?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你要是喜欢一定要跟我们说啊,女人最了解女人,一定想办法帮你抱得美人归。” 紫檀木简直是哭笑不得,她哪门子的心动啊。摇了摇头道:“绿姐姐在将军府里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晚饭时就能见到她了,到时候你自己鉴定一下吧。倒是姐姐年纪不小了,你看流風都当娘亲了,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若是能把那几个姐姐一起嫁出去你就功不可没了。” 绿玩着腰间的绿丝带瘪嘴道:“开什么玩笑,嫁人?我们是要跟随公子一辈子的!” “哪怕有一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如此一问。 绿此时却收起了那一脸的俏皮笑意,认真的轻声道:“没有任何人比公子重要,哪怕真的有自己喜欢的人,因为我们自己就没有公子重要。” 如果将一个人放在了自己之上,那么就算是自己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出其左右。这不是说着玩的,紫檀木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大哥有这样衷心的一群人守在身边,她是真心的为他高兴。 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已经到了紫檀木房门前,进去后绿抢先为几人倒下茶水,几人在桌边坐下,紫檀木看着从始至终没开过口的男人道:“煞七,还没恭喜你如愿以偿呢,希望不算太晚。” 煞七抬起头来,一双鹰目锁定了她半响,言简意赅的道:“有求必应。” 又是这四个字:有求必应。紫檀木倒不介意他的冷淡,这个杀手尽管不做杀手很多年了仍旧是很冷的。郝连流風见此拉过煞七的大手一双柔荑轻轻的安抚了下,轻柔的对紫檀木道:“煞七一向如此,琳木弟弟见谅。接到大哥消息的第二天我们便向檀都赶来了,希望来的不会太晚。” 绿双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紫檀木道:“公子特地让我和大小姐一起来的。”她眨眨眼睛,“公子还说,说不定你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哦。” 紫檀木心下一松,纵是性淡也不免有几分高兴,轻赞道:“大哥真是神机妙算,我简直怀疑他就在我身边了。岂止是不晚,简直是刚刚好,尤其是绿,我现在正担心的事有着落了。” 绿听此笑开了眼,兴致勃勃的道:“什么神机妙算啊,不是挂心你谁能料的这么准呢。你是不知道,虽然你来了檀都,可是你的事情事无巨细是公子每天都关心的。公子说你遇到麻烦了,说只有我能帮你哦,只有我哦,呵呵。” 紫檀木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轻弧,有大哥,真好。“大哥近来可好?” 绿装模做样的哀声一叹:“唉,最近江湖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公子说他隐隐感觉感觉到有一股他都无法预计的力量在潜伏着,可是他捉摸不透。” 连郝连流月都无法捉摸的力量,紫檀木不得不深思,却不知绿的重磅炸弹还在后面,只听她道:“公子还说——”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紫檀木,“这股力量只怕并不紧紧潜于江湖,只怕朝堂之上也有可能存在,更甚者,整个国家都有它的触角。” 第八十四章 恶人还要恶人磨 紫檀木轻轻敛着眉,三年前的事她一直记得很清楚,不管是那个奇怪的云湖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不着痕迹杀了的千颤者,或者是被废了武功的上一届武林盟主,这一切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简直就是个隐性炸弹。而这些,难道是只存在于江湖的险恶? 绿见她沉默不语,想了想安慰道:“琳木,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公子也说了,这仅仅是他的猜测,猜测而已。况且,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大可以安心。” 煞七难得的开了口:“幽琳木,你目前该做的是做好你现在想做的事。” 紫檀木抬头一看他,见他已经转眼看着郝连流風了,那是一种只对一个人的温柔。还没发生的事她就算想再多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倒不如先解决眼下的事。“眼下,丞相权倾朝野,今天我们虽然找到了他的证据,可是不足以致他于死地。” “所以?”绿很配合的问道。 紫檀木双眼定定的看着三人,淡淡的吐出四字:“先斩后奏。” “需要我帮忙吗?”煞七难得的转开粘在郝连流風身上的视线。 “你不行。”紫檀木摇头后转向绿,“这件事非绿莫属。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可口菜肴不仅仅是用来吃那么低级吧?”她记得当时在衣骨教时黄说过她们几个能留在大哥身边都是有各自的特点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绿应该就在吃的上面下了番特别的功夫了。 “呀,琳木你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绿拍手赞道,颇为自傲的道:“民以食为天,刀剑伤人可以躲,可你不能不吃饭吧?而用毒呢也是有迹可寻,若是想要一个人死的毫无破绽,非我的食克不可。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就连吃的也不例外。” 郝连流風担心到:“丞相吃饭前若是先找人一一试过,那么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试吃这种事是他绝对做得出来的。” 绿信心满满的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什么菜和什么菜一起做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更知道那效果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大可以用稍微慢性点的,让他吃后三四个时辰突然发作的,他总不可能等别人试过后三四个时辰才吃吧?到时候别人只会认为他是心肌梗塞而死。” “那么,怎么让你去跟丞相做饭呢?丞相是绝对不会吃一个陌生人做的东西。”郝连流風继续提到。 “这个嘛,我自有办法。”紫檀木淡定的道:“我们大可以把厨子弄昏给你弄张人皮面具代替他。只是现在有一件事不确定。” “什么事?”两女异口同声道。 “我对绿是有信心,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保会不会有人查出来他的真正死因,到时候只怕得不偿失。”在这个紧要关头若是一国丞相被人暗下杀手,只怕会引的人心惶惶。而他要是自然死的,第二天再由皇上亲自公布他的罪行,人们也只会认为他是罪有应得,反而会一片欢呼。 煞七鹰目一闪,声音冷硬:“鬼医古言,他在檀都。” 绿笑容一敛,眉头打结道:“如果是鬼医的话,到真有那个可能,我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他也不是浪得虚名。” 紫檀木反而放开了,在听到让他们愁容满面的鬼医以后。“如果是鬼医,那我们就不必担心了。你们一路上舟车劳顿,先回房歇着吧,晚饭时再叫你们。” 郝连流風两人倒是没多问,绿疑惑道:“为什么啊?” 紫檀木却不答她,自顾自的前去开门,送客。 他们走后不久蓝就回来了,紫檀木告诉她有旧人来便让她回房了。再不久夕阳西下,晚饭的哨响嘹亮的吹起,紫檀木亲自去叫了她们几人往前厅吃饭。 饭厅门口,大将军亲自接待,绿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辛逸息愣是没听到大将军说半个字,紫檀木颇为无奈。 辛逸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得不开口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绿赶忙道:“绿,美人,我叫绿。” 辛逸息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又看着正好站在她身后的郝连流月。绿一囧,这才发现人家问的根本不是她。郝连流風轻轻一笑:“小女郝连流風。” “姑娘姓郝连?可是五国最大的武林世家郝连家族?”辛逸息没来得急说话,倒是辛严问道。 郝连流風轻轻点头,辛严爽声笑道:“素来听闻郝连家族对子孙后辈要求极为严格,郝连家族的年轻人个个皆有所长,都很优秀。今日有幸见之,实在是荣幸啊。” 辛逸息拉拉自己父亲的衣袖道:“爹爹,你说的人家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落座,紫檀木觉得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是她在将军府中吃过的最好的了,将军一向崇尚节俭,今日是给足了面子。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将军府的规矩,他们都是很遵守的。直到饭后,紫檀木才说起了正事:“大将军,这几位朋友是我请来帮忙。只怕今日皇上走时那眉间的轻愁你比谁都看的清楚,况且他说明日早朝向丞相要个交代,只是交代,如此,这件事对丞相的打击不会致命。” 辛严如何不知,他看的很清楚。听她说请来帮忙的朋友,当下问道:“琳木小友莫非有其他办法?” 紫檀木淡然道:“树大根深,那些证据在丞相活着的时候自然动不了他,可是如果他死了呢?树倒猢狲散,只怕没一个再敢跟他说情什么的。” “你是说暗杀丞相?”辛严脸色严肃,“不行,绝对不行,要是能行我早就动手了。丞相是什么人,他身边高手如云,别说暗杀了,接近都难。再者说,若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紫檀木很冷静,只云淡风轻的道:“干嘛要接近?的确,他们武很强势,可若不是我不想用刀剑就算他武再厉害也不见得能挡的住我!将军可听说过食克?” “食克?”辛严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了。当下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有。”她也不客气:“将军,听说鬼医古言在檀都?” 辛严没想到她问这个,更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但还是道:“在,来了不过两三天。” 两三天,紫檀木若有若无的看了眼煞七,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收到消息了,由此可见煞阁有多厉害。“丞相突然病死,定然有人会有所怀疑。古先生为当世医术第一人,非他莫属。” 这么说,辛严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小友放心,我与老言的交情这点事不是问题,况且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和他有交情。” 知道的人,都死了。紫檀木想起第一次见到古言时月色明亮他在往一个大坑里托尸体,旁边是开的娇艳的花。 由此,这件事就定板了。紫檀木看了看天色正想去把丞相办了,这时听辛严叹息了道:“陛下过几天就大寿了。本来这个时机就最好不要弄什么盛宴,可一个月之前丞相在朝堂上力荐陛下庆生,连逸王爷都说一国之君的寿宴不可马虎,皇上不得已只好下令大宴群臣,不只如此,到时候其他国家的使臣也会前来。这个时间刚好要入秋了,正是苍国发兵的最好时机。若是苍皇这个时候下令出兵,后果不堪设想。” 紫檀木静静的听着他说,半响才道:“奸臣贼子,枉自为人父母。”声音很轻很淡,甚至听不出一丝起伏,可落在众人耳里却不免难受。国难当头,还办什么盛宴,断头宴吧! 辛严叹了口气道:“琳木,我刚才送皇上回宫时他特意让我告诉你,寿宴那天你也一起参加。”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她起身再也不愿多说些什么了。 丞相还想吃寿宴?好!她送他上路!去阴曹地府吃个够! 将不会武功的郝连流風留在辛逸息那里,紫檀木、煞七、绿、蓝几人前往丞相府。几人都不是愣头青,这么多年江湖上刀尖舔血过来,办起这些事来那叫一个利落。蓝在外接应,来过丞相府的紫檀木带路,煞七放倒厨子,绿取而代之,这一切动作做的干净利落。 趁绿做饭的这段时间紫檀木和煞七两人艺高人胆大一路避过明岗暗哨直接潜进了丞相用饭的大厅里。这一路走来房梁上到处都是白绫,不用想也知道为谁挂的,可以这个年过半百的丞相连为儿子正大光明的举行葬礼都不行,只能对外对是管家突然暴毙以此祭奠,哼,还有人夸他有情有义一个管家都能得此对待呢! 大将军所言不差,丞相身边的高手果然很多,尤其是近身伺候他的那两人,在江湖上恐怕能进到前五十名。而其他有百名之内实力的居然有七八个,如此阵容,难怪不好惹。可是紫檀木和煞七是谁,这些人要是硬碰硬的话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何况他们只是潜伏而已呢。 绿的动作够快,等了不多久不见有侍女来报:“相爷,晚饭好了。” 第八十五章 先斩后奏 坐在首位的人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马上便有人轮番捧上菜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整个桌上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个女人,想必是他夫人。要知道妾什么的,根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菜上好了之后,果不其然有家仆上前试吃,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试吃。紫檀木目测那筷子是银制的,看来丞相倒是惜命的紧。这样也好,也不用她再给试吃的家仆解药了,毕竟绿的会产生食克的那几道最为鲜美的菜他们是分开吃的。 丞相夫人当先夹了一筷子菜在丞相碗里,殷勤道:“相爷看看今天这菜,我瞅着比以前好看多了。这厨子进步的真快啊。” 丞相尝了一口,又自己夹了其他的,一一尝过了点头赞道:“这厨子当真该赏,只怕御厨也做不出这水平。” 见丞相有了胃口,夫人当下笑开了脸。“相爷很久没吃这么多了,今天我本以为你会更没胃口的??????”丞相夫人说着看了眼脸色变得难看的丞相一眼,自知食言,赶紧闭口布菜。 丞相握筷的手指骨泛白,寒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报仇的。管事的大将军,多事的那个什么幽琳木,我要他不得好死!” 紫檀木心下冷冷一笑,要她不得好死,好啊,她倒要看看谁先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果然是至理名言!皇上被他压着那是皇上软弱无力,可她紫檀木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寸,对不起,那就数十倍还来! 丞相在夫人提到那件事之后便食欲不算太好,若不是绿做的味道的确太好只怕他早就撩筷子走人了。即便如此,没过多久他也停筷了,走前吩咐仆人:“好好奖赏厨师。” 紫檀木和煞七在他走后也相继撤离,在院墙边与蓝和绿汇了合纷纷往将军府走去。 “今晚的事情,进展很顺利。”这是紫檀木给等候着他们的辛严的回复。 天亮的时候紫檀木踏着哨声走进饭厅,几个年轻人都在,但是大将军不见人。辛逸眠解释道:“爹一早就收到丞相昨晚突然抱病而亡的消息,一大早就出去了。托各位的福,现在整个檀都都在议论这件事。” 绿得意笑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辛逸眠不理她,自顾自的说道:“本来大家都不相信一向身体硬朗的丞相会突然病死,花大力气请了鬼医古言来验证,鬼医后来证实确是心肌梗塞而死。这种突发性疾病通常是毫无预兆的,鬼医一言既出,质疑声顿时四散而消。” 绿小心翼翼的道:“喂,你们说,鬼医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实际是怎么个情况?” “这不重要。”紫檀木淡淡道。也有不愿打击她的成分,绿的确很厉害,骗得过那些御医圣手,可要骗过鬼医她还欠缺点火候。 丞相突然病死这一惊天大消息才爆出,早朝过后又风速传来丞相暗杀宫妃甚至意图毒死当朝大将军之事,当朝三公主作证,人证物证聚在,此案当庭定夺,与丞相有干系一干人等统统押往大牢滞后处置。 至此,民众欢呼老天有眼恶有恶报,丞相这颗毒瘤从此从高堂之上剔除,离国阴霸的天总算有了些亮光。 大将军越来越忙了,辛逸眠也常是一身银白盔甲早出晚归,甚至整个将军府都动了起来。不动的是紫檀木这几个闲人,自从丞相一事解决后他们更闲了,闲到此时坐在茶楼里听三教九流之人胡扯。 他们的位置可好,桌边一桌文士打扮的人,右边一桌江湖行头的人,本风水牛不相及的两桌此时却在讨论一个共同的话题。 “各位,你们说这丞相早不死晚不死偏在这个时候突然病死,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这儒生打扮的人没说完的话桌上的人当然懂。 另一人接到:“我看啊,这皇上只怕早就想治了丞相了,可惜丞相树大根深他不敢动。这不,人都死了他才敢把证据拿出来。” 有看起来更知行情的文士道:“我跟你们说啊,据说皇上手上得来不易的证据据说是一个叫幽琳木的人找到的。我舅舅在朝中,这事儿他回来就跟我说了,还说皇上特意批准他去参加过两天的寿宴呢。” “幽琳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咦,我说,好像青芙第一次见客见得就是他吧,害的好些人对他咬牙切齿呢,还有听说上次即青会他竟然让那个刁蛮郡主出了大丑,胆子真是不小啊。他怎么又和丞相的事扯一起了?怎么哪儿哪儿都能有他呢?” 以为她想吗?她倒想一身清静的寻个安逸之所过日子。紫檀木看着桌上盯着她暗笑的几人转开脸,这一转,正传向那边江湖打扮的人。 江湖人一向耳力好,一个持刀的汉子粗声道:“你们不觉得那边说的那个幽琳木名字很熟悉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认真想了会儿茅塞顿开的道:“我想起来了,五年前我去参加过万侯谷的百名争夺赛。那次进前五十刷新了排行榜的不就有个叫幽琳木吗?当时他可才十三岁。天哪,老天简直太恩宠他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想起来了,“我虽没去参加却也听人提起过此人,据说他还是当年的那几个新秀中排名最高的呢。当时,很掀了一番波澜。” “可是,他三年前武林大会期间不是突然失踪了吗?怎么,竟然是退出江湖之远思庙堂之高了?”有人疑惑道。 紫檀木再次把头转了个方向,眼前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把她看着。她一言不发,起身便往外走。走至门口突然和进来的人不期而遇。 紫檀木顿了顿,微微侧了侧身让人先过。哪知她面前的裙摆始终不动,倒是有个没好意的声音道:“哟,这不是幽琳木幽公子吗?怎么,不去取悦圣上跑茶楼里来干嘛?” 所谓冤家路窄莫非如此。吵架不是紫檀木的强项,她只是淡淡道:“比起巴结皇上,琳木觉得买条腰带更简单。郡主,你说呢?” 一提腰带冰末俏那张俏脸就变色了,那天的曝光简直就是一根刺刺的她全身不舒服,总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有问题。她两步上前靠近他,在他耳边低低道:“幽琳木,一介平民妄想参加宫廷盛宴。好,你等着,我会让你没齿难忘的。” 说罢,门也不进了,转身就走。 绿玩着丝带关心道:“琳木,这个女人武功怕是在我之上,你可要小心她。” 武功她完全不怕她,除了那些隐世的老东西,能动她的人几乎没什么。只是这个俏郡主身上有很深的煞气,是个不择手段的狠角色,自古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还是防着点好。“绿,你们以后看着她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不说你的武功不及她,就是她手上那条灵蛇就算是煞七不注意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这就是上次剑舞她扣着她手的原因。 煞七本来不以为意,可此时一双鹰目看着她道:“灵蛇?她也配!” 配不配她不知道,她的确有她倒是确定的。她突然想起了雪灵狐,同样是带个灵字,不知道这两个生物谁更厉害。她隐隐觉得,狐狸恐怕要更甚一筹。若是它在就好办了,只不过,它现在应该是在它本身主人那里吧? 几人扫兴而归,到将军府时正好撞见急忙赶回来的辛逸眠。已是临秋的天,他的额头上却生出了一层薄汗,从病态般苍白的脸颊上流下来,粘着火红色的头发。见到悠闲的几人,他随口道:“澜国和藤国的使臣到了。” 紫檀木轻声道:“只有澜国个藤国?” “嗯”辛逸眠点头,言下之意大家也都清楚了。 珊国这个女儿国因其特殊的情况很少和外有接触,它没人来很正常。可是这个时候苍国不派人来,这意味什么,也就不用明说了。人家也明面上的礼仪都不要了,根本就是诏告天下它要干嘛。 急没用,她现在无官无职根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闲人,所以她只是淡淡问道:“你父亲怎么说?” 辛逸眠边往里走边道:“父亲说为陛下庆生过后,当晚他就连夜出发边关。” “还要为陛下庆生过后?”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皇帝生辰事固然不小,可边关危机事更大啊。 辛逸眠苦笑一声看着她:“琳木,父亲身在朝廷,有很多无奈的。本来一个月前父亲就想去镇守,可是这种事情居然也有朝臣反对,而且还为数不少,理由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辛逸眠通常都处于和她抬杠的样子,在她面前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她这才想起,这两天他都没和她抬过杠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也会去边关吧?” “当然!和父亲一起走。”将门之子,哪有不上战场的。 紫檀木点头,和辛逸眠在院子里分头。辛逸眠自然是有忙不完的要务,而她也有要深思的问题,无官无职又如何?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有办法做她想做的事,并且绝不比任何人做得差! 第八十六章 红衣,似血似火 出乎意外的是就在皇帝大寿前一天,苍国的使臣来了!在这个关头,谁也没想到苍国居然会派使臣前来,整个朝堂都谨慎对待这一波使臣,他们究竟是何用意? 大将军曾特地找紫檀木谈过这件事情,两人商讨良久也不可而知他们堂而皇之的到访究竟是何用意,终究只留下‘静观其变’四个字。 尽管苍国来使之事为这场寿宴压下了一抹灰色,但大寿的展开仍旧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满朝文武百官前来贺寿,三国使臣特地赶来,整个大陆的奇珍异宝数不甚数,其场面之宏大让人叹为观止。 这个大陆的正宴是设在晚上的。紫檀木跟着大将军辛严一家一起入的皇宫,一路上金色的殿宇,玉漆的大柱,来往仪态高雅的宫人从她眼前略过。她不是没有印象的,只是隔的太久远了,像一场不太真切的梦境,甚至,那个用生命拯救了她的女人。 缓缓的闭上眼睛,自从进入这个地方之后她便总是感觉眼前其实是一片黑色的,黑色上面有飞溅的血花。她答应她不回皇宫,可她还是回来了,不是来拿回属于她十三公主的东西,而是来履行她身为皇家公主的责任——她答应她的。 一连串拉长调的通报传入她耳里,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次宴会的举办地点——离国皇家御花园。千奇百怪的花朵争相斗艳,五颜六色的琉璃灯光璀璨至极,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相互寒暄,当真是: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 大将军自然很快就和他们分开了,朝廷重臣自有他的去处。辛逸息和辛逸眠在檀都良久也都有他们的贵族圈子,不多久就分开了。而紫檀木,对于这些高官厚绿的人来说,就算她有那么点名气,也不算什么。 紫檀木也乐的清静,环视了四周一圈寻了个三处花木环绕背对众人的地方走去。那里,她隐隐看到有空位置,也貌似没人。 脑子里回忆着刚看过的会场的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几个看起来明显比其他人强壮且一身草原打扮的应该就是苍国来使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苍国来人,绝对是不怀好意。 正边走边想着,却不料半拉的眼帘下突然出现一片鲜红的衣摆,红的似火、似血。紫檀木愣了愣,记忆里似乎有什么相似的画面,可是,不该是这个时机。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张邪魅的脸。咽喉动了几动,她才镇定的道:“你,原来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 “阿木,好久不见。”他笑眯眯的道。连声音里,似乎都有股灌了酒般醉人的笑意。 紫檀木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这地方果然够隐蔽,虽然离人群不远,可是三面花木环绕,开口又背对人群,实在不容易被人发现。她轻皱了皱眉道:“你不该在这里的。” 澜皇出使离国应该提前递交官方文牒通知,很显然,他是私行,这是很危险的。不错,她眼前这个人正是澜国之皇悟沧绝澜。三年已过,她长了,他也一样长了。 丹凤眼比从前更魅惑人心,嘴角勾起的笑意轻挑无情却撩人心扉,一身红衣似血,却红出了一种矛盾:像铁血冰冷,也像如火热情。这些年来帝王路上驰骋,他的身上,有连她也琢磨不透的东西。他像是她三年前渊源不浅的悟澜,比如他眼里不灭的笑意。但也不像,比如他??????有男人的感觉了。 是的,以前她一直仗着自己前世的年龄觉得他们都是孩子,可是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下来她才明白这是她的新生,她,只有十六岁而已,而他,早已成年了。 “阿木,回神了。”眼前有白皙的手指晃过,紫檀木这才收回思绪,她刚才,想到哪里去了? 见她看着他,他这才满意笑道:“这才对嘛。怎么,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了?一直盯着我看,莫非,阿木看上我了?”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不准备解释她纯属走神而已,跟他解释,不用怀疑,一定会被弄成掩饰,继而成事实。“你怎么会来离国?” “来看你啊。”他笑眯眯的打趣道,见她一点也不给面子不附和一下,他假意叹息了一声道:“好吧,离国将要有好戏上演,我怎能错过呢,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至于好戏是什么,紫檀木当然知道,但她不准备和他说这些。看了眼面前唯一一张案几,再看了眼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地方的会场,她把视线转向眼前高出她一个头的人。“你,不考虑换个位置?” 悟沧绝澜丹凤眼挑了挑,血红的衣袍一掀,当先在案几一旁坐下,留下一半的位置,笑看着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木是这个意思吧?” 紫檀木也不语,蓝袍一掀也在空位上坐下。却不看旁边挨坐着的人,只透过花叶看向宴会场,神情专注。 悟沧绝澜也不语,唇角勾起,看好戏的意味浓郁。 “皇上驾到!”太监奸细的声音划过喧嚣的场地,一时间千百声停,文武百官,宫妃佳人,来使贵客,纷纷下跪行礼,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檀木没跪,当然,悟沧绝澜肯定不会跪。好在两人位置隐蔽,一众埋头的人根本没有发现的可能。 离皇紫檀瑜抬平双手道:“平身。” 紫檀瑜在最高的龙椅上落座后,朝臣宾客的献礼纷纷上报,他只是听着,并没什么能让他特别感兴趣的。 紫檀木在下面看着,目光多数落在苍国使臣身上,也有少部分落在那个扬言要她好看的刁蛮俏郡主身上,偶尔,只是偶尔,会瞟两眼身边扎眼的人,奇怪的是她每次看他都发现他正好也在看她,并适时像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完了吗?”礼官的声音落下后紫檀瑜问。 “是的陛下。”礼官躬身答道。 紫檀瑜刚想挥手让他退下,这时下方一个女声道:“陛下,末俏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分寿礼,望陛下笑纳。” 紫檀木暗自挑了挑眉,有事显殷勤,这更是非奸即盗! 紫檀瑜笑了笑道:“郡主如此用心,朕甚是欣慰。” 这便是准了。冰末俏笑了笑,转身扫视全场,眉头皱了皱,那个人,不在?不可能的,皇上的亲令他不敢不从,定然是躲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去了。没关系,她会让他现身的。 所有文武大臣妃子小姐都期待的看着她,冰末俏见此双手轻拍了拍,马上有宫女捧了副画卷碎步走上来双手捧上。众人见是副画卷,表情虽然没什么大变化,但眼底的期待却是减少不少。画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新意。 冰末俏见此也不恼,她信心满满的笑了笑,手指在绑住画卷的绳子上轻轻一划,上好的红绳滑落在地下。冰末俏飞身而起,在空中为连接琉璃灯横空穿过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色细丝上轻轻落下。细丝柔弱,她的身姿似乎比细丝还柔。 就这一手,下方的高贵客人们纷纷鼓起掌来。紫檀瑜往场下巡视像在找什么的目光也转向她身上,赞赏的点点头。 冰末俏得意一笑,拿着画卷的手轻轻一抖。顿时,白色的画卷挥散开来,众人本来并没什么期待的眼纷纷显出惊讶来。 连紫檀木身边的悟沧绝澜也含笑轻声道:“这个郡主,倒是也些能耐。”这个能耐,并不是指画好,而是指用心。 紫檀木看着那像是横空而立的一人一画,画的内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让人惊叹的是这在黑夜中本该看不见的内容的画竟然闪着萤光。那画上是一片绿色的树林,可这树林闪着绿光,由下往上,空中也有点点绿色飞翔,整幅画生机昂然。 冰末俏,是个有些脑子的女人,紫檀木鉴定完毕。只是微叹了声:“这不知道要多少萤火虫的生命做代价。” 悟沧绝澜把视线放回她身上,笑眯眯的赞道:“阿木还是个爱心满满的人呢。” 紫檀木不说话了。首先,她不觉得他是在赞她,当年行走江湖的心狠手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更可恨的是,她还找不出证明他不是真心赞她的东西,他的眉角眼梢真实的近乎完美。 紫檀瑜当下赞道:“生机。好啊,这个寓意好!郡主真不愧为我离国的郡主啊,在这个关头,为众人送上生机,真是急朕之所急,这是朕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皇帝一赞,朝臣哪有不符合的道理,一时间赞美之词满庭飞。冰末俏适时道:“启禀皇上,其实今天并非只有末俏静心为皇上准备了礼物呢。” “哦?”紫檀瑜有几分期待的道:“还有谁准备了什么?” “准备了什么末俏不知道,这人末俏倒是知道的。”她毕恭毕敬的站在龙坐之下,轻笑着道:“这人就是——幽琳木。” 第八十七章 战鼓,幻影染山河 她此音一落,紫檀瑜眼里有几分担忧,而朝臣议论纷纷。见皇上并没有马上下旨的意思,她继续道:“幽公子得到陛下特别允许,心下感恩不已,所以很是用心的为陛下准备了一分礼物,希望能得到陛下青睐。” 紫檀瑜无奈,又有些期待的道:“幽琳木何在?把你的礼物呈给朕看看。” 果然还是来了吗?紫檀木站起身来,在旁边某人闪着期待笑意的眼神下走出这方隐秘的小天地。 众人正在奇怪为何皇上音落许久都不曾有人出声来见,正想开口时便见得一个少年一身蓝袍从花木丛中悠然转出来,长至脚裸的黑发在鬼魅的黑夜里摇曳,他脚步轻盈,从容行至场中极其工整的弯腰一礼道:“陛下,琳木一介草莽,今日有幸殿前献礼,实乃三生之幸。” “起来吧。”紫檀瑜看着下面的那个单薄身姿的人,听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突感心酸。一介草莽,何来草莽?她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公主,可是却没受过什么公主般的待遇。 相反的,她却流落民间,吃苦受累,淌血过活。辛酸际遇,苦难生活,一切皆缘于他这个当父皇的没用啊!她本来是他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该和他其他孩子一样高高在上,此刻,她却在下面,承受着别人的刻意刁难。 紫檀瑜心中有多少感慨紫檀木并不知道,她只是眼含笑意地看了眼冰末俏,然后转身面向四座,微扬着头,声含内劲:“今天本是陛下的寿辰,大喜之日,本当普天同庆,万民齐欢。然而,此时此刻,陛下心中隐忧,在场众位的隐忧,整个离国百姓的隐忧,却始终萦绕盘踞于此,令陛下愁眉不展,令臣民无心思乐。” 她顿了顿,眼角的光芒射向苍国的使臣,使臣略微不自在的动了动。她若无其事的继续道:“主忧臣辱,身为陛下的子民,理当为君分忧解劳,此时亦值出军之际,而大军出动前必当群情激昂士气高涨,琳木别无所长,只会行前击鼓,以助我离国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语毕,她完全不给别人发表评论的机会,直接向场边摆放乐器的地方走去。冰末俏既然扬言要她好看,她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她琴棋书画是不会,可她会击鼓,而且是非同一般的鼓。 在鼓前站定,她淡眼扫过全场,眼中,是曾经血染江湖时的杀意,如同两道激光切割着她扫视的每一个的角落。 那本来不甚在意的宾客们在接触到如此锋利逼人的目光之时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锋芒太利,无人能与之正面交锋。只有悟沧绝澜,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对她微微一笑。 皇家寿宴自有它的规模派场,就光说这鼓,大的小的应有尽有。紫檀木在最大的那座鼓前站立,拿起鼓棒轻轻掂了掂,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这是,战鼓。她稳稳的站在那里,蓝色的衣摆突然无风自动。就在众人疑惑她愣着干嘛时,她衣摆轻描淡写的一掀,真的是一番轻描淡写的动作,便见的那足有一人多高的战鼓腾空而起,飞过前方众人的头顶,稳稳的落在场中心,“啪!” “好!”紫檀瑜拍手而赞,那劲使得,只怕手掌都会发红。 “好!”“好啊!”朝臣宫妃被战鼓落下的力道一震后,愣了愣也纷纷拍手叫好了起来。 紫檀木看到冰末俏的双眼寒了,眼里,有毒辣的精光微闪。她不甚在意的转开眼注视着眼前的这座战鼓,比起她来,它明显顺眼多了。 单手缓缓抬起,左棒在鼓面上落下一个低沉的音,右棒起,不轻不重的落在鼓面中心。她缓缓闭了眼睛,脑海中有很多文字晃过,黑白字眼时快时慢,她手中的音律随着这些文字的起伏亦时快时慢时高时低。 偌大的御花园正中,只见那个蓝衣少年衣袍猎猎翻飞,黑墨般的长发随着他时而狂乱时而沉稳的鼓声飞舞,腰间的蓝色铃铛整个颤抖着如人般振奋。 渐渐的,一副副画面随着传入耳中的鼓声在众人眼前铺陈开来。 那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战鼓阵阵,刀枪交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那是相互扶持的战友,兄弟情深,在彼此的伤口上扎紧布条,四周,是尸横遍野,而他们的眼里,却是一片视死如归!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那是一双双望向前方天空的眼睛,满是希望,希望亲人归来,家国永在! 一条无形的丝线贯穿着每一个画面,那始终萦绕的战意如同实质般摧毁所有的担心和焦虑,会赢的!我们一定会赢!深信不疑! “纵使血泪遍地洒,也要与天争高下!”紫檀木紧闭的双眼瞬间张开,目光如同有实质般射穿整个场地。 鼓声已停,众人却久久地沉浸在壮烈的场面之中,迟迟没能苏醒过来。 紫檀木并不打扰这些日理万机的朝廷贵胄们,她只是看了眼那丛花木背后,她相信,那里有双眼睛无比清醒,尽管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是的,她没看到,没看到悟沧绝澜透过疏离花木望向她的眼是多么明亮,唇角的笑意不改,却不是他一贯的邪魅,而是柔和,轻柔和缓,暖意融融。 悠长的缓冲过后,众人才慢慢醒来。紫檀瑜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琳木此鼓气势恢宏震人心魄,朕久久不能回神。乐府之人一定要将刚才这旋律一音不漏的记下来,自明日起,每日清晨夜里敲给战士听。” 马上有人应:“诺。” 一鼓敲罢,场中众人自此看紫檀木的眼神也换了,那份不屑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赞赏之意。而且这晨钟暮鼓为将士而敲,这已经相当于国曲了,将被记录在史册之上,自此流传。 紫檀瑜很是欣慰,看着那个在场中央孑然而立的人,这是他的女儿啊。金色龙袍离开龙椅,他竟然缓缓像场中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那个身穿龙袍的人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下高台,稳步走向场中央。 紫檀木却微微皱了下眉头,眼角不着痕迹的看着苍国使臣的位置,他们刚好在皇上的必经之路上。 惊变来的如此突然,快到无所准备的众人连反应的时间的没有。就见皇上才下高台几步,一把锋利的剑突然从身侧向他袭来,就连最近的侍卫都赶不及营救! “护驾——”一声破碎的高呼声,打破了整个会场的秩序。 救之不及,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屏息而凝神,目瞪而口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看见刀光要接近皇上脖子之时,一道蓝色残影突然从他们眼前划过,速度之快,比刀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呲~”刀锋入骨的声音。 “皇、皇上!” “父皇!”女人捂着嘴颤抖尖叫出的声音。 “陛下!” “离皇。”朝臣使臣的惊呼。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们第一时间的反应。 当他们眼前的画面稳固下来之时,所有人都愣了。原来那刀锋所入的骨并非是皇上的骨,而是那行刺之人的骨——苍国使臣!苍国别有居心,他们也有所防范,可谁知道他们竟然敢公然在大寿之上行刺国君! 紫檀木将抹过苍国使臣脖子的剑一把扔在地上,淡色的眉眼看向开始从御花园四面八方向场中聚拢的黑衣人。 “保护皇上!”她一音落下,反应过来的御林军开始齐齐将皇帝围在中间。 紫檀瑜身在御林军的保护圈里只来得及说上一句:“你小心啊。”便被护持着节节往后退去。 紫檀木下手毫不留情,速度奇快,身如鬼魅,死在她手上的黑衣人为数之多,令人眼花缭乱来不及计算。 皇宫之中,精心布置的寿宴之上,居然有这么多人公然行刺一国之君。她不相信什么敌人有这么厉害,一定有人在内接应的,而且权势不轻,可是这个人是谁?这绝对是个不定时炸弹,威力惊人的那种。 黑衣人有四五十之众,而且他们不止围攻皇帝,竟然也杀朝臣。可是紫檀木发现他们是有选择性的杀朝臣,铲除异己,除了这个理由她不做他想。从这些人手里救下好些朝臣后,这些人死伤也都差不多了。 这里可不止紫檀木一人,大将军辛严,辛逸眠,辛逸息,以及一些武将,加上聚集而来的士兵,要平息这场惊变时间其实一点也不长。 最后一个活着的黑衣人咬舌自尽后,辛严叩首道:“启禀皇上,共四十六人,无一生还。” 这些人,都是死士,从他们嘴里得不出任何信息。 紫檀瑜震怒了,在自己的寿宴上被刺杀,就是脾气再好他一国之君的脸面也何存!他扫过那些尸体,看着所有在场的臣子喝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就是这么为朕着想的!这件事,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拂袖而去。 朝臣一时间噤若寒蝉,宫妃公主在皇上走后看了眼满地跪着的臣子一眼也相继而去。等高台上的人都走光了,朝臣才相互搀扶着起来。 紫檀木一直微垂着头,疏淡相宜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不着痕迹的看过每一个朝臣脸上的表情。惊颤者有之,沉着稳重的有之,担忧的有之,可是在看到冰末俏那里的时候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这个郡主身前的那个男人,想必就是逸王爷,他的表情太过复杂,她不理解。 第八十八章 铁血丹心赠别离 主角都走了,这场寿宴自然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宾客们纷纷散去,狼狈至极。皇帝在自己家里被行刺,还有外国使臣在场,这个脸,丢大了。 紫檀木倒是不关心丢不丢脸的问题,她关心的是那个内奸的事情。坐在大将军家的马车上,她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今天虽然是苍国使臣行刺,可是苍国离离国如此之远,他们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离国宫廷之中安排那么多刺客。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辛严整理着染血的外袍,听此凝重道:“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如今看来,陛下的人身安全,似乎没有保障啊。” “大将军有什么想法吗?”大将军在朝中多年,有些事情她这个局外客不清楚,他却应该有所感悟。 哪知辛严摇了摇头道:“朝廷众臣勾心斗角的多了去了,可要说到叛国,这个,我可不清楚。为今之计,只能尽力保证皇上的安全。不,我一定会保证皇上的安全。” “大将军今晚就要赶去边疆了,琳木知道时间不多,再次预祝将军马到功成!”她双手抱拳道。 辛严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光里很有深意:“琳木的战鼓之中斗志盎然,若为将才必是功勋赫赫。扳倒丞相前我答应过你让你从军,此次你不妨和我们一起去。” 他本以为她会答应,谁知紫檀木摇了摇头道:“琳木自有打算,将军只管前往就是。” 紫檀木转头看着自从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着的兄妹俩,辛逸眠是不想说话,辛逸息是不敢说话。想了想她对辛逸眠道:“也祝你功成名就。” 辛逸眠这才抬起了头,狭长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竟然涩涩的开口说了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让紫檀木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微楞了下,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离别的情绪,内奸的压抑,战争的黑云,在这多重影响下马车内的气氛很是低沉,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了将军府。 马车停下之时,立马有家将牵着两匹精壮的马儿上前,马背上只有简单的行李。辛严和辛逸眠跳下马车之后直接接过家将手中的缰绳跃上马背。 高坐马上,辛严身上的气质在一瞬间颠覆。那张威严的国字脸再没有亲切,一股严肃的压抑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军强硬的声音看着马下的人道:“息儿,你是我的女儿。纵然我们这一去死生未卜,你也要记得,你是将门之女,决不可轻言放弃。更不准哭,如果你身捧我们的白骨,也一定要笑,那是我们整个辛家的骄傲!” 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又转头看着那个相交不过十来天却颠覆了整个离国朝廷的少年,郑重道:“答应你的事,我等着你来实现。君子一诺,千金难移!” 紫檀木看着这个马背上的将军,她知道他这一去有多凶险,离国本身就不抵苍国兵强马壮,他唯有以命拼命,这是一场硬仗,他输不起,然而胜利的希望却十分渺茫。 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她只能保持沉默。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女儿,让她颇为意外的是这个古代女子却一点也不柔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坚定,她竟然扬起了笑脸道:“爹爹此去边关一定会旗开得胜的,爹爹是离国的大将军,是离国所有百姓的希望,所有人都会为你祈祷,你能赢的,你一定会赢!” 辛严满意的点点头,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手中马鞭一扬,向着黑透了的前方冲去。 一直沉默的辛逸眠总算像是活过来了般,他狭长的眼里少了冰冷,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道:“息儿,你要珍重。”这个时候,除了一句珍重,他竟然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辛逸息一直的坚强却在这简单的一句话下软了下来,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泛红,她咬了咬嘴唇,强撑起笑容艰难吐出:“哥哥,珍重。” 珍重,有多重?四个字,哽咽难出,如同千斤一般。 辛逸眠拉转马头,恍惚没看到紫檀木这个大活人,扬鞭而起,马蹄纷飞时她又分明听见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纵使血泪遍地洒,也要与天争高下!” 火红色的头发隐没在黑夜里,紫檀木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们此时的去路,便是她明日的归途。带着同样的信念,同样的心情,奔赴同一个战场。 “逸息,回去吧,他们已经走了。各司其职,各安天命。”单手绕过她的肩膀,紫檀木轻声劝道。 辛逸息看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深吸了口气扬起个笑脸道:“琳木,你放心,我没事。我是大将军的女儿,我不是一无是处。” 紫檀木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女子,却有一番傲骨。在原地驻立了片刻,两人转身往府中行去。今晚过后,将军府会变得冷清不少,也许,比这夜色还冷。 紫檀木回到她住的院子后并没有进屋,而是先敲了郝连流風他们的门,后又敲了绿和蓝的门,对每个人,她都只说了一句:“收拾细软,明天离开这里。”并且派人深夜去葛府送信,要求无比亲自送到葛兮焱手上。 她没向任何一个人解释她要干什么,甚至没给任何人问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做完这些,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疲惫的关上门。 进屋的那瞬间,一个白色的物体以快不可挡的速度冲进她怀里。这个手感,毛茸茸的,莫名的柔软。紫檀木低头看去,只见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看着她,人性化的对她抛了个媚眼。 紫檀木搂着怀里的小家伙,托着身子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灯火摇曳中,她淡淡的道:“你有地方去吧?” 寂静无声的房中突出这一声,惊的烛火一颤。火光明灭的瞬间,一抹血红从天而降。有笑意蛊惑的声音随之传来:“呵呵,阿木,看来你的功力果然精进了不少啊。” “托你的福。”她又倒了杯水推到对面,这才看着来人道:“现在,我该称你悟澜,还是澜皇悟沧绝澜?” 悟沧绝澜接杯的手听到后一句时顿在她手上,他嘴角邪邪一勾,笑道:“阿木,想唤什么都可。” 她最不乐意想叫别人什么这个问题了。一个名字,通常比她算一道数学题还想的久。“你不呆在使馆里,来这里有事?” “没事。”他道:“你也知道我是私行,跟使馆里那些人在一起必然会引人注意。所以,如你所问,我没地方去。而我又只认识你。阿木,你就看着办吧。就算把我的行踪报告给你们那文弱的皇帝陛下,我也是不反对的,只要阿木你忍心。” 就是知道她不会他才敢这么干吧。她能有今日的重生而不是一个废人是他出手相救,这个人情,她还没还,更别说还清。所以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触及她底线,她都会允许。“那么,你是想我怎样呢?要知道,你无处可去,我也无家可归。” 他丹凤眼里满是笑意,满不在乎道:“那咱们就相依为命好了。” 紫檀木不去看他那张太过灿烂的笑脸,收回自己的手,盯着清淡的茶水道:“我明天要去离苍两国边境。” 握住单薄的茶杯,他不在意的笑道:“那敢情好啊,我也去凑凑热闹。” 看着她丢给他的那个故意警惕的眼神,他也故意道:“两国打仗,我这个别的国君当然要得知最仔细的情报。跟着你,准没错。” 他这么明着说,她反而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不想让他知道的她不会让他知道的,而且,她也相信他是个识趣的人。于是,她拍板道:“明日清晨,你便和我们一起走吧。” 悟沧绝澜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笑眯眯的问道:“那我今晚睡哪里呢?” 紫檀木顿了顿,看着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空床,又估计着这个时候恐怕客栈早就打烊了,就算入了客栈,他国境内,他这个帝王总归是不安全的。于是淡淡的道:“你睡床上。” 他挑了挑眉,道:“那你呢?”他可不认为她扮男装扮了这么多年就真把自己当男了,毫不避讳。况且,这可不行。 显然,他想多了。紫檀木仰头目测了下房梁,脚尖一点飞身而上。双手搂着狐狸靠坐在木头上,她双眼一闭,如老僧坐定般不再动弹半分。 悟沧绝澜看着蓝色的衣袍从眼前一闪而过,微扬着头看着坐在房梁上的人,心中有略微的不痛快。他是男人,为什么是他睡床上?但看她眉宇间的淡漠,他定了定,转身向床走去。 拉开被子脱了外袍躺下,他看了眼房梁上的人,她的意思,他懂了。唇角勾了勾,她的想法,他成全便是。觉得欠他的,心中那些倔强在驱使,好,那便慢慢来吧,他便依她。 黑的低沉的夜沉在这间布局简单的屋子里,一个床上,一个梁上,呼吸轻微的两人各自睡去。雪灵狐往蓝色的怀抱里缩了缩,探出个小脑袋热切切的盯着舒服的大床。半响后,不甘愿的把脑袋伸回来,卷入怀中睡去。 第八十九章 两城沦陷 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有鸟鸣声传来,脆声轻语,洗耳清神。 紫檀木单手覆住额头,轻皱了一下眉头,睁开眼向鸟儿的出声地看去。木雕镂空的窗外,一只褐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不停上串下跳。 恍惚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鸟儿扑腾着往梁上飞来。绕着她飞了两圈,最后小小的爪子落在她肩膀上。带着露水的羽毛噌着她微低的脸颊。 “吱吱吱吱”它的小嘴不停张合着,紫檀木略带迷蒙的神情随着它的叽喳慢慢变化,迷蒙、清醒、疑惑、震惊! 她单手托着小鸟,眼中神色几番变幻,以至于忽视了房中另一个人,以及他看着这一人一鸟那沉思的眼神。 震惊后,她很快恢复回来。轻轻为小鸟理了理毛发,她嘴巴无声的开合:信息已收到,即刻便启程。 小鸟在她手中蹦蹦跳跳,她轻轻把手一抛,鸟儿展翅而起,飞出窗户,飞向渐渐明亮的天空 紫檀木这才想起自己房中多了一个人,这么些年来,从来都是她一个人,以至于有些没反应过来。 视线往床边扫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额,某人内衫不整,墨黑的发丝随意散在白瓷般的胸膛上,浓密的睫毛安静的贴着微微泛红的脸颊,整个人散发着无限慵懒的味道。 他还没醒吗?不可能啊,以他们的功力别说是鸟语,就是一只飞蛾扑进也能感觉的到。 像是在验证她的想法般,那双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缓缓睁开,里面,流光溢彩。他嘴角含笑,戏谑道:“阿木一大早就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可是真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无声叹息了一声,又略微嘲讽的道:“是啊”,而后不给他接话的机会继续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离苍两国边境,不知道你们澜国那些臣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给我安个诱拐帝君的罪名。” “放心吧,他们只会感激你的。”想起自己那帮大臣,他不由的高兴了起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只怕他们要放鞭炮庆祝了:没人折腾,多好啊! 他的政绩,她是很有所耳闻的。只怕那些臣子表面上是恭敬的要命,骨子里却是怕他怕的要命。说他是个好皇帝吧,他偏偏喜欢任意妄为且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说他不是个好皇帝吧,可是他手腕强硬雷厉风行,没有臣子敢在他眼皮子地下耍什么花样,所有政策都能得到最好的施行,澜国在他的治理下比之前更为强大。 搂着还睡的香香的狐狸翻身下梁,她出屋去打了盆水又找了些洗簌用品。回到房中时,他却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她。她将东西放下,抄手也看着他。无奈出声道:“你到底穿不穿衣服?” “我不会。”他双手一摊,“这些事情,从来不是我做的。” 她淡淡道:“那是我做的?这里,可不是奴仆满堂的澜国皇宫。”王八蛋,当她是什么?是,她欠他一条命,她又不是不还。 悟沧绝澜似乎苦恼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假意叹息了一声,拿过挂的整齐的外袍往自己身上套。可显然,那双舞剑舞的灵动自然的手,并没能在衣服上灵动翻转。 紫檀木抄着双手看着他不满的扁着嘴和衣袍做斗争,突然觉得很好笑。“扑哧”一声,她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悟沧绝澜这下更不满了,他堂堂一个澜皇如今亲自做这些活,她还笑他。别看他的衣袍简单,可这些东西太过精致,很多细节都麻烦死了,他绕了绕去还真没弄明白。当下一挑眉:“你行,你来?” 笑过之后,紫檀木也不再袖手旁观了。毕竟,她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深吸一口气,她三两步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活儿,十指如飞的整理了起来。 悟沧绝澜双手摊开,紫檀木的身高只到他下巴处,他微微皱了皱漂亮的鼻子,她的发上似乎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嘴角缓缓勾起,这个味道,不浓,不腻,很清淡,却舒心。 整理完最后一道褶皱,紫檀木吐了口气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她看了眼木盆,让开一步,示意悟沧绝澜。 不能得寸进尺,深明此理的悟沧绝澜当下自己动手洗了脸,漱了口,这动作,倒是快的很。她很急,尽管她没说,他还是知道。 两人收拾好之后,门上适时地响了起来,紫檀木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这人,什么都没说前去拉开门。 门外,是郝连流風和煞七,煞七背上一个简单的包袱,郝连流風泛着温柔的笑意。两人齐齐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又将眼神转向她。 “他叫悟澜。”她如是介绍道,“将要和我们同去边关。” 煞七一双鹰目锁定了悟沧绝澜,悟沧绝澜大方的笑着任他看。等他将目光收回,他才笑赞道:“兄台好锐利的眼光。” 煞七没再说话,倒是郝连流風温婉一礼道:“我叫郝连流風,他叫七煞,是我夫君,悟公子有礼了。” 她动作娴熟的起身来,轻声道:“恕流風冒昧,悟澜这个名字很耳熟呢。三年前的百名挑战会上,和琳木一起闯进前五十的其中之一似乎就叫悟澜,不知道??????” “是我。”他大方承认道,嘴角的笑意邪魅:“夫人记忆超群,时隔如此之久还能不忘,实在难得。” 几人正说着,便见绿和蓝双双踏进房内,都是一人一个简单的包裹。人到齐后,几人便往府外走,紫檀木边走边解说道:“我们此去离苍两国的边关,我今早收到消息,离国两城已经沦陷,就只在昨天一天。守城兵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攻破了,敌人对他们的战术了如指掌。苍军一路东进,势如破竹,离国,只怕将要有更多的城池不保。” “没想到离皇大寿之日竟然是苍军出兵之时。”蓝脚下步快,听此沉声道。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绿问道。 紫檀木脚下不停,甚至加上了几分内力在里面,后面的煞七都是半抱着郝连流風跟上。她分配道:“绿姐姐,你就回衣骨教把这边的消息告诉大哥。七煞、流風姐姐和蓝姐姐跟着我去边关就好。” 说话间已经能看到将军府的大门,绿嘟着嘴道:“为什么就我回去啊?我也能做很多事情的。” 紫檀木多余的不说半字,只是道:“绿姐姐,大哥需要你。” 只此一句,比什么都好用,绿听后再也不说话了。 几人出的大门,便见得一个金灿灿的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马车旁还靠着一个打着瞌睡的人。 紫檀木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没反应。再拍了拍,还是没反应。没办法了,她只有使出绝招了,在他耳边不轻不重的道:“青芙,你怎么也来了。” 话音刚落,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葛兮焱立马弹开来四处张望。“青芙?哪儿呢青芙?” 看了半响见四周并没有青芙的半个影子,他控诉道:“兄弟,你玩我呢。一大早上的让我在这儿恭候您老大驾。”他打个哈欠睡意深重的道:“害得我被瞌睡虫折腾的够呛。究竟是什么事儿这么十万火急啊?杀人放火了?打家劫舍了?两国交战了?” 他天花乱坠的说着,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哪知道紫檀木当真道:“离苍两国交战了,苍国突袭,离国一天之内连丢两大城池。” “什、什么?!”未醒的睡意在这一瞬间全醒了,他条件反射性的否定道:“不可能吧兄弟,一天之内连丢两大城池,苍国有这么彪悍?” 紫檀木肯定的点了点头。见她不似开玩笑,葛兮焱想了想马上皱眉道:“可是我们家族都还没收到消息啊,兄弟,你是怎么得知的?” 按葛家这个大陆第一富家的情报网都没收到消息的,他怎么能这么早知道?况且两国边境到最东边的檀都需时不短啊,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收到信息?就算是如今最快的传信鹰也至少得一天半的功夫才能到达,而且最早得知的应该是皇宫而不是他这个一官半职都没有的人吧? 紫檀木在葛兮焱疑惑的眼神下定了定神,这个兮焱,在这个最不需要的时候倒是一点不糊涂了。 正在她想说词之时,旁边一个邪肆的声音蛮横的接道:“兮焱,你是无视了我的存在了吗?” 葛兮焱听着这个声音愣了愣,半响才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那个血红衣袍的人,震惊过后的喜悦瞬间包围了他,他马上跑上去一拳毫不客气的捶到他肩上笑骂道:“悟澜,居然是你,你居然来檀都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不来找我!还当我是兄弟吗?!” 丹凤眼里笑意盈盈,他不怀好意的道:“找你干嘛?看你抱着母猪,或者公牛,睡大觉?” 葛兮焱一噎,气呼呼的转头看着紫檀木道:“好啊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呢。兄弟,你也不说是这小子告诉你的消息。”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紫檀木没承认也没否认的道:“我们先走吧,具体事宜上马再告诉你。对了,叫你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第九十章 出发吧,西北 葛兮焱爬上马车提了一个大包袱出来,拍拍包袱道:“银两我都换成银票带上了,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若是不够的话到了城镇我还可以想办法。我说兄弟,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紫檀木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包袱,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后不管他明显不满的眼神看着绿道:“绿姐姐,大哥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绿背着包袱爬上了家将牵来的马,她稳坐在马上道:“琳木,江湖儿女,别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们来时骑的那两匹马是顾子的莫袭宝马,她猜你可能用得着所以叫我们骑来。” 紫檀木下意识的看向那被家将牵着的其他马儿,明显比绿现在身下骑的好多了。心中暖暖,她道:“绿姐姐,替我谢谢她。”尽管一个谢字太轻微。 绿点点头,调转马头认准一个方向奔去。 紫檀木的那匹马是莫袭马中的极品,蓝骑来的那匹也是莫袭宝马,当时还是因为郝连流月担心蓝骑普通的马完全跟不上紫檀木的速度。如今绿和郝连流風夫妇又骑来两匹莫袭宝马,总共四匹。她转身看着悟沧绝澜道:“你可有坐骑?” 悟沧绝澜行动代替言语,单指扣在唇边轻轻一吹,一声拉长的音调从他口中发出。踢踏的马蹄声从宽街一头传来,不一会一匹一人多高的精壮马匹昂首挺胸的站在众人面前。 “哇,湛湛,好漂亮的马儿啊。”葛兮焱刚想上前去摸摸,哪知比他更快的,紫檀木那匹一向高傲的不把其它生物放在眼里的极品莫袭宝马竟然在他之前靠近了悟沧绝澜的那匹马。 众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情况,见紫檀木那马儿绕着悟沧绝澜的马儿走了两圈后竟然慢慢靠近,最后亲昵的噌了噌它脖子。这是在??????示好吗?众人目瞪口呆。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悟沧绝澜的那匹马在嗅过紫檀木那匹马的气味后竟然欢快的与它“沟通”了起来。 蓝看着两匹马道:“没想到悟公子的这匹马也是万里挑一的极品莫袭宝马,而且与琳木的那马正好一公一母。这下可好,俩马都不寂寞了。这俩马外表都差不多,不如分别给他们取了名字吧。” 一匹马有没有称呼都无所谓,可有个差不多的到底要有个代号来区别。紫檀木看着自己的那匹马儿,随口道:“就叫黄泉吧。” “黄泉?”几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但也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几人也没有追问而是看着悟沧绝澜。 “那我的就叫碧落吧。”他云淡风轻的道,一双丹凤眼泛着莫名的笑意。 碧落黄泉,黄泉碧落,几双眼睛在两人两马中来回穿梭,气氛一时间有些奇怪。 别人要叫什么她管不着,紫檀木只是瞟了他一眼,看着亲昵的两匹马,还是把自己的那匹牵了过来,安抚的摸了摸它的额头翻身而上。对着众人道:“各位上马吧,我们赶时间。兮焱,你就骑绿骑来的那匹。” 还好,这个娇贵的葛家小少爷马还是会骑的,只是动作没有其他人那么流畅而已。待众人都准备好了之后,紫檀木抬起缰绳一扬,“啪”的一声,号令众马奔腾。 矫健的马儿快如追风,很快便消失在这条宽道里。将军府的门口这才走出一个女子,漂亮的大眼睛,柳叶眉,标准的瓜子脸,这便是辛逸息。她扶着门槛见他们走远,久久的才回只有她一个人了的府中。 她实在不想去送行了,这两天像是送走了她生命中所有的人一样,有些疲惫。 四匹莫袭宝马,日行千里。紫檀木他们马不停蹄,每天晚上也只是休息两个时辰而已。一行人中郝连流風和葛兮焱有些吃力,郝连流風还好,有煞七护着,可葛兮焱就明显没吃过这样的苦,可见其他人都强行忍着,这个贵公子竟然也强打起精神来,甚至有时说说笑话给大家听。 第三天晚上,紫檀木又接到小鸟传来的信息,她放了鸟儿后回到众人扎堆的火堆旁,靠着树背昂头看着天空道:“离国,又失了一座城池,固瑜城。” 她说完,只有火堆噼里啪啦着响的声音,众人都沉默了。这才三天就有三城沦陷,苍国,这只猛虎,一张虎口究竟有多大?而离国,这么多年的内战牵连之广,根腐身烂,能有救吗? 郝连流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这个冷夜,她怜惜道:“哪一场战争不是尸横遍野?战士死的死伤的伤还不是最大的损失,那些因此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被迫离开故土,没有生计,没有收入,跋山涉水地逃难。灾难年间,走投无路的人,或者那些想发战争财的人,落草为寇祸害乡里,灾民的日子,实在难过。要是再生个病什么的??????” 几人静静的听着她的话,这些,他们何其不知。连一向比较闹腾的葛兮焱也蹲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火堆旁叹息着道:“可是,我们能干什么呢?不是战士,不是将军,不是官员,就算知道这些又能如何呢?” 他这话说完之后,煞七和悟沧绝澜同时看向紫檀木,其他人见他们的反应也都顺着看向紫檀木。是了,他把他们拉出来,不可能就让他们去边关看看灾民的惨状或者战争的残酷吧? 紫檀木收回仰望星空的眼,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道:“就算没有一官半职,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们也能做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流風姐姐说的很对,大规模的战争一旦爆发最惨的还是无所依仗的老百姓。所以,兮焱,我让你带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帮助灾民的,虽然不够,但能撑段时间,后续我自会想办法。而那些想发战争财的人——” 紫檀木眼光在几人身上一转,最后停在煞七身上,“七煞,我相信你能解决他们。” “而流風姐姐,”她又看向郝连流風,“郝连家族每个子女都有一技之长且必然会是那一方面的佼佼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医者吧?” 郝连流風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医者?要知道职业众多,为什么你偏偏就猜医者呢?” “你不会武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继续道:“其实我刚才也只是初步猜测而已,并不确定。就在刚才之前我还一直在猜测你究竟是学什么的,是流風姐姐刚才那段话让我瞬间想到医者。医者慈悲,心系天下苍生。” 郝连流風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那么,我们也别耽误了,从今天起,每天休息两个时辰,大家有意见吗?”要知道他们耽误的时间越多,能做的事情就越少。 本来精神不太好的葛兮焱在知道自己也有用处,而且是这么大的用处之后。常年过着奢华糜烂生活的他突然来了劲,第一个赞同到:“没意见,我们这会儿就赶路吧,前方还有无数灾民等着呢。想我葛兮焱被骂了一辈子除了吃饭没啥屁用,今天居然也有我大展宏图的时候啊。” 悟沧绝澜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镇定,随后他嘴角斜斜一勾,无所谓道:“我没意见。” 煞七看了郝连流風一眼,见她点点头,当下也点头道:“我们也没意见。” 于是众人一拍即合,马上上马向西北方奔去。 星空高照,繁星缓慢的变幻着,远在澜国皇宫观星台上的一位老人看着物换星移掐指算了算,微叹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陛下的本命星子又动了,在和另一颗闪亮的星子靠拢。同样强大的气场,四方重星都在往一个方向移动,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将那颗最为闪亮的星子包围在中间。唉,三年前的那一卦,似乎还没完结,是幸?是祸?” 身后有人毕恭毕敬地道:“独老,陛下身具真龙之气,并且是煞气最重的血色苍龙。只有灾祸为他让道的,他一定不会有事。” “但愿是吧。”苍老的声音落在夜里,独孤奎佝偻的身子慢慢的走下观星台,消失在繁星满天的天空下。 接连几天,紫檀木没有再收到离国城池沦陷的消息。离国,也没有脆弱到一击即碎的地步,只是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平郡,是离国与苍国接壤的郡,取自平和安稳之意,然而这名却没能保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战乱与饥荒,如同压顶的黑云阴魂不散的包围着这里。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离乡背井,纷纷往战乱暂时没祸及到的地方逃去。 最近接平郡的平裕郡是所有灾民第一个想进的地方,可现实却并没那么如意。他们想不到的是,同是同胞,在他们受灾之时,这个最为亲近的郡不是帮助他们共渡难关,而是将本来就无家可归的他们拒之门外。同胞之情,竟凉薄如斯。 紫檀木他们五人一路兼程赶到平裕郡与平郡交接处的褚凌城时看到的便是如此一番景象:成群的难民聚集在门口,他们一身风尘形容枯槁,眼里所有希望都是眼前的城池,而迎接他们的仅仅是紧闭城门,那么无情冰冷。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哪怕,哪怕只是给我们一块街角也行啊。”这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一双眼里泛着水花,声嘶力竭的往城门上的将军高喊。 “是啊,我孩子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他还那么小。求求你了,就给他一条生路吧。”这是以个年轻的母亲,死死的保住自己的孩子,声泪俱下。 “开城门啊,给大伙儿一条生路吧!”年轻的壮汉双手死命的拍打着厚重的城门,那手掌通红,在城门上硬生生的拍出几道血痕。 这些血痕,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还是这里无数心怀希望的平凡百姓的,却没有哪怕一道是敌人的。 第九十一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葛兮焱一巴掌捶在自己大腿上,也不管自己是否疼痛,气愤道:“这帮狗官,竟然视人命如草芥。这么多难民聚集城外不说救助,竟然连城门都不让进。这太他妈的没人性了!” 郝连流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此时温柔怜悯,她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道:“战争是最容易引发其他灾害的,这些人颠沛流离长途跋涉又没有营养跟上,普通的身体一定吃不消。生老病死,不再只是天命。” 相比于两人的反应,其他三人倒是沉静得多,不是不气愤,是气愤对他们来说没用。对煞七,他是杀手,生死,他早已司空见惯。对蓝,她生性冰冷,就算路见不平也会压在心里。对悟沧绝澜,他是一国之皇,杀伐决断,看到这些他完全可以稳得住自己。 而紫檀木,她一一看过这些百姓,看过他们脸上深深的倦容以及眼里的绝望。握紧了手中马缰,双眼越过千百人头顶看向高高在上的城墙。那里,有上百守城的士兵,以及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奇怪的是,她在这个将军的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视若无睹的冷漠,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挣扎,明明有怜悯,有不忍,却又不开城门,为什么?她拉拢眼帘,片刻,心中有数。 四匹莫袭宝马一看就不是凡品,这高坐马上的几人与周围布衣粗服的难民明显格格不入。所以当他们出现在城门前的时候,自然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紫檀木看着那一双双可以说是仰望着他们的眼睛,暗自皱了皱眉头,然后翻身下马。她不喜欢这样的对视,尤其是在她认为她自己并不够资格的情况下。她是个向往平等的人,尽管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那么平等。 她这一下马,其余人自然也跟着下来。牵着马往城门口走去,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并且尽量让自己的脏乱的衣衫不要挨着他们精致的华袍分毫。 人就是这么奇怪,要么想要把比自己好的人拉下来,我没有的你凭什么要有?要么惧怕靠近这些人,比洪水猛兽还凶猛的怕,是心里最为深处的自卑。 他们这明显迥异的打扮自然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守城将领的注意,看一行人的穿着气质,有份眼力的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五人的到来,让一直抗议的场地突然变的鸦雀无声。数千人的场地安静的诡异,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后来的这几个人的身上。他们是谁?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简单。守城将领会不会为他们打开城门?他们有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一瞬间,他们的性命,似乎和这几个人息息相关了起来。 褚凌城的守城将领在这几个人止步在城门口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往下面吼道:“几位是何许人也?褚凌城城门已闭,几位还是打道回府吧。” 葛兮焱最是沉不住气,一听这话满肚子憋的气就爆发了:“你爷爷的!我告诉你,老子是整个大陆最为富有的葛家的小少爷!你今天要是不把城门给我打开,他日,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将领听着他把话骂完,心中有苦不敢言,只是生硬的道:“葛少爷,您还是请回吧。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实在不敢私自做主。” 葛兮焱还想开骂,被悟沧绝澜一个眼神憋了回去。他愤愤的一扭头,不再说话了。 百姓一听说他们是来叫开城门的,那眼神满是热切的看着他们。在听到葛兮焱的身份后满脸震惊,可在将领回绝后又陷入了更深的失望中。 厚重的城门下,紫檀木微微抬起了下巴,看着这似乎不可越逾的城墙,她只是淡淡道:“我们不进来没关系,只是,这么多百姓你要让他们怎么办?” 她的声音,很淡,却清楚的飘荡在这一片场地。 她的言语无疑正好说到了难民的心坎中,人人心里都为之一酸,是啊,有家不能回,而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要他们怎么办? 她的言语同样地飘进了守城士兵耳中,他们一动不动的眼神似乎往城下瞟了瞟,他们的家人,或许就是其中的某一位。 再看看守城的将领,他眼中的挣扎似乎便要夺眶而出。他闭眼不看这些难民,沉声道:“职责所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紫檀木冷声一哼,寸步不让道:“既然你说你职责所在,那么我请问你一句:军人的天职,究竟是什么?是盲目的听从上级的命令?还是保家卫国为人民服务?!” 将领虎躯一震,军人,只听令行事,军队之中,只有服从。可这些命令,这些服从是为什么?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不就是为国家为百姓吗?那么,他将这些难民拒之门外难道就是他的职责? 紫檀木看着沉默不语的将领,步步紧逼道:“为军者,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你这样抛弃百姓,抛却良心,只为了那些个错误的上级指令,岂不是本末倒置愚昧至极!” 本末倒置,是啊,他是本末倒置了。他谨遵一个军人的条规:服从。却忘却了他们为什么只能服从。若是眼见得百姓处于水火之中他们还无动于衷,那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保家卫国,说什么天下苍生? “将军,让他们进来吧。”一个刚才频繁关注难民的守城士兵低低道。 “是啊,将军,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又一个士兵劝道。 “将军,开城门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守城士兵附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城下的难民在听了她一番话之后震撼绝不比城上的将士少。军人的职责本来就是保护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啊,他们千里迢迢奔赴而来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庇护吗?不该被拒绝,不该被抛弃,不该是这样啊! 顿时,城下上千的难民高声符合道:“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 五个人,直立在上千呼喊声中,任自己淹没在如潮水般的人海里。却又没有一种声音能影响到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们失了自己的光芒。就如同一个发光体般,被众星捧月在最中间。 势单力薄的将领总算放弃了自己心中那些顽固的没有道理的坚持,在紫檀木直击正心的言词中,在守城士兵的劝说中,在城下上前难民的呼喊中,他闭眼沉重道:“开、城、门!” 一字一句,敲打在众人脆弱的心尖上,却将这些心敲打的更坚韧。 “好啊好啊,开城门了,娘亲,娃娃能吃到饭了。”四岁的小女儿拍着双手一张脏兮兮的笑脸笑开了花。 “总算开城门了。老天啊,你还没彻底瞎了眼。”七旬老人含泪痛诉。 难民的欢呼声熏染了这片天空,葛兮焱扯开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豪不含蓄笑开了,郝连流風欣慰的笑容出现在脸上,煞七只是看着郝连流風,眼神温柔。蓝周身的温度在人潮中也暖和了些,甚至,还能见着她极轻微的勾了勾嘴角。悟沧绝澜看着紫檀木,邪魅的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赞赏。 紫檀木放下微扬的头,刚才,就在难民的欢呼声中,她注意到了那个将领睁眼看她时那一瞬间的释然与忧郁,他在忧郁什么,她想她是明白的。 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极了尘封已久的什么东西被缓缓打开。上千双眼睛殷殷切切的望着从一条缝隙慢慢延展的大门。奇怪的是这些饥渴的难民尽然没有蜂拥而入,而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使劲往城门里看。 不能越逾,他们能进去是因为最前边的那五个人。他们站的稳稳的,他们这些人自然要先等他们进去。 城门洞开之后两排士兵手持长枪从城内小跑步进来分两列站立,那个先前高站在城头的将领从中间沉步走出来。直到走到紫檀木面前,他才停下脚步,眼睛只看着这个蓝袍少年,话却是对他们五人说:“你们,请跟我来。” 说罢,在前方带路。 紫檀木抬脚就跟上去,几人也跟着上前。难民们在他们走了之后也相继往城内走去,这一次,没有人招呼,他们也并没有出现人挤人人踩人的局面。 褚凌城的街道很干净,尽管战事岌岌可危但这里最基本的次序并没有被打破,只是人们的脸上都蒙上了一片愁云,尤其是难民进城后那片愁云更甚。他们看难民的眼神,就像是在透过难民看以后的他们自己。 将领自从跟他们说过那句话后一路都很沉默,有几次转头,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没说。在他又一次转头之时,早有猜测的紫檀木开口了:“将军,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将领,其实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只是一张暴露在风霜雨雪中的脸看起来有些冷硬冰凉。他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的看着紫檀木道:“公子说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他苦笑一声接的却是:“可是我多么希望你不要开口,我宁愿闭着眼睛。” 葛兮焱不乐意了,当即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话说对了你还不乐意了。” 第九十二章 我让你生 将领苦笑着摇摇头却并不辩解。紫檀木单手下压示意葛兮焱别说话,她挑开了道:“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军人该具有的爱国爱民之情,你的身上也流淌着热血,你那么做,是服从上司的命令,尽管这个命令会陷上千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如今你背弃了这个命令,你没错,但一定会承担后果,而且是惨绝的后果。” 年轻将领似乎只剩苦笑了,在他下令开城之时就已经料到了后果。在城上撑了好几天,看着那些难民死的死病的病,他不断催眠着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可心中的那些良知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苦不堪言。 下令开城的那一刻,是解脱。军衔是必定不在,军法是必定要领,只怕性命也将不保,这真是解脱的彻底。只是最后他想对这个将他强撑的意志击垮的人说几句话:“你们鼓动难民进城,城主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他不是个大肚之人,你们好自为之。不只如此,你们千万别以为难民进城就能得到庇护。难民上千之众城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支撑他们,更别说住所了。而且城开之后必然还会有更多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蜂拥而来,那个数量会是这里的几倍。人数多了,相应的问题也就会随之产生,你们既然帮了他们一次,又何不送佛送到西?” 紫檀木点了点头,这些她也都有想到。她却没提难民,而是道:“你想上战场吗?一个战士,一个将领,要死,就该死的有价值——战场!” 将领明显一愣,眼里有激动,但马上就暗了下来,摇头道:“这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紫檀木脚下一滑,轻松绕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将领下意识的一止步,看着眼前蓝色衣袍神色浅淡的少年。他顺着他往下扫的眼看过去,见着他掩在袖袍中的令牌时虎躯一震下意识就想单膝跪地。 紫檀木单手扶了他一把,示意他现在是在大街上。将领会意的一点头,当下领着他们进了一间茶楼开了个厢房。 进房关门之后,将领单膝重重的跪地,行礼道:“冷孤云见过将军!” 紫檀木单手虚扶他起来,淡淡的道:“我虽然有大将军的令牌,但我不是将军,至少现在不是。” 这块令牌,是她和大将军当初一拍即合联手铲除丞相时从他那里得到的便利。只是后来她并没有用得上这个东西,而大将军走时也并没有要回来,他答应过她的还没有做。 冷孤云是个有那么些认死理的人,否者也不会在那么多难民苦苦哀求下还铁着心坚持着自己的任务。所以一看到大将军的令牌时,作为离国的将领,他对离国最强悍的大将军的尊重直接显示了出来。“大将军的令牌岂是一般人能得到,公子既然有将军令牌在手,那么孤云便该听从号令。” 紫檀木满意的点点头,昂首道:“那么,我叫你活,你就得不死。” “这——”冷孤云一顿,“若是能不死,谁会想死?孤云也不过一介凡夫。如同那些难民,有生的希望,就算千难万难也要到达。” 紫檀木自信的道:“只要听我的,你就一定能活!” 她话音肯定,落词清楚,冷孤云听的也清楚,当下稳住心中的激动拱手道:“公子若真能救孤云一命,孤云自当万死不辞!”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将领,突然想起了辛逸眠。同样是军士出声,她救辛逸眠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用一个条件交换。而她救冷孤云,这个将领却以命相托。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如此明显。 四人一直看着两人没有说话,毕竟,这不是他们的事,见他们谈完了,葛兮焱这个闲不得的马上插话道:“喂,姓冷的,少爷我本来看你挺不顺眼的,但现在你既然是自己人了我也原谅你开始那个让人气氛的行径了。” 冷孤云躬身一礼道:“葛少爷骂的并没有错,是孤云迂腐了。” “知道就好。”葛兮焱厥着嘴哼唧道。 “孤云,你先不用回去了。”紫檀木道:“你现在回去无非死路一条,等过两天我自有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冷孤云点了点头,问到:“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你是直接听命于城主?”她问。 “是。” “那你的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继续。 既然已经决定了归属,他也就不隐瞒什么了:“此人急功近利,又一向冷血无情,从边关两城一日尽失开始他便下了死令关闭城门。平日里搜刮乡脂民膏,贪污受贿,积蓄可谓是堆积如山。他甚至,克扣军饷。” 后一句他说的咬牙切齿,后又不放心的补充道:“他丧尽天良都没事,那是因为他有后盾——当朝一手遮天的逸王爷!” 紫檀木听完总结出三点:其一,这个人无恶不作,万死不足。其二,这个人很有钱,有钱便是有用。其三,是个有关系的人,逸王爷的爪牙,不好明动。 不好明着动,又没人规定不能暗着做,于是她当下道:“煞七,今晚你我去好好安抚一下被突然涌入的难民惊着的城主。孤云,事后你和兮焱在城主府外等着我去看看城主的小金库,我相信你在他手下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剩下的人好好休息一晚就好。” 于是,褚凌城的命运就在这个简单的茶楼中决定了。 紫檀木几人走下茶楼的时候,正准备去冷孤云为他们安排的地方,谁知还没走出几步,紫檀木的衣摆便被一个九岁的小男孩抓住了。 小男孩一身脏兮兮的,抓住她衣摆的手也并不干净。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马上触电般的把手缩回去,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脏了你的衣袍。我,我帮你洗,帮你洗好吗?我真的没钱赔。” 紫檀木看着他那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没去关注自己的衣袍是不是被弄脏了,只是蹲下去道:“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一愣,想起了什么着急道:“大哥哥,救救我哥哥,他快不行了。我求求你们,救救他好吗?我给你们磕头了,做牛做马都行。” 说着,他当真要跪下来。紫檀木一把抓住他往上提。小男孩见她干净的手放在他脏衣服上,赶紧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怕脏了她的手似得。 紫檀木却不放,他的话,让她不高兴,很不高兴。这才几岁大的孩子啊,他就说要做牛做马,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这个世道,真是让人太过早熟。而她,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 小男孩挣扎不过久了也放弃挣扎了,他睁着眼睛殷殷切切的等着她回答。 “你为什么来找我?”他应该不认识她啊,毕竟她今天才到这里。 “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说:你去找今天打开城门的那个蓝袍公子,说不定他会帮你的。”小男孩模仿别人的语气到真有那么几分大人样。“大哥哥,你们真会救我哥哥吗?” 紫檀木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问道:“你哥哥,怎么了?” “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小男孩很伤感。 紫檀木转头看了眼郝连流風,见她点头,于是拉起小男孩道:“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哥哥。” 小男孩赶紧点头,率先在前面跑了起来。 这是一个难民区,离繁华的街道很远,离城门很近。紫檀木他们到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难民们虽然都没靠近但都远远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小男孩和他哥哥呆的地方不过是一间废屋的一个角落而已,屋里,还有其他难民。 他的哥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文弱少年。少年看见自家弟弟带着几人前来,第一反应居然是皱眉训道:“阿莲,你又去求别人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就算我病死也不准你对别人低声下气的吗?你到底长不长记性!真是气死我了、咳、咳咳。” 叫阿莲的小男孩赶紧上前给他扶顺气,边扶边安抚道:“哥哥,你没事了阿莲才能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咳、咳咳。”少年急的咳嗽不止,捂着嘴的手上有丝丝血迹。半响,他叹息了一声自嘲道:“想我闫云自诩有几分文采,以为自己能金科高上,却不料百无一用是书生,战事一起,除了跟着普通民众一起逃离竟然没有丝毫用处。纵是病死,纵使病死也是多余啊!” 紫檀木听着冷哼了一声:“的确多余。” “你说什么!”闫云自语是一回事被人一否定又是另一回事了。 “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的的人还想有什么出息,这不是痴人说梦吗?”紫檀木又看着他弟弟道:“你还不如你弟弟呢,至少他会为自己在乎的东西努力。” 小男孩见他兄长气得不轻,赶紧要哭又忍哭忍的幸苦的道:“大哥哥,我哥哥是很厉害的,他可是我们城中最为受尊重的文士呢。他只是,他只是病了而已。你别怪他,帮帮他吧。” 第九十三章 一眼一世界 紫檀木不说话,郝连流風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反对当下三两步上前为少年把脉。半响后,她放下他手腕从煞七背的包裹里拿出纸笔行云流水的写了几行字递给冷孤云道:“冷将军,麻烦你去帮他们抓下药。” 然后她回头对兄弟两人道:“闫云的病的确有些麻烦,一般的医者还真是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四方游历之时看过这种病症,放心,不会有事,一定能治好。” 小男孩当下欢呼道:“谢谢姐姐,谢谢大哥哥。” 闫云低着头,沉闷的道:“多谢。” “你会文墨?”紫檀木突然问道。 说到这个,闫云的气质一下有些变了,身上那股孤傲又出来作祟。他骄傲道:“我家里本来世代就是书香世家,其他的我不敢说什么,但是在写诗作文方面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紫檀木点头:“那好,我不帮免费的忙。我既然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他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是不会想要欠着别人什么的,尽管他欠的东西别人可能毫不在意。 他当下道:“你说。” “就写文吧,你不用做其他事情。就找你认识那些文人墨客写当下时政要闻。当然,最主要的是写战争,针砭时弊,激起广大百姓的爱国热情,同仇敌忾!”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她当然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伟大。看看鲁迅,就知道文人的作用其实不逊于任何武将!也许,她是说也许,在这个时代塑造一个那样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闫云一听,双眼一亮,沉声道:“公子放心,闫云定当不负所望。” 紫檀木无声一笑,别的话不多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走出那片难民区,一直看着她忙东忙西的悟沧绝澜总算说话了,丹凤眼里含着赞赏,他笑容明媚的道:“阿木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道:“若是还游离在外,只怕就没什么将来了。” 时间不等人,她耽搁不起。之所以下决定下的这么快,不是没经过大脑,很多事情,她不知道闲时在脑子里过了多少遍。 送完药赶上来的冷孤云在前方引路道:“既然公子已经打算好了,那我们先行住宿休息。一切事宜,等时间到了再说。” “我叫幽琳木,你不是叫我公子公子的。若是不嫌弃,直呼我本名即可。”她一听到公子,第一反应是郝连流月在这里。 冷孤云的那些个坚持在这时又体现出来了,他道:“公子便是公子,幽公子,你受得起。” 既然劝说无效,她也不浪费口水,多个姓,她还是能反映过来是不是在叫她的。 冷孤云为他们准备的地方其实就是他的家里,这个城主当前奉命的将领却和城主大不一样。他的住所靠近西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供几个人住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这院落修在一片松林之中,倒是有一股浩然正气。 冷孤云家里并没有什么家人,葛兮焱好奇的问过:“孤云,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娶妻生子呢?” 冷孤云为众人上好茶水,这才坐下来道:“孤云从小是就孤儿,被固瑜城郊外浮图寺的主持收养,后来又一直生活在军队里,没见过什么女子。况且,我是军人,现在又正好是战乱时节,何必毁了人家姑娘的幸福呢。” 从小和和尚住在一起,后来又和一群男人群居,家里又没有为之张罗的长辈,孑然一身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这军人之职,要牺牲的未免太多。 葛兮焱满是同情的看了眼冷孤云,但在接到人家本人并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后转移了目标,摩拳擦掌的对紫檀木道:“我说兄弟,你不是说我有大用处的吗?我们今天经过的难民地,那些人饿的那么惨,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去体现一下我们的用处啊?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哇咔咔,听起来就兴奋啊。” 郝连流風被他那自恋的表情逗笑了,悟沧绝澜笑着摇摇头,这个活宝。紫檀木用一种颇为无奈外加点看小白的眼神看着他:“兮焱,你问问孤云现在城内米价布价之类的情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不止涨了一两倍吧。你的那些钱,现在用不过是打水漂而已。” 葛兮焱不信的看向冷孤云,谁知后者真是沉重的点了点头:“幽公子料的一点没错,自从战事爆发后米价布价就不断的上涨,城内的居民都快吃不起用不起了。在难民进城过后,只怕还会来一次疯涨。而这些东西都是生活必备的,那些米商布商毫不担心没人买。” 葛兮焱顿时咬牙切齿:“这些奸商,这不是摆明了的发国难财嘛!真该拖出去千刀万剐。” 他悲愤的说完这话后,发现在座的人都用一众无比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他不明所以,还是蓝冷笑着道:“哼,有人似乎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葛兮焱一愣,然后讪讪的一笑,摸摸鼻子辩解道:“我那不过是一时气愤忘记了嘛,而且,我家虽然也涉及米粮之类的买卖,可涨价什么的并不是我发的命令啊。而且,我来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事儿,你们不能因此鄙视我。” 这话不假,几人当然清楚他是怎么一个性子。紫檀木解围道:“兮焱,这下你的用处来了。褚凌城之中不可能没有你们大陆第一商家的米布之类的商铺的,明天,你就配合我演一场戏,把价格降下去让难民也能有饭吃有衣穿。” 葛兮焱恍若将功补过般马上点头道:“没问题。”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可再奸又如何?奸人自有奸人磨。 凭着冷孤云对褚凌城的了解,几人又细细的商量过对策之后,终于在黄昏之时将一切定板。晚饭是郝连流風做的,蓝只是略微的帮帮忙。虽然比之绿有所不及,但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几人吃过之后便四下坐在院子里枯等天黑。 夜幕四降,繁星四起。紫檀木估计着大概有十点之时活动了下筋骨从凉椅上站起来。这个世界的人休息的都很早,大概是七八点钟,和二十一世界的一群夜猫子简直没法比。这个点,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也该陷入梦乡了。 她一起,其他几人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几人默契的点了点头分散开来。 紫檀木和煞七正要往松林外走,身后突然有声音穿透松香而来:“阿木,我等你回来。” 紫檀木回头,见一身血袍的悟沧绝澜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看着她笑的灿烂耀眼。满天的星光都落入他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一双眼,像是装了一整个世界。 紫檀木站在松林小道上顿了半响,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紫檀木和煞七的速度很快,很快便潜入了城主府。黑灯瞎火,整座府址都被黑暗淹没。两人眼力惊人,在黑夜里行动自如。按照冷孤云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找到了城主的住所。 紫檀木和煞七对视了一眼,两人瞬间闪过守门的侍卫进入屋子里。屋里息了灯,比有繁星的屋外暗淡很多。 这间主屋的结构是厅堂、卧室、书房。两人穿过大堂,神出鬼没般的出现在屋内。床上有两个人,应该是城主和他妻子,或者哪个小妾。此时,两人呼吸均匀,判定是睡着了。 素白的手缓缓挠开床幔,紫檀木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相拥睡着的人对煞七点了点头。一人一个,先制住再说。 煞七手法诡异,也绝对比紫檀木专业。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在手上带了个什么东西,总之是他的手卡着城主的脖子收紧时没在他脖子上留下一点痕迹。 城主是被掐醒的,呼吸困难,等他双手板着脖子上的东西痛苦张开眼时,迷蒙的神情立马变成震惊。他使劲的张嘴想要大叫,嘴巴张张合合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肢体顿时张牙舞爪的想要挥动起来。煞七冷酷一勾嘴角,剩下的一只手三两下点了他穴道。 紫檀木倒是简单,甚至连手都没动,从怀里摸了一个瓶子打开在女人鼻下,一股青烟钻进她鼻子后女人睡死了过去。 城主的双眼暴起,看着两人的眼神又惧又恨。紫檀木低声道:“煞七,让他说两句话。” “你最好别惊动外面的人,否者!”煞七声寒意冷,扣着他脖子的手稍微松了点。 城主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善类,恐怕不等他张口开喊就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扭断脖子。忍着要冒出来的咳嗽声他艰难的低声道:“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不要我命,都可以考虑。”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他的府院内高手数不甚数,可两人来前他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这只能说明那些人对他们毫无威胁,这代表着他的生命在他们面前毫无保障。 紫檀木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很简单,我们劫财。”至于劫不劫命,暂时不告诉你。 第九十四章 城主站住,我们劫财! 煞七一双鹰目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他定了定神,没有之前那么慌乱,强自镇定道:“你们可知道我是朝廷命官?洗劫朝廷官员,罪名不小。” 还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不容易啊,紫檀木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丢了个眼神给煞七。 煞七很直接,他是杀手,对付这种人他最有办法。见这城主并不老实,他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掐住他脖子的手稍微一用力,城主的嘴巴被迫打开来,煞七经过特殊处理的手直接伸进他喉咙里,两指指尖夹了个墨绿的药丸。 “饿、饿”城主是想吐吐不出来,极其难受的干呕过后。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干涩的声音低低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煞七一张脸上满是煞气,他冷冷的道:“不是什么东西,只要你合作,毒不死你。” 这种人不给他点苦头吃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习惯了高高在上,总以为所有人都该听他的。遇上他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算他倒霉。 城主不断的想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煞七和紫檀木也不阻止,冷眼看着他不停的折腾自己,这幅模样,不比马戏团的小丑高雅。 直到他确认真的弄不出来后,他徒然的靠在床头,一脸死灰色的道:“你们,真的可以保证不杀我吗?” 紫檀木不答,他根本没有资格跟她谈条件。“金库钥匙在哪里?” “在书房暗格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这次答得倒是挺快。 煞七扯着城主起身,紫檀木在前面往书房走去。到了书房后煞七的手箍的紧了紧,道:“你去,把钥匙拿出来。” 城主慢慢的上前,摸索着书架,摸到一个地方时他顿了顿,小心的扬了扬脖子道:“就在这里,把这个花瓶移开就可以了。” 煞七看了紫檀木一点,紫檀木上前站在城主身边。 她看了城主一眼,那一眼,看的城主心中一颤,那是一种恍若被识破的感觉。 动手移动花瓶之前,紫檀木突然对煞七道:“这个花瓶真美。” 然后转过头把手放在花瓶上专心的看着这个花瓶。双手上下摸索了一圈后,她也不迟疑,双手一起就将花瓶往一旁扔去。 也就在花瓶被拿起的一瞬间,“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来。箭尖在黑暗里闪着幽绿的光,直刺紫檀木眉心。箭上有剧毒,毋庸置疑! 紫檀木离花瓶的距离近之又近,箭矢破空不过一瞬,就算她是神速也该避之不及。这城主,算的精准之极。 幽绿的箭尖,直刺眉心,穿脑而过,一双瞪大了的眼睛致死仍是不可置信! 煞七从后面扣着城主脖子的手放开,他的眼前,一具温度尚且还正常的尸体直直倒下去。 紫檀木移开脚步错过倒在她面前的尸体,对煞七赞赏一点头。 她刚才对他说这花瓶真美,煞七瞬间便明白了:越美的东西越危险。所以他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紫檀木手捧花瓶的一瞬间其实她脚下就错开了一步,而这一步是致命的关键。 她是斜着身子捧起花瓶的,她前脚脚步刚错开,后脚煞七就将城主的脚往那边踢了一步,所以当花瓶彻底脱离书架暗箭袭来之时正对箭心的其实是城主的额头。 真是自作自受。 紫檀木打开花瓶后出现的暗格,果然见一把金色的钥匙安静的躺在里面。伸手拿过钥匙,看着地上的尸体道:“煞七,交给你处理了。” “你要什么样的效果?”他面无表情的问。 紫檀木看着他额心的箭矢微皱了皱眉头道:“这样子,弄不成自杀了。那就顺便你吧,怎么死的都无所谓了。” “能”煞七道。 紫檀木诧异的一挑眉,见煞七拔下他额心的毒箭,那双经过特殊处理的手在他额心的那个洞上一抹。手拿开之时,那个伤口竟然凭空消失了! 紫檀木当下蹲下身来伸出手往他原先的伤口处摸去,但她手下光滑平整,竟然没有一点添上去的感觉。心下震惊,但她什么也没问。煞七是最为出色的杀手,他会这些,似乎也可以理解。而且这是别人的看家本领,纵使好奇,她也不去窥视。 煞七倒是很满意她的尊重,当下扛起尸体往卧室走去。 煞七将床帐扯下来在房梁上打了个结,紫檀木正想去把那城主弄上去,手还没碰到城主便被煞七拦下,他指了指她没经过处理的手,然后自己把人弄成了上吊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两人并不耽搁,马上朝事前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卧房里的女人睡的死死的,完全不知道这一觉睡去的可能是她整个的人生。一梦醒,她可能一无所有。 两人在城主府外三十里处和冷孤云与葛兮焱汇合,在冷孤云的带领下前去城主的小金库。约定的地点离目地地并不远,他们很快便赶到了。 那是一个小山谷,地方还算隐蔽,一般人不会想到这里藏了金库之类的东西。他们穿过很长一段的林路,快走到崖壁的时候冷孤云示意他们停下来。 “前方崖壁上有一个洞,就是那从爬藤最多的地方。”冷孤云指着一个地方道。 黑夜里,几人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叶子在那团最多。紫檀木声音清冷,问道:“里面有多少人你可知道?” “大概二十几个,他是调遣的精锐部队来守的他的金库。”冷孤云显然是很有一番能耐的,不然也不会担任守城一职,更不会连城主这么私密的东西都知道。 二十几个,紫檀木看了煞七一眼,煞七毫无压力的点头,借着黑夜的遮掩往那处潜去。 冷孤云皱眉道:“那可是精锐部队里提出来的,他一个人恐怕不是很妥当吧?” 紫檀木却气定神闲的靠着树干道:“不过二十几人而已。” 煞七的能力,她毫不怀疑,尤其实在杀人这方面。他若说第二,谁敢挣第一! 冷孤云见她那么自信,话到嘴边咽了咽,还是没再出声。 一直被冷孤云夹在腋下带来的葛兮焱喘够了气后乌鸦聒噪的本领又开始了:“我说兄弟,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吗?他是叫七煞吧,又不是第一杀手煞七。” 他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在说出来后各人表情不同,冷孤云是若有所思,紫檀木是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恍若什么都没听到。葛兮焱看着两人截然相反的表情后撑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他只是神经比较大条而已,不是笨蛋。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言语,秋风飒飒,满林子将要离枝的落叶都纷飞了起来。 枝叶晃动中,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去了的煞七回来了,带着一身血的味道。 “解决了。”紫檀木用的不是问句,而是称述句。 “解决了。”煞七重复到,声音比之前更为冷硬。 “解决了?”冷孤云楞了,明显的难以置信。他刚才可是一点声响都没听见,那可是精锐部队出来的人! “都说了解决了。”葛兮焱拍了拍冷孤云的肩膀,扯着他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扒开那重重藤蔓,一个洞穴便出现在几人面前。山洞大概有二十几米长,一人半高,尽头看起来是一面石壁。洞道是笔直的,一眼就能看出人工打造的痕迹。 二十几米的洞道,歪歪斜斜的倒着二十几具尸体,伤口一致,无一生还。这些人都手握长枪,一身军装。 “一剑封喉。”冷孤云满眼震惊的看着每一具尸体脖子上干净的刀痕,再看煞七的眼光那和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以前是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他恍若和空气连为一体,如今是无法不重视这个人的存在。 相比起冷孤云,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特殊表情,就连葛兮焱这个贵公子也只是捂着肚子一副要吐吐不出吃了狗屎的表情,但惊讶什么的倒是一点没出现在他脸上。 紫檀木蓝色的衣袍从这些尸体旁划过,直奔尽头的那面石壁。走近了之后她细细的在石壁周围检查着什么,半响,视线停在角落里一个稍微凸起的小石头上。 拿开那块多余但不起眼的小石头后,一个插钥匙的孔出现在石头下。紫檀木掏出钥匙插进去,几转之后便听到石壁微微的轰鸣声。整面石壁开始晃动,唰唰的石灰从石壁上晃落,整扇石壁开始慢慢的往上升起。 几人看着石壁一点点的升高,等石壁打开之后里面的景象映入几人眼前: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在墙壁上,上百个贴了封条的箱子有顺序的摆在地上,架子上,放满了金银珠宝,那璀璨的光华照亮了整间金库。 “哇——”葛兮焱张大了嘴巴复排道:“这贪官真他妈该杀,这么多钱财该是鱼肉了多少乡里才能搜刮来啊。” “不止是搜刮乡民。”冷孤云冷声接到,他几步到贴了封条的箱子前,手快的撕了封条把箱子盖揭开。 第九十五章 谋事在人 顿时,金光破箱而出,一排排码的整齐的金元宝在箱子里闪着刺眼的光芒。紧接着,葛兮焱也帮起忙来,两人连开了好几个箱子全是璀璨的金子! 冷孤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果然,这个狗官克扣军饷。先前我还只是怀疑,没想到他真这么贪得无厌。” 紫檀木没去动这些珍宝,对冷孤云道:“明天之前,你将这些东西带出去交给兮焱。我们可以用它们来买米买布,这样,再加上葛家的财力。定能在朝廷赈灾粮到来之前保证灾民的生活。” “是。”冷孤云马上应到。 紫檀木大致的估计了一下里面的钱财,转身便往外走去。出了山洞后紫檀木、葛兮焱、煞七三人一道,冷孤云一道,两方往不同的方向去。紫檀木他们是回住所,而冷孤云是去处理金库的问题。 一路上,是煞七提着葛兮焱从城主府一路赶回冷孤云的住所。直到能看到那片松林了,几人才停止了飞,落在松林小道上。 紫檀木边走边道:“你刚才给褚凌城主吃的那个东西其实不是什么毒药吧?” “的确。”煞七也不否定,干脆的道:“这种贪官最是惜命,不管是不是真的,性命攸关之时他也会当成真的来对待。” 紫檀木点点头,确实如此,人性如此。有时候对付一个人,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只要捏住他的死穴。有时候对付一个人很难,他让你找不到任何瑕疵。 月光照映下松木的阴影投在小道上,三人脚步不快,如同在光影中穿梭着。 小道并不长,能看到院子时,一个声音就传了出来,满是喜悦与关切:“煞七,你回来了。” 郝连流風快步走过来一双柔荑拉着煞七的大掌,对几人点了点头后牵着他往屋里去,女子的温声细语声音越来越远:“你看看你,是不是又杀人了,好重的血腥味。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洗洗??????” 葛兮焱活动着被煞七夹疼的胳膊羡慕道:“这小俩口感情真好啊,啥时候我的青芙才能正眼看我一眼呢?” 紫檀木收回追逐着两人去的目光,转眼时刚好看见院子中间那一抹扯眼的红,红衣似血,皮肤在月光下能泛出白色光晕,明亮的过分的丹凤眼,怀抱里,有一团茸茸白毛。她究竟是怎么无视掉这个发光体的呢?微有些疑惑的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悟沧绝澜见她总算意识到他的存在了,衣摆翩跹,向她而去。他声含笑意:“阿木,我说过等你回来的。” 紫檀木还没说什么,葛兮焱立马不满了:“我说悟澜,你也汰不公平了吧?为嘛我们两人一起站在这里,你就等他不等我呢?” 悟沧绝澜笑着把自己怀里的小东西递到他面前道:“我不等你,可它等你。” 他怀里的东西——雪灵狐,一看到葛兮焱,那本来异常顺滑漂亮的白毛立马根根直立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凶狠的瞪着他龇牙咧嘴,似乎要食其肉吸其血。 葛兮焱缩了缩脖子,双眼看着对他不甚友好的小家伙脚下慢慢后退,退到一定距离后,霎时间拔足狂奔。撕裂的风里传来他的狂喊:“兄弟,我先撤了,你们慢慢交流感情吧。” 他前脚刚去,“嗖嗖”的,一团耀眼的白从悟沧绝澜怀里向他冲去,紧咬不放。 片刻的骚动过后,寂静无声。 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样的静,总感觉有些奇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感觉不太对,她只好道:“你,是准备——?” “送你回房。”他笑眯眯的道。 “我不需要。”紫檀木下意识的道。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反映似乎有些过了,于是往前慢走道:“你是有什么事吧?” “阿木真聪明。”悟沧绝澜在她旁边漫步,“你们大将军已经赶到第四座城峰咸城了,而苍军,在这么多天的试探后也该开始正式的攻城了。阿木,你准备好了吗?” 紫檀木脚下有些沉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放手一搏,且看结果吧。” 两人一直并排走着,此时月光的倾斜度正好可以把两个影子融合成一个,沉思的紫檀木没注意到这些,悟沧绝澜看着她的沉思也没对这些表示关注。 紫檀木在房前顿住脚步,轻声道:“我到了。” “热水在房间里,你好好梳洗一下。”他笑容满满的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紫檀木看着他悠然踱步离开的背影,红衣飘飘,墨发飞扬,一时间有些失神。 房间里的确有热水,她探手摸了摸,温度正好。蓝袍退下,消瘦的身子暴露在空气里。她漠然的看着皮肤上那些细碎的痕迹,这些浅淡的红痕,都是当年训练时留下的伤疤。师傅本来可以用药把它们消除的,可是她执意留下。 而在她视线看不到的背部,除了那细细的粉痕,还有一朵如同盛开在皮肤里的花,冰蓝色的花瓣像是隐在朦胧的雾气里,一半清楚,一半模糊。若是她能后视,定然能认出来,那是离国皇族的标志——雾纶花。 这具身体十六岁,可是因为常年的超额的训练让她太瘦了,瘦是廋,可皮肤紧致弹性极好。而胸前,她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应该啊,师傅说过在她十八岁之前那些药物是可以压制她女儿身的特征的。可是如今胸前那一小点,真的只是一小点,还不及一颗青枣大,这是如何出现的呢? 这说明什么?她有些头疼了,在这个时候若是身份暴露,让有心人知道了绝对是个致命的弱点。可是,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发育啊。师傅,这个时候他偏偏又不知道跑哪儿去煽风点火玩的不亦乐乎了。 整个身体浸泡在热水里,任水漫过她头顶。很疲惫,很累,可是无法放弃。 沉长沉长的憋气过后,“哗”的一声水花四溅,她破水而出,抹了一把脸,看着盘旋在浴桶旁边的小鸟。 小鸟叽叽喳喳,紫檀木毫不意外的听着它传来的消息,比悟沧绝澜的多了一点预计:苍军大概在明天攻城,大将军恐怕不敌。 大将军恐怕不敌,这是什么概念?离国之内再也找不出比大将军更有经验更胜战场的人了,若是他都不及,离国,何救之有? 许是心中担忧,这一整个夜晚她都没能睡好觉,一会儿看见她前生的母亲,一会儿出现今生娘亲的脸,一会儿又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最后居然还见着悟沧绝澜站在她面前对她笑语欢颜。 还不到卯时,她便从床上起来了。一如既往的练功,等到鸡鸣第一声时才从入定状态退出来。缓缓吐了口浊气,往客堂走去。 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不会下厨的,在看到郝连流風和蓝将饭菜端上来之后紫檀木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她从没见过那个男人下过厨。虽然,她也一样不会做饭。而在无回崖和师傅两个人时,吃食虽然是师傅弄的,但她绝对不承认他那是在做饭!谁会认为一整只某种动物丢火里连心肝脾肾都不挖出来肉冒烟了就叫做好了? 可是在这方面她一向是个要求不怎么高的人,只要有吃的,谁做的,都可以无所谓,否者也不会面不改色的吃她师傅弄出来的东西了。所以,这顿饭,她吃的安定,也不提自己的意见。 饭后,郝连流風收拾碗筷,剩下几人坐在桌旁并不动。紫檀木问道:“孤云,城内的士兵可是听从你的指令?” 冷孤云点头道:“是,褚凌城的士兵平时都听从我的调遣。只是昨天事情发生后,恐怕将领都知道我违反了军规,要他们都听话不太可能。幽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紫檀木淡淡道:“孤云,今天有四件事要你去做。第一,一会儿你马上赶去城主府,带上你的亲信,城主已死,你必须夺得褚凌城的权。第二,将城主的残余势力铲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不能让逸王爷的触手伸到这里。第三,夺权之后你召集所有米商布商到城主府议事,不管是他们愿不愿意也得来。第四,你贴出告示召集新兵,越多越好。事成之后,你发信号。” 冷孤云认真的听着,一一记下后他接过紫檀木递来的一个小卷筒起身拱手一礼:“孤云遵命。”说罢,往门外走去。 一直恍若置身事外的悟沧绝澜在他要走出大门时补充道:“让人把那些大掌柜的身世查一下,要详细的,适时送到阿木手里。” “是”冷孤云恭敬的弯腰作答,继续往外赶去。 悟沧绝澜说完回头给了紫檀木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不完善的,他来补充。 紫檀木收回眼神,也没怪他多管闲事,也没说谢。 葛兮焱吃饱喝足后来劲了,见冷孤云的事情落下了马上殷勤道:“兄弟,是不是该我了啊?今天一大早孤云就将那褚凌城城主的金库交给我了,咱们是不是该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了啊?” 紫檀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此时喝了口水方道:“兮焱,你的责任重大。你作为你们葛家的小少爷,完全有资格代表你们家族。等孤云召集好所有米布商家后,你就这样——” 紫檀木示意葛兮焱靠近,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响后葛兮焱大力的拍拍自己胸脯道:“兄弟,你放心,这些都是小意思,保证完成任务。” “其他人嘛——”紫檀木说着站起身来,娴然道:“不如跟我去看看闫云进行的怎么样了吧。” 第九十六章 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从冷孤云的住所到西郊的难民区途径很长一段繁华区,然而此时的繁华区已不复繁华,随处可见的难民让这个地段变得有些凄惨,而西郊的难民区比之昨天他们来时竟然多了三分之一的人。一卷草甸,一个破碗,一个可以蜷缩的角落,是这些难民仅有的东西。 几人一路走过来心中都不好受,紫檀木、蓝、悟沧绝澜和煞七还好点,至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郝连流風和葛兮焱就无法像他们这么淡定了。 葛兮焱身上随时都有不少的银子,这个似钱如命的商人之子在看到这样的情景后竟然全然不把金银放在眼里。从东到西的这段路,一旦听到小孩的啼哭声,他便热心的跑过去嘘寒问暖,抱起孩子又哄又安抚,一点不嫌这些孩子身上脏。末了,总会留下些银子至少让小孩能吃饱。 郝连流風听见咳嗽声、看见有生病的人马上便上前为人诊断,望闻问切,细致入微,不止分文不取,还及时的让煞七去药店抓药。而煞七,这个似人命如草芥的杀手,却是她言出必行,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四个人,总会在这两人停下来的时候搭把手,在难民中穿梭,一遍又一遍。 因此这本来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的路,六人一直从清晨走到了晌午。 “总算没有人跟来了。”葛兮焱呼出一口气道。 这一路走来,不停有难民感谢他们,可是他们本身就落魄如斯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于是磕头的,叫女神医、活菩萨的,许配女儿的,想伺候他们的,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人根本连人群都不敢进一路飞奔到这片难民区。 “兮焱,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可是说长大了要嫁给你呢。”紫檀木难得打趣道。 葛兮焱扶头哀叹一声,转而拉悟沧绝澜下马:“我还算好呢,你没见那些难民如同看天人一样看悟澜的眼神。话说,凭什么嘛,这小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对人家笑了笑而已嘛,那些人就一个个失神的。” 郝连流風柔柔接道:“那是人家有魅力,琳木也不错啊,一点架子都没有,大家都愿意亲近他。” 几人说着话,不多时便走到了闫云暂呆的那间破屋子。还没踏进坍塌的门内,便听到了些许吟诗声从屋里传出来。 几人相视了一眼,向前几步才发现这破屋里此时聚集不少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这些人虽然衣衫破旧,但气质明显和外面那些一般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都手捧书卷,一身儒衫,头上还绑有儒巾。 其中一个看见了他们分开人群向他们走来,正是那个文弱少年闫云。闫云快走几步站到他们面前时因为疾走轻微的咳嗽了一下才道:“闫云怠慢了,几位请进。” 洗的发白的衣袖往屋内一探,他领着几人进屋里去。而紫檀木几人的出现很快就吸引了这些贫苦文士的视线,光看穿着气势,就知道他们定然不是一般人。本来气氛融洽的屋子里,一下子清冷了起来。 闫云是主人,自然是他先开口:“各位,这几位便是我跟大家说过的从檀都来的贵人们,想必大家都是见过他们一面的,在褚凌城城门打开之时。” 闫云脑子果然好使,他这话先一说,那些出生寒门却有些自诩清高的文人态度很快就变了。无论如何,别人也算是帮了他们入了城,针锋相对不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所为。 闫云自然感觉到了这种变幻,他站到紫檀木旁边继续道:“这位便是我跟大家提到的幽公子,他愿意给我们这些报国无门的寒门学子提供一个机会,只要我们的诗文利国利民,那么她就会出资大量打印出来,往褚凌城,平裕郡,平郡,甚至檀都,更甚至整个离国派送而去!到时候整个国家的人民都能读到我们词句,我们不再一无是处,我们可以用文字感化别人,激励百姓,我们也可以救国,而且我们绝不比那些战场上拼杀的士兵弱!” 闫云虽然文弱,但他一腔热血,越说越激动,整张病态的脸都激动成了艳红色。而听者,无一都被感化了,他们缺的不就是一个机会吗?他们不比那些达官贵族的子弟弱,他们有真才实学,他们想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谁不想成功?谁不想成名?哪一个文人不希望自己的学识得到认可甚至被广为流传? 而紫檀木,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这群人的激动不可言喻,其中一个看起来近四十岁的中年文人出列对紫檀木拱手道:“幽公子,我们虽然都是文弱儒士,可我们也有热血,也想在这个乱世谋得一席之地。今日受你一恩,他日若有需求,我们一定倾力相帮!” 紫檀木微微点头算是还礼,她诚心道:“我并不需要你们怎么报答我,你们也并不欠我什么。我们只是合作,为了同一个目的,我出财出资你们出力。我相信文字的力量,我相信未泯灭的人性,我也给你们能唤醒这种热情的信任。以后你们想写什么我不干涉,可是在两国交战之时,我希望你们能以时政为中心,激起百姓的爱国热情,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闫云当下一伸手掌,神色坚定的看着他们道:“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同仇敌忾,万众一心!”众人齐齐应声,“啪!啪!啪!”手掌一叠一叠的交握在一起,紧之又紧。 激动过后,众人马上开始商讨起诗词发表的问题,紫檀木既不是诗人又不是商人,不了解这些流程,于是出生于可以说无行不涉及的葛家的葛兮焱便充当了主角,一边抱怨着被拉来充当苦力,一边又认真的和一帮人讨论问题。 郝连流風趁这个时间再次为闫云把了会儿脉,又让煞七去药店买了些药叮嘱了一番。 煞七买药回来,前脚才一踏进门,后脚门外就有‘咻’的一声从天空传来。紫檀木抬头一看,见城主府的上空有烟云散开,马上起身告辞。 冷孤云,成功了。 一行人赶到城主府时,尚未进去,便感觉到一份压抑。门外的士兵排开很远,冷硬的军装,面无表情的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百姓没有一个敢靠近此处。 紫檀木他们尚未走到门口便被士兵拦了下来,一边一排,长枪交叠横挡在她面前。 为首的士兵沉声喝到:“今日城主府中有事,闲杂人等,一律绕道!” 紫檀木止步,她并不说话,负手直立,却也不后退。 士兵见几人气度非凡,又不得寸进尺,于是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动静,只是尽忠职守的提着长枪如同门神般挡在他们面前。 不过须臾,从门内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放下武器,请贵宾进来。” 整齐一致的收兵器、侧转身、退后直立。 冷孤云一身盔甲忖的人英武非凡,他大步走来,伸手引路道:“几位莫要见怪,戒备需要。” “没关系。”紫檀木淡淡道:“米布商人都请到了吗?” “都‘请’到了”,冷孤云在前方道:“有些不老实的,我也弄来了。他们都在前面院子里,我让士兵围城了一个圈,也没给他们准备椅子茶水,在那儿干晾着。” “很好。”紫檀木跟着他快步走,赞道:“给他们压力,才能让他们把手脚放老实点,不该想的就别去想,否者,哼,性命难保。” 这话的意思,冷孤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转过前面的房廊就到了。” 紫檀木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悟沧绝澜一直走在她旁边,正走在她身后的是葛兮焱。她一个突然止步,后面的葛兮焱差点撞到她身上。 葛兮焱险险的止住脚步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道:“我说兄弟,这是干嘛呢?” “兮焱,你先去。”紫檀木解释道:“你是葛家的代表,是商,该和他们在一起。而我们如今是官,官商利益不一致,你不该和我们走在一起。” 葛兮焱不是笨蛋,马上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冷孤云递上一分纸卷给紫檀木后都马上领着他先进去,以褚凌城第一大米布商人的身份。 紫檀木接过纸卷细细的翻阅过,越看越是胸有成竹,看完后将纸卷合上唇边含着淡淡的笑。 几人在房廊上等了一会儿,又商量了些问题,这才往里进。 还未看到庭院,隔得老远便听得有商人喊:“这是干什么啊?凭什么绑我们来城主府啊?我们犯了什么事儿了?” “是啊,城主呢?叫我们来到底是干嘛?派这么多兵看着我们,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那么多做生意的,为什么偏偏就只找我们买米买布的?” 里面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的争闹不休,纷纷表示着不满与抗议。冷孤云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几张椅子其中一张中,吹着热茶,对他们的质问毫不理睬。 第九十七章 承诺,儿戏而已 几人才走进去,便见的这样的局面。冷孤云见他们马上放下手中仿佛爱不释手的茶杯上前。随着他的步伐,商人门也都纷纷转移视线注意到这几个新进来的人。能在褚凌城中混出个样来的商人,几分眼光自然是有的。 几人完全无视商人的眼光,直接在大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神色淡漠的看着他们。 外有一圈佩刀士兵对他们虎视眈眈,内有褚凌高层官员对他们厉色相待,如今又来了几个全然不知身份却一看就知道非同一般的人看好戏一般注视他们。商人们心中压抑了良久后总算有所爆发,圈子里的人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小声的道:“胡老板,你是褚凌城中米商大户,不如你去吧?” 看他们那整齐一致的反映,这个胡老板应该是这群人里的龙头型人物。葛家在褚凌城的市场份额绝对不比那什么胡老板小,可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找葛兮焱,谁想轻易相信一个不了解的人?哪怕他实力强大。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到了这群人前面,应该就是那个叫胡老板的,他面对几人行了一礼还算恭敬的道:“请问,寻我们来所为何事?” 紫檀木不说话,冷孤云于是冷哼道:“所为何事?所为何事你不知道吗?” 胡老板碰了个硬钉子,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看了身后的同伴一眼,硬着头皮道:“将军恕罪,胡某是个老实商人,实在不知道将军摆这个排场意喻为何?” 冷孤云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军人的职责是什么吗?” 紫檀木闻言瞟了他一眼,冷孤云对她恭敬垂了垂头。 “这……”这个看起来毫不相关问道让胡老板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生硬道:“军人,自然是保家卫国的。” 冷孤云赞赏的拍了拍手掌,每一声,都拍的众人心里沉了沉,愈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冷孤云边拍边站起来,他道:“胡老板说的很对,那么,你再说说若是有人意图谋财害命,陷国家于危难之中我又该怎么办?” “这样的人自当严惩不贷,就是血溅邢台也不足为过。”胡老板到像是有几分正气的人,几乎立刻就给了这个回答。 冷孤云更加赞赏的笑了,他走到胡老板面前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每一下都拍的胡老板整个人往下沉了沉,但他硬是挺着没啃声。 拍过之后冷孤云面色突然一变,不笑的脸如同蒙了层冰霜眼光如电的射像商人堆里厉声道:“那么,你们就是血溅当庭也不为过!囤积居奇,哄抬市价,大发国难财,你们见死不救,陷百姓于水火之中,伤及国之根本,就是血溅当庭也毫不为过!” 说罢,他铁臂一挥,那些站的笔直的士兵齐刷刷的拔剑而出,亮堂堂的剑光刺的众商人噤若寒蝉。 商人们脚下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真刀真枪的对准他们,和平时的唇枪舌战简直没有一点可比性。 冷孤云见此退到紫檀木身后,抱剑而立,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吓破胆的商人。胆战心惊的商人们看着他这动作这才明白今天的主角是谁,但性命攸关,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不动了,紫檀木这才动了。手指扣着散着热气的茶杯,她微抬着下颚双眼直直的看着商人道:“商人重利,唯利是图,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你们偏偏不该在这个时候挑衅国家威严,今日,要么降价,把价格放到平时的水平,你们也并不吃亏。要么——” 她嘴角若有若无的一勾,五指一扣,“碰”的一声茶杯碎裂成片从她手中滑落下去,伴着她淡的没有感情的一字:“死!” 重商心中一震,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着那破碎的茶杯一瞬间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生命,这一刻,那么微不足道。 紫檀木接过悟沧绝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待手上水污擦干净了之后她才慢条斯理的将手帕收起来淡淡道:“没时间给你们考虑,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耐心陪你们在这里折腾。现在,给出你们的答案吧。” “我答——”商人中有人立马要给出回复,但话还没完全出口就被胡老板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他当下就缩了脖子,不再言语了。 紫檀木看着这个胡老板也不介意他的阻止,这一步,本在她的预料中。 胡老板严厉的阻止了同伴后回头挺起胸脯道:“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你又有何权利决定我们的生死?” 这个胡老板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哪怕是在这样的关头,震惊过后,他仍能很快的恢复商人的精明。紫檀木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下幽琳木,无官无职。” 这话说出之后,下面明显的松了下来,原来他这么气势汹汹的结果什么也不是啊。胡老板有了底气:“既然公子什么也不是,就请不要多管闲事。” 不意外这样的反映,她敢说就自有应对的办法:“胡老板,恕在下冒昧。请你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不,应该是当着皇天后土,回答我一个问题。” 有了冷孤云的前车之鉴,这一次胡老板警惕多了,他谨慎的问道:“什么问题?” “你相信三尺之上有神明吗?”紫檀木指了指头顶,见他慎重的点了点头,这才看着他平稳的道:“那么,你是忘记你当年的自己了吗?洪湖水灾,你一夕间家破人亡,是一户贫民救了你将你收养长大。你从小就励志要做大老板,要报答那户贫困农家,要让所有像你一样的人能吃饱饭穿暖衣服。那么如今,你做到了吗?” 她似乎笑了笑,接着道:“是,你做到了,你成了褚凌城响当当的富商,你过上了好日子从此再不用忍受饥寒交迫之苦。可是你的誓言呢?外面那么多难民吃不起饭没地方可住,你不止不帮助他们还哄抬物价让他们活活饿死,你何其心狠。这就是你给的承诺,如同一桩儿戏。” 她说的不急不缓,似乎没有任何苛责,可传到胡老板耳朵里却是针扎般难受。商海沉浮数载,他见惯了金银,整日浸泡其中,早已忘了自己当初是个什么模样。可如今,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这一切被她撕裂开来暴露在阳光下、空气中、所有人目光中,让他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而有这样情节的人,何止他一人。谁最初不是想做个好人,让自己好过,如果可以,也造福他人。可后来,他们慢慢的忘了好人是个什么概念,或许,好坏是真的没有分界线的,他们开始只顾及自己的私利,整日争夺,没完没了。可是,挣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自己把良心掏空后,胸口空落落的感觉,没日没夜的折磨着自己。 紫檀木任由他们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她始终相信没有人是一开始就心肠恶毒的,如果没有人恶毒对待他们,他们也不会恶毒对待别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憎之心也必有可悲之痛。而对于难民这件事,他们是可以让一步的,回到最初,对谁都好。 很长很长的一段寂静,是葛兮焱率先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他从商人中走出来,笑着道:“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又不是要倾家当产,把价格调回原价,一切回到正轨,如同以往一样钱财可赚。还有成千上万的难民感激,岂不是很好吗?” 他轻描淡写的道:“好,兄~,额,幽公子,我们葛家第一个答应下调价格。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紫檀木点点头:“难民会感激你的。” 葛兮焱像模像样的双手背到后面大踏步的往外走去,围城一个圈的士兵给他让出一个道。 看着葛兮焱安全离开,众商神色的复杂的交换了下眼神,褚凌城第一商都降价了。 胡老板在葛兮焱离开之后总算完全回神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脱水了般萎靡,他看着紫檀木的眼神无比复杂,最终疲惫万分的落下一句话:“从今日起,胡家商铺的所有东西都不得超过平时售价。” 说完,他甩着袖子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两大商家离开之后其他商家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了,群龙无首,还有刀枪相对,除了妥协,他们别无他法,况且,心中的坚持其实早就不堪一击了。 “我们降价。”剩下的商家齐齐妥协道。有无奈,又何尝没有些心甘情愿。 紫檀木淡淡的笑了,她站起身来往士兵分开的一个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仍旧是那句:“难民会感激你们的。” 直到所有的商家走完,几人才如释重负的坐回椅子内,先前离开的葛兮焱也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紫檀木对他道:“兮焱,你先把你家的米粮熬成粥,再大批量的做馒头。另外尽快去收购粮食布匹,那些难民,再撑下去不知道还会死多少。” “好,我马上去。”葛兮焱屁股还没坐热便马上起身往外走去。 悟沧绝澜看着她神情有些疲惫,唇边带出一抹漫笑轻声道:“阿木,你先好好歇会儿吧。有身体,才能办好事。” “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娇气。”紫檀木说着话,双眼却是微闭着。想着,现在大概申时的样子,还可以去招兵那里看看情况。 见她如此坚持,他明白她的想法,纵然不那么不乐意她奔波,还是静坐在她身边保持沉默。 大概有一刻钟没有人说话,士兵们早无声的退了下去了。紫檀木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道:“孤云,我们去新兵招募处看看。” “是。”冷孤云马上在前面带路。 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后,几人又开始奔赴另一个战场。 第九十八章 有血有肉,才会怕死 新兵招募处紫檀木刻意让冷孤云设在难民区里,这些难民被苍国铁骑踏破家园,妻离子散。对苍国的仇恨绝对是最大的,就算让他们用性命去拼杀,他们也会在所不惜。她要的,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战意。人只要不怕死,就无可畏惧,这样的人是及可怕的,而这样的军队,更是狼虎之师! 新兵招募处很简单,一方红色醒目的长布条上书“招兵”两个大字,一套简单的桌椅上放着一个名册,旁边坐着一个记名人。 招兵的队伍排的很长,据他们目测有几百之众。可冷孤云见此不容乐观的道:“苍国百万大军陈兵边界,这么百来个人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况且这些难民身体素质不见得多好,恐怕还有很多都是为了吃一顿饱饭来混日子的。” 紫檀木也不否认:“的确,现在的人是很少,才三四百人。不过,不急,会有的。” 还不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冷孤云虽然心中着急,但看她面色沉稳似胸有成竹,以这几天的见闻来看,他知道她必然是有办法应对了。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问道:“闫云就在这里,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用,他自会来寻我们的。”紫檀木淡淡道。 几人向招兵处走进,那记名册的人见着了冷孤云后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行礼:“冷将军,您是来巡视的吗?这边请。” 他躬着身为冷孤云引路,哪知冷孤云一侧身让紫檀木先行,紫檀木也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那引路的见此马上转换引路目标。 排的长长的队伍纷纷好奇的看着他们,很快有人小声道:“那不是那天开城门的那几个人吗?当时我就觉得他们非同一般,原来是朝廷派来招新兵的,难怪死活不开城门的将军把城门打开了呢。”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伸长脖子看着前方道:“是幽公子他们,上次女神医还把我娘多年的旧疾治好了呢,他们真是大好人啊。” 青年后面的人拍了下他肩膀接到:“可不是嘛,葛少爷还给我家里留下了不少钱财呢,咦,他今天怎么没来?” 百来人之众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冷孤云面色一沉,悍然一声:“住口!” 将军之威,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紫檀木恍若不知道周围的动静,在桌旁紧邻记名位的椅子上坐下后她略微翻了翻名册,旁边一直躬身站着的记名人马上恭敬的道:“大人,目前为止一共有一百六十人名记录在册,加上这排着队的,今天应该有五六百人之众。” 紫檀木微微点点头,这册子她虽然只是初略的看了看但基本情况她还是知道的,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大部分都是难民。将册子放回原位,她道:“你先坐下,继续记。” “这……”记名人看了眼冷孤云迟疑了下,将军都没做他这个小小记名人敢坐? 冷孤云斜了他一眼:“叫你坐你就坐。” 记名人这才坐下又开始点起新兵来,只是那握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紫檀木才不管被她影响的记名人,她只是让视线在这些前来应招的人里来回穿梭。这些人的脸上,有疲惫,有死灰,有茫然,但那眼底,还带着最后的希望,以及火热的战意。 是啊,若是真的绝望了,还来当兵干嘛,直接等死得了。既然来了,就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紫檀木并没有干坐很久,很快的,闫云便抱着纸卷穿过新兵长队往这边来。 闫云看着这队伍皱了皱眉头,脸上怒意明显,他很是激愤不平的道:“褚凌城中百姓上万,竟然就这么些人来应招,其他的人,竟然都是没有血肉的怕死鬼吗?!” “正是有血肉,才会怕死。”紫檀木反而不甚在意,她看着闫云道:“左右都是一死,要么为国战死,要么沦为亡国奴生不如死。可惜,他们没有这个觉悟。不然,也用不着你了。” 她这话虽然是对闫云说,但周围的应招人都能听到,都不由自主的赞同,反正左右都是死,何不放手一搏拼一拼。 闫云将怀中的纸卷拿出来递给紫檀木道:“实不相瞒,在你说起这件事之前我们这些手无缚鸡的文人就已经写了不少诗词了。只是局势所限不能拿出来给大家看,你来过之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整理了出来,你看看能不能行。” 紫檀木接过他手中的纸卷慢慢看了起来,虽然她格律什么的不怎么懂,但在意境上她的理解力却很强。这些词句,或激愤,或沉痛,或战意激昂,言辞恳切,看得她都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一口气合上纸卷她摊开手道:“笔。” 马上,那正在记名册的笔就恭敬的递到了她手里,而闫云也手快的铺好了纸张。紫檀木略一思索,便在纸上落笔,她笔力苍劲,如同高山狭瀑,气势恢宏,一顺千里。 一行字一气呵成,她淡然落笔,看着面前的这首诗。这是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是她很喜欢的一手战场诗词。 闫云一向视书如命,更是个诗痴,当下迫不及待的探头来看:“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慢慢细品,拍手而赞,竟然眼角含泪:“好啊,好一句‘将军白发征夫泪’!自古多少将军战死沙场,多少征夫泪洒边疆,诚如诗中所言啊!” 紫檀木一字一顿的接到:“一将功成万骨枯。” 闫云不停的点头,他双目崇敬的看着紫檀木,全然不同于之前的感激与淡淡的疏远,他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学士礼道:“闫云愚昧,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只以为公子只是个有钱有权的朝廷中人,却不想公子才华斐然,闫云自愧不如。这首诗一定要作为文刊的开篇,广为流传。” “这首诗,其实是一个高人所著,我也只是恰好知道而已。这文采斐然,实在担当不起。”不是她写的,她便不往自己身上揽。 闫云当她是谦虚,也不再纠结于此。只是恭敬道:“幽公子,您看这些诗稿文章能行吗?” 不是你,是您。紫檀木无赖的摇摇头道:“行,怎么不行,大行!” 闫云当下高兴的接过诗章宝贝的抱着,对紫檀木行了一礼道:“那闫云马上去找葛公子,以最短的时间印刷出来。” 紫檀木刚一点头,他便迫不及待的跑去找葛兮焱了。 悟沧绝澜丹凤眼里溢满笑意,他笑看着她道:“阿木的诗词当真了不起,看来阿木是文能治国安邦,武能平定天下。当世男儿,只怕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他这话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旁人只以为是夸她难有敌手,却不知道那个‘当世男儿无几人能及’赞的是她女子之身却更胜男子。 被人提及身份,她就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并不那么漂亮。紫檀木只好淡淡的道:“过奖了,难以担当。” 两人的微妙的话语并没能影响到周围人的激情,紫檀木的这首诗,很快以招兵处为中心圈圈传了出去,人群激动了起来。 百人的神情都趋于激烈,似乎马上就想冲上战场去与敌人拼杀个上百回合。然而,基于冷孤云这个将军的威严,却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一个个憋红了一张脸。 紫檀木清淡的双眼扫过一张张面孔,眼神过处,热火收敛,应召的人都端端正正站好。这个眼光明明不凛冽,可不为何,被看一眼他们就自动规规矩矩。 见躁动平息,她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想报仇雪恨,可是我也要摆在这里,不是在记名册上有名字的就能成为这次的应召的士兵,通不过我的考研,你们同样没有机会。” “什么?以往招兵不是没有考验的吗?”一个应证者疑惑道。 “是啊,不只是没有考验,差兵时还强行征壮丁呢,那个时候不管老的少的一并服役,为什么我们自愿入伍还要经受考验?” “是啊,为什么啊?” 众人疑惑重重,明显有些不满。紫檀木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完毕以后,才慢慢的道:“因为我召的并非一般的兵。”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着她,什么叫并非一般的兵?连冷孤云也颇为奇怪。 紫檀木站起身来脚步在这些应召者之间穿梭,她淡漠道:“我要的是一支虎狼之师,可以为我冲锋陷阵无往不利直捣黄龙,这样的军队不是谁想进就有那个资格的。不管是意志力还是身体强度都必须答到我要的标准,否者,一律不要。 而我,可以保证给这支军队里的每一个人的家庭做最好的安顿让你们无后顾之忧,倘若有一天能班师回朝,这支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而战死的,将记录在特定的名册内让离国所有的百姓记住你们。” 第九十九章 内讧 这个诱惑,无可谓不大。没有后顾之忧,无论生死都能被记载,这是个光宗耀祖的机会,谁人不想? 心动了,听到的所有人都心动了,就算可以不要报酬的为国捐躯,但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待遇谁不想争取?而对应的,有那么高的标准也不奇怪了。 “好,只要家里能平安无事,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无憾了。” “记录在册,流传乡里,甚至可能流传千古。我们这样的难民,竟然有这样的机会。” “光宗耀祖,多大的荣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紫檀木很早就看过这句话,虽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利字解决,但人们都喜欢这个东西,这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她利用了人性。而且,成功了。 “你就不担心他们只为追名逐利,在将来若是有人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便会背叛你吗?”悟沧绝澜的声音在这一片激动声中带着浅浅笑意飘进她耳里。 紫檀木镇定自若的道:“不会,你别忘了,在我说这句话之前,他们没得到任何承诺,但他们仍然来了,这说明他们的本心是好的。而且,我给他们利益的同时,也在让闫云给他们精神食粮,这样双管齐下,他们很难完全利益化。” 他低声笑骂道:“阿木,你真奸诈。” 紫檀木当是夸奖坦然接受了,悟沧绝澜含笑的摇摇头。 冷孤云心里的激动一点也不比那些应征者少,这一次,他是真的跟对了人。这个少年,看似清淡疏离,实则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冷静下来过后,他道:“幽公子就不担心标准如果太高没有多少人能行怎么办?” “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我要的是精锐部队,他们要有以一抵十的本事,数量上的要求并不高。”紫檀木边走边道:“况且闫云已经去印诗章去了,我相信,随着这些诗文的广为流传,前来应召的人会越来越多。” 听她说完,冷孤云马上道:“那么那些被刷下去的应征者我们也不能浪费了,纵然进不了精锐部队,让他们当一般的士兵也是不错的。” 紫檀木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笑意赞道:“孤云真不愧是将帅之才。” 冷孤云一拘礼正色道:“不及幽公子千分之一。” 紫檀木摇摇头不再多言,只是道:“孤云,你留在这里安排新兵事宜吧,我们几人去看看兮焱那里准备好没有。” 冷孤云躬送道:“是,幽公子若有什么吩咐,随后派人来通知孤云即可。” 紫檀木点点头,当先向外走去。一路走过,那些尚排着队的应征者们纷纷低头恭送。 葛兮焱家的店铺很大,尽管只是个米店也占了好几个铺面,不愧为首富。几人到葛兮焱家的店铺时,闫云已经离开了。 葛兮焱引他们到内堂,待家仆捧上茶水后,他毫无形象的揉揉胳膊拍拍腿道:“累死我了,这一天忙的我脚不沾地的,前几十年也没这么累过。” 悟沧绝澜长眉一挑,笑容邪邪:“只怕某人也没有几十岁吧?十几年而已。坐享其成了这么久,是该为社会做做贡献了。” 葛兮焱瘪瘪嘴,“坐着说话不腰疼。” 紫檀木及时中断了两人的对话,她喝了口上好的茶道:“兮焱,我知道你很辛苦,不过你帮了这么多人,再累也是值得的。那么,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葛兮焱丢了个眼神给悟沧绝澜:看吧,人家多会说话。换来悟沧绝澜的摇头轻笑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从城主府出来后我便吩咐下人将粥粮准备好,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去另外的商家。值得高兴的是那些商家都把价格调回了平时水平,而且不只如此,甚至有几户商家卖价还在平时之下,其中的胡老板更是将价格压在了进价偏上一点上。还有就是,米布的降价也引起了其他行业的降价,有些良知的人都纷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帮助灾民。” 郝连流風欣慰的柔声道:“这可真好,没想到关键时候也不缺慷概解囊人。” “这个世界坏人不少,但好人也是一个庞大的规模。”紫檀木说完又提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了,按照正常速度的话,以我们离开的檀都的那个时间来看,过两天就该到吧?” “是啊,怎么了?”葛兮焱不明所以。 紫檀木看着他道:“那么过两天将会有一对人马前来褚凌城,兮焱,他们身上带了足够的银两足以支付这次的购粮,到时候你安排下。” “足够的银两?”葛兮焱皱着眉头有发怒的征兆:“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葛兮焱连这点钱都花不起吗?还是说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那些冷冰冰的黄白之物?” 面对葛兮焱突然的愤起,紫檀木扶着额头淡淡解释道:“兮焱,你镇定一点,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头猛的转向一边,不看她怒气冲冲的道。 紫檀木刚想开口,却不料一个邪魅带笑的声音插进来:“傻小子,阿木是在为你考虑。你是不介意你用了多大代价帮助她,帮助难民,可是你家老爷子介意,你的家族介意。商人重利,无利可图的生意谁会做?葛家能成为五国第一商更是其中的翘楚。在这样的家族,只怕亲情再浓,在利益面前也要低头。” 悟沧绝澜给了紫檀木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听着他的话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葛兮焱继续道:“兮焱,你的态度不能决定你一整个家族的态度。所以购粮的这笔钱不能由你出,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大批量的印刷诗文长久以往也不是你能承担的。不过诗文可以合作,你们不会吃亏,即使战争其间前期免费,在名气出去之后也能捞来回来。城主的那批金银交给你是要你购买军粮武器,不能用于赈灾。所以,接受阿木派人送来的银两是最好的办法。” 他知道的这么清楚,紫檀木微微皱眉,为什么她能想到的他说的一字不漏?难道,她那么容易被人看穿吗? 葛兮焱听完之后也沉默了,他不能代表他一整个家族,所有很多事情他不得不低头。他没管那么多,可他的朋友们都为他考虑好了。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当下他走到两人身前,一左一右握住两人的一只手,镇重道:“兄弟,就算我葛兮焱拼了这条命,也挺你到底!” 紫檀木和悟沧绝澜相视一眼,然后动作一致的反抓住握住自己的手,轻轻往自个儿面前一扯,然后两人同时起身。 只听‘哎呦’一声嚎叫,栽倒在桌椅上的葛兮焱捂着肚子控诉道:“太过分了,你们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趁人家深情毕露之时痛下杀手。太没人性了。” 紫檀木对着房中众人轻飘飘的道:“时辰差不多了,各位,我们去施粥吧。” 然后,再不管满脸憋屈的某人踏脚就往外走。此时,黄昏已至。 “喂,等等我啊。”葛兮焱捂着被撞的肚子跟上去,抹了一把心酸泪道:“兄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呜,悟澜,我错了。等等我嘛。” 前方纵人步履潇洒,他的哀嚎,显然是被红果果的忽略掉了。 施粥的地方分为很多个,在难民最为的地方设点。葛兮焱的人负责施粥,冷孤云派去的人维持秩序。紫檀木他们其实只是巡视,毕竟他们并没有那么多人。 由施粥的人前行,紫檀木吩咐他们一路上一定要告诉路旁的难民这是施粥,并让他们转告更多的人。 所以紫檀木他们后行到街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很多衣衫褴褛的人往同一个地方蜂拥而去,其景象之壮观,不压于参观什么稀释珍宝。 葛兮焱拍拍胸脯庆幸道:“兄弟,我说你怎么不跟施粥的人一起走呢,真是太明智了。这么多人拥堵着,纵然不被挤成肉饼浑身也不会好受啊。兄弟,你是不是会算命啊?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呢?” 紫檀木跟着人群在后走着,直接无视这么弱智的问题。不怕打击他的蓝冷冷道:“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都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可惜,你偏不行。” “什么嘛。”葛兮焱小声嘟囔,竟然鄙视他的智商。众人忍俊不禁。 到达第一个施粥点时,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只剩下一条有士兵把持的通道。不过,围起来的不是等着施粥的难民,而是褚凌城围观的群众。难民,在士兵的招呼下,排成了一长串等着一个个的领粥,领馒头,领米粮。 群众的眼睛都放在施粥的那个凉棚里,紫檀木他们几个闲人到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注意。他们选了个为今算是最空的地方,紧挨组成通道的士兵那里站下,和周围的人一起关注凉棚那里。 “喂,你们说真能给施粥吗?无偿的?”紫檀木旁边一个汉子头也不低的对旁边的人说,而他旁边的人正好是紫檀木。 “能。”她淡而肯定的道。 第一百章 究竟谁才是傻子 “你怎么知道啊?谁那么傻不计代价的把自己的米粮送给这些素不相识的难民啊?我看是框人的吧。”大汉仍旧关注这凉棚处,那里还在整理,并没有开始施粥。 傻?她傻吗?他们这些人都傻吗?到底是谁傻?紫檀木摇了摇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大汉看来是在自言自语,没得到回答他也不在乎,探长了脖子看里面的状况。 当排头的第一个人领到粥粮后,所有人都震惊了起来。难民们是激动,手中的破碗都快被他们搬成两半了,“有救了,有救了。”如此激动的声音从长长的队伍里传出来,喜极而泣。 外面褚凌城来看热闹的百姓此刻全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真的有人出资给这些难民食粮,真的有人能雪中送炭不记利益救死扶伤。 紫檀木身边的大汉险些跳了起来,他转过头来大张着嘴巴震惊道:“竟然真的领到粮食了。竟然真的有这种傻子,哦,不,或许不是傻子……你、你说呢?朋友。” “是的,不是傻子。”紫檀木接到。谁会说自己是傻子,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可是,是谁这么大公无私呢?朝廷的灾银尚且遥遥无期,甚至,谁知道有没有灾银呢?战事这么吃紧,军饷都危险,这些百姓,那些人哪里顾及的上。”这大汉显然还是有些见识的,此刻他愁眉苦脸的思索着。 他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她。她安慰道:“放心吧,这些难民会度过这次难关的。离国,也会度过这次难关的。” 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就说出这些话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高松。” “幽琳木。”紫檀木皱了皱眉头,人群的议论声太大,若不是她功力非凡只怕会照成耳鸣了。而这句话,那汉子应该也没听清楚。 “是谁在施粥?”这个问题无疑是众人最为关心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施粥人是谁,无论是难民还是褚凌城中的百姓。 当意见达成一致后,齐声的高呼便出现了:“谁是施粥者?告诉我们谁是施粥者。” “对啊,施粥人究竟是谁啊?” 一声盖过一声,一浪翻过一浪。 紫檀木他们面前的士兵被声音震的都偏了偏耳朵受不了。凉棚里正施粥的人在民众的压力下也扛不住。领头的施粥人刚想开口说话,眼睛一瞥,便看见了空道旁边那几个夺目的人。当下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溜烟的往几人跑来,边跑便高兴的喊道:“施粥人在这里,他们就是施粥人。” 能不高兴吗?处于这样的分贝浪潮中谁不想解脱。 紫檀木几人在被施粥领头人瞄那一眼时便有种不详的预感,此时见他大张旗鼓的向几人跑来,葛兮焱更是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天哪,他不想被人潮淹没。可是想退,前后左右都是人,哪里来得急? 众人闻声整齐一致的看向通道边的几人,敬佩有之,感激有之,其他的神情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一个包围圈就此形成,中心,紫檀木几人。 紫檀木见此情形反映岂止一般的快,马上跟几人打了个眼色直接拔地而起踩过好几人肩膀落在空地上。悟沧绝澜带着葛兮焱,煞七带着郝连流風,蓝单枪匹马,几人纷纷飞升而起,落在紫檀木旁边。 “那不是幽公子吗?是他们,是他们又救了那些难民。”人群中有人高呼了起来。 马上有认识他们的人确认了他们,纷纷拔腿就要追来。而里面的难民知道谁是救助他们的人后,纷纷感激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的甚至跪在了地上对他们遥遥而拜。 几人本来是要跑的,是的,跑。他们一个个自诩非同一般人,可在这群众攻势下还是产生了逃命的冲动。可在看到那些眼含泪水,甚至伏地不起的难民后,他们顿住了。跑的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们还要在褚凌城中呆几天,难道不出门了吗? 与其无用逃避,不如强悍面对。 当下几人不退反进,一步步往凉棚走去。而他们前面的人群,也随着他们的步伐散开一条道路。 紫檀木止步在跪地的难民前,轻手扶起他。这是个八旬老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老人顺着她的力道颤抖的站起身来,一张皱纹密布的脸上能看见眼角微微的湿润。 他看着紫檀木以及她身后的几人泪眼婆裟:“老朽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各位,这一跪,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公子小姐们心肠这么好,老天爷看得见的,他会保佑你们都平安富贵,一生无忧啊!” 老人的祝福,发自肺腑。紫檀木扶着他站好轻声道:“老人家只管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就一定不会让难民饿死街头的。” 她顿了顿,故意大声道:“我们是同胞,天涯海角都该互相帮助。今日我赠你们一粥,谁知道他日我落魄之时会不会得你们相救一命呢?” 紫檀木想不到,她今日的一句激励之语,他日竟成箴言。 她这话带着内力,听在耳边不大声,可却能传出去很远,并能让远处的人都听清楚。褚凌城的百姓们闻言都沉默了,祸福难料,谁能保证自己不像他们一样落难呢。 老人旁边的难民们纷纷道:“几位心善,好人会有好报的。” 这一说,长长的难民队伍,无论是已经领到米粮的还是正在等待中的纷纷诚心实意的道:“公子小姐,愿上天保佑你们幸福安康。” “愿上天保佑你们幸福安康。” “愿上天保佑你们幸福安康。” 上百人齐心的祝福响彻这片天空,紫檀木忽觉这多日来的疲惫在瞬间都烟消云散,这一瞬间,心中暖暖。她回头看了身后的伙伴一眼,几人的眼里,是同样的满足。这样就够了,他们心甘情愿。 悟沧绝澜看着眼前这双透彻的眼,耳边响起的是齐心的祝愿,幸福安康,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不是什么霸主天下,只是幸福安康却灌满了他整个心脏,真好。 煞七和郝连流風深情对视,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温暖的笑意,那无形的幸福。 葛兮焱傻兮兮的笑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高台上放声歌唱的女子,那是他的幸福,会得到吧?会吧?纵使不会,思恋也是一种幸福。 蓝的双眼却看向了南方,那一片不可触及的天空,是她到不了的幸福。 告别了那些饥肠辘辘的百姓,带着满心的满足,几人没在去其他地方奔波,纷纷回到了冷孤云的家。 他们踏入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四起,冷孤云早已在屋中等候多时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看见门口久等的人,冷孤云关心道。 “难民们太热情了。”葛兮焱跑进饭厅内咕噜噜的喝了好大一口水一抹嘴巴道:“我葛兮焱这辈子,也无憾了。” 城内发生了那么大了动静,冷孤云如今作为褚凌城的实际掌权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补充道:“我刚收到部下传来的消息,说褚凌城中本来袖手旁观的百姓不知道怎么了,有些家境相对较好的都愿意出手帮助一下那些难民了。家境不好的,腾出一个干净的角落也愿意让难民呆了。众位可真是褚凌城的大贵人啊。” 几人笑而不语,这一天折腾也都饿了,纷纷坐下就拿起筷子食指大动了起来。 饭后各自回了房间,这几天的事情较多,众人也没有闲聊的功夫,休息要紧。 紫檀木前脚刚踏进屋,正要关门,就见正合拢的门缝里挤进来一只手,伴着一声呼叫:“兄弟,你等等,你明知道我在后面还关。” 她的确知道他在后面,可他不出来,她就只好当他不存在了。紫檀木将他放进来后再把门关上走到桌边坐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葛兮焱不请自坐,再自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后道:“那么,说吧,兄弟,你的银两是怎么来的?难民如此之多,褚凌城中的米布根本不够,这笔钱财不可谓不巨大。你一身清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紫檀木看着葛兮焱偏了偏头道:“兮焱,你真的很聪明。” 他总是一副迷糊样,很小白,可那颗心却清明无比,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却什么都不计较,宁愿傻。 葛兮焱当下高傲的一扬脖子装模做样的道:“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紫檀木淡淡的笑了,她轻声道:“我三岁上无回山跟师傅习武,十年一剑,十三岁那年下山我就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她抬头看他:“她是个及其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如何隐藏自己,如何谋生,如何赚取钱财。她让离国所有人都记住了她,尽管身处最肮脏的地方,也一样没人将她看低。却没有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掌柜,是离国三分之二的青楼的当家,甚至,是一个以情报为主的江湖暗门的掌门。兮焱,你知道她是谁吗?” 第一百零一章 你便是我的人了 葛兮焱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响肯定的道:“青芙。” “是的,青芙。”紫檀木证实后,又抛出了更大一个新闻:“也是离国大将军之女、离国第一美人——辛逸息。” “什么?!辛逸息。”葛兮焱惊讶道。都说辛家大小姐虽为将门之女却生的文静,从不踏出府门半步,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名声远扬的青芙。 紫檀木不禁回想起三年前她初次下山在远亦城郊外的那个小院子,那天夜晚翻窗来见她的人,和她定下约定的人,其实就是大将军的女儿辛逸息。“兮焱,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而且,两天之后,逸息就会来这里,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会交给你们两人。我,只管战争。” 葛兮焱楞楞的点点头,有些摇晃的打开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葛兮焱走后不久有鸟鸣声传来,紫檀木静听着飞鸟传来的信息:苍军已经开始攻城,大将军应对吃力。 褚凌城距离战争地并不那么远,不似檀都,以飞鸟的速度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她收到的信息应该是最快的,师傅,定然就在战场附近。 苍军太了解离国的将领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用在对付敌人身上可怕,当敌人用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就更可怕了。 次日,一份名为《观箴》的文刊开始在褚凌城中流传。据说,这份文刊是大贵人幽琳木幽公子发行的;据说五国第一商家葛家鼎力支持,免费发放;据说,只要利国利民的文章不问出处都可以向这文刊投稿;据说,无数看过这文刊的人都热血沸腾,女子鼓励丈夫参军,长辈鞭策晚辈上战场,男子更是一身豪情壮志前去应召。 其实,这不是据说,而是事实。 随着战事的僵持,褚凌城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城池的负担也就越来越大。而相应的,招兵处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秋天叶落,无边萧索,紫檀木正坐在小院里和悟沧绝澜下棋,一方小石桌,黑子白子,平分秋色。 “阿木棋艺精湛,这纵观全局的本领,不压于将相王侯。”悟沧绝澜白皙的手指夹着黑色的棋子,黑白的结合,漂亮无比。 紫檀木回敬道:“有人看起来整天笑眯眯的,实则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实在非一般人能敌。” 悟沧绝澜只当是夸了,他笑容灿烂的道:“阿木冤枉我了,我可是很温柔对你的。” 他说的是棋局上,紫檀木自然不会想歪了。当下道:“是吗?攻城掠池毫不手软,这都能算温柔?那若是不温柔,我岂不是要一子不剩了?” 他只笑而不语,孰不知他的确已经很克制了,只是她不那么认为而已。不能和她挣,输与赢对他都没有好处。“阿木,《观箴》带来的效应太大了,这两天时间就已经供不应求了。如今,更是向褚凌城周围几城辐射开去,能够预料,它将在离国掀起多么大的浪潮。” 紫檀木手中的白子还没落下,就见冷孤云快步走来,激动道:“启禀幽公子,才两天时间应召的人数就达到了四五千,如今从其他地方得到消息的人正在迅速赶来,人数难以预计。” 紫檀木气定神闲的落下子,道:“再过两天,大部分短时间内能赶到的人赶到,我们开始选人。你注意一下,以后再来的人,你就按我这次的方法来选。没选上的,就让他们充普通士兵数吧。” 冷孤云拱手道:“是。” 事情说完,他这才看向两人的棋盘,这一看便惊道:“没想到两位公子的棋艺如此高深,这是,下了多久了?” 紫檀木看了眼将要落下的夕阳,道:“从晨曦到日落。” “这么长的时间仍旧不分胜负,这棋下的实在太好了。两人棋逢对手,可谓是知音呐。”冷孤云也算是个懂棋人,但自问不及两人远已。 知音?紫檀木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挑了挑眉道:“棋逢对手固然是好,不过将遇良才更加可贵。” 这话的意思说的不可谓不明白,冷孤云马上躬身道:“幽公子胸怀秋谷,孤云不敢自夸什么良材,但愿追随公子出生入死。” 紫檀木放棋在盒,站起身亲手扶起他道:“孤云,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荣辱与共,祸福相依,我绝不抛弃我的伙伴。” 冷孤云单膝跪地,郑重道:“多谢幽公子!” 紫檀木亲手将他扶起后,冷孤云事忙回了房一趟后又跑出去了。 什么叫‘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他怎么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呢?悟沧绝澜唇角轻勾,丹凤眼里似笑非笑道:“不错啊,这么快就收拢人心了。” “什么叫这么快?从他开城门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只不过是确定下来而已。”紫檀木重新坐回石凳上,看着他淡淡道:“这盘棋,还下吗?” “下,为什么不下?”悟沧绝澜不甘示弱。反正呆着也没事,与其去折腾别人,不如陪着她。 事实证明,两人是旗鼓相当的,直到繁星四起,你来我往间也没有谁能占到半分便宜。 相继两天,紫檀木每隔几个时辰就能接到从前线传来的消息,从开始的试探攻城,到后来的大举进攻,到最后全线压阵。到第二天深夜,紫檀木听着清脆的鸟鸣深深的闭上了眼,大将军,败了。 离国最强悍的将军,一夜之间青丝换白发。离国的第四座城池楚城,破。楚城的百姓,流离失所,逃亡他乡。离国所有百姓的希望,幻灭了。 睁着眼睛度过了一夜。 次日天明,早饭过后紫檀木便跟着冷孤云去了新兵聚集地。她没带蓝他们,任他们去留随意。至于悟沧绝澜,他想去哪里,哪怕是尾随她们,谁又管得了? 新兵被安排在城郊,处地空旷,紫檀木到达新搭建的营帐时这些士兵们早就手提长枪一个个气宇轩昂的排列站好了。 他们昂首挺胸的站着,尽管紫檀木这个最高决策者和冷孤云这个将军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没有一个转头来看的。数千人的场地,鸦雀无声。 站在点兵台上,紫檀木问身边的冷孤云:“新兵迄今多少人?” 冷孤云垂首道:“八千。”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大将军的失败让离国的天空阴云密布。“好,让他们整装代发,迎接第一个考验。” 冷孤云马上发号施令:“众将士听令,左方阵左转弯,右方阵右转弯,中间方阵后转,跑步前进,目标,折骨山。” “是!”上千人震耳欲聋的应声,然后整个队伍开始按照冷孤云的指示有序的运转起来。 折骨山山路崎岖,有完整的人工开凿的山道,也有纯天然形成的陡峭崖壁。山阴的一面形成湿林,内含沼泽。向阳的一面地势开阔,琳木稀疏,干旱成沙。 这样的环境,是紫檀木看过褚凌地图后精心挑选出来的。 两人的速度和士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尽管他们后行,但到折骨山时士兵还只是远方一大片黑影。 “他们已经分散了。”紫檀木眼力极好,千米的距离也不在话下。 冷孤云看着那一团团分散的黑影,点点头道:“的确,新兵的素质,只能如此。”他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不从老兵中选?” 紫檀木淡淡道:“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很容易对那个地方产生感情,老兵亦是如此,兵当久了便有自己的团队,自己效忠的将领。而且,他们容易麻木,以及其他的东西……。总之,那不是我想要的部队,我的精兵,只能效忠我,我剑之所向,就要他们披荆斩浪!” “所以,一片空白的新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冷孤云会意。 两人站在山底的向阳坡看着那些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慢慢的,有领先的小部分新兵跑步到来,然后是中间的大部队小跑步,最后的一部分是走来的。他们无不气喘呼呼,脸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快蜷缩在地下了。但看着前面的人没有发话,他们也只有咬牙死挺着。 紫檀木冷眼看着他们的反映,等他们稍微好点了之后才淡淡的甚至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新兵们,这是个开始而已。” 新兵抬头愕然的看着她,他们这些人不管是亲眼见过她的,还是从别人听说的关于她的,都无不是心善爱民,如今这么云淡风轻的抛下这样狠的话让他们瞬间呆愣了。这是那个心怜百姓的幽公子吗? 然而,这还不够。紫檀木继续道:“刚刚只是个开胃小菜,看到身后这个庞然大物了吗?折骨山,也许你们并不陌生,说不定还有人闲时攀登过。那么现在,以我们站的这个位置为起点,没有任何规则,你们只需要一路奔驰到山顶。你们的表现,将决定以后你们在军中的地位。你们如今八千人,这一跑,落后的四千人就被刷下。记住了,没有任何规则!” 说罢,她侧身一让,完全不管那些新兵的反映,只沉声道:“开始!” 然后,密密麻麻的新兵还没有完全休整过来便开始拔足狂奔,前仆后继。 第一百零二章 残忍吧,这只是开始 紫檀木带着冷孤云从山阴面的崖壁奔至崖顶,崎岖山崖,如履平地。一个飞身落在山顶之时,两人俯身看去,整个这方土地匍匐在他们脚下。山道上,黑压压的人流往山顶涌动。 冷孤云极目看去,只见有大部分人都认真跑自己的,有快有慢,但有一部分则不然。他们拉前面的,踢后面的,无所不用其极。冷孤云皱着眉头道:“没有任何规则,这样不好吧?” 他看到的,她自然也看到了,淡淡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测探人心?一个队伍想要同心协力,就势必要剔除那些心有邪念的人。我说没有任何规则,他们便开始不择手段。熟不知这只是一次试探。” 冷孤云不笨,马上理解了。他道:“那些对自己队友出手的人,没有资格进入这次选拔的队伍。” “错。”紫檀木却否定。见冷孤云诧异的看她,她道:“我说过他们只要一路奔驰到山顶就行。孤云,他们虽然不适合当队友,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用处。我们只要多加关注不让他们闹出什么事,总有些事要这类人来完成。” 这才是一个领导者的心思,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用的合理都能成为对他们有用的人。冷孤云心下震慑的同时,也深深的佩服:“孤云受教了。” “你看”紫檀木指尖斜斜一挑指着最为中间的那群奔山者:“那些为了胜利拉同伴后腿的,你认真记下来,不用对他们怎样,我会把他们单独组成一队。” “是。”冷孤云应道。 前一半有资格进入下一轮考验,后一半直接被淘汰,大部队跑到山崖的一半时差距就很明显的出来了。而最为中间那些随时可能进前四千,又随时可能进后四千的人危机感就浓烈了。没有希望还好,有希望谁不想去争取?所以拉同伴后腿的,甚至把伙伴推入山下的,诸如此类种种,数不甚数。 冷孤云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见此都皱眉道:“这就是人性吗?永远的自私自利。” “不。”紫檀木眉目悠远,淡淡道:“他们只是为了心中的希望努力而已。谁不是为自己,为自己在乎的人,他们也一样,只是行为有些不近人情了而已。孤云,这样的人具备成为杀手的潜质,我要将他们组成一支暗杀队。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你看——” 冷孤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一看,果然见队伍前面的人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伸手扶了一把前面险些被人推下悬崖的人。“这个人倒是心肠不错,而且他伸手救别人自己脚下的速度也丝毫不缓,两不误,处理的很好。” 紫檀木的双眼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孔时眼里露出一丝玩味,这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很眼熟,可不就是前两天在施粥处站在她旁边说话的那个汉子吗?叫什么来着,高松。 一旦感兴趣了,她就会看下去。这一关注便从山间一直看到了近山顶,紫檀木是越来越欣赏这个人了。开始明明和如今跑到最前面那个新兵速度一致,而且以她的眼光来看他的体能甚至超过那个新兵,可是他故意落到了第二的位置,这是个及懂得隐藏自己的人。 紫檀木注意到了,一直关注着的冷孤云也看到了。“这个新兵倒是不错,站在前三这个最为亮眼的位置,却不做最为出头的那个人,懂得保全自己。” 军队本身就是个很残酷的地方,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谁都想往上爬。而如今跑的最快的士兵是他们眼中的星辰,有捧着的,也有想要拉下来的。 会当凌绝顶的两人俯视着山道上前仆后继的新兵,今日山风算不得多凛冽,只高处不甚寒,冷风依然呼啸,带起二人衣袍飞扬。冷孤云的军装不明显,可紫檀木一身蓝袍就显得飘逸出尘了。 陆陆续续的跑、或者说最后是爬上来的新兵们看到的便是高山之巅的蓝袍少年姿态高远,他们几乎是仰视着看。 紫檀木踱步走下最高的石台走向第一个到达的新兵,她一双眼睛落在明显气喘不止双腿不住打摆子却还强撑着自己昂首直立的人,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体力很好,耐性很强,坚持下去,给大家做好榜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新兵被这个最高决策人一夸,一张年轻的脸上容光焕发,道:“我叫孙孝。” “孙孝,好,我记住了。”紫檀木口中说着话,双眼却不着痕迹的扫向后面那些明显眼含羡慕的新兵们。 然后她又走向下一个人,那个叫高松的汉子。站在他身边,淡淡问道:“你的体能也不错,叫什么?” 高松先是很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过马上他就收起神色恍如从来没见过般的道:“高松。” 紫檀木点点头又走向下一个,这个人,是踩在别人身上才能爬这么高的。这一次只有一句话:“叫什么?” 青年的声音很淡漠:“祖嗤。” 得到答案后紫檀木没再管以后的人,在上千新兵期待的眼中毅然转身。她重新站回石台上,迎着崖顶的风俯视着新兵们:“跑步是最能检验一个人身体素质的运动,所以我选它做为你们的第一道考验。不过它不是最难的,难的,在后面。新兵们,考验是残酷的,现实是残酷的,你们将要面对的未来更是残酷的。所以,你们必须要有一副可以应对这种残酷的身体,和一颗足够强韧的心。” 四千士兵的双眼都看着山顶的那个人,此刻已是正午时分,正好有光晕散在他周围。 冷孤云单手扣着腰尖的剑,身后鲜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他高声道:“上山不容易,可若是上过高山后立马下山呢?” 在新兵们意外的神色下,他冷峻的笑了:“是的,控制着你们如今上身重下身轻的身体,下山。滚也好爬也好直接跳下去也好,只要你们不怕死,不离开山道。后两千人,淘汰。现在,马上,执行!” 冷酷的话落下后,所有的士兵马上转身往山下飞奔,可事实证明在他们平时看来最轻松速度最快的下山此刻快的他们完全受不了,有很多士兵刚起一两步双腿直接软了下去,能控制的没跌落山崖,控制不了的就只剩下一声惨叫。 后面的人,吓傻了。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的就有好几十人。 有目若呆鸡的,也有反映快的,他们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或软着脚走几步,或瞄准了山道一段一段的往下滚,有的能直接看到下一圈山道的,甚至憋足了气往下跳。 这最为简单的下山,竟然惨象环生。 “山间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人手,他们会将那些跌落山崖的人救起来。那些山道上已经重伤,自愿放弃的人也会有人带离。”冷孤云看着下方受伤严重的人群道。 这毕竟不是真的战场,不过一场选拔而已,都是自己人,让他们吃点苦头受点伤无所谓,但弄出人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紫檀木道:“相信这一场选拔会让他们印象深刻的。” 冷孤云沉了口气表示赞同。 上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山却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在打头的人快返回最初的起点时,紫檀木带着冷孤云从后面的山崖瞬息而至。 所以,当开头的人看见气定神闲站在终点的两人时纷纷惊讶,他们明明没看到人从他们面前过去,他们是怎么去到他们前面的? 可惜,没有人敢问。 这一次,前三的排名变了。那个上山最为迅捷的孙孝反而是第三个,而心狠手辣的祖嗤成了第一,高松仍旧是第二。而后面整个队伍,比先前的人少了太多了。 紫檀木看着天色再看了看挺着身子已经准备好迎接她接下来让人难以猜想的考验的新兵,突然大发慈悲:“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新兵的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沸腾,而是呆愣,他居然让他们休息?他能让他们休息? 紫檀木看着一众惊疑的不敢行动的新兵暗自挑了挑眉,她有那么恐怖吗?让人休息人反而不敢相信,难道——“莫非你们希望马上继续。” “不” “不” “我们马上休息,马上。” 新兵们战战兢兢的坐下来,见她真没有其他指示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就如同几辈子没有松弛过的人一般躺着一动也不动。 紫檀木有些无奈的含笑道:“孤云,只怕今后我落不得一个好名了呢,看来他们怕我怕得要命。” 冷孤云笑了笑道:“他们那是敬重,况且严格点没什么不好。现在让他们多吃点苦,以后就能多捡几条命。” 开始精神紧绷来不及考虑自己的身体感受,如今有时间闲下来,这一天都在激烈竞争的新兵们马上感觉到了饥饿,很饿很饿,这一天他们紧紧吃过早饭。 第一百零三章 模拟演练,会死人的 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新兵们纷纷抬头去看,这一看就来劲了。只见一队士兵抬着食饭前来,再一看,这些就是先被刷下去的那四千人中的一部分。 饿极了的人哪里管什么饭菜好不好吃啊,端起自己得那份就开始狼吞虎咽,简直比难民还难民。 “这些饭菜都是按照您的指示搭配的。”冷孤云垂首道。 紫檀木点点头,他们训练的强度太大,食物是她按照前世了解的这方面的知识特地让人配置的。 新兵风卷残云的吃完,一抹嘴巴深吸了口气仰躺看天,从没觉得静云如此美好过。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当新兵们听到那句:“全兵起立,整装待发!”时就如同屁股上突然被人厥了一针般从地上一弹而起,起后才惊觉全身酸软。 尽管全身疲惫不堪,他们还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应付指示。 紫檀木和冷孤云亲自带队,两千人的队伍绕道后山湿林。湿林蜿蜒数千米,林中蛇虫密布,有些地方还如同沼泽,连空气都闷湿,环境很是恶劣。 一行人走到湿林边缘的时候早就有另一批人等在那里了,他们守着一批弓箭和刀枪,见到大部队后其中领头的人赶紧上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属下已经将箭矢准备好,请将军查收。” 紫檀木上前几步拿起一把弓在手里把玩,弓确是真弓。又拿起一把箭在手里,这箭,却并非真箭,而是她让人弄出来的仿真箭。射在身上会受伤,若是对方力道大的话重伤也很正常。刀枪也都是仿真品,正常情况下死不了人,用来模拟实训最好不过。 她左右执弓,右手搭箭,缓缓的,弦拉满月。剑尖,就指向新兵,她淡淡的道:“你们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箭尖如同幽灵空洞却阴冷的双眼般在新兵之间盘旋,每一个被箭尖扫过的新兵都屏气凝神深怕她手指一不小心的一滑,他们便小命难保。 看见一个个吓的不轻的士兵,紫檀木没什么意思的放下手中的弓箭,看着他们轻飘飘道:“其实,给射上一箭也不会死的,真的。” 新兵们都盯紧她,脖子僵硬无比,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有的甚至还开始全身发抖。 紫檀木仍旧轻飘飘的道:“刚才发抖的,出列。” 这明明很是温和的一声传唤,却让所有人身体都僵了僵。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没有吗?”她似问非问的道。 慢慢的,有士兵抖着身体站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垂首站出。他们大概能预料到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了。 “很好,恭喜你们。”她道。 出列的士兵错愕的抬头看她,她淡淡的道:“你们可以去陪先前离开的人了。” 看着希望泯灭在他们的眼底,紫檀木安慰道:“我不是在讽刺你们。也许走,对你们反而会更好,你们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而留在这里——”紫檀木看着这些新兵的眼里有冷淡的笑意:“等待你们的紧紧是非人的生活。” 非人的生活是怎样?在今天之前他们无法想象。但在今天之后,就算还没有经历,他们也可以预料了。 此时,却有垂首的士兵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道:“就算是非人的生活我们也愿意!只要能杀敌,只要能保家国,经历怎样的磨练我们都愿意!” 继而,有一部分同伴附和:“是,我们愿意。” “对,我们愿意接受磨难。” “给我们个机会吧。” 这些个新兵,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明明很畏惧,却还是硬着脖子对她吼出这么大声的一段话。紫檀木垂首敛眉,上千新兵等着她的决定。须臾,她抬头淡淡道:“好,出列的这些人,想留下的我可以允许你们留下继续参加选拔。而想走的,请便。” 出列的人很快分成了两拨,有留下坚持的,也有遗憾放弃的。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紫檀木道:“这里,有四百个弓,以及上千支箭矢,而你们如今有一千七百人。从现在起,擅长弓箭的人站到我右手边来。” 很快,上千人里擅长弓箭的就站到了她右边来。冷孤云让人数了数,报道:“有五百三十八人。” 紫檀木点了点头,道:“都看见那堆弓箭了吧?你们有五百多人这里却没有那么多工具。我只想到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你们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剩下的回到上千人中。做好准备,我数一二三开始。一,二,三!” 三字刚落,便见右边的士兵手非快的去抢弓箭。大部分都的手了,当然也有小部分站回了千人队伍里。 分配好了之后,紫檀木宣布规则:“你们如今的任务,就是在这片林子里模仿战斗。持弓箭的人先进去潜伏,剩下的带刀或者枪进去。把对方想象成敌人,谁输了谁就淘汰。而输的标准,持刀抢一方是身体重要部分中了箭,或者惨遭自己人黑手,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箭是特制的,没有人能隐藏它存在过你身上的痕迹。而执弓的一方,是你们的箭被人夺走,或者毁了,或者你们被刀枪砍成重伤了。” 说完人为的,她开始谈自然的:“不过,你们千万不要只防人。要知道湿林中的东西可多了,很刺激的。最后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团队合作,众人拾材火焰高,懂否?” 说完,她不等人应答便道:“弓箭手准备,前进。” 右边的弓箭手马上列队前行,直到整个队伍都进入了林子里,过了半响,紫檀木才道:“现在,千人队伍听我号令:进军,湿林!” 上千人的队伍开始向湿林迈步,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跃跃欲试的火星。 紫檀木和冷孤云目送着这些士兵进入湿林,直到退后一个人被林海淹没了之后,冷孤云叹息道:“这一次,恐怕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会死人的。”她轻启嘴唇道。 冷孤云见她站着不动,问道:“不进去看看?” “不了。”紫檀木只是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到人的地方。“我不去,你去。” “是。”冷孤云无异议。 “黄昏已至,我要先回去了。”她抬脚缓缓的往开阔的地势走,声音拂风而来:“夜里的湿林危险无比,明日清晨,能安然度过的记入名单,人数不限。” 冷孤云静静颔首听着,直到再听不到声响,抬头看时,只见得到蓝色的衣袍在风中鼓动,越行越远。他深吸了口气,往山上早已选好的看点走去。那里,可以看清密林大部分情况。 紫檀木一路从折骨山飞回冷孤云的家,她的速度很快,今天更是比往日快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浮现出新兵狼吞虎咽进食的画面,搞的她本来挺得住的结果觉得自己饥饿无比。 城门早已关闭,她轻松翻过城墙一路飞池,远远的看见那片松林后不止没放慢速度反而如同流星一般一划而过坠落到小院里。 脚下刚站稳,便听得有带笑的声音传来:“阿木飞的这么急,可是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他声含笑意她这会儿却没有功夫理会他,所有的视线都放在石桌上,只见上面摆好了酒菜,饭菜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悟沧绝澜看着她这幅神情无奈的摇头笑笑:“知道你饿了,怎么样?还不动手?要我亲自喂你?那也行,又不是没喂过。” “多谢,不用。”她简洁回答,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向饭菜进攻。 悟沧绝澜在她对面坐下,边看着她吃边道:“今天来了位女客人。” 紫檀木顿了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最终含糊的道:“是青芙吧?” “原来佳人名唤青芙,真是好名字。”丹凤眼微咪,他笑着道。 “是啊,绝代佳人。怎么,兴致来了?”头也不抬,她道。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叩着优美的下颚,他似乎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绝代佳人,不错是不错,可是还是没阿木好。” 百忙之中抽空扫了他一眼,她如同喝水一般灌了口酒道:“承蒙错爱,无法担当。” 见她放下筷子,他递她一方锦帕,她顺手接过,他笑道:“她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呢,你还不快去看看她?莫要怠慢了美人儿。” 她擦干了嘴角,又毫不客气擦干净了双手,再毫不客气的直接把锦帕塞到他手里,潇洒的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有一种最普遍的想法就是:反正欠也欠的够多了,再欠点又何妨?对悟沧绝澜,她就是这种心情。 悟沧绝澜握着手中的锦帕轻轻的笑了笑,那个蓝色的背影,每一次都是头也不回的走开。将锦帕仔细叠好放入袖中,他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至于石桌上的残羹剩饭,自然有人来收拾。 紫檀木推门进房,一转头便看见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青底白裳,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对着她盈盈而笑。古铜镜中映着另一个她,和她一同向她看来。 第一百零四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你来了。”她负手合门,向她走去。 辛逸息点点头,柔和的下颚上有一层昏黄的光晕,她轻笑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为了这一天你计划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有所成就。你我的约定,我总算是没有辜负。” 紫檀木走到她身后站定,看着镜子中模糊的有些不真切的面孔,她单手搭在她肩上安抚道:“岂止是没有辜负,你比任何人都做的好。做辛逸息也好,做青芙也罢,亦或者是情报暗阁的幕后超控人,你都做的完美无缺。” “那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提供的歌曲我也不能把青芙这个角色演的那么出神入化,若不是你给我的系统格局我也建不起以青楼为主导的情报网,若不是你的暗中帮助,我也不能掌控全国三分之二的青楼,继而暗庄,赌场,赚取那么多的钱财。琳木,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她双眼看着她,眼里是深深的认同。 两个无双女子彼此相视,镜里境外,真实又虚浮。在这个男人的天下,她们做的却不逊于任何男子。谁说女子不如男? “逸息,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紫檀木看着古铜镜中的人影道。 “哦?”辛逸息笑问道:“我们两人,纵然最开始是因各有所图而结盟,这么多年下来也该不分彼此了吧?你这么客气便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紫檀木笑笑,道:“钱财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就算我们的积蓄能支持很长一段时间,但大军那么多人自然不是说着玩的。我们需要支持,而无常获得支持的最好办法就是募捐。” “募捐?”这个新词,她以前没听说过。辛逸息柳眉微蹙,疑惑道:“什么是募捐?” 紫檀木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无常捐款,以你青芙的名义为战争募集资金。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平明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想为国家为战事做点什么贡献,那么,我们可以组织募捐。离国人口众多,就算一人一文钱,加起来也绝不是个小数目。积少成多,这是民众的力量。” 她不无担忧:“他们会愿意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无偿掏出来吗?” 紫檀木有些老谋深算的道:“有带头的,自然就有跟随的。我们可以找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先捐,那些人或是真的有真才实学,或是浪得虚名,有一点值得肯定,只要你抬出崇高的道义,他们就一定回娟。有真才实学的人自然理解这么做的意思,他们会配合,浪得虚名的就更乐意了,这个是个大好的机会展现他们自己。而有先捐的了,后面慢慢的自然会有跟着的,继而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而且,我会让《观箴》文刊发出号召,让所有人行动起来。” 辛逸息的脑袋点了又点,她开始还觉得这事不怎么可能,如今听她这么一句倒是竟觉得简单无比了。“那些德高望众的多半是些老者,我这么一个年经女子都有那个觉悟慷慨解囊捐款捐资,他们就更不能落下风了。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我亲自摆个募捐会,就不怕他们不掏钱。” “只怕会抢着掏。”紫檀木含笑补充道。 辛逸息一笑,可不就是吗?两人相视一眼,那眼底眉梢都是红果果的算计。那些自诩才高八斗或是位高权重的人一定想不到,他们那么多人就这么被两个女子算计的彻底了。 紫檀木似想起了什么,道:“你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怪累的,我让兮焱给你打下手,你看如何?” “兮焱?”她想了想,忽而扑哧一笑道:“就是那个看着我就傻愣愣的傻小子吗?” 紫檀木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他一把,她眼含笑意的道:“兮焱虽然看起来是个心智不怎么成熟的公子哥,但他重情重义,相信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 “你看的人,我什么时候怀疑过?”她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满是笑意。笑过之后,神情渐渐暗淡,唇角苦涩的扯了扯,道:“我父亲,前线失力。我从情报处得到消息,他,他,城破之日他一夕白头。” 紫檀木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将军一生为国,其心天地可鉴。只是时运不至,结局惨烈,离国上至君臣下至百姓都会理解他的。” 辛逸息纤手覆住肩膀上的手,苦笑一声道:“我只怕他不能原谅自己啊。” 紫檀木敛眉,的确,别人不放过不可怕,就怕自己不放过自己。大将军责任太过重大,这一朝兵败,离国城池丢在他手中,他只怕不会原谅自己。心中叹了口气,她轻声道:“逸息,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说过从不怀疑我,那么这次你也相信我。大部分准备我已经做好了,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握紧了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钱财的事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 镜子中的两双眼睛泛着坚韧的光芒,将夜的黑刺破。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很晚的时候,辛逸息才离去。 这一晚,紫檀木一直没闭眼。一闭上双眼就有很多纷乱的东西在她脑海中飘荡,烦不甚烦。到最后,她干脆起身翻出来纸笔写写画画了起来。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脑子里装了比这个世界先进上千年的东西。 一夜的伏案,至清晨时整个人有些疲倦。搁下笔,简单梳洗过后按照惯例前往松林练功。 清晨的松林空气清晰,踩在脚下的松针酥软,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紫檀木气行几个回合之后那有些恹恹的神情很快便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收功之时,天边已开了一线。蓝色的衣袍自空中而落,脚尖刚沾地,便听得有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木真勤快。” 她转头看去,红衣翩翩,步履优雅,修长的双手托着一副青瓷盘,含笑向她走来。驻步在她面前,他将磁盘上还泛着热气的粥递到她面前,笑容满满的道:“咯,这粥补气养血,对一夜未眠的人来说是最好的。” 他有那么好心?她双眼一边传达这这个信息,手却接过碗来,拿起勺先是浅尝了一口,继而慢慢的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接过他递来锦帕擦干嘴唇,再把空碗递回到他手上,最后淡淡道:“大恩不言谢。” 他摇头笑笑,唇角斜斜上挑:“阿木真是自觉。” 她刚想说话,突然倾耳一听,耳边有略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对着松林外的小道出声道:“孤云,我在这里。” 她发觉了,他自然也发现了。白皙的手指托着青花瓷盘,他施施然的往回走,清晨的微风里传来他的略带邪气的声音:“就算再忙,也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冷孤云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悟沧绝澜的背影了,他一身倦意,强行振作精神回禀:“模拟演练结束了,参加人数八千,至今日清晨在湿林中还有战斗力的有六百人。” 这个结果,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她还以为最后能坚持下来的不过四百。面向着那一线天光,她淡淡的问:“死了几个?” “八个。”冷孤云垂首道:“虽然我们已经在湿林里安排好了人员,可是仍旧死了八个新兵。有死在湿林残酷的环境中的,也有,被同伴杀害的。” 她听着,这些人其实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她不用这样的办法。可是,她为了选出她想要的人,用了。后悔吗?不。如果真有冤魂,便来找她吧,她会为自己的任何行为承担责任。“那些人,有多少?” 冷孤云想了想‘那些人’的意思,然后躬身答道:“一共有六十人通过这次测试的,包括那个叫祖嗤的。” 她负手而立,点点头道:“孤云,那六十个人你单独编成一组,白天让他们在军营里和队伍里的人一起训练。晚上不要惊动任何人带他们出来,我要另外让他们学些东西。” 有煞七这个第一杀手在,又有正规的军事化训练,她就不信她培养不出一队优秀的暗杀兵来。 冷孤云躬身道:“是,孤云谨记。” 她转身,看着微垂首的人道:“孤云,我没那么多规矩,你以后不必如此。想说什么,昂首挺胸。” 冷孤云马上一挺胸脯,应到:“是!” 看了看他满脸的风霜,她道:“孤云,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还能挺下来,今天要去看那群选出来的新兵吗?”冷孤云一张冷峻的脸依然刚硬。 她很急,可现在也急不得。于是道:“他们昨天战斗了一整天,恐怕是他们人生最大转折,给他们一个白天的时间休整。晚上,我再去看。” “这支队伍,该唤做什么?”冷孤云问。 紫檀木想了想,看着天边渐渐散开的一掀光芒道:“白芒。” 冷孤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白芒,好名字。愿他们能如同天边这道光芒一般,带给离国希望。” 白芒,这只队伍,自此定下来。虽然暂时只有六百人之众,但后来离国的史册,甚至整个古藤大陆的史册,都深深的为它划上了一笔。 第一百零五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冷孤云略微吃了点饭就回房间休息去了,紫檀木等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后便去街上看了看。褚凌城的大街比之难民刚到的那几天好了很多,整个城池的秩序也渐渐的在恢复,杂而不乱,是为上。 几人走过的地方,难民们都会恭敬的弯腰向几人打招呼,那眼中的热切,着实灼人。 受了一番目光洗礼的葛兮焱颇为洋洋得意:“我家老爷子也没得过我如今这么高的声望啊,还说一无是处,哼哼,我一无是处都能这样,有事处那得多惊天动地啊。” 悟沧绝澜看某人有些忘乎所以了,邪魅一笑道:“青芙姑娘见笑了,兮焱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可别吓着姑娘呢。” 葛兮焱一听提起青芙,先是咬牙切齿的对悟沧绝澜比划了一阵,又马上收敛的工工整整的笑看着青芙:“姑娘莫要见怪,我那是,那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辛逸息掩嘴轻轻一笑,道:“兮焱少爷,很可爱。” 葛兮焱傻愣愣的看着她,她说他可爱?她竟然说他可爱耶。 他尚在沾沾自喜中,却不料刚邪肆的声音过后又有一清淡的声音打击道:“是可怜没人爱吧。” “兄~弟!”葛兮焱牙齿咯的咔咔响,这两人就不能不跟他过不去的吗?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了,否者他在青芙心目中的形象堪忧啊。果断对青芙道:“姑娘,我们还要商量募捐的事,时间紧迫,不妨现在就好好筹划。” 辛逸息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扫了紫檀木一眼,回头应道:“兮焱少爷说的是,我们这就走。” 于是两人与众人告别而去,隔的不远还能听见葛兮焱边走边聊的声音:“姑娘如果不建议,便唤我兮焱即可,兮焱少爷,听着怪别捏呢……” 几人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悟沧绝澜在紫檀木身边笑着道:“他们俩看起来,倒真是蛮配的。” 郝连流風依偎在煞七怀里,看着两人打趣道:“你们俩看起来也挺配啊,而且是绝配。” 这随口打趣的话让现场一时间竟然静的出奇,郝连流風看着都没说话的几人小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一时间竟忘了你们都是男子了。” 可是这两人,一个红衣似火,一个蓝袍如水,一个热情招摇,一个清冷内敛,同样的姿彩出众,世人难及,若是合为一体,那该多好?可惜,怎生的双男儿。 悟沧绝澜的丹凤眼里光彩迷离,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半响,他嘴角轻轻一勾,笑语道:“哪有男儿比得上阿木。” 这轻松打趣的一句话把气氛带回了正轨,一直半敛着眉如同毫不知情的紫檀木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数不甚数。” 不说其他,就眼前这个也丝毫不比她差。 蓝这时候表示了一下她的存在感:“这不过几天而已,褚凌城中的难民就增加了一半。” 几人一路走来,看到的虽然是井然有序,但这多出来的人实在无法无视。紫檀木道:“随着战事的波及,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前面就是招兵处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蓝问。 紫檀木点点头,于是几人前往招兵处。他们并没有走进,而是隔的挺远看那边的情况。招兵处显然比第一天扩大了不少,由一个人记名人变成了三个,那长长的队伍少说也有上千之众。 蓝有些疑惑:“你要的队伍不是已经选出来了吗?为什么还在招兵?” “是选出来了,一般的士兵还是越多越好,据孤云说现在已经召到了一万多普通兵。”顿了顿她又道:“而且,再精锐的队伍也会有伤亡。有伤亡就需要新鲜血液来填补,我已经给了孤云选拔白芒的方法,这些新兵,他们都有进入白芒的机会,只有他们通的过考验。” 悟沧绝澜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新兵招募处离难民区本来就近,既然来了,几人也就顺道去看了看闫云。 闫云仍旧是呆在那破屋的一脚,葛兮焱本来给他安排了住所,可就如葛兮焱有豪宅也要赖着紫檀木他们一样,闫云也死活要住在难民堆里不走,并且告知几人难民一日不恢复正常生活,他就与他们同甘共苦一日! 紫檀木他们几人的到来自然受到了一番热情的接待,闫云拿出他如今最好的茶为几人沏上,他自己都没有。 “闫云,你不必这么客气。”紫檀木手捧着香茗,看着他道:“我们已经是伙伴了,你如此做法不是在拉开距离吗?” 闫云被这伙伴两人震了震,一时间受宠若惊。很是荣幸的道:“承蒙公子不嫌弃,闫云定当竭心尽力。” 紫檀木摆了摆手,道:“今日叨扰,是想跟你提一件事。” 闫云一听正事,很快收敛神情专注道:“何事?” “我跟兮焱和青芙姑娘说过了募捐的事,如今需要《观箴》发表相应的文章支持。” 闫云听完问了个同样的问题:“哦?闫云愚钝,不明白何为‘募捐’,请您细说。” 旁边几人却是在早饭时就听她说过这件事,于是三言两语几人便给闫云解释了个清清楚楚。闫云拍手而赞:“好啊,此等利国利民之事闫云求之不得。您放心,这件事《观箴》一定能办好。” 谈妥这件事,几人打道回府。葛兮焱和青芙派人传话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于是午饭五人一桌,冷孤云没起床,紫檀木让人不要打扰。 饭后,紫檀木倒了杯白开水在小院里的石桌上坐着,悟沧绝澜悠悠然的在她对面坐下,笑容满满的道:“阿木在想什么?” 紫檀木看着沉静的白开水道:“你知道的。” 悟沧绝澜端过那杯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的水,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晃,瞬间,波澜泛起,水痕萦绕。他唇角斜勾,轻笑道:“阿木,你看,这有动才有活力,死气沉沉的一杯水,纵使平静,没有生机,它不过是瘫痪而已。你何不趁此机会打破一切,大破才能大立。如今,其实越乱越好。” 紫檀木双眼光芒一泛,破而后立,才能推陈出新。他,果然是帝王,心计权术一套一套的,够残忍,也够仁慈。她直视他双眼道:“做你的对手,真可怕。” “可是你不怕。”他不避讳她的双眼,眼中含笑道:“阿木,你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她本来就只是一缕异世的魂魄,她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有何不舍,有何不敢,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在入世的几年里,她尽然一点点的被腐蚀,被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打磨,变得思前顾后畏首畏尾了起来。这还是她吗? 紫檀木的双眼越发透彻了起来,她嘴角淡淡一扯,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以为我每件事都筹划的清楚明白,没想到竟是当局者迷。” 他不客气的一笑,转而却道:“阿木该去休息了,如今,该睡的着了。” 她站起来,利落的转身而去,只淡淡道:“说不出谢谢你。” 眼中蓝袍翻飞飘远,他轻轻一笑,他又何须谢意? 这一个午休,紫檀木睡的很好,沾床即眠,无梦到黄昏。 浑身舒坦的起来时,一开门,斜阳金黄的光芒洒了一地。踩着满地的余辉走向前院,远远的就看见众人早就在小院里或坐或站的等着她了。 悟沧绝澜第一个看见她,披了一身金光笑容灿烂的道:“阿木气色好了不少呢。” 郝连流風轻柔一笑,也道:“是呢,比以前好多了。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没有。”她在几人身边驻步,面色如常的道:“倒是有个坏消息,大将军退守石殷城了。” “什么?!”比她先一步起来的冷孤云此刻惊呼道:“我今天才收到消息说大将军败了,现在根本不敢把消息散发出去。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退到石殷城了?若是再攻破两个城池,褚凌城可就危在旦夕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占领整个平郡。”紫檀木神色冷淡,她道:“况且,石殷城易守难攻,大将军虽然战败一次,在石殷城天然的防备下,要再输也不那么容易,应该能挺上很长一段日子。” “可是,话虽这么说,但苍国的进攻速度实在太快了,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冷孤云仍旧担忧。 “所以——”紫檀木看着他道:“我们要加紧步伐了。” 冷孤云搭在腰间剑上的手紧了紧,深吸了口气点头。 紫檀木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人,问道:“兮焱和青芙还没回来吗?” 郝连流風轻轻摇头:“还没呢。” 这件事情,逸息知道了只怕又会担心。但她相信她足够坚强,她不止是辛逸息,还是独当一面的青芙。况且,每个人都有知道跟自己有关事情的权利。于是道:“青芙回来的时候你们记得把这件事传达给她。我和孤云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见几人点头,紫檀木招呼冷孤云前去新兵营帐。 第一百零六章 血色迷途 紫檀木的莫袭宝马不可谓不神速,尽管有刻意放慢速度还是把冷孤云抛下了很大一节,所以,到达新兵营帐时,守卫的新兵远远的看到的只是黑发随风张扬的紫檀木。 高头大马上坐着清逸非凡的蓝袍少年,一瞬间似一道闪电劈在众人脑海里,士兵们立马清醒了——魔鬼统领来了! 当下,门口的两排的士兵单膝跪地,高声道:“参见统领!” 一把把马缰抛给旁边的士兵,她大步走进去道:“马上召集白芒战队在校场内集合。不到者,后果自负!” “是!”士兵马上应声,然后刻不容缓的往营帐跑去。 耽误不得,惹恼了魔鬼统领,谁知道会不会哪次训练就丢了性命。 紫檀木微侧脸颊看了眼溜得飞快的士兵,暗自挑了挑眉继续往校场走去。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啊,干嘛那么怕她?她是不吃人的。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校场之上迅速的站好了六百人。衣着整齐,队行工整。她站在台上点了点头,眼角瞥见冷孤云从校场边缘赶过来。 她站在高台之上不动,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下面的士兵就一直站着军姿,不敢有思毫分神。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淡淡道:“这么晚了召集你们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士兵们眼睛都不眨,只竖耳听着。这句话,给他们的感觉反而是危险的开始。没什么大事……她会找他们吗? 台下鸦雀无声,当然,她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只是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是白芒的一员,我,就是你们最高的统领。即为白芒,就要遵循白芒的规矩。你们都是从新兵中选拔出来的优秀人员,可这不是你们骄傲的资本,相反,有怎样的荣耀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们说——应该吗?” “应该!”六百士兵军姿不变,大声应道。 她再次在脑海里回想了下二十一世界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中国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再结合她想到的,整理清楚了道:“那么,从今日起就进入你们精锐部队的特殊训练中。训练内容如下:卯时起床,在每人身上加上40斤的重物跑5000米。辰时三刻,训练挂勾梯上下300回,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巳时三刻上健身房:15公斤哑铃举150下,拉力器100下,臂力棒100下。未时抗暴晒形体训练:平举着长枪,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晒一个时辰。申时三刻,训练射靶半个时辰,之后练倒功,散打,铁沙掌、铁头功、硬气功等。饭后半个小时,训练弓弩和战马。然后继续负重40斤跑5000米。晚上还有可能突然紧急集合继续训练。” 一众士兵从她开始说的时候就诧异,越听双眼鼓的越大,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种训练方法闻所未闻。而且,运动量大的怕是要要人命吧? 却不料她还没说完:“另外,3天一次游泳训练:穿着厚厚的军装,和特质的鞋一口气游完5000米。5天一次铁人三项:负重跑步2000米,游泳2000米,马上奔驰6000米。7天一次250公里负重60斤越野行军训练。20天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带上3天的食物在野外生存7天,行军一千余公里,还要背上兵器药品和生存用品,途中还要执行上级准备的突围,反突围,侦察敌情,攀登悬崖等演习任务。还有,值得一说的是:病了也要坚持训练!除非你真的是爬不起来了!” 紫檀木话语一口气说完,下面的士兵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茫然,难以接受,甚至骇然,等等表情一一浮现,连身边的冷孤云都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怎么?你们有问题?”透亮的双眼扫向全场,接触到眼光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说一字。她略带轻蔑的道:“还想保家卫国,救离国于水火之中呢。你们也看到了,即使是大将军的亲兵也败在了苍国的铁骑之下。你们认为,给你们一般的训练方法你们能够把苍军赶出离国复我山河?” 静,连呼吸声都在隐遁。离国最强的大将军都败了,那曾是他们眼中最高的将领,他们最崇敬的人。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说以同样的方法他们能超越大将军的亲兵? 见士兵们都被她这一句打击住了,冷孤云收到紫檀木的一个眼神后铁臂一挥,扬声高呼:“赶走苍狗,复我山河!新兵心法,无往不利!” 将领的这一吼,震住了一众有些垂头丧气的新兵,慢慢的,有新兵神色坚韧的举起长枪符合:“赶走苍狗,复我山河!新兵心法,无往不利!” 继而,所有新兵都参与其中,震天的齐呼声高响:“赶走苍狗,复我山河!新兵心法,无往不利!” “赶走苍狗,复我山河!新兵心法,无往不利!” “赶走苍狗,复我山河!新兵心法,无往不利!” 整个天空都遍布着一句豪言壮志,一遍一遍的回响,以此为中心,辐射向四方。 新兵们激动的面红耳赤,此刻恍若有使不完的力气。紫檀木单手一下压,震耳欲聋的呼喊刹时间停下,整齐一致,如利剑斩流云。 激动之后,冷孤云回想着她刚才的话,疑惑道:“启禀统领,统领刚才所言有很多地方属下不甚明白,还请统领解答。” 紫檀木正等着他们开口呢,如今不过顺口道:“你说。” “请问将军,何为健身房、哑铃、拉力器、臂力棒?”冷孤云心中是清楚的,毕竟这些是紫檀木亲自吩咐他去做的。他问,只是帮士兵问而已。 紫檀木自然了解,看着下面茫然的新兵道:“健身房是我特意为你们设计的一个地方,专门为锻炼身体所用,你们进去之后自有专门人员为你们讲解器材。” 这个时代她弄不出二十一纪那么齐全的健身器材来,只能把能用木、铁等材质制作的东西代替出来,即使这样也好过什么也没有。 冷孤云开了个头之后,下方的士兵胆子大的也开始发问了,就见一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出列行礼问道:“敢问将军,倒功、散打、硬气功、铁砂掌、铁头功,这些又是什么?” 很好,敢问,又进步了一点。她答道:“倒功,高高向后跃起1.5米,用背重重的砸向水泥地。” 眼角瞟了一眼,很多士兵听到用身体砸地时都不由的瑟缩了一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反对。 她又道:“铁沙掌练习,先击打装有豆子的沙袋,每次至少300下,然后是装有铁屑的沙袋,每次至少300次,而且手、肘、拳、膝、脚各个击打部位都要练习。” 这根本就是在虐待自己的身体啊,豆子稍好一点,铁屑,都说拿鸡蛋碰石头是自不量力,那他们肉体砸铁屑不就是自取灭亡吗? 可是,双眼透过额头滑下的冷汗看向台上那个一身清冷无情的少年统领,他们还是一言不发。 紫檀木很满意他们的表现,继续道:“铁头功比较简单,用头撞碎木块,先是软木,后是硬木,甚至还有瓷瓶和砖头。” 简单吗?反正都是自虐。士兵们在有前面两个做铺垫后这次倒是没太大心里负荷。听她继续道:“至于散打和硬气功,这都是武术的一种。散打是两人按照一定的规则,运用武术中的踢、打、摔等攻防技法制胜对方的、徒手对抗的竞技手段。硬气功,说白了就是绷紧肌肉防止受伤,锻炼某些部位,如手,肘,膝,腿的疼痛忍受能力,做到能够击碎一定程度的硬物和承受一定力量打击的效果。到时候我会把具体动作传给冷将军,在由冷将军教传每个负责人,最后再教给你们。” 她的散打和硬气功跟二十一世界又有很大不同之处,二十一世纪有武术却没有武功,而她是个武林高手,在这方面绝对能把这两样东西提升到另一个层次。相应的,整个部队的战斗力绝对会提升不止一个档次。她双眼看向下面,淡淡道:“你们,可还有什么问题?” 士兵们齐声应道:“没有,统领。” 最后一件事了,紫檀木开口道:“要告诉你们的是,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些都是你们的日常训练。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我给你们六天的时间正规训练。六天之后,你们随我前去楚城,那里,才是你们正真的战场。而行军途中,我会先让人布下障碍,你们的训练并不会因为行军而停止。反而,会更艰难。” 士兵们此时已经能够习惯她的训练方式了,都只管齐声吼道:“是!” “很好。”她唇角若有若无的一勾,双眼正对士兵,话却是对冷孤云:“孤云,从今晚起,按照我方才所说,开始训练。” 今晚,训练,这一个简单的信息瞬间席卷所有人脑海。他们的未来,一片血色,而这铁血的训练将是他们唯一的凭仗。当下,他们齐声一震:“是!统领!” 第一百零七章 暗杀 紫檀木在这气势如虹的士兵声潮中侧身,对身侧的冷孤云轻声道:“负责人选出来吗?” 冷孤云微垂首答道:“启禀统领,都选出来了,分别是高松、祖嗤、孙孝。其中,暗杀卫队由祖嗤带领。” “很好。”她道:“白芒的训练过后,带暗杀卫队去湿林,不要惊动任何人。” “属下明白。”冷孤云躬身道:“统领要亲自查看他们的训练吗?” 紫檀木点头:“第一天,我自然要了解一下情况。而且,趁我现在有空,先交给他们一些技能。” “这样也好。”冷孤云道。 紫檀木侧身面向台下已经平息下来的士兵,吩咐道:“众将士听令,目标折骨山,马上出发。” “是!”众士兵齐声应到,然后队形整齐的向折骨山进发。 紫檀木和冷孤云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姿态悠然的在最前方带领。他们身后,六百人的白芒战队徒步前进,随着他们或跑或走,不止是要保持速度,更要保持队列的整齐。 折骨山对白芒的人来说可谓是一点也不陌生,若是没有这里那一天一夜的残酷的争斗,就不会有如今的他们。是爱,也是恨。爱之成就,也恨之毁灭。 折骨山的背面是一面陡峭的山崖,紫檀木带领众人来到山阴的一面驻步在山崖前。她高坐在一人多高的莫袭宝马之上,昂首挺胸的看着下方的士兵道:“今天我们不按照日常训练的款项来练,不要问为什么。在军队里你们要知道什么叫做服从和执行,收起你们的孤傲和骨气,在这个随时可能丢命的地方。当然,我也给你们相应的权利,在白芒,军令一旦下达,就要无条件的遵循。而军令未下达之前,你们若是有什么建议随时可以向上汇报,我会酌情处理。” 她不会固步自封,该听取的意见,自然会听取。士兵们一个个双眼看着她,似乎在斟酌。鉴于他们之前见她的反映,她也不急,淡淡道:“看到我后面,也就是你们正面的这面崖了吗?” 士兵们昂着脖子高声应道:“看到了!” “这一道天然的山崖,把它想象成你们难以逾越的屏障,超越它!”她双眼清冷,宣布要求:“我会交给你们最为简便快捷的方法,但是我只示意一遍,所以,你们要看清楚了。” 她话音刚落,也不待众人反映,便脚尖一点马背向崖壁飞跃而去。士兵们只见一道蓝光划过他们眼前,定眼一看,他们刚才还稳稳坐在宝马上的统领此刻已经轻盈立足与崖壁上斜生的树尖了。 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入他们耳朵里:“看清楚,只一遍。” 所有人瞪大了双目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的动作,只见她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条绳将一端用一个奇异的手法困在腰间,另一端系着一个飞爪挥手将之抛向高处,然后脚下一蹬便如同一只壁虎般在崖壁间穿梭了起来,如履平地。 紫檀木没有动用任何功力为他们展示崖间应该如何做,她最开始不会什么武功那一年就是全靠着师傅教的技巧用纯身体在山崖间爬行的。所以此刻丝毫不觉得吃力,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目不转睛之时,不消片刻就已经爬到了一定高度的她突然停下来,自腰间取出一条粗绳向下抛去。 而另一个坐在马上的将军此刻飞身而起落在崖壁,一只铁臂抓住抛下的绳如同先前统领做的一般在腰间绕了一圈随后借力迅速往上攀登,在统领的帮助下竟然比统领徒手上去时还快。这期间,统领那清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你们是一个团队,要相信团结的力量无坚不摧。互相帮助,对大家都有好处。” 互相帮助对谁都有好处,他们是一个团队。士兵们此刻相互注视了一眼,眼中的情谊显而易见。 冷孤云到达紫檀木的位置后并不停顿,他将腰间绳子另一端掌控权从紫檀木手中接过,毫不迟疑的向上抛去,两人在展示接力的同时间也在爬升中向众人讲解面临怎样情况应该如何做。 直到两人到达崖顶俯视下面将士之时,将士们才纷纷使劲鼓起掌来,叹道:“快,太快了,我们就是多出三倍的时间也到不了崖顶。” “是啊,原来爬崖这么需要技巧,辅助植物要那样去抓,脚下用力的时候要用那样的身形。”士兵边说还边手脚并用的模仿。 晚间的风凉,紫檀木负手立于崖顶,看着下方缩小了很多倍的人道:“现在从你们右上方一百步的位置拖出那个大包裹,人手两副特质飞爪一把锋利的匕首,按照我们刚才的方法上崖。别告诉我不会,就算是真的不会,那么,什么时候爬到崖顶什么时候算完成任务。而先完成的任务的就可以先休息,大部分完成任务就进入下一项任务,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紫檀木说完转身就走,只留给众人一个衣袍翩跹的泠漠背影。 冷孤云侧身静候她离开后正身看着崖下放声道:“听到统领的话了吧,任务:登上山顶。你们分成十二组按照我们刚才的方法节节攀升,一旦有人不慎跌落后面的人马上补上他的位置继续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攀登。现在,开始!” 冷孤云话音一落,下面的队伍马上在高耸、孙孝、祖嗤的安排下一分为十二,带上东西在崖下站成十二排一排一排的向上进军。 紫檀木离开崖顶后并没有回住所,而是直接进了湿林。湿林潮湿的空气黏在她周身,入夜后的林子很黑,黑的沉闷。极好的耳力让她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那些黑暗中潜伏的东西正在屏神禁气的等待给这个闯入者致命一击。 蓝色这个发散性强烈的色彩并不容易被黑色完全吞没,黑蓝的影子如幽灵般穿梭在林子里。那些‘嘶嘶’声以及其他不安分的声响在影子晃过时如同被按了消声装置般同时静止,然后是物体摩擦着树枝之类的东西游走的声音被静默的林子放大。 匀速飘进的黑蓝影子在一颗大树的影子下突然一顿,此处有光。微弱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挤进林子里。她眼光一闪,全身细胞一阵紧缩,危险,尽管什么声响都没有,可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 双脚踩在积满了腐枝落叶的地面,她静站着一动不动,将全身功力散开,神识感应着这周围。突然,半敛的眼睛挣开,她不知何时摸到腰间的手抽出,一鞭子扫向树根。 “噼啪”一声,高大的树木齐根而断,整个倒塌下来,如黑云蔽日。塌下的瞬间,月光铺陈下来,一个身影背对月光矫捷弹起俯冲向她,速度快如闪电。 紫檀木嘴角冷酷的一勾,她是以什么为习武宗旨的?就是速度!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当下飞身而已,鞭尖转向,直劈那身影。一寸长一寸强,长鞭呼啸而过,迅捷的身影一转堪堪避过。身影侧身之时月光下一个幽蓝泛着冰冷光泽的东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戳她双目而来。 紫檀木弯腰闪过,哪知那东西竟然如同有生命力般忽而回旋,又向她攻来。于此同时,一股危险气息从她右侧袭来——那个如鬼魅般的身影。 腰间蓝色的铃铛无声摇曳,紫檀木长至脚裸的发丝突然暴起,一根根比钢铁还要坚韧,竟然直接将那暗器层层包裹箍紧。与此同时,五指摊开,一股小型风暴在她掌心汇聚,长袖一挥,风暴席卷向她袭来的人。 那人的身影切割成了几个片段,只能间断的看见他起身出招的片刻。刚能看清楚他整张脸时,他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一双经过了特殊处理过的手诡异的对上她。 “碰!”两掌相对,人影被强大的力量掀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另一只手抓住被震的虎口,抬头看着她道:“你竟然会有不止一甲子的功力,着实难以想像。” 的确,他输在没有正确估计对方实力上,这也是他第二次预料出错,第一次,是三年前。别人不知道他三年前为什么消失,他可是清楚的,他明明应该没有武功的。可是现在,他竟然拥有了一甲子的功力,他实在不明白如此深厚的功力他是从何得来的。 紫檀木踏着柔软的落叶走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道:“我也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能拥有一甲子的功力。煞七,你真不愧为第一杀手,若不是你始料未及,我还真不见得躲得过你的暗杀。” 煞七接过她手中的瓷瓶简单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微偏着头,下颚的弧度很是冷硬,他冷冷陈诉道:“即便始料未及,你也没能躲过我的暗杀。” 他突然抬脸,那冷硬的线条让洒在他脸上的月光也显得冰冷。一双鹰目,锁定了就要啄肉嗜骨。 他仍旧成功了! 第一百零八章 血衣蓝袍,干架在行 紫檀木瞳孔一缩,对视片刻,她唇边却突然淡淡一勾,玩味道:“煞七,你是说你我对峙的那一掌?你那经过特殊处理的手,上面另有玄机吧?” 煞七将瓷瓶递还给她,道:“正是,我手掌上当时换做了剧毒,必死无疑的毒,唯一的解药在我这里。” 他同样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 紫檀木却不接,见他一双鹰目锁定着她,她道:“即便是剧毒,我也不惧。我早已,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他收回手,今天,他给他太多意外了。他们若是敌人,他足以死几次了,他输了。他冷冷道:“你的暗杀卫队,我接受了。” “多谢。”紫檀木错身走过他,向湿林外走去。檫肩而过时道:“等会儿会有人带他们来的。” 煞七驻立在原地,这是他第二次失败。第一个,是个青衣女子,一把琵琶,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一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紧紧三年的时间,就让他败的如此彻底。他一向自认为自己逆天,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强悍。 暗杀卫队交给煞七是再好不过的了,她真的很期待这个第一杀手能为她训练出一批怎样的特殊士兵。脑中思索着事情,脚下步伐也不慢,如同以往一样轻松迅捷的飞回松林。 如今已经到亥时正点,也就是晚上十点的样子,一下午没吃东西,她有些饿了,刚在松林小道上止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寻着味道进入院子里,果然见月光下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 对饿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食物更诱人,尽管早已经坐在石桌旁的某人完全可以充当‘秀色可餐’的代名词,可她直接忽略不记了。以至于,刚拿起筷子准备夹众美味中看起来最美味的那条鱼时,一双同色的玉筷夹住了她的筷子、和鱼。 她不得不抬头来看,见对面的人对她笑的有丝邪气,于是果断的转头盯住菜肴,抽筷,转移目标,下筷,一气呵成。 哪知,她快,他也丝毫不慢,又是同一时间,两人对同一样东西下手。 她刚才才练了练手,这人,是要跟她叫板吗?想到此处,她也不拖沓,夹菜不起,好啊,那就夹筷好了。筷尖一动,夹住另一双玉筷,暗中运气至筷上直冲主人而去。 悟沧绝澜唇边斜斜一挑,单手负后,隔着一张石桌,握筷的手之于纠缠了起来。 “咚、啪”清脆的玉器相撞声不住响起,时大时小,时短时长。两人一人一方,双目皆看着彼此,一个目光清冷,一个眼中邪魅,而手中的玉筷都似张了眼睛般往对方招呼。 几筷子不分上下,几十筷子难定胜负,上百筷子,两人直接放弃攻击筷子双双玉筷一扔飞身而起在这一方小小的石桌上空交起手来。 血衣蓝袍,你来我往,劲气飞扬间竟引得狂风四起,衣袍猎猎作响。 顿时,树摇草飞,‘噼里啪啦’的交响乐下石桌上一口未动的精致佳肴被狂风卷起四处飞扬,满地狼藉。 蓝直接从屋顶飞跃而来,站在房梁上面看着两大高手的对手戏。第二个来的是青芙,青底白裳,她轻盈落在蓝身旁,在蓝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下轻轻一笑。 葛兮焱和郝连流風这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来的最迟的,见小院的上空天人交战,而且是两个相熟之人,不明情况的他们马上担心了起来。 郝连流風双手交握,柔柔的声音担忧问房梁上早来的两人:“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呢?” 蓝看着天空中已经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不说话,青芙一张白纱遮了大半张脸只一双带笑的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动手,不过不会有事的,况且——”她转头看了眼石桌上空那股已经把中心两人包裹的密不透风的旋风,道:“就算有什么什么,我们也没办法。” 葛兮焱听完,却不管不顾的双手在嘴前合成一个喇叭样声嘶力竭的吼道:“悟澜,不准伤了我兄弟!兄弟,你也要手下留情啊,别把他废了!” 汗,旋风外的人听罢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旋风内的人更是有些哭笑不得。悟沧绝澜血衣翻滚,一掌劈向她面门,带起的风刃足以秒杀任何大型动物。紫檀木侧身滑过,身若无骨,黑色长发张狂,万千发丝犹如万箭齐发齐齐攻向他皎洁如玉的面孔。 比钢刀还凌厉的发丝直冲他而来,他竟然不避不让,伸出的手转变方向整个以一扭曲的姿势绕到滑到他身边的人后背,那看似没有爆发力的白皙手臂此刻如同铜墙铁壁般把她箍紧,背带着她顺着旋风凶狠一转,她那凌厉的黑发在两人共同合力制造的不可逆转的旋风旋转中柔化,最后服帖的铺陈在她身后。 紫檀木一把撞在他硬梆梆的肩膀上,差点把鼻子撞歪了。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她平时瞅着明明是像妖孽一样柔若无骨的!下方有含笑的声音传来:“还打吗?阿木。” 打,有什么好打的!心中郁闷,她今天先是被煞七暗杀,回来后好不容易能有点食物慰藉,结果一口未得逞就又跟人动手了,而且这个人还跟她不相上下。当下果断道:“莫名其妙,有什么好打的。不知道打架浪费功力,浪费体力,还浪费精神力啊?真是吃饱了撑着。” 听着她略带抱怨的声音,他反而高兴的笑了。这样有情绪的阿木,才是最有生命力的阿木,就算是口气不太好,也比她从前总是淡漠的好。背负一人,他轻轻一笑,冲破周围的灰色旋风屏障,两人从空中翩然落下。 葛兮焱呆呆的看着自空中飘落的两人,血衣蓝袍随风飞扬,一人负着一人,他微侧着脸颊恍若看她的方向,她趴在他肩膀,黑发交接在一起,恍若一体,旋转而下。葛兮焱嘴巴大张,无意识的道:“哇啊,好般配啊。” 刚刚说完,脑中电波一闪,全身抖了抖,抚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摇头嘀咕道:“我刚才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怎么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兄弟是女人呢?不会的,兄弟不可能是女人,怎么可能有他那样的女人,不会的,不会。” 轻盈漂亮的在地上一个旋身站定,衣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后轻轻落下。他脚尖沾地,微侧脸颊轻笑道:“吃饭了,阿木。” 半响,背上没有动静,他静静的等了等,竟然感觉到身后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唇边忽然轻柔勾起,她这是,在他背上睡着了吗?摇头笑了笑,看了眼一桌已经被狼藉不堪的菜肴,轻松背着她往内院走。 走过葛兮焱身旁的时候见他一副有些呆愣的样子,他打趣道:“兮焱,我没废,谢谢你帮忙求情呐。” 那眼神,那声调,葛兮焱刚抖过的身体又如同发羊癫疯一般狂抖了一道,这才颤抖着道:“不、不客气、气。” 悟沧绝澜丹凤眼赏了他一记眼刀,唇边笑意不减,对郝连流風微微点头打招呼后抬头去看那两位屋顶飘然而立的美人,笑着道:“屋顶风大,两位还是好生回房歇着吧。” 青芙听言,笑声如泉水叮咚,流光溢彩的眼里有些莫测,道:“澜公子,劳烦好生照料幽公子了。” “自然。”他微微点头。 蓝却出乎众人意料的道:“不如,我帮你送他回房吧。”她说罢飞身而下,根本没给人发表意见的机会。 其他人说这话他们都不不足为奇,唯独冰冷冷的蓝此刻来这么一句让人不得不有点想法,这么几步路以悟沧绝澜的武功还需要她送吗?这是明显的强加。众人既然知道,也并未说什么,悟沧绝澜笑容不变的点点头,蓝便带着一身清冷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紫檀木房门前,悟沧绝澜空出一只手推开房门,回头问几步远的蓝:“蓝姑娘不进来坐坐吗?” 蓝摇头,一双带着冰魄的眸子看着两人,道:“你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不觉得,他睡的很奇怪吗?” 微侧着头,丹凤眼里光彩变幻,待定,他轻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蓝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 悟沧绝澜将房门关好,再将背上的人在床上放好,静坐在床头,看着熟睡的人。她眉宇清隽,疏淡相宜的睫毛轻轻贴在眼眶上,看起来竟然服顺乖巧,和挣开时的清冷甚至凌厉完全不一样。 看着看着,眼光有些游移,她怎么会就那么睡着呢?觉得他背上舒服有安全感?最近太累了?就算是这样也绝不足令警惕性那么高的她睡的这么死。 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单手搭在她手腕上,探入功力感觉了一番,他眉头微皱了皱。她的内息好奇怪,就算是用蛊血池彻底改造了身体也不该是这样的脉络。他又换手搭在他自己手腕上试了试,两相比较,他眉头反倒又皱深了些许。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下,算什么 按理说她的脉络结构该是和他一样,可事实上,若说一样也可以说一样,可是,他总感觉不对。她丹田之内力量无比强大,刚交手之时他就挺惊讶,不少于一甲子吧?可是除了她使用的那股力量,他总觉得有些古怪,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其中越越欲出似得,而且,还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再把被子为她理好,他丹凤眼里此刻没有一丝笑意,深如黑空,不见其底。红衣似血,铺陈在床边,他斜倚着身子遥望着雕花木窗外面,一轮上玄月半开半合,美不甚收。 他忽而起身,血衣在空中划出锋利的一笔,双手负后,他道:“子。”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声音似乎都是灰色的腔调,存在感极弱的飘在空气里:“陛下。” 月的清辉落在他身上也能被染成烟霞,血衣更像是能发光一般,他问:“前方情况如何?” 子永远是微垂着的头,似乎用任何角度都不能目睹他的真容,他简洁道:“辛严撑不过半月。” 子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悟沧绝澜邪魅的声音在夜里显出的竟是冰冷,额间无冠,他却是王,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在她没到之前,不能让苍军攻破楚城。” “诺”子甚至没抬头看床上一眼,他知道他的王在说谁,但他不问为什么一国之君要帮助他国之人,他只需要执行命令,甚至无关乎什么相不相信陛下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如来时一般,子消失的无声。悟沧绝澜收起那一身不容违背的威严,又是一张不变的笑脸。视线落在床上的人身上,他是帮她,却也不止在帮她。澜国的霸主地位不容动摇,苍国若是吞下离国,以啸天歌的野心,谁能保证他不垂涎其他国家的疆土。以最小的代价,把危险扼杀,他是君。 紫檀木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这一觉睡的很好,醒来的时候也算神清气爽。睁眼一看便知道是在自己的房间,随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会睡着?最后竟只记得一个坚硬的肩膀。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她侧目看去,见他托着一个瓷盘笑着走向她,她撑起身坐靠在床头,见他在床沿坐下。 悟沧绝澜修长的手指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碗递给她,青花瓷映着白玉般的皮肤,煞是好看。可饿了大半天加一夜的某人一双眼睛大部分的注意力用头到尾都只是放在那碗里的粥上,接过完后舞着勺子吃的虽算慢却也没有时间分出来看其他的。 悟沧绝澜等她有条不絮的吃完了又从她手中接过青瓷碗放回托盘里,这才玩笑道:“阿木,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你待遇更高的人了,一国皇帝亲手伺候,谁人担当的起?” 紫檀木舒服的靠着软枕,听此不甚在意的道:“你不说,我不言,在这里,谁知道你是皇帝?况且,你都不把自己当皇帝,我干嘛还要叨念着你的那层层束缚?” 他轻轻一笑:“知我者,莫过阿木也。万千山河虽壮阔,却不若一身无牵亦无挂来的洒脱。” 他丹凤眼中似有烟雾妖娆,她直直的看进去,又好像没看。渐渐的,她的眼眸也有些迷蒙了起来,用一种飘忽的近乎不真切的语气,似喃喃自语又带着淡淡不屑的笑意:“天下……算什么……” 天下……算什么……,他看着她一瞬间的神色飘忽,然后又很快恢复那一双通透的眼,他忽而笑了,是啊,天下……算什么?其实,给它脸它是富贵荣华,不甩它它也不过是路边的野花。只是,他们暂时还脱不开身,不得不采而已。他看着她道:“阿木今天还去军营吗?” “不去了。”她想也没想的道。 “哦?”这可和她一向严谨的做法不太一样,他倒是来了兴趣:“那么,阿木今天准备做什么?” “待在房间里。”她又道:“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叫孤云送些笔墨纸砚来,这几天的时间我都准备在房间里不出去了。饭菜什么的,你们谁有空谁帮我送点,若是没空也没关系,我饿了自己会想办法的。” 他长眉一挑:“想办法?你会做饭吗?” “不会。”毫无羞愧的答道。 女子不会做饭的很少啊,他几乎没有见过,即使是王公贵族的小姐,也都会几样拿手菜,这样,才能照料好自己的夫君。他觉得以他对她的认识来看,她似乎是不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善心大发的提醒了一下:“阿木虽然很厉害,可不会做饭,将来,你要如何抓住你夫君的胃,继而是心呢?阿木这样不解风情的,如何和那些从小就被教导如何取悦夫君的女子挣呢?” 紫檀木瞟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道:“靠这些来抓住男人有什么意思?不说我稀不稀罕夫君,就是真嫁人,也该是他学会做饭取悦我才行。而且,干嘛要挣?有女人的男人不会是我的男人。” 有女人的男人不会是我的男人,这话的意思……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嘴角含笑,也不用世俗的条规来给她说理,只道:“阿木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只是这祸福难料,世事无常,谁又知道将来是如何呢。没准儿,你真能找个这样绝无仅有的极品夫君,也没准儿……”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紫檀木接过道:“也没准儿,我就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了呢。” 他又是一笑,嘴角斜斜上翘,她还真是,如此决绝呢。要么一心一意,要么就彻底放弃,没有第三种可能。他端起托盘,起身道:“我先出去,你好好收拾一下,你要的东西会很快送来的。” 见他往外走,她似才想起了什么道:“等等,我昨天昏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 他脚步一顿,依旧含笑的声音传至她耳边:“特殊情况没有,只是阿木,你的丹田有些奇怪呢。” 第一百一十章 伪君子 奇怪?她靠着软枕边思索着这句话边内探自己的丹田,而悟沧绝澜微侧向她的脸颊在没再得到语言时转向房门。 内探的结果如同他说的一般,她感觉到了自己丹田里好像有气息危险的东西想要突破出来。而这样的状况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有感觉到,也就是说这应该出现在她睡着在他身上的时候。那么,又是为什么呢?他们虽然是交手,但是绝对没有伤到对方,他们,只是想知道对方如今是怎样一个实力而已。 眉头细微的皱了皱,她将手轻轻探进自己胸口,那里,两点殷红处有细微的疼痛酥麻感。在二十一世纪她也是经历过少女时期的人,这身体发育出现的壮况她不会感觉错。师傅的药居然失去效用了,她开始发育身体了,尽管比正常少女慢了几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隐隐有些担忧。 东西送来的很快,不过不是冷孤云送来的,而是悟沧绝澜。他将笔墨纸砚放好在她房中那张桌子上并将之铺好,回头看她:“还有什么需要吗?阿木。” 她摇了摇头,他丹凤眼饶有兴趣的弯了弯,蛊惑道:“阿木可是画画?我可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要不要帮忙?” 她仍旧摇头,道:“我不是画画,是作图。” “作图?”他更有趣味了,问:“做什么图?” 她卖了个官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然后,单臂一伸,延伸向门口,道:“请便。” 被下了逐客令的某人也不气恼,只是笑容有丝邪气,扁嘴道:“好,用完就赶人,过河便拆桥,我这就走。” 说罢,一个潇洒的转身,血衣在空中一摆,墨发飞舞,扬长而去。 紫檀木听到关门声后,摇头轻笑了笑,然后收敛神情,搜索着脑海里的信息,手随心动,一笔一划落下,渐渐的一个尚且还模糊的模型跃然纸上。 是,她前世是学化学的,可是不代表她只会搞化学实验。她一向是个理工的天才,不止化学,物理她也一点不差。要说多高深的她是不会,可是一些机械原理,她还是能够弄清楚的。枪支弹药的那些东西这个时代还暂时制作不出来,不过超越这个冷战场时代的武器水平她还是有那个自信弄出来的。她就不信了,她超水平的武器加上特种部队加上她跟师傅学的炉火纯青的阵法,她还不能取胜! 整整四天的时间,她把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没踏出房门半步,一张一张的稿纸在她笔下生成,有的画的满意,有的不满意,有的改了又改,有的一蹴而就。满屋子都是白纸黑线条,一室的墨香萦绕。 四天之后,快被墨染黑了被纸埋没了的人总算放下毛笔直起身来。很不雅观的伸了个懒腰,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抚开散落在自己身上的纸张几步上前去一把把门打开。 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子里,秋风飒飒,有几片落叶静静的飘落下来,她忽而伸手接住。泛黄的叶片躺在她掌心里,即使是生命的终结也有种别样的美丽。她深吸了口新鲜空气,然后一鼓作气将落叶吹向空中,落叶飘飞,她忽而笑了,犹如新生般的笑。 “哎呦,兄弟,你总算出来了。”葛兮焱的大嗓门儿远远的就从走道里传了过来,这厮很是激动的拔腿就向她跑来,两手大张,张牙舞爪的就想来个热情拥抱。 紫檀木看着几日不见的葛兮焱没有避让,眼瞅着这人就要扑到自己身上了,一米的距离,他突然哇哇大叫道:“谁在少爷背后搞偷袭?丫的有脾气出来,不准拉我衣领!” 嘴角淡淡一扯,她早就感觉到守在屋外的蓝的气息了,才不避不让的。看向及时制止,拉住葛兮焱后衣领的蓝,她道:“好了,松开吧。” 葛兮焱本来就是冲来的,蓝这大力一拉扯,他的身体就成弓形被吊着了,这毫无征兆的一松手,只听‘啪’的一声,肉体坠地,葛兮焱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喂,疼死少爷我了,究竟是那个王八羔子这么整本少爷?!”娇弱的拳头狠狠的砸了几下地面,葛兮焱痛心疾首的抬头往后一下。 这一看不得了,蓝正用她那双足以结冰的双眼危险的俯视着他,冷的可以冒寒气的话对着他:“王八羔子?说谁呢?” 葛兮焱打了个寒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对她退避三舍,直接靠到紫檀木身边,边揉着被砸疼了的胸口,边委屈道:“兄弟,你看看她,什么人嘛,就仗着自己有点武功就欺负人。咱们充满友谊的热情拥抱就这么被她破坏了,真是*&#¥%……” 最后那些话他嘴巴张张合合的并未发出声,骂完后,高扬着下巴从鼻孔里对着蓝哼了几大口气。 蓝双眼一寒,纤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宝剑扬手就要向他招呼来,他赶紧一闪,躲在紫檀木后面探出个脑袋哼哼唧唧道:“你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赢我兄弟。” “你”蓝被一噎,扬起的手又握的紧了紧。 紫檀木却在这时闷笑出声,虽则只是须臾,却很轻易的把两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她正了正神色道:“想知道我这几天在干什么吗?” 蓝只是收了手看着她,葛兮焱见警报解除了马上跳出来拍着她肩膀道:“兄弟,说说,你是不是弄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啊?” “是好玩的东西。”她道,然后问道:“孤云呢?他回来了吗?” 一听有好玩的,葛兮焱精神立马振奋了,马上回道:“他啊,最近还是那么忙,不过现在是吃饭时间,他应该回来了吧。” 紫檀木听他说完便往前厅走去,吃饭时间,点正好。到达前厅时,几人竟然都在,人还没踏进去便被言语包围了。 郝连流風看见她很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柔声道:“琳木弟弟又瘦了呢,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就消瘦。若是哥哥知道了,流風可是又要受一番叮嘱了。” 紫檀木还没回复,便听青芙掩唇笑着道:“幽公子是太消瘦了,可比女儿家还单薄,这可不行,这以后难调教姬妾呢,是该好好补补了。” 紫檀木抬眼看着那双带笑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刚想开口,怎知又被人先抢了一步,这一次,是悟沧绝澜。他懒散的靠着大背椅,听青芙的话后高深莫测的笑着道:“是呢,要好好补补,虎鞭什么的也不是很难弄的。” “虎、虎鞭?”冷孤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伸手摸了摸嘴边要溢出来的水渍,抬头看了眼悟沧绝澜,又有些僵硬的看着他的顶头上司。 郝连流風本意并非如此的,这话被悟沧绝澜一带就成了说琳木不行的了。任哪个男子也听不得这话,她柔声安抚道:“琳木弟弟,你还年少,还在发育阶段,这个,这个,不用担心。” 紫檀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才几天没出来见人就快见不得人了?男人是听不得这话,可她这个伪君子如何听不得?于是道:“流風姐姐,琳木知道的,没关系。” 跟来的葛兮焱看着这一众人的打趣头一回没凑热闹,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这才打开了话夹子:“得了得了,我兄弟厉害着呢,你们别怀疑他的‘能力’!话说,你们还是听听他这几天关自己禁闭都干什么去了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医人者,不自医 他这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当下纷纷期待的看着她。紫檀木在空位子上坐下来,这才道:“我设计了一些好东西,不用武功也能在天上飞的,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不用武功也能在天上飞?”郝连流風好奇道:“那不是鸟儿吗?” 紫檀木摇摇头,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宣纸递给冷孤云,卖了个官子道:“孤云按照上面写的去准备材料,明日,你们就知道是什么了。” 葛兮焱伸长了脖子去看,被蓝一把将脑袋挡了回来,他瘪嘴嘀咕道:“不看就不看嘛。” 冷孤云接过纸张,被周围好几双眼睛盯的有些发毛,颇有种自己是怀揣了几百万的感觉,顿觉任重而道远啊。 怀着对那张纸上东西的期待,众人有意无意的频频往冷孤云怀里看去,这一顿饭,冷孤云的怀抱倒是比饭菜还吸引人。 饭后,紫檀木刚想回房,结果还未出前厅便被郝连流風叫住了:“琳木,闷在房中几天了何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回去?” 紫檀木脚步一转,和她一起走入前院,在石凳上坐下,她了然道:“可是大哥有什么消息吗?” 郝连流風轻轻点头,眼神温柔,笑着道:“哥哥让我好好监督你,可不要冷着饿着出什么问题。你这个义弟,倒是比的上我这个亲妹妹了呢。” 紫檀木心中一暖,她很久没有见过大哥了,匆匆一面,之后连联系都是靠人中转。她轻声道:“我很好,倒是大哥,他怎么样?” 郝连流風看着她,神色依然柔和,却添了一抹忧虑,她道:“哥哥让我告诉你,江湖最近越来越不稳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幕后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一切。若只是江湖中的事还算是比较好的,有好几次他追查一些人发现他们似乎和朝廷有所瓜葛,可是再查下去,又什么都查不到了。就像个黑潭,尽管知道有那么个东西,却窥探不到分毫,很是可怕。” 紫檀木半拉着眼帘,静静思考着,大哥如今已经是武林至尊,却连他都查不清楚,这说明对手只怕比他还强。可他已经是如今江湖中最强的,比他更强代表着什么?而且,一旦江湖和朝堂联系在一起,那就是牵动整个天下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大哥,可还有其他的话?” 郝连流風站起身来,身上鹅黄的纱衣在晚风里柔柔的飞舞着,她圆润的鹅蛋脸绷的有些紧,道:“哥哥跟我说过件事,发生在他大寿之日那晚的,想必你一定记得——千颤者那张脸。” 千颤者那张脸,她最开始看到的明明是一张完好无缺的,可却被大哥毁了,她不问却也不代表她知道为什么。她点点头:“记得。” 郝连流風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丝惋惜的道:“那个人,其实是我们郝连家族的人。是我大伯的小儿子,他从小就不在族里,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会是众舌夭之的千颤者。” 难怪,大哥当时的表情,的话,感觉那么奇怪。可是,这是不是说明连五国第一武林世家的郝连家族都中招了呢?那么,那只手还有哪里是伸不到的?她起身走到郝连流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柔声道:“流風姐姐,不会有事的,再可怕的敌人,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破绽,没有天衣无缝的。” 郝连流風顺从的点点头,复又笑了笑道:“是啊,从来没有什么是哥哥解决不掉的。况且,现在还有琳木弟弟在。” 紫檀木抬头,透过郝连流風的肩膀正好正对着房廊下守在暗影里看着这方的煞七。煞七有所感应,收回放在郝连流風身上的疼惜目光面无表情的回视着她。她也只是对他点了点,便对郝连流風道:“流風姐姐,夜深了,秋日风凉,莫要病了。” 郝连流風扑哧一笑,道:“琳木忘了,我自己就是医者啊,病了那还不简单。” 她却摇了摇头,认真道:“医人者,不自医。” 郝连流風一顿,复又轻柔的点点了头,起步往房廊处走去,回头嘱咐道:“我看你气色不太好,你也早点休息。” 紫檀木点点头,看着她向暗影处走去。她明明没有武功,之前也没见两人约定好,可是她就是那么自然的往那个方向而去,恍若深信不疑——那个地方一定有个人在等着她。 她淡淡抿了抿唇,摇了摇头不做他想,也转身往内院走去。青芙的房间离她的并不远,她直接找上青芙的门敲响。门响不过三声,房门便被拉开,白裳蒙面的女子站在屋内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幽公子,请进。” 她往一侧一让,像模像样的伸手作引,只是那眼里是满满的打趣。紫檀木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随后踏进门。错身时淡淡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的大小姐。” 青芙关上房门,手指在脑后一弹,一张轻纱在空中婉转而下,纤手接住,她笑容灿烂的道:“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吩咐,你说吧。” 紫檀木背对着她站着,问道:“最近听音阁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辛逸息凝眉想了想,道:“有,江湖又不太平了。还有,朝中近来有件大事,大将军连连失利,据说是准备派遣监军前来。” “监军?”她道:“以你看,谁最有可能成为监军?” 辛逸息从小就在檀都长大,朝中的事情她很清楚,她自信满满的道:“必定是逸王爷了。” “哦?”她倒是有些好奇:“为何如此肯定?” “逸王爷是离国唯一一个异姓王爷,你知道他是凭什么能够站在如今这个位置吗?”她笑看着她,眼里却有隐隐的兴奋在涌动。 “战功。”紫檀木道:“逸王爷年轻的时候和大将军一起征战沙场,不过他比大将军又幸运一些,本来若单说战斗能力他是不及大将军的,可是他运气好的逆天了,居然好几个大便宜都是他捡的。皇上一封再封,最后没得封了,朝臣又一致建议封王,陛下无法,只好封他为王。” “是啊”辛逸息学着她背着双手,头头是道的道:“朝中大部分都是他的人,父亲相信他是没什么野心,可我不信。没有野心会坦然受了那王爷之位?没有野心会在朝中遍植心腹?没有野心能教出一个那么泼辣狠毒的女儿?开什么玩笑!所以,监军他势在必得。” 她和冰末俏是有过节的,她的父亲若是当了监军对她完全没有好处。双眼眯了眯,紫檀木道:“可有收集到他什么把柄之类的?” 辛逸息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没有,这只老狐狸精明着呢,想抓他尾巴,比登天还难。” 瞄了一眼笑话她的人,她不死心的道:“就没有办法阻止了吗?” 辛逸息这回很干脆的摇头:“没有。他身边高手无数,跟丞相那些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准的,恐怕除了你没人能接近的了他,而前方军事紧急你又不可能赶回檀都。我们在朝中的势力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再说,暴露了也没用,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么彻底的被打击,这对她紫檀木来说是少见的。最后退一万步的道:“插个人进去总没问题了吧?” 辛逸息笑着点头道:“这个没问题。” 她吸了口气衣袍一掀走向门口,自己拉开房门走出去,边走边道:“尽量监视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他们的情况。” “是。”辛逸息大声的在后面应了一声,关上门,收起笑容,拿出纸笔刷刷几行字,写完后叠整齐,小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一只白鸽飞进来。她将纸条塞进鸽子脚边的小竹筒里,四下看了看,再将白鸽往东方抛去。 次日,所有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前厅,紫檀木方一进去,葛兮焱便凑上来道:“兄弟,你弄了个什么玩意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紫檀木还是不说,只是道:“吃完饭我们去城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葛兮焱无功而返,对着用眼神询问他的几人瑶瑶头。几人耐着性子磨完一顿早饭,有些迫不及待的跟着她往院外走去。 松林小道外,一辆简单的马车停在那里。葛兮焱上前查看了一番,扁嘴道:“怎么是些黑块头?兄弟,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何以置信 “那叫炭块。”紫檀木纠正道。木头携带太多太麻烦了,她就让冷孤云都烧成了炭块。 葛兮焱大手一挥:“管它是什么东西呢,哎呀不管了,那这个呢?”他又指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箩框问道:“怎么弄个农家才会弄到的东西来啊?兄弟,你不会是玩儿我们吧?这些个东西能做什么啊?” “那叫吊篮。”她又纠正,随后道:“能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葛兮焱瘪嘴,很明显的不信,后面那个布一样的东西以及那些个粗绳子还有个大铜盆他连问都懒得问了。紫檀木也不解释,只是当先打马而走,冷孤云驾着马车跟上,后面悟沧绝澜看了葛兮焱一眼也笑着跟上。 葛兮焱本来被这些一点不出奇的东西打击的都不想去了,此刻见人都走完了,招了招手爬上马背高呼道:“喂,兄弟,等等我啊,不带你们这样的。” 城郊地广人稀,紫檀木一路纵马奔驰到一片大草地才从马上飞跃而下,后面跟着而来的人也很快下马。悟沧绝澜拉着马缰随着那寻找配偶的极品莫袭宝马靠近紫檀木,两马一见撒丫子就打闹着奔了起来,两人无奈,只好放手让他们去。 悟沧绝澜站在她身边笑意吟吟的道:“阿木跑这么远来摆弄,想必那样东西应该很让人惊奇。” 长至脚裸的黑发荡过清晨的草地,她清隽的面孔似乎要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秀眉微微一挑:“你就不觉得这些一点没什么特别的材料弄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摇头轻笑:“阿木既然那么说了,就必然能给我们惊喜。” 她看着他,他似乎笑的真诚,眼角眉梢都似被漂染了一般。在这样空旷的场景里,天高云淡,青草萋萋,他却该死的没被这些清丽的景致衬的清俊一点,反而更加的妖娆。是的,妖娆,一身血衣,嘴角泛着魅惑的笑意,那浓烈的色泽,让这里的一切统统成了陪衬。 吸了一口清晰的空气,她没说话,抬脚走向前方卸载着东西的几人。“把东西都弄出来,然后……”她边说边告诉其他人怎么怎么做,几人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要干什么,但都配合的帮她完成。 大概一个时辰,这些东西统统连在了一起,几人一看更不明白了,葛兮焱一脸嫌弃的扯了扯那张大油布一样的东西,又拉了拉连接着布与吊篮的粗绳,再瞅了瞅用粗绳和吊篮连了一起的铜盆,最后满脸古怪的问了句:“兄弟,你确定这就是你在室内苦心研究几天弄出来的东西?” “确定。”紫檀木看着他那瞬间塌下来的脸,总算开口为他们解惑:“这个东西叫热气球,是一种比较简易的飞行工具。由球囊、吊篮和加热装置三部分构成,当充入气体的密度小于其周围的环境的气体密度,且由此压力差产生的静浮力大于气球本身与其搭载物的重量时气球就可浮升。” 悟沧绝澜最先抓住关键,他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密度?压力?什么意思?” 紫檀木一顿,她一时口快竟然将那个世界的词说了出来,她眼中平静无比,淡淡的道:“这个,理解大致意思就好,不理解也没关系,看了就知道了。对了,这个是根据孔明灯的原理制作的。” “孔明灯……”悟沧绝澜点点头,很快便理解了,只是那双看她的眼睛,总有些莫测。 紫檀木不再管他,只是对几人道:“把球囊铺展开;然后将它与放在一边的吊篮连接在一起。” 郝连流風和蓝将球囊铺陈开来,弄好之后,紫檀木继续道:“用木炭把火盆生起来。” 煞七和冷孤云马上配合着把铜盆中的木炭弄燃,好了之后,紫檀木看向不以为然在一边闲着的葛兮焱,道:“兮焱,你拖着那堆布朝着远方走,走出极远后,把布囊往身后一甩,双手撑起囊口,放步疾速的狂奔。一口气奔到已经生旺的火盆前,将球囊口正正对准火盆。” “啊?”葛兮焱一愣,见青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他马上应到:“好。” 然后按照紫檀木说的,双手拖着那看起来像油布一样的东西往远处跑,跑到一定距离后在紫檀木的示意下又急速狂奔回来。秋风在他脚下盘旋,继而呼啸而起,那类似油布的东西迎风鼓舞了起来,随着他一路飞驰。 葛兮焱一口气狂奔到火盆前,油布早已鼓成了球形。紫檀木马上招呼着几人迅速的把球囊和火盆用铁勾和粗绳紧连在一起,热空气使气球升到垂直于吊篮的位置,只要气球立起来就可以起飞了。 紫檀木见时机成熟,立马一提葛兮焱就把他扔进了吊篮里,随后对青芙道:“他不会武功,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吗?上去好好控制这东西。” 葛兮焱反映过来后正要表示一下他的人权反抗一下,见青芙笑着点点头很快闭紧嘴巴对紫檀木感激一笑。葛兮焱正要起身接青芙,哪知道还没站稳整个吊篮一晃把他一屁股晃了下去,接着,身下一阵晃动,他竟然慢慢的在脱离地面? 葛兮焱楞了,接着,青山绿草的空旷天地外飞来一名女子,青底白裳,轻纱覆面,一双带笑的眼,青姿昭然,恍若仙人,他彻底呆了:“青,青芙?” 他这是,在做梦吗? 随着吊篮颤巍巍的上升,下方几双不可思议的眼呈现。第一时间,众人将视线掉回它的发明者身上,除了郝连流風是单纯的震惊加好奇,其他几人的神色都很莫测,这样史无前例的东西要是用在作战上来个突击,胜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紫檀木微微对冷孤云点点头,忽略旁边那双丹凤眼里灼热的气息,道:“孤云,你把剩下的木炭带上,我们跟上他们。” 冷孤云忙不迭失的点头,很快就把青草地上收拾了。几人翻身上马,追逐着天上越升越高的热气球。 哒哒的马蹄响彻空旷的原野,晨风卷起衣袍,黑发在身后招摇,五匹骏马奔驰,载着五个气质各异卓尔不凡的人,如同一副上好的画卷。 两匹极品莫袭宝马领先而行,距离近之又近。悟沧绝澜微仰头看着天空又侧身看她,笑着道:“阿木弄出来的东西果然神奇,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居然也能飞上高空,真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她双眼若有光,淡淡的道:“只要敢想,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哈哈……”他忽而长声而笑,笑声魅惑动人,沾了被青草打湿的清晰空气后清越绵长。 这笑声一起,引的几人纷纷侧目看来,他从来都是唇角上翘,邪魅横生,怎么今日如此放肆? 紫檀木也偏着头看向他,见他心情不知怎么的突然极好,微微有些疑惑的道:“怎么?” 他收起笑声,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天上已经在慢慢下降的热气球好心情的道:“时间差不多了呢。” 紫檀木抬头看了看,见热气球果然已经下降了,离地面大概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当下也不再问,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如闪电般直冲向前。 悟沧绝澜笑了笑打马跟上,前方,有绿草招摇,也有一身蓝袍的女子飞扬。 后面几人赶到时吊篮正好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把晨间湿润的草地砸出了好大一笔痕。葛兮焱摇摇晃晃的正要一屁股栽倒,张牙舞爪的手还没把住藤筐便被一双柔荑握住,一提一代,他整个人就拉了起来,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青、青芙。” 青芙一双大眼睛里笑意吟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道:“还不放手?” 葛兮焱一愣,低头一看,如同触电般一松手,脸颊泛红的结巴道:“对,对不起,我……我忘记了。” “是忘记了,还是舍不得松啊?”悟沧绝澜唯恐天下不乱的打趣道。 葛兮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嘟嘟的不开口,青芙宽袖轻掩着嘴低低的笑,倒是紫檀木解围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还是继续这热气球吧。可还有人想尝试一下这飞天的感觉?” 几人一听他说这个,马上把视线转移到刚降落的新物品上,眼中是一致的跃跃欲试。葛兮焱和青芙退出了两步,紫檀木一一看过几人,道:“流風姐姐,你和七煞去吧。” 郝连流風双眼虽有所期待的看着热气球,却还是轻柔的摇头道:“还是其他人先尝试吧。” “大家都有机会的,姐姐不必推辞。”紫檀木的话让几人纷纷点头。郝连流風点头道:“那流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才做过一遍,几人再次动起手来也快,续接燃料后很快就把热气球升上了天。煞七的双手一直轻托着郝连流風的身体,以至于她安安稳稳没有任何跌倒现象。两人男子刚强,女子温柔,倒是佳偶天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呢喃呓语 几人看着这情形微微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开始又了新一轮的追逐。木炭虽然没有木头燃的快,但吊篮之上能容下的并不多,加上还有等待中的其他人,两人下来的也挺快。 安全着陆了之后,两人也退出两步。冷孤云垂首道:“统领,您先上。” 蓝抱着她那不离手的剑,并不怎么在意的道:“我无所谓,你们去吧。” 紫檀木清亮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道:“那就你们先去吧。”也不容他们拒绝,招呼葛兮焱道:“兮焱,为他们准备木炭。” 葛兮焱忙不迭失的点点头,把木炭往铜盆中加去。冷孤云和蓝交换了个眼神,双双走进吊篮里。这个时候,还是听为好。 吊篮平稳升起,两个武功非凡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随着热气球飘的方向,几人打马跟上,悟沧绝澜观察了两次,此时问道:“这个东西,不能掌控它的方向吗?” 紫檀木双目看着前方,闻言回道:“它是根据风向来飘的,一定程度的掌控没有问题,但细致的就比较麻烦了。” 他听完一笑,道:“那么,用它来偷袭敌营什么的,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她怎么就忘了他是别国的帝王了呢?罢了,看了也就看了,反正这东西很快就会用到,东西一用很快就会被曝光,也无所谓他知不知道了。于是干脆道:“是的。” 他了解的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冷孤云在吊篮上也并没有闲着,除了开始俯视山河的那种隐隐兴奋外,等静下来他就开始观察起下面的情况,上百米的高空,以练武的眼力还是能看清楚下面的景致的。心下不禁佩服,这样的东西简直就是勘察周围环境的最好工具,对战争是极为有力的。 蓝脚下踩着一层藤条编制的底,尽管感觉很扎实那握着剑的手还是捏的紧紧的,并没有对新事物的新奇以及登上高空的兴奋,隐隐的,还有些头晕目眩。手搭着边框,她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双眼闭上不去看那高空下方的景象,但天公不作美,一阵大风吹起,整个吊篮大力晃了晃,闭眼不适应的蓝身体一歪就要倒下去。 冷孤云赶紧扶了她一把,关切道:“蓝姑娘,你怎么了?” 蓝刚挣开眼见四周空的惊人,头脑一阵发晕,冰冷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眼神涣散,嘴唇有些颤抖的张合:“母君,危险……走,保重……” “蓝姑娘”冷孤云见她似乎陷入了梦靥之中,底道了声:“冒犯了”,便拍了拍她脸颊。 蓝眼中涣散的焦距慢慢聚集,脸却越来越冷,她强行撑起来拉着眼帘道:“冷将军,烦劳你了。” 冷孤云摇了摇头,道:“姑娘客气了,该是孤云的不是,刚才冒犯了。” 蓝瑶瑶头,靠着吊篮,闭着眼。 下面几人的眼力极好,虽然由于角度原因看的不是太清楚,但多半还是知道的。葛兮焱疑惑道:“我刚刚模模糊糊的看到蓝姑娘好像倒下了,她不是武功极好吗?怎么回事啊?咳咳,不会是冷孤云那小子……” 紫檀木送了他一记眼刀,加快了马步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蓝应该是有恐高症。” “恐高症?”悟沧绝澜一如问密度一样的语气问她。 紫檀木定力上好,即使如此也没有如坐针毡,而是挺直了脊梁纵马狂奔。自觉无视道:“就是怕高。当你身处高处,往下看一片模糊,景象大幅度缩小,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跟平日习惯的视野大相庭径,这时你的视觉大减,就会失去平衡。出现类似舟车晕浪那样的眩晕,无法定位。” 悟沧绝澜又点点头,看着高空中漂浮的东西笑着道:“刚才,你怎么不上去?” 她一挑眉:“你不也没上去吗?” 悟沧绝澜狡猾一笑:“因为我知道最后上去的享受的时间更久。” 她瞟了他一眼,的确,前面的会想着后继有人有减短时间,可最后的就无所谓了,反正燃料够用。不过,她可不是为了这个,不客气的道:“我是怕其他人跟你一组不安全。” 他低低一笑,道:“你就不怕跟我在一起最不安全的人应该是你?” 蓝身体出现不适之后冷孤云就按照紫檀木教的方法往下降,紫檀木看着就要着陆的热气球,回应他的是一记鞭子伴着一声:“驾!” 马蹄翻飞间悟沧绝澜一不小心就被抛下了,他摸了摸马头,对马儿道:“你的伴侣都走了,还不快跟上?” 马儿如同听得懂人话般,四蹄飞扬,迅速的追了上去。 “怎么样?”紫檀木扶着有虚脱迹象的蓝问道。 蓝瑶瑶头,低声道:“没事。” 后一步赶来的郝连流風拉过她的手为她号脉,号完脉又查看了一下其他的,对冷孤云和葛兮焱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回去喝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你们先送蓝姑娘会去。” 冷孤云马上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郝连流風想了想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吧,你们两个男人也不好照顾姑娘家,反正这儿也不缺人手了。” 她一走,煞七自然是要跟着走的。一直没说话的青芙此刻道:“流風不会骑马,自然是七煞带着。蓝姑娘此时身体虚弱一个人也驾不了马,两位男子又不方便,不若我送姑娘?” 蓝微微一皱眉头,道:“这样,太麻烦了。” 葛兮焱性急,看几人这么磨叽自个儿决定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都回去,悟澜和兄弟两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是吧?兄弟。” 紫檀木点了点头:“没问题。送蓝回去后你们正好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反正左右就只有我们两个大闲人,就不消磨你们的时间了。” 于是,八个人,走了六个,剩下两个人牵着两匹马站在空落落的大草地上。紫檀木微扬的下颚看着身边的人,悟沧绝澜也微低着头看她,半响,两人同时道:“开始吧。” 然后也不用说明,紫檀木走向铜盆处准备生火,悟沧绝澜腰也不弯走过油布时五指成爪一吸,油布便牢牢的被他抓在手里。 紫檀木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悠然走出很远,血衣青草地,这样的对比让她一时有些出神。忽而,耳边有声音唤道:“阿木。” 她抬头,见那个背影蓦然一个回首,触不及防的,撞进一双带笑的丹凤眼里,他笑容灿烂,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直觉的点点头,然后见他暮的向她飞奔来,血衣散开,黑发三千狂乱,那一个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浓烈似血的彼岸花——曼珠沙华。 “点火啊。”他含笑的声音方一传来她便惊醒了,当下双手齐动,木炭在他到来之前被点燃。 球囊在热气下越慢慢与铜盆垂直,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跃进吊篮里,慢慢的,吊篮颤巍巍的升起,渐渐的越来越高。 世界慢慢的在足下缩小,山川河流都展现眼前,悟沧绝澜深吸了口高空的空气双手负后俯视着着山河浩荡,唇角微微一勾,道:“这就是江山啊~” 紫檀木站在他旁边,看着那山川草木道:“这就是江山。” 他袖袍一甩,忽而转头道:“也不过如此嘛。” 哦?她倒是有些诧异他是如此反映,王侯将相不都享受俯视山河万千百姓千万的感觉吗?那让他们高高在上,让他们洋洋自得,让他们争先恐后,欲罢不能。可是,为何他不是?难道,觉得这一方天地小了?她淡淡道:“是吗?” 知她疑虑,他笑着道:“你看,在这高空俯视下去,万千风景都是一个模样,万万没有身临其中的感切深刻。第一眼看是觉得有股大气蓬勃之感,后来,看哪儿都是山河房田,就索然无味了。” 的确,从高空看下去的确是能纵观全局,可也着实少了身临其中的快感。日复一日的山川河流,看着看着也视觉疲劳了。“的确。” 热气球在空中飞的并非很稳妥,开始还好,在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后就开始摇晃了起来,紫檀木观察了一番气象,道:“今日风突然变大,热气球不好控制。” “我儿时跟独老学了些星相,虽然没到炉火纯青,但看个天气变化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漫不经心的道:“我昨日夜观星相,再掐指一算,今日清晨风速平缓,太阳东升过后,有大风。” 而此时,正好是太阳东升过后。她看着他:“为何你方才不说?” 他无辜的笑着,道:“为何你方才不问?” 她不说话,拉住吊篮,观察着现在的情况。风越来越大,热气球被吹的左摇右晃,两人站在吊篮里也被拉扯的晃来晃去,犹如海浪之中的帆船,飘零无依。她镇定道:“从这么高的高空摔下去,就算你我武功了得,也不见得能平安无事。说吧,这个风能刮多久?”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若是你有什么意外…… 悟沧绝澜赞赏的看着她,然后笑眯眯的道:“其实也不怎么多,就一刻钟而已。” 一刻钟?谁知道一刻钟会发生什么事?一秒钟她都能杀几个人,一刻钟,够他们死很多次了。吊篮本是藤条编织的,此刻的摇晃让篮子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恍若不堪重负将要解体似的。 两人的衣服头发被吹的都跟要和自己分家了一样,猛的一阵狂风卷来,紫檀木拉住护栏的手直接把那小块藤条拌断了,整个人被吹的一退,眼看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吊篮了。 “阿木!”悟沧绝澜脚下一闪,单手揽过她整个腰际将她带入蓝内。 “怎么样?没事吧?”武藏绝澜看着眼前这张雌雄莫辩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关心到。 紫檀木揉了揉撞的有些泛疼的鼻子,看了他一眼,道:“没事。” 他头低了低,正好埋首在她肩膀上,她正想动,却听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是命悬一线。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刎颈之交吧?若是你方才掉下去了,在我眼前掉下去了……” 他话并没说完,紫檀木却顿住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至少从他们认识至今从来没有过什么所谓的利益,共生死,同患难,又相伴了这么久,总不算个陌生人吧?是朋友吗?似乎要轻一点,又要重一点,如此矛盾。 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箍的很紧很紧,差点把她懒腰截断了,她尚未抗议,便听他笑话道:“阿木还是这么瘦消,干瘦的跟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似得,明显的发育不良。” 她是营养不良,可是也不带让人打击的吧?当下什么也不管了,一把推开他退后一步,昂首挺胸审视了他一番道:“明明一个男子,身段偏生比女子还妖娆,你就不觉得很……。” “很什么?”他嘴角含笑,眼光邪魅中泛着妖冶,通身的气质慢慢转变,血衣映的他雪白的脸颊艳了三分,比桃花更甚,晶莹的手指慢慢靠向她脸颊。 危险,不知怎么的,这是她第一反应。他今天有些不正常,不知道为什么,或者知道。是她那句比女子妖娆刺激了他?毕竟他是男人,还是,还是……刚才她差点落下去……。怎么想都是前者,看来每个男人都一样,绝不能怀疑他男人的地方。伸向她脸颊的那只手尚未靠近她便感觉到了那指尖丝丝凉意,心中微凉,她镇静的看着他语速稍快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很奇怪,为何你身上又那么硬?上次在你背差点把下巴嗑掉,这次撞在你胸口又差点把鼻子撞歪,手臂更是坚硬,你的功夫,好奇怪。” 晶莹的指尖离她脸颊不到一毫米,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干净透明的指甲如刀风般犀利,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她打不过他,而是她怀疑她的身体发育状况似乎和她动用功力的情况有关。所以能消停点,就免了。 悟沧绝澜修长的五指一握,然后掩进长袖中负手在后,红光渐渐散去,他又是邪肆无害的一张脸,笑容满满的道:“阿木,风停了呢。” 脚下吊篮已经不再晃动,此刻已是晴空万里,而他们随着风正飘在一座山的外围,都能清楚的看到山下树木的疏离。清晰的空气顺风入肺腑之中,一时间只感觉神清气爽,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紫檀木忽而心中舒爽,看着渐渐泛黄的树叶也不觉凄凉,反而道:“就要归根了,化作春泥更护花,也挺好。” 悟沧绝澜从不是个消极的人,此刻目光一闪,指着一处道:“阿木你看,那儿还有一片万年青呢。” “不止是万年青。”她将他手指稍微换了下方向,道:“那里,还有未开败的花。” 两人倒是兴致突起,山间空气清晰,悠远宁静,紫檀木忽而想到什么,嘴边淡淡的笑了。她本笑的无声无息,可悟沧绝澜是谁,眼力惊人,马上问道:“阿木在笑什么?可不常见你笑,定是很有趣的事。” 唇边淡淡的弧度难收,她道:“只是一首曲子而已。” “哦?阿木还会曲子?琴?萧?琵琶?”他猜一个就知道那个并非正确,他从未见她摆弄过乐器,除了鼓,想来她是不会其他的了,于是笑道:“这样婉约的景致,你不会想到战鼓吧?” 紫檀木瑶瑶头道:“本来是一曲古筝,不过我不会弹,就学着改唱了一下,倒是也别有一番意味。” “哦?阿木还会唱曲儿?”他表情很是意外,勉为其难的道:“那我就委屈我的耳朵,听听。” 迎着山间微凉的秋风,她负手而立,也不扭捏,清越的声音如同山泉流淌在这一方天地:“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背弃)。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背弃)。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 他唇角始终含笑,不浓不淡,听她娓娓唱来。她歌声悠远绵长,与山河白云连在一起,难舍难弃。 一曲唱罢,他掌声响起,“好词好曲,句句如画,声声含情。似梵音,却不了红尘。超红尘,却隔莲台几许。虽悲戚却空灵,虽超凡脱俗却恋恋有情。如此矛盾又如此融洽,这才是极致。” 她唇角柔和,却又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恢复原样,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悟沧绝澜只是看着这一番变化,也不言,只顺从道:“好,我们回去。” 热气球又顺着风势飘出一段距离,慢慢的,开始下降。紫檀木往下方看去,见两匹骏马在草地上奔驰,时儿相互打闹,时儿追逐热气球。热气球越升高就越显的渺小,此刻下降倒感觉大了起来了。待高度差不多时,她嘴中一个哨起“唔呀”一声,其中一匹骏马马上扬头看来,然后领着另一匹马儿向他们飞奔而来。 两人落地后将热气球又分解开来,分别用粗绳将他们系好在马上,这才翻身上马往城中赶去。 两人回到冷孤云家的小院时,所有人都在院中,蓝的神色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紫檀木还是问郝连流風:“流風姐姐,蓝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吧?” 郝连流風点了点头,道:“蓝姑娘无恙,琳木大可放心。” 见大家都聚在一起,悟沧绝澜挑了挑眉,道:“可是有什么趣事?怎么都不去做自己的事?” 葛兮焱抖了抖新换上的衣袍,一脸趣味的道:“我刚回来就接到了一个大消息,这正说给大家听呢。” “哦?”紫檀木把眼光放在他身上,有待保留的道:“你能有什么大消息?” 被红果果的鄙视了的葛兮焱嘴巴一扭,微昂着脖子道:“五国第一美人儿古魅儿你们知道吧?” 众人配合着点头:“知道。”复又疑惑道:“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葛兮焱和青芙相视一笑,由青芙道:“这是一件大好事呢,魅儿姑娘竟然派人送来信函说是得知我们募捐的事情后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为什么?”郝连流風第一个疑惑:“我记得古魅儿虽然游走五国之间但她籍贯是澜国人吧?为何会帮我们离国?” 郝连流風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紫檀木凝眉问道:“她可有什么条件?” 葛兮焱看着她道:“她说既然募捐是爱心资助,她自然是无偿帮忙的。不过,她说今晚在清苑设宴,希望大家都能赏脸。” “如果她真的是要帮忙,这宴自然是要去的,大家也好商量一下具体事宜。”紫檀木边思考着边道:“不管她是因什么而向我们伸出援手,都要去了才知道。那么,今晚清苑,就这么定了。” 她拍案定夺了,众人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紫檀木见此起身道:“青芙,我突然想起了些东西,我们再商量一下募捐的事。” 青芙点点头,起身正要跟着她往内院走,葛兮焱不干了:“喂,兄弟,我也是募捐的负责人来着,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紫檀木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道:“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一男一女同在一个屋子里还跟他说不方便。思想有那么点歪歪的葛兮焱正想跟上去瞧个究竟,奈何脚下被一条长腿一挡差点摔倒在地,被惯性磕出两步后,他张牙舞爪稳住身子回头纳闷道:“悟澜,你干嘛阻止我?你没见那两人走远了吗?” 悟沧绝澜眯着眼睛淡淡道:“放一百个心,她们两在一起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葛兮焱见他那副完全肯定的表情,狐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 美人向来如蛇蝎 “兮焱,当别人知道你不知道的时候。”他笑看着他,道:“别问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你笨。” 葛兮焱本来还期待着他说答案呢,结果那两字落下,他当即就愤然了:“为什么!!!”他哪里笨了?! 悟沧绝澜拍拍他肩膀,笑着摇了摇头,见先去了的那两人已经看不见影了,跟几人说了声:“我出去转转。”便悠然的往松林外走去。 走过后院那个小型花圃,两人进了紫檀木的房间,辛逸息在桌旁坐下,了然的道:“琳木是想问古魅儿的事情吧?” “的确。”她在她对面坐下,双目平视着她道:“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她的事才是,毕竟,毕竟总有人拿你们两比较。” “有的说我不如她,我的说我比她好,有的说我两一样,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参与者都是我们两人,我自然会有那么点好奇。”她坦然道:“听音阁早就彻查过她的身世。” “你们各主一个方面,你能歌,她善舞,无法说孰好孰坏,只是人们习惯比较而已。”紫檀木问道:“那么,她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尤其是最近,为什么会突然就来了离国?而且无偿帮忙。” “听音阁的姐妹遍布大宅小院,不管是枕边消息还是暗探消息几乎概括了所有东西,大到国家机密,小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事无巨细。要查一个如此出名的人那还不简单。”辛逸息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水,道:“古魅儿,十四岁就出现在歌舞会场,以其超一流的武艺迅速名扬五国,为看她一舞散尽家财的都数不甚数。后来,又常常做客文武大臣的宴会,连皇族的盛会都以请到她为荣。听说她曾经一舞倾城,让藤国的太子愿意用一座城池来交换她,可惜,人家不屑。” 辛逸息的声音很平坦,尽管在说一个与自己齐名的人的丰功伟绩,除了有些感概,并没有任何贬低与嫉妒。紫檀木倒是有些兴趣:“一座城池换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不愿意,这可不多见。” “是啊。”辛逸息点头道:“这个古魅儿倒是有几分性格,听说她常常是连朝廷重臣的面子也不给,在澜国的地位很高呢。” 说到澜国,紫檀木不禁想起了悟沧绝澜,他这个澜国的皇帝自然应该比她们了解古魅儿吧?不过,她总不能向他打探消息,怎么说:喂,你们澜国名扬四海的古魅儿要帮我们离国,你来说说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她能这么说吗? “琳木。”辛逸息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人,道:“你想到什么了?” 紫檀木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了,这个古魅儿还没见面就已经觉得非同一般了呢。” 辛逸息笑着道:“是非同一般,可是我们也同样不比她差啊,尤其是你啊,琳木。” “我?”紫檀木摇头失笑:“我不过是不得不为而已。” 辛逸息却不认同:“你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求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你帮了那么多人,这是无量的公德。” “好吧,公德。”她道:“若是真有公德就给我一个宁静的生活吧。” 辛逸息展颜而笑:“会有的。我们继续说,来离国的前段时间她都呆在澜国,不,准确的说是从三年前上任澜皇甍起她就没有离开过澜国了。这和她以往总是流连在五国之间漂泊不定有很大的差别,很多人还因此有过诸多猜测,不过都不怎么靠谱就是。她在来离国之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如同往常一样在各大盛会之所露露面,献不献舞纯属看她心情。不过,澜国皇族的一概宴席她都没有再参加过了。” 紫檀木半敛着眉,分析道:“这个古魅儿我觉得并不那么单纯。疑点一:为什么三年前她会大变做法不再流转五国之间?其二,为什么她唯独参加皇族宴席?其三:连一座城池她都不要,她想要什么?这个世界的女人,从小被教导的东西就是那些个事儿,尤其是古魅儿这样什么人都见过的人,是什么让她拒绝一座城池的诱惑?” “这个世界的女人?”辛逸息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 紫檀木很快收敛心神,看来她刚是想的太投入了,于是道:“哦,我的意思是书卷上写的和平时夫子所交的东西,女子学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吗?不过逸息倒不似一般女子,那晚,竟然会主动找上我。” 那晚,指的自然是三年前在远亦城郊外她潜进她屋子里那晚了。辛逸息自信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其实,将门也无弱女的。” 见叉开话题,紫檀木道:“好好准备一下今晚的事情,不管她抱着什么目的来,总之,能帮忙我们也不拒绝。若是能弄清楚她的目的自然是好,弄不清楚我们小心一点也该无妨。” “这是与虎谋皮吗?”辛逸息笑言。 紫檀木却摇头:“美人向来是蛇蝎,虎狼倒是另一种生物了。” 辛逸息假装气恼:“我可不是蛇蝎。” 紫檀木点头称是,口中却道:“蛇蝎哪比的上你。” 这似夸非夸的一句话倒是让辛逸息无语了,半响放弃拌嘴,道:“我去找葛公子商量商量晚上的事情,午饭应该快好了,你下午还准备画你那些东西吗?” 紫檀木点头道:“自然,吃了午饭就继续。” 辛逸息起身道了个别便往外去,午饭紫檀木也没吃多少,很快便在众人的视线下放下筷子,然后淡定的在众人的目送中回了自己的房间。十几年了,有很多东西她记的不甚清楚,需要再三核对才行。所以,画的虽然都是脑海中的成品,可是真实施起来就有些难度,很浪费时间和脑细胞。 认真投入的时间总过的很快,等手中最后一个物品设计的她满意的时候,抬头一看,已是黄昏后。轻轻的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思维回归正规后很快搁下笔把东西简单收拾了往外去。 人还没在前厅站定,便见葛兮焱快步向她走来急急道:“我的兄弟啊,你可真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出来。” 她前世的习惯使然,通常她思维涣散无法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但是一旦把思维集中起来进入了状态,就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做完才会知道有时间有饥饿这回事。紫檀木也无奈:“如何无人唤我?” 葛兮焱敢怒不敢言的嘴巴朝悟沧绝澜厥了厥,道:“有人说,不要打扰你,让你认真做自己的事情,等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想旁的。” 紫檀木看向斜靠着松柏的悟沧绝澜,见他依旧是那副带笑的表情,也没什么表示。对大伙儿道:“走吧,再耽误下去只怕不好跟人交代了。” 松林小道外早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几人分别上马,紫檀木侧过脸颊看着与她并马而立的悟沧绝澜道:“你没关系吗?” 除了葛兮焱这个知情人士几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两,不过他们不解释,也没人问。悟沧绝澜笑着道:“阿木可是在关心我?呵呵,放心,没事的。” 既然他说没事,她也无所谓他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双腿一夹马腹,清声喝到:“驾!” 一时间打马的声音此起彼伏,松林边缘散落的细弱松针被马蹄带起的气流卷的飘飞了起来,洋洋洒洒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清苑位于城南边缘,那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秋天落叶飘零,百花消颜,唯有它姹紫嫣红皆开遍,傲视群雄。 尚未进苑,便嗅着阵阵花香,不浓也不淡,让人心生喜欢。几人刚下马便有侍者前来,随之进门,走过了几道蜿蜒小道,这才隔着一面碧波小湖见一方水榭长亭。 葛兮焱嘴巴一向不闲着,此刻看着看着这苑中景色道:“若菊花不是秋的代表,我倒以为是返回了春季呢。这地方可真好,要不是我最近忙死了,早就找到了。” 侍者听有人夸赞,接口道:“公子若是有兴趣,哪个季节来都可以,春换春兰,夏生荷花,秋种菊花,冬植寒梅。” 说话间几人已经绕过了湖边小路,亭子的景象隐约能视。只见亭子四周挂着白纱,风吹过的时候,白纱飞舞,里面的情形偶尔能得以窥见。 风吹纱起,白纱落地之前,众人见一方卧榻之上斜躺着一个红衣美人。说是美人,半点不为过,一身火红紧致长裙夹身将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额间自由生长着神秘的罂粟花,一双上翘的眼角,笑意不明的双眸,双唇殷红诱人,就那么躺在那里,就如同有万千诱惑在向你招手。 五国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葛公子,回神了。”润如流水的声音瞬间把葛兮焱拉回神,他嘟着嘴摇了摇头,然后果断把视线调到轻纱覆面的女子身上,略为讨好道:“青芙,我只是看看,以后再也不看了。” 青芙好笑的看着他,又透过他看向里面。若不是她心性够稳,只怕就要自惭形秽了,这个女子的冲击性太强了。 紫檀木在看到女子第一时间脑海中就晃过悟沧绝澜那张脸,不知为何,她觉得两人莫名的相像。同样的红衣,同样魅惑感十足,甚至,两人给人的感觉,都有几分相似。可要真说,心里,却觉得还是悟沧绝澜要甚一分,虽然不知道那一份究竟甚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也,食色性也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也在看她,她微挑了挑眉道:“怎么,这样的美人儿还入不了你的眼?” 他低低一笑:“阿木,虽说食色性也,但你看我向饥不择食见美就收之人?” 饥不择食?这可不是个好词,她道:“若是这样的大美人都达不到你择美的标准,那只怕你要歪了。” “歪了?”他疑惑问道。 她但笑不语,厮敢跟他解释什么叫歪了。他要是知道她说的是龙阳之癖,只怕那张脸会维持不住笑容,到时候,可就真危险了。 见她泯唇不语,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正想追问,却听亭子里一道传来一道女音:“诸位请进,魅儿怠慢了。” 几人对视一眼,紫檀木当先踏步进去。卧榻之外有几张乌木大椅,几人分别坐下。湖风吹的轻柔,白纱总在浮动,光影有些浮散。 古魅儿身若无骨,她招了招手,身伴待女上前扶着她坐好,她红唇勾起,笑容蛊惑:“众位如此之忙还要空出时间来见魅儿,魅儿挺过意不去。这杯茶,就当代酒,请众位赏脸。” 很快,有待女上茶,几人接过,都小泯了一口。紫檀木放下茶杯淡淡道:“听说姑娘愿意帮忙募捐,可是如此?” “自然。”额间罂粟花光华流转,映的她双眼莫测,她猜测:“想必你是幽公子吧?人人都传你是个大善人,魅儿还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却不料想竟是个翩翩佳公子。” “姑娘说笑了。”她目不斜视,直视着她绝美容颜道:“琳木从来不是个善人。” 她眼中波光一闪,笑着道:“公子见笑了。”她目光一转,看向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的男人,含笑道:“这位是澜公子吧?” 悟沧绝澜这才把目光转向她,一如既往的笑意,他道:“正是。” 古魅儿纤手搭在待女手上,迈着猫儿般的步伐,竟慢慢向他走来,直到站到了他面前,她才停下来,一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他道:“魅儿听说公子武功了得,不知道愿不愿意赐教?” 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两人的几人有些诧异,这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说要让悟澜赐教?美人魅力的确很大,可在场之人也都不是凡人,当下倒很有些期待了。 悟沧绝澜单手拖着茶杯,杯沿半掩着嘴唇,听此唇角一勾道:“姑娘说笑了,姑娘玉体娇贵,若是伤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古魅儿笑意不明的一双眼一顺不顺的看着他,听他拒绝,她却笑如罂粟般美。那双看着纤弱的手瞬间离开待女的搀扶直戳他肩胛。 悟沧绝澜甚至连身都没起,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微冷,甚至有隐隐的怒意。他握杯的手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不动,另一只手刀横劈,古魅儿袭来的手便被硬生生的错开,她整个身体平衡感顿失,身子一侧便要向他倒下来。 “哇”葛兮焱张大了嘴巴湛湛出声,其他几人也都满是趣味,美人在怀,人生之一大幸事。 哪知一向对美人挺有兴趣的悟沧绝澜却在她身子倒下之时手腕一挡,铁臂横生在她双肩接住也是挡住她下落的力道,眼光有一瞬间的幽深与阴冷。 悟沧绝澜本是坐着,古魅儿是站着,由于冲击因素他虽她挡住了她没坠入他怀里,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伏下来时头部正好撞在他肩膀上,他一僵,几不可见的往旁边移了移,却觉耳畔有凉风吹过,女子妩媚的声音低低的传入他耳里:“陛下,今晚……” 相交只是一瞬,她稳住身体后很快站起身来,手搭在待女手上退后一步大方行了一个礼道:“魅儿才疏学浅,让各位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葛兮焱赶紧道,说完之后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很快就闭紧嘴巴摇着头表示自己不说话,这一番动作倒是把古魅儿逗笑了。 悟沧绝澜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她眉目清远,面色平淡,恍若未闻。他微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嘴角无意味的勾了勾。 古魅儿走回卧榻上坐好,又继续向另外几人看去,一一认到:“冷孤云将军,蓝姑娘、郝连流風小姐,这位是——” 说道煞七的时候她眼波一转,若有若无的笑道:“这位兄台有些眼生,魅儿眼拙,不知是?” 郝连流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相公,煞七大手掌握着她两只手看也没看古魅儿,冷冷的道:“在下七煞,平民百姓。” 他那一身气度,实在没有半分平民百姓样,但是他既然那么说了,也不由的别人说别的,像古魅儿这么精明的女子就更不可能拆穿了,只是笑着道:“公子气质非凡,平民也无妨。” 煞七对她点了点头,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对待了。古魅儿又继续看下去,见最后两人道:“五国第一富商的小公子,那么,这位就是如雷贯耳的——青芙姑娘了?闻名不如见面,魅儿可是期待了很久。” “青芙听闻姑娘颇多传闻,今日一见,倒觉得那些传闻还不如其人。”青芙细语轻言,随着她的吐气,面纱微微晃动,映了身后飞舞的白纱。 古魅儿的笑容不可谓不张扬,她红唇勾起,不以袖口遮挡,就这样把一张脸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倒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青芙亦是如此。” 如此客气来去也并非几人乐见,欣赏说两句就够了,多了就是奉承了。此时夕阳正西下,余光泼洒在苑中各色菊花上倒是更添了几番风采,古魅儿兴致突起,道:“我们坐这儿也是闲坐着,借这番景致,不妨饮酒作乐一番?” “只听闻姑娘舞艺非凡,却不料想诗词也难不倒姑娘,青芙悉听尊便。”青芙一反平时隐居幕后的常态,当先表态。 葛兮焱一听作诗立马苦了一张脸,但见青芙答应了,也强行振作精神道:“良辰美景,浪费可惜,作诗,也好。” 郝连流風一身本来就有股书香味,此刻倒是挺有兴致:“莫辜负了良辰美景。” 郝连流風答应了就代表煞七也答应了,蓝从来是不怎么发表意见的人,冷孤云一介武将却不是莽夫,诗词虽不精,但懂是难不住他,最后只剩下悟沧绝澜和紫檀木两人。 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两身上,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其他人都答应了,她要是说不行也说不过去吧?紫檀木正要开口,却听悟沧绝澜似笑非笑的道:“姑娘提议不错,只是这时候也不早了,正事要紧吧?” 紫檀木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对她一笑,她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他是知道的,这算是,帮她解围吗? “时候正好啊,何来晚说?”古魅儿抹着血色丹寇的手指握着茶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水中茶叶,微低着头看着手中道:“听说幽统领在招兵第一天写出‘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那样的诗句,魅儿心生佩服,很想见识一下。”她侧脸来看她,一张魅惑天成的脸耀耀生光:“幽公子,不知可否赏魅儿这个脸?” “琳木曾经说过,词虽是好词,却并非我所做。”关于这点,她不想重声几遍,只道:“琳木才疏学浅,若是姑娘真对诗词感兴趣,琳木也乐意跟大家分享。” 悟沧绝澜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过眼里并非赞赏。古魅儿什么场所没去过?就算不是诗词天才耳熏目染的也不会庸俗,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跟着凑热闹,这是送上去给人欺负吗? 紫檀木不由有些郁闷,她就那么弱吗?她说过了分享,创作她不会,分享谁怕谁?不管他看不看得懂,她回了他一个眼神。 古魅儿长长的睫毛半遮住双眼,如同什么都没看到。她将茶盖压回去,边递给待女边道:“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 她红唇开合煞是好看,可一句诗完听不懂的自然是拍手赞好,听得懂的却保持沉默。这个古魅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的却是菊花,诗句也不无不好,可最后那句却让人不由多想,楚城刚破,她这楚囚究竟是怜惜还是暗讽? 紫檀木双眸望向她,她那一双媚眼也不避不让的看着她,两人皆没在对方眼里发现什么,于是错开,古魅儿道:“我做完了,幽公子请。” 这就到她了,紫檀木看着夕阳薄暮中的菊,淡淡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众人听她吟完,都有些诧异,葛兮焱这个直肠子第一个道:“我说,兄弟,虽然我不懂什么诗词,你这诗中意境虽好,但也未免太偏女子了一点吧?” 冷孤云也诧异的点头道:“统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郝连流風和蓝虽然也有些奇怪,但是并没说话,古魅儿笑着道:“恕魅儿直言,公子这词并不完整吧?” 青芙看了几人一眼,解围道:“既然是助兴,诗随心动,想到哪儿便能出口成章,何须那么多规范?那样岂不是很死板无趣。这诗男儿如何吟不得?我倒觉得这诗凄婉动人,说尽了萧瑟心事,应季应景,让人黯然销魂。而且,这诗虽然感觉偏为女性化,但如何不是公子怜悯女子,懂得体谅女子心事呢?总比那些无情无义只顾自己前程造化视女人如衣服的男子好得多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香盈袖 她这一说,众人顿时哑口无言,紫檀木心中暗笑,暗地里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在场几个男子当了她后面那句话的炮灰,多少有些无奈。 悟沧绝澜微泯了一口侍者送来的上等佳酿,丹凤眼里有些迷离,他微眯着打趣道:“暗香浮动月黄昏,呵呵,暗香盈袖,如何不销魂?阿木,你怎么知道你身上有香气呢?” 众人听言皆看向紫檀木,她身上有香气?为什么他们没人闻到,难道是他坐的比较近的原因。葛兮焱这个行动派的代表人物马上好奇的跑过来就要往紫檀木身上嗅,悟沧绝澜轻飘飘的一把抓住他衣袍,道:“安分点。” 葛兮焱伸长脖子使劲闻了闻,瘪嘴道:“有吗?我明明没闻到啊,已经这么近了。” 悟沧绝澜手中轻轻一用力,葛兮焱颠沛了两下便向后退去,青芙起身扶了她一把,把他拉回他自己的位置上道:“兮焱,你闻不到的,别管了。” 葛兮焱正想问个究竟,慢半拍的愣愣看着她道:“你,你叫我兮焱?” “是啊。”青芙点头:“我们还要相处很久,总不能一直葛公子葛公子的叫吧。” 葛兮焱楞楞的点头,瞬间高兴了,以至于刚才想干什么都忘了。 古魅儿坐在榻上,红唇始终带着不变的笑意,一双媚眼似乎看不到他们的任何动作,待静下来了,她目光转向悟沧绝澜波光微闪道:“您请。” 悟沧绝澜盯着她的目光没有持续两秒,他把玩着酒杯,眼睛里不盛万物,口中只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那个杀字不知为何听在众人耳里有股浓烈的煞气,震的人心神絮乱。 古魅儿手微微一颤,她手中的酒杯不知为何震裂开来,划伤了那双完美无缺的手。鲜血混着烈酒下滑,‘嘀嗒嘀嗒’的声音一时间静默了整个凉亭。 此刻的气氛,静的实在诡异。古魅儿笑了笑,恍若无事的从侍女手中接过锦帕粗略的包扎了一下自己的手,略微道歉的道:“魅儿手拙,不小心弄坏了杯子,各位见谅。” 是不是她自己弄坏了杯子,看不到她握紧的手中情况的众人自然无法断定,气氛一时间有些玄妙。倒是古魅儿率先打破气氛,她笑看着悟沧绝澜道:“虽只有一句,但气势惊人,公子好气魄,魅儿佩服。” 悟沧绝澜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淡淡道:“你们继续。” 诗仍旧接下去,但是这诡异的气氛却一直在作怪,导致众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后面更是越接越不是滋味。可既然开了个头,也不好半途而废,众人都是在磨时间。 今天的悟沧绝澜有些不对劲,紫檀木眼角的余光扫在身边的人身上,似乎有所感应,悟沧绝澜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笑的弧度不同,他心情不怎么美丽啊,看来。 半盏茶的功夫,诗总算吟完了,古魅儿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通知厨房,上菜。” 侍女俯身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黄昏已过,夜幕四起,小湖之中有细微的鸣叫声响起,悦耳动听。不消片刻,有侍者搬来木桌,陆续的侍女呈上精致的菜肴。等菜碟上整齐后,古魅儿在一方坐下,对几人道:“小苑特色,几位请自便。” 几人按照方才的座位移到圆桌旁,见桌上菜肴并不像平时吃的,盘盘花朵精美诱人,倒更像是艺术品。葛兮焱张大了嘴巴赞道:“这百花宴定然要费一番功夫吧?魅儿姑娘费心了。” “葛少爷过奖了,魅儿只是怕亏待了几位贵人。”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挥,道:“各位请。” 筷是青竹筷,菜是百花菜,盘筷交接,煞是好看。湖风常常吹的白纱晃起,在黑夜里别有一番景致。这一顿饭,吃的不温不火,挺和谐。 桌椅盘筷撤下去之后,正事总该登场了。紫檀木看着坐在塌上的古魅儿,直奔主题的道:“听说姑娘愿意帮我们募捐?” 湖风轻拂,她却打着团扇,那扇上一个红衣美人,隔着层纱看不太真切。她笑了笑道:“真是。” “那么”她透亮的双眸看着她道:“姑娘可有什么要求?只要姑娘开口,我们都会尽量做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有何要求可言。” 几人相视一眼,受人之托?受谁之托?青芙接过话茬:“那可否敢问姑娘,受谁之托?” 她一双媚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瞟了厅中几人一眼,却道:“无可奉告。” 见几人还想问,她直截了当的道:“何必说那些没用的呢?你们只要知道我不求你们任何回报就行了,也不会对你们不利,其他的,你们知道了也没用。这样,还不够吗?” 既然人家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悟沧绝澜这时站起身来道:“这苑中景致不错,我出去走走。”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出了凉亭,一身血衣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他虽然和他们同路,但从来不参加他们的事情,几人是知道的,当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紫檀木收回视线时,发现古魅儿那双眼睛仍是盯着那个方向,眼里有些复杂。似是有所感觉,她转过来眉开眼笑道:“幽公子这样盯着魅儿,魅儿还以为公子对魅儿有意呢。” “魅儿魅力难挡。”她声音平淡道:“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古魅儿笑笑,但明显不是相信的神情,她看着几人道:“几位是如何打算的,不妨说与魅儿听,魅儿定当极力配合。不瞒几位说,魅儿这次出国正是专程为此事而来的。” 是她那个幕后人叫她来的,几人自然心知肚明。紫檀木对葛兮焱和青芙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交给他们的,自然由他们来商讨,其他几人都是陪衬而已,包括她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青芙将他们原本计划好的说给她听了,又详细的安排了古魅儿要做的事情,募捐的事情本来也不是很复杂,古魅儿要做的也并不是难事,所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事情便商量好了。 古魅儿今天一直在时有时无的饮酒,一张灿若烟霞的脸在浸过美酒之后更加妩媚动人,等青芙详细的说完了之后,她道:“魅儿定然会按照青芙姑娘说的去做的,希望能够对几位有所帮助,今天时辰不早了,魅儿也就不再耽搁几位了。” “那么,姑娘,告辞了。”紫檀木当先站起了,微点了下头领着众人离开凉亭。 古魅儿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在他们离开后站了起来,亭中白纱摇曳,灯火微暗,映的她那张脸有些明灭不定。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个长发及地的蓝色背影,她眼中光芒莫测。她在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异样的威胁。一个男子,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紫檀木的功力比古魅儿高出了很多倍,身后窥探她的目光她自然感觉的到,只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是应该对青芙更感兴趣吗?可今天从头到尾,她并没有发现她对青芙有任何过多的关注,反而是处处特别对待她。 直到完全看不到那方凉亭,青芙上前两步在她身边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虽然古魅儿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但青芙却一直关注着古魅儿的,她的细微变化她自然知道。紫檀木亦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只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吸引住了她。” 青芙听此笑话道:“她不会看上你了吧?” 紫檀木开玩笑回道:“我看倒像是在看情敌。” 两女子对视一笑,笑过后,青芙道:“反正我们还会合作一段时间,总会有机会知道她的意图的。你就放心的去捣鼓你那些设计图吧,然后领你的兵,打你的仗,后方——”她自信的笑笑,道:“后方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你无后顾之忧的。”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突然有些庆幸那么早就遇到她,否者如今她还不知道会有多麻烦呢。由衷道:“有你,真好。” “好什么好啊”后面见两人聊的欢的葛兮焱挤上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当下就不干了,挤到两人中间,哼哼唧唧的对紫檀木道:“兄弟,你可别对青芙有什么意图,我们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青芙一双大眼睛带笑的问道:“你们可是什么?” 葛兮焱生生的把那句‘可是说好朋友妻不可戏’吞下去,递给了紫檀木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后温柔的对青芙道:“可是说好了要早点回去的,好了,快点走吧。” 说罢,当先走在前面。苑中小径曲折,但有侍者带路几人也很快就看到了高挂着‘清苑’两字的牌匾。而那匾下花团锦簇,素淡清雅的菊花丛边立着一个血衣少年,那浓烈的色泽和景致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对比,让人想忽视都难。 走在前面的葛兮焱当先挥着手,三步并做两步向他跑去,高声招呼道:“悟澜,我们出来了。” 悟沧绝澜本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此刻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着向自己行来的人笑道:“出来了,正好,马我已经让人牵出来了,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道尤物非绝色 几人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一扬鞭子,习惯了奴役的马儿撒开四蹄就向前路冲了去。紫檀木的马和悟沧绝澜那匹马仍旧亲昵的跑在最前方,从城南到冷孤云的家距离并不算太短,两马和其他的马差距越拉越大直到最后他们身后空荡荡的已经看不着半个人影。紫檀木侧眸看向身边的人道:“那个古魅儿,知道你是谁吧?” “知道。”他不否认,只是斜勾着嘴角道:“怎么,阿木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了我来了?” 他侧脸的时候有发丝拂过他嘴角,恋恋不舍的轻拂在唇上,有几分撩人。紫檀木看了一眼转头盯着前方的石板路,淡淡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毕竟你是帝王,就算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作为你的子民也不敢多嘴。刚才,是我没想好。” 悟沧绝澜也转过头,拍了拍马头道:“阿木想多了。” 马儿被他巧劲一拍,对着心仪的马儿一声嘶鸣,不敢迟疑的加快马步向前奔驰。紫檀木坐下的马儿也不甘寂寞,当下也一声长鸣追着前方而去。青石板铺陈的街面上,两匹马哒哒的声音穿行而过,迅捷而沉重。 莫袭宝马的速度何其之快,很快便赶到了松林,悟沧绝澜飞身而下,落在松林小道上,也不管身后的马儿,自顾自的往院子走去。 “吁~”紫檀木止住马步,翻身下马,也向松林小道走去。走了两步她回头一看,见身后两匹马儿相互依偎在一起,她的那匹马儿摩擦着悟沧绝澜那匹马儿的脖子,似乎在安慰被主人冷落了的它。 她嘴角轻轻的勾起,然后回头向着小道的另一端走去。马儿尚且有情,虽然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何不太高兴,但他们相处这么久,她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院门没关,她径直走进去,前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她穿过走廊进到后院,然后向他的房间走去。他房中灯火昏暗,她在门边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来开。微微凝眉,他不可能听不到,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想到此,她一把推开房门,触目所见,并没有半个人影。 她淡淡的再次把房门关上,转过身背对着房门,半拉着眼帘。凉亭之中她就坐在他旁边,古魅儿倒在他身上时说在他耳边的那句话她如何会听不清楚,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脚下一动,她正要往院门走去,但又一停,顿在了原地。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去了,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会不会觉得她在怀疑他?不去,不去,不去谁来给她答案?! 举棋不定不是她的风格,当下双眼犀利的一睁,衣袖一甩,飞身而起,直接越上房梁往城南而去。 回到清苑的时候小湖边的亭子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了,整座苑都陷入了沉睡,虫鸣之声清楚悦耳。清苑虽然很大,但大部分都是风景区,房屋错落有致,但布局都比较紧凑,她一路寻来,除了下人居住的房间便只看到一座精美的屋子坐落在一片菊花丛中,这座屋子光看外表就高出其他的太多了。 穿过繁盛的菊丛,她翻身上梁。屋中有两个人的气息,在外的时候她就感应到了。如果果真有一个是悟沧绝澜的话,他们实力相当,只要她刻意影藏自己并不容易被他发现。 指尖成刀,轻而易举的在木制的墙上戳出一个小洞,她收回手,看着这洞突然有种回到三公主房门外的错觉。若是有,她就不看了,她可没有那种嗜好。不过耳边没有那样的声音的声音想起,她镇定了一下往小孔内看去。 房间很大,有一张圆形大床,红色的被盖轻铺其上,旁边一张金色的梳妆台上有一面半人高的铜镜,一方香炉中升着火,一室的烟雾缭绕。更有红纱帐幔挂了好几层,轻若烟絮,飘飘荡荡,有种雾中探花的旖旎之美。 而这番风光之中更让人为之屏气凝神的该是那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她红色轻纱裹身,把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紧致诱人,红纱若影若现,更让人有一窥究竟之感,更何况她是以俯卧之姿匍匐在身前。 紫檀木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古魅儿有迷惑男人的天然魅力,就是她这个女人见了竟然也有惊心动魄之感,要是个男人可能都不知道把持是怎么回事了。 可奇怪的是,她额头前血色衣摆的主人却并没有怜惜的俯下身来。紫檀木顺着那衣摆看上去,不意外的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只是此刻的他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 丹凤眼里虽然仍带笑意,却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这身下这具完美的娇躯,嘴角向上翘起,勾出的却是邪肆冷情。洁白如玉的脸孔在烟雾缭绕下变得妖冶莫测,比例完美的身躯笔直的像是永远弯不下来。 她恍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国之王的威严姿态。 古魅儿双手交叠平放在冰凉的地面上,光滑饱满的额头触在手背上,他没叫起,她便匍匐在他脚下。沉长的时间后,忍不住唤道:“陛下。” 悟沧绝澜恍如此时才意识到房中还有个人,他半拉着眼帘看着身下那具诱人的娇躯,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你很会吟诗了?” 古魅儿娇躯一震,她深吸了一口气媚笑道:“魅儿一时兴起,见陛下坐着也是无聊,不妨饮酒作兴。” “是吗?”他语气有些加长,见她不动不移,他问道:“我有说过我无聊?” 古魅儿双手搭的紧了紧,道:“没有。” “没有,你也知道没有。”他俯视着她,如同俯视着任何一只蝼蚁,嘴中却突然温柔的道:“妄猜圣意,该当何罪,你知道吗?” 古魅儿娇躯下意识的一缩,半响,定住道:“魅儿知错,回国后自去领罚。” “朕何时教过你自作主张,又何时告诉过你可以违背朕的心意?”悟沧绝澜丹凤眼中映着眼下那抹红艳,冷情的声调带着笑:“逆我者亡,你可还记得吗?” 古魅儿闻言一震,深深的垂首,道:“魅儿知错。” “自去领罚。”他直到这时才施舍道:“抬头。” 古魅儿缓缓抬起那精致的头颅,额间的罂粟花开的绝美,那一双媚眼如同带着万千诱惑,红唇微微张开,吸引人采摘,尖尖的下巴下是秀美修长的脖子,性感的锁骨散发着诱人的香,锁骨之下一条沟渠延伸至内,胸间傲人的雪白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她轻轻吐气,唤道:“陛下。” 紫檀木看着半跪着的绝色尤物,下意识的单指触了触自己鼻尖,还好,没有血。她一向够淡定,当初看着三公主和三驸马那么放得开的动作也面不改色,怎的今天就看了一眼着女人的身体就出现这样的状况?她总不能是装男人装久了性取向发生了变异?摇摇头,闭眼瞬间,再张开时又是一片清冷,她定住心神继续看下去。 悟沧绝澜双手负后,站的笔直的身躯此刻也略微弯向她,脑后的黑发滑过肩头,他单手扣住她的下巴,把玩着道:“魅儿,你忘了我让你来干什么的了吗?” 她媚眼中眼光微闪了一下,看着他道:“帮助幽公子他们募捐。”她猜不透,这个时候他问这个寓意何为,不,她从来就没猜中过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在想什么。 悟沧绝澜把玩着她下颚的手忽然一紧,丹凤眼直直的看向她,道:“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 古魅儿瞳孔几转,本以为他动情了却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个反映,下巴被扣着她动弹不得,只好被迫看着他,强挺着道:“陛下息怒,魅儿对陛下忠心不二。只因,只因——” “只因什么?”他白皙的手指再深一点,她那层完美的皮囊就会出现缝隙了。 古魅儿呼吸急促,急道:“陛下,大臣们已经为您定好宫妃人选了。” 丹凤眼微咪,他捉住她双目,道:“有你?” 古魅儿绝美的皮肤上泛了一层美丽的红光,微微点了点头,媚眼一闪一闪的看着他道:“陛下,魅儿愿意伺候您。” “伺候我,怎么伺候我?”他明知故问,嘴角,吊着高高在上的笑意。 古魅儿游走红尘多年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她半跪在他面前仰视着他,媚眼专注的恍若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她额间的罂粟花似乎活了一般摇曳出几分诡异,整个脸颊都散发着魅惑的光。 悟沧绝澜的双眼慢慢的凝固在她身上,丹凤眼中,那红纱白雪交接,如同一朵开到极致的花等着他去采摘。 古魅儿纤手搭在他握住她下巴的手上,纤纤细指覆盖着他的手将之慢慢引下引下,滑过优美的脖子,滑过性感的锁骨,向下……她握着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身姿妖娆,红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雪白的娇躯若隐若现,她红唇微启,半开半合,唤道:“陛下~” 第一百二十章 意乱情迷,任君处置 紫檀木屏住呼吸憋到了极致,此刻这一声酥酥麻麻的陛下竟然直接让她破了功,一口气上来没忍住咳出了声。 也就是这一声咳嗽,悟沧绝澜丹凤眼中光芒一闪,瞬间收回手,血袍一挥,古魅儿被震倒在地,他冷冷的看着那具魅惑至极的娇躯,寒声道:“古魅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朕用媚功。” 被无情挥开的那瞬间古魅儿便知道她失败了,她并不起身,双手交叠平举过头顶,顾不得疼痛,身躯匍匐在地,道:“魅儿知错。” 虽说知错,但那声音里,却没有悔改。 悟沧绝澜怒过之后很快扬起了嘴角,只是眼光不免冷淡,他衣袖一挥,直接走过古魅儿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丢下一句:“告诉那帮老古董,朕的女人,朕自己知道找,不劳他们费心。” “是。”古魅儿不敢抬头,直到脚步声响过外屋,听到门开的声音,一声风从门外吹进来,吹的房中烟雾散去,红纱层层飞扬,也吹的她浑身一冷,下意识的一阵瑟缩。 跪了半响,她终是站起身来,提着拽地的红纱半透裙,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抬起头看着铜镜中妖娆多姿的女子,顾不得没关的房门,以及涌进来的冷风,她轻轻一拉腰间的系带,红色纱衣被风吹的飘摇而起,镜子中是一具完美的躯体。 纤细的手指抚过脖颈,锁骨,慢慢向下……为什么连她自己都着迷,他却能忍心推却?为什么…… 她手指一顿,媚眼中波光一闪,难道是,难道是?她呼吸急促了起来,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让她信服。刚才那声将他唤醒的清咳,那个声音不就是让她莫名有危机感的幽琳木的吗?难怪她会在他身上感觉到危险,她就奇怪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澜国最为信仰的真龙天子,她眼中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陛下,竟然,竟然喜欢男子…… 她手握成拳,贝齿咬住手,慢慢的向床边走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看着满屋飘荡的红纱,机械式的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们澜国高高在上的王,她眼中高不可攀的陛下,绝对不能有龙阳之癖,绝对不能!幽琳木,幽琳木…… 紫檀木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摇摇头,她不会是吹冷风吹的感冒了吗?她体质不带那么差的吧。老实说,她是真不想打扰两人的,可是古魅儿的媚功实在太厉害了,他们这样的水平竟然也中招了,要不是她本身就是女人没法陷的太深,只怕就干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了,譬如,抢女人……双眼看向前面快步往小径上走的人,她悄无声息的跟上。 悟沧绝澜出了屋子按照脑中的记忆一路走到了小湖边,在湖边站定,一撩衣摆,他轻轻蹲下身躯。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银白的波光,白皙的手捧起一捧夜间幽凉的湖水,倒像是捧了一手的星子,煞是好看。正待要往唇边送去,却听一道清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怎么?有美人解渴你不要,反而要借着湖水消气。” 唇边一勾,颇有些无奈,他转过头去,见她一身蓝袍站在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当下笑道:“怎么,不敢靠近我?怕我拿你充饥?” 紫檀木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身边站定,淡淡道:“老实说,我还真不怕。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压制我,其次——当然,也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我这男女不分的样子,就不信你那连魔鬼身材都拒绝的能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还有,刚才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连我这个局外人都会中招呢?打扰了你的好事,真是很抱歉。” “很没诚意呢。”他手中的水早在说话间流光了,打湿了他半截袖袍,此刻他半蹲着,她站着,他看她要微扬着头,怎么都有种场景换位的感觉。当下轻拍了拍手掌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圈道:“阿木,怎么看你怎么像发育不良吧?” 她任他故意露骨的看了,也不甚在意的道:“发育不良不正好。” 她要装男子,自然不能太女性化,这样的身体还是她十几年吃药刻意造出来的,虽然最近药力有些失效。 悟沧绝澜了解的点点头,丹凤眼中笑意盈盈,全然不死刚才那副盛气凌人,他笑道:“好,如何不好,哪能不好啊。只是——” 他忽而邪恶一笑,长臂一伸圈过她腰际将她整个人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掌从她背后一路向上五指插入她发丝之中抬高了她的头让她被迫仰面朝天和他对视。 她扬着面孔,他微低着头,她眼光清冷,他瞳孔深处闪着妖冶的光,两人就这么深深的对视着,他手臂箍的越来越紧像要把她拦腰截断,那张魅惑的面孔也靠她越来越近。 星月高挂,湖面光芒闪烁,湖边花海之中两人的身体紧几乎分不清彼此。他的额头低上了她的,他灼热,她却冰冷,眷恋那抹凉意,他在她额头上噌了噌,眼中红光忽闪,映在她眼里。 “阿木,你说的很有道理呢,可惜,忽略了,我始终是男人。”他饱满的红唇半启,口中热气喷到了她唇上。 她感觉到了一股温热,可是双眼却依旧清明的看着他。他种了媚功,哪有那么好解,如果她身上的凉意能帮他一点,一定程度上,她不介意。 他眼中的红光不停旋转,似一朵花影在不住盛开。他眼睛里装满了她的面孔,面孔中心是那朵妖冶的红花。 呼吸越来越灼热,嘴唇带着略微的颤抖,慢慢的靠近那两片冰冷似花的唇瓣。 紫檀木下意识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这双漂亮妖冶的丹凤眼,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差点刷进她眼睛里,可她不敢眨,她怕一眨就尚失了眼中的清明,迷失在那双蛊惑的瞳孔里。 脑后的五指和腰间的铁臂突然扣的一紧,她身体被迫抬起向他靠近,唇上一股灼热袭来,细细密密的啃噬紧随其后,然后是强势的攻城掠池,毫无防备的贝齿被轻易破开,韧性十足的舌头开始在她口中卷风卷雨。 她一愣,毫无防备的就被他侵犯了去。她原本以为他该有丝理智和清明,否者刚才就不会挥开完全任他宰割的古魅儿了,怎能想到他突然狼性大发。 不,如果不是她那一声清咳将他突然惊醒,说不定他如今已经解媚了呢?那么,是她的责任…… 失神的片刻她任他为所欲为,他强势的攻略丝毫不减,欺身而下,将她放倒在野菊丛中,渐渐不满足于唇齿相接,一双灼热的手探进她衣领,眼中的妖冶的红光紧紧的锁住她双眼,而紧盯着他目光的她,竟没有丝毫反对…… 一滴露水从枝干上滴落,正好打在她侧脸颊,她被凉意一袭,浑身热浪瞬间一冷,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也受了媚功的影响,只是中毒不深。 这一清醒,很快就感受到了身下花草的凉意以及身上男人滚烫的热气,还有唇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而身后的大手一只竟然已经探到她衣服里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兴风作浪,另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已偷渡到了她身前此刻正顺着小腹试图一路向下…… 真是岂有此理!当下一只冰凉的手指死死扣住身前的手,她愤然垂首瞪着埋头在她胸前的脑袋绪足的内力喊道:“王八蛋,给我醒过来!” 同时,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提起他头。 磅礴的内力直冲他耳膜,眼中妖冶的迷雾红花瞬间被冲散,丹凤眼有些迷蒙,他木讷的看着眼前,双眼正好放在一个地方,下意识的开口:“好小啊~” 紫檀木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被他解开了衣袍的胸前,当下放开她腹间紧握的手迅速的拉紧衣袍愤愤的盯着他。 头皮传来一阵痛感,他这才完全反映过来,见她衣衫不整的压在花枝之上,而自己压在她身上,脑中闪过方才的片段,他记得他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所以故意搂了她在怀里,可后来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思绪就渐渐迷乱的了起来,现在看来是他意乱情迷了。 紫檀木见他双目澄清看来是恢复过来了,当下放开提着他发丝的另一只手,闭眼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心情。 仔细的看着身下闭目养神的的人,她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的不成样子了,细细密密的伤口,还有丝丝血迹,脖子和锁骨处一片片紫红,下面,眼前闪过自己刚第一眼看到的,好像……有点肿了,虽然还是小…… 摇了摇头,见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想必是气氛到极致了,平时可没见她有任何表情的。他唇角斜斜一勾,一时间竟难以辨出是得意的笑还是习惯性的动作亦或是掩饰,尚还含着性感魅惑的嗓音低低的道:“阿木,可是生气了?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伤害到了你,我任你处置,可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己的女人自己找 紫檀木的呼吸已经恢复了平稳,此刻挣开的双眼依旧如以往的透彻,她看着上空的脑袋淡淡道:“我不生气,本来你就可以把媚痛痛快快的解了的,若不是我横咳一声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本是我先对你不起,这件事我们算两清。” 他无奈一笑,认真看着她道:“阿木,帐不是这样算的,你是女子,怎么也是你吃亏。” 她却不以为然:“我没觉得自己吃亏了,倒是觉得你比较吃亏,本来有个绝色尤物可以满足你,结果被弄成了我这样一个发育不正常还有些不男不女的少女。这也就罢了,还不能满足你。你看,怎么算也是你吃亏才对。” “阿木。”他是真无奈了,他们两人的观念显然是截然不同的,想了想最后折中道:“我觉得你吃亏,你认为我吃亏,那这样好了,我们谁都不吃亏。” 她点点头,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吃亏一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 不,这次是个例外,是两个中了媚的人悬崖勒马。也还好她中媚不深,否者,要知道就算她身体已经慢慢开始发育了,可葵水也没有来呢,根本就不算是女人。 悟沧绝澜见她半拉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郁闷,她这么久时间也没注意到两人这一上一下的姿势有何不妥吗?翻身躺在她身边,他看着漫天的星子道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看她的反映是一点不在意,这样是不是也好? 久久的,只有虫鸣声在月夜下响起,两人谁都没开口。秋露挺重,湿润了两人的衣袍,以至于气息都变得有些冷淡。 紫檀木整理好衣袍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问道:“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被女人摆了一道?” 他周身的气息,她感觉有些不同。 他侧过脸颊看着她道:“你是说种了魅儿的媚功?的确,那没法让人高兴起来,不过我倒不会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那是?”她顺着问道。 他起身踏步向凉亭走去,紫檀木在他身后也随他慢慢的走向凉亭,听他含笑的声音戏谑道:“那帮大臣最近又太闲了,朝政不去关心,倒是关心起我的后宫来了。” 紫檀木看着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背影,有些奇怪道:“这样不好吗?听古魅儿说你的臣子已经为你选好了上等美人,连古魅儿这个古藤大陆第一美女都甘愿成为你裤下之臣。况且,哪个帝王不是后宫三千佳丽?各种美人应有应有,想怎么样都行,男人毕生追求的不就是权势和美人吗?两样皆有,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他微侧了侧脸颊,看着她笑道:“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为什么不这样认为?”她反问了他一句,错过他在亭边的栏杆上坐下。 悟沧绝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斜靠着停柱,拾起她坐下后拖地的长发,把玩着道:“因为阿木不是一般女子,因为阿木说过,有女人的男人不会是你的男人。” 紫檀木一顿,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一双透亮的眸子转过来看着他:“我是这么说过,可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眼前一瞬间闪过将才屋内那个孤傲的血色身影,她淡淡道:“你是帝王,后宫三千佳丽不足为奇。我只是有些替那些女子惋惜,可能有的人一辈子连你一面都见不到就要老死宫廷,可能有的女子有一身惊世才华却要困死宫闱,而就算得你恩宠又如何?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她们容颜老去,青春不再之时,你又能有多少恩泽念及旧情给她们一个好归宿?不能吧,皇帝那么忙。当然,我不是觉得皇帝有什么错。还是那句话,皇帝那么忙,哪有替天下百姓无偿做事的?这些女子只是应得报酬中的一部分而已。” 他修长的手指疏弄着手中长发,听她清幽的声音娓娓道来,倒比湖水还有用,身体残余的躁动在清流的安抚下已经淡去。他看了一眼她后脑勺,指出:“阿木的口气有些不满呢,放心吧阿木,我这个帝王可是很善解人意的,那些女子,我一个不要。” 她侧过头来看他,这突然的一侧头,一节长发又被他握在手里,顿时扯的她头皮一疼,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发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回去抱享你的美人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把你的朝臣子民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眼见得自己空落落的手指,他动了动掩在袖中,笑道:“阿木不必担心,我既然应了会自己找个女人,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话说。” 她建议:“古魅儿就不错,忠心不二,死心塌地。” 他摇头失笑:“她不过是那群闲臣名单中的一员,我又怎么能着了他们的道,若携她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天下这么大,时间这么长,总会遇到个满意的。” 既然他注意已定,她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道:“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明天又要开始画图了?”他了然的问。 她走出凉亭,看着明亮的月光吸了口气道:“是啊,你很闲,可我很赶呢。” 他很闲吗?悟沧绝澜摇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开口解释。他其实很忙,身不在澜国可每天要做的事却一点也不比在澜国的时候少。子每天都要送一堆奏章给他批,丑时不时的要向他汇报情况请他定夺,以及种种种种,不过,他并不想跟她说这些。 明月皓皓,一蓝一红两道人影出没在褚凌城中,速度快的看不清,夜起的的人都以为自己眼花。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入睡了,所以两人这凌乱的情况,倒是没人注意到。 悟苍绝澜松紫檀木回房,他站在门外,见那道房门慢慢被关陇,蓝色的身影也一点点影在屋后,最后,只一道清冷的声音道:“你不觉得你的这个属下本事大的有些过头了吗?以我们两人的功力都能被她魅惑……” 那天过后,紫檀木便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蓝随时在外守着,她一叫便道。 冷孤云奔波在外,每每回来都会先被叫去她那里一番,然后拿着一堆稿纸出来。 这一关,就又关了两天。两天后她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找冷孤云。 将手中最后的一张画了样本写了字的纸张递给冷孤云,她道:“今天是出发前的最后一天了,都准备好了吗?” 冷孤云伸手接过,回禀道:“统领,一切都办好了。” “先随我去看看操练了这么多天的士兵吧,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她说着踏出房门,屋外亮堂的光线让她久不见光的双眼有些不适应,闭了一会儿才又挣开,如此几番,不再刺目时她才出去。 冷孤云跟在她身后,颇为自豪的道:“统领请放心,这次的新兵不知道被打了什么鸡血,一个个都战意高扬,训练的时候几乎见不着偷懒的,都很卖力。尤其是白芒,那一个个的,只怕现在虽不敢说以一敌十,但普通士兵五六个都奈何不了一个。” 冷孤云说是,紫檀木自然不会怀疑真实度,满意的点点头道:“继续保证闫云他们的《观箴》在军队里的普及,不会认字没关系,听别人念就行。这是神经食粮,在很多时候比米粒还要管用。” 冷孤云垂首应道:“属下明白。” 两人转过走廊,恰好见悟沧绝澜迎面而来,他看见两人顿住脚步,勾唇笑着道:“阿木起的早啊,吃过饭了吗?” 紫檀木视线落在他单手拖着的盘子上,有些明知故问道:“送饭的?” 送饭的?这话怎么像在招呼店小二呢?悟沧绝澜微挑了挑眉毛,也不在意,餐盘提到她面前,道:“是啊,送饭的,统领大人可否赏个脸喝点粥再走呢?” 前面就是石桌了,她继续往前去,口中说道:“好啊,浪费点时间也无妨。” 什么时候吃饭成浪费时间了?悟沧绝澜笑着瑶瑶头跟着她走,倒真有那么几分识相店小二样。将餐盘上的碗碟放在桌上,他修长的手指做了个请,道:“统领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紫檀木点了点头,当真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 冷孤云看着两人憋住笑,心里在提到明日启程时的激动和担忧同时淡下去不少。 他双肩细微的抖动怎么可能瞒得过两人的眼力,紫檀木回头看他道:“孤云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啊?” “啊?”冷孤云受宠若惊,一眼撞上对面男人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立马摇头摆手道:“我不吃,不吃了。” 开玩笑,他敢让他去给他呈饭,又不是不想活了,他还等着上战场呢,可不想国仇未报身先死。 他说不吃紫檀木也不再管他,反正好坏她已经关心过了,后面的也就管不着了。最后一勺美味的粥挖入口中,她大功告成的站起身来道:“谢谢,麻烦收拾一下。” 悟沧绝澜看着石桌上一碗残饭,笑着点头道:“早点回来。” 紫檀木于是点头往外走,直到她背影完全隐没在松林小道外,他眼角一片华服一闪,当下勾唇笑了笑,唤道:“兮焱,收碗。” 刚晨起路过此处的葛兮焱楞了一下,问道:“不是还没开始吃早饭吗?收什么碗。” “咯。”悟沧绝澜示意石桌上,葛兮焱一愣,先是问:“谁这么早吃了不收拾?”再又问:“为什么要我来收拾残局?” 悟沧绝澜拍了拍他肩膀,任重道远的道:“谁叫你刚赶上。”然后,施施然的往内院走去。 葛兮焱愤愤的对他的背影喷了两口气,为什么他就那么背?他讨厌收碗。那意味着他要刷碗,为什么不请个丫鬟?说什么怕泄漏机密?那都是他们整人的借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仗前惊马 两人纵马到郊外军营,如同以前一样,紫檀木远远的把冷孤云落在了后面,一匹快马载着她直冲向军营,即便在靠近营地两百米处她也丝毫没有减速,直接向营地冲去。 当能看见一个影子时高、岗上站哨的士兵便向守卫的士兵打手势,见那一人一马快速袭来速度不减,当前的士兵马上高呼道:“军营重地,下马步行!” 直接无视,士兵的警告没起到一丝作用。 但见那人瞬息之间奔近好几十米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骏蹄翻飞,速度快的看不清。当前的士兵马上举高手打着手势高喊道:“有人来犯,各将士准备。” 很快,士兵如潮,从门口队列整齐的涌出去,长枪整齐一致的对准了快奔而来的马匹。 刺目的光在枪尖上闪耀,马儿受惊,仰天一声嘶鸣前腿上翻,眼看就要砸到前面的士兵了,那士兵反映迅速,身后的人将他一拉他顺势一滚便超出了骏马溅踢的范围。 将士们舒了口气,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血溅自己营帐前。 松口气之后不免愤恨,谁吃了雄性豹子胆敢但单枪匹马来军营挑衅?!当下齐齐的怒目而去,可这一看,只看呆了他们,张嘴结巴道:“统、统领?” 紫檀木高坐在马上俯视着拿长枪对准着她惊了她马儿的人,伸手抚摸着黄泉的头,斜眼看着他们道:“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本统领了?” 孙孝、高松、祖嗤,三人分开士兵走到最前面伸手示意士兵们马上放下武器,单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道:“统领息怒,属下们有眼不识泰山没看清楚,请统领责罚。” 其实也不怪他们看不清楚,莫袭宝马中的极品,那急速冲击起来普通人想看清楚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反映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她手指抬了抬,没什么语气的对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是。”三人本来以为要受一番责罚的,不想这么简单,一时间心里有些没谱。 冷孤云今日的速度比往日要快了不少,众将士看着从远处奔来的熟悉身影,不由的在心里期盼到:快点,再快点,他们宁愿面对他的日常训练也不要面对代表非常训练的魔鬼统领。 冷孤云总算不负众望的赶到了军营前,看着这阵仗他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孙孝、高松、祖嗤三人对视了一眼,高松上前一步道:“回禀将军,我们,在接受统领的检阅。” “哦?”冷孤云转脸去看紫檀木,见她双眼若有若无的看着高松,却并没否认,于是道:“马上去校场,统领有事宣布。” 一听到统领有事宣布,这些士兵虎躯一震,统领的事哪次是小事?这次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士兵们不敢怠慢,马上依次退进营帐中,开始往校场集合。 五分钟的时间,紫檀木按正常速度走到校场时台下上万士兵已经集合完毕,紫檀木站在高台上大致看了番人数,问身边的冷孤云:“比六天前多了多少?” 冷孤云回禀道:“启禀统领,多了四万两千万人马。这六天的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很多,尤其是楚城破后楚城的那些逃难百姓。能拿得动兵器的男子几乎都报名了,但按照您的指示,年少者和年老者暂时并没有收编在内。” “那么现在该有五万之众了吧。”她暗自计量了片刻,看着这站满了五万将士的校场心中空旷也沉重。 一张张脸孔还很年轻,可比起六天前来多了不少刚硬,双目坚定不移,即使在她双目如刀般划过去时也站的如同钢刀般笔直,她满意的点了头,道:“众将士这几天幸苦了。” “统领更幸苦!”齐齐的回应声整齐的答道。 紫檀木眉毛微挑,这不是前两天她招冷孤云拿她改进过的弓弩的图纸时一时兴起给冷孤云讲的当年她军训时的一个笑话吗?被他改编传给将士了?心中有数,她又继续问道:“众将士都黑了。” 这一次,她到没听到‘统领更黑’这样的话,士兵们昂首挺胸的应道:“黑的光荣!” 紫檀木无声一笑,收敛了表情,淡淡道:“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对于你们来说,无比重要。” 听她口气凝重,士兵的神经更加严肃了,一个个都做好一切准备等待着她非同寻常的命令。 她看着这样的情形脸色不变,故意崩紧了面部道:“现在,此刻,各自回营帐收拾东西——”双目扫过纷纷等她分配任务的士兵,她淡定吐出两字:“回家。” 回家,回家,这平时多么寻常的字眼此刻停在这些将士心里突然变得那么难以想象,在经过那么深刻的号召后,在经历那么多艰苦训练后,在肩上压着拯救一整个国家的胆子后,回家这两个词竟然变得那么遥不可及,以至于在初听到时他们一个个都震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台之上拥有着绝对裁决权的人。 紫檀木瞬间放松了面部表情,脸颊有些柔和,看着他们道:“怎么?不想回去跟亲人道个别?明天就要正式出发了,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很可能就是永别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当下,有不少士兵都紧咬着下唇,含着泪却仰高了头不让它落下。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而已。 生死离别之时,谁能淡定的当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一个个激动的士兵,紫檀木吩咐身边的冷孤云:“你去安排一下吧,还有亲人的让他们回去见亲人,没有了家人的,就让他们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吧。日落之前,回到军营,那些眷恋温情忘记自己心性的,就别再回来了。” “是。”冷孤云躬身应道。 紫檀木宣布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回去了松林之中的那方小院,将士们要道别,她何尝不需要?走时除了来送饭的悟沧绝澜其他人都还没起来,可回去的时候,当她推开院子的门,所有人都整齐一致的转头来看她。 紫檀木一如既往的漫步进去,在空下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几人淡淡道:“这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大军明日便要出征了,说不定离国就有希望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辛逸息单手隔在石桌上撑着下巴一双大眼睛里有些诙谐,她深吸了口气道:“琳木,刚收到信息,苍军已经开始大规模进攻石殷城了。” 这个消息,在昨天晚上她就收到了,她抿了抿唇道:“大将军,还能挺上几天。” “可我担心的是——”辛逸息咬了咬嘴唇,道:“我担心的是以苍军那快如奔雷的步伐,怕是等不到你去支援,到时候父亲一个激动,若是与城同在,那可如何是好?” 城亡人亡,城在人在,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失败他可以含泪忍受,逼的自己一夜白了头,可第二次呢?除了以命相抵她想不到其他结局。 大将军的脾性,紫檀木亦是有一定了解,而敌人,只怕会比他们还了解。石殷城纵然易守难攻,但若是敌人豁出去了,强攻也是一定可以拿下的。只是作为一个将领,谁都想以最小的人马消耗来博得最大的胜利,他们还会等一等的。 她只好安慰道:“我会尽快赶到石殷城,大将军,不会有事的。” 辛逸息勉强笑了笑,悟沧绝澜却肯定道:“放心吧,一定可以在城破之前赶到的。” 紫檀木转眼看他,他说的如此肯定,不会一点依据都没有,往往局外人比局内人更看的清楚情况。心下略微一定,正待要说话,却听院门传来几声脆响。 几人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了谁会来访?葛兮焱猜问道:“不会是冷将军回来了吧?” 紫檀木摇摇头:“不会,我让他去处理一些事情,恐怕要过了黄昏才能回来。兮焱,你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葛兮焱抗议,但被几人齐齐无视掉了,众意难违,他只好摸了摸鼻子上前去开门。 门开后外面站着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他躬身送上一份请帖道:“古魅儿姑娘得知明日便是大军启程之日,特地遣小的来送上一份请帖,邀幽统领前去清苑一聚,为统领践行。” 为她践行?她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紫檀木转头去看悟沧绝澜,淡淡道:“我不想去呢,怎么办?” 她可不想在出征这么紧张的关头还要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尤其是古魅儿这种明显不怎么善意的人。那天初见她还不知道她为什么频频关注她,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便反映过来了,这女人的第六感超强,只怕把她这个‘男子’打入了情敌行列了。而女人对情敌,她不认为会友好到哪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家吧,先 悟沧绝澜并不清楚这两人间的暗流,听她这么说,唇角无所谓的一勾,对门口的家仆道:“回去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幽统领事物缠身,不便参加聚会,谢谢她一番美意了。” 她不喜欢,他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没有理由。 “这~”家仆为难看着手中递出却没人接的请帖,一时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葛兮焱就站在门口,这厮一向是个行动派的,一听说拒绝了,马上把眼前的请帖强行推回去,不耐烦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兄弟忙着呢,没功夫理她。”然后,也不管会不会撞着人,碰的一声就把门关了。 辛逸息柳眉微蹙,疑惑道:“她为什么会为你践行呢?你们也不过见过一面吧?” 紫檀木虽然清楚为什么,但却并不言明,只道:“反倒是见过一面,总归是要表示一番吧,不过是一番交际,没有别的意思吧。”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众人听后便没多说什么了。郝连流風和蓝从走廊处出来,道:“去饭厅吧,该吃午饭了。” 郝连流風和蓝轻手做的饭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虽然没有大厨做的那么别致,可情谊浓浓,吃起来格外的香。 郝连流風夹了一筷子蔬菜在她碗里,柔声道:“多吃点,说不定……” 她脱口而出这一句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扫兴了,马上抢救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军队里吃食粗陋,很难再吃到好吃的了。” 紫檀木点了点头,夹起碗里的蔬菜合着饭一起扒了。哪知这块刚消灭,相继的几双筷子伸到她碗里,她奇怪的抬头来看几人。 葛兮焱扁着嘴大力的拍了拍她肩膀,咬了咬嘴唇道:“兄弟,我会支持你的,你吩咐的事情,放心好了,就是我葛兮焱自己的事情不做,也一定会给你做好的!” 辛逸息收回自己的筷子,撑起笑意道:“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啊。” 悟沧绝澜夹了块雪莲鱼,笑容满满的道:“雪莲鱼最为养身体,阿木应该多吃点,看你瘦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没有了。” 什么叫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没有?紫檀木瞟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下低着头吃饭,食不言。这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饭后郝连流風和蓝收拾碗筷,剩下几人在前院里坐下。 紫檀木看着跟着她出来的几人,先对葛兮焱道:“兮焱,你没事可做吗?” 葛兮焱知道这是赶人的话,不乐意的扁嘴嘟囔道:“兄弟,你都要走了,我陪陪你也不行吗?” 什么叫她都要走了?怎么说的跟要死了一样呢?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去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想想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想想千万条性命,这些,都比我一个人重要多了。” 扣了顶超级大帽子在他头上,这可是他向来喜欢的。 “可是他们不是我兄弟,你才是。”葛兮焱无力的辩解,但在她坚持的目光中妥协:“好嘛好嘛,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紫檀木点点头,又回头看辛逸息,微微扯了扯唇角柔声道:“你也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了,你该相信的。” 辛逸息一双眼看了她良久,轻轻点头道:“我知道的,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尽管放心。” 紫檀木点点头,亦如她相信她,她也相信她。两人走后,紫檀木看着剩下的两人道:“我想到城中看看,一个人走走,没问题吧?” 煞七当先起身就走,紫檀木又转向坐着不动的悟沧绝澜:“你有事?” 他想了想,本来有话说,但还是暂压下来起身道:“没事,你去吧,注意安全。” 紫檀木于是一个人上街,褚凌城中的持续在各种因素的带动下越来越好,尽管人比以往多了两倍,但是温情却升高了不少。一路上都有跟她打招呼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正值壮年的人。他们无一不对她表示着感谢,却并没有太过激烈的表现,大多都跟她保持的一定的距离,那是他们的敬重。 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管她做了多少,心中都是暖意浓浓的,离国的百姓并没有到麻木不仁的程度,这说明离国不是没有救。 她习惯慢步,喜欢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踏实。她喜欢漫无目地的游走,若是可以,希望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纵是有尽头也无妨,她也可以换下一条路,只要心情还在,就无所谓是不是同一条,这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感觉,是她最为享受的,从来都不觉累,只觉乐在其中。 从城中心到四野,她去过闫云住的难民区,去和闫云道了别,在他满怀希望的眼神中离开。也去过放飞热气球的城郊,踏过青草地,看过天高云淡。还去过折骨山,想这士兵们最初那副狼狈的模样,一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将来有很多士兵从山坡上跌落下去丢了性命,而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把他们能带的带回去。连清苑,她都走到过,只是过门而不入,直接调转方向往别处去,她觉得,那晚的记忆适合忘掉。 然而,当她不知道走了多远进入一片黑树林时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有人,有埋伏,功力不浅,十二个一流高手潜伏着。 她不喜欢别人破坏的她难得好兴致,很不喜欢,因为她兴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她人不动,身上的蓝袍却无风自动,长至脚裸的长发飞舞起来。也就在这时候,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树林突然从四周的树木上落下六个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持剑就向她攻来。 紫檀木唇角斜斜一勾,蝼蚁之众也敢在她面前叫嚣!脚下步伐奇特,一步出瞬息之间就游走了好几步,黑衣人根本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咔嚓”“咔嚓”“咔嚓”森冷的声响响在黑树林里,惊的人骨头都发麻。 刀光之下,蓝影晃过,不过几个瞬间,那先前还杀气十足的黑衣人全都死气沉沉的倒在了地上。 六个人出六个人死,她双手负后站在一众死人之间冷冷的道:“鼯鼠之辈,敢与凰叫嚣!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叫她最好老实点,该干嘛干嘛去,否者,别怪我不客气!” 黑树林中一片静溢,没有任何人回答她,但见有几片落叶从树上掉下来,很快,陌生的气息消失了。 这六个人,并不是全是离国的人,有两人的招数并不像离国人贯用的。她刚才路过清苑,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试探她来了,这只是个见面礼而已。 紫檀木透过黑树林的缝隙看向外面,有金色的夕阳射在林子里腐烂的枝叶上,空气中细微的颗粒在夕阳下跳舞。 算了,兴致已过,时辰已到,回去吧。 败兴而归,虽则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此时若是有人敢招惹她,后果一定会很惨淡。 紫檀木走回松林里的小院时是冷孤云来为她开的门,关上门后他边走边汇报道::“五万人马,没有一个眷恋片刻柔情。” 紫檀木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那么那些图纸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冷孤云答道:“除了最后那张图纸,您先前交代的,都已经找工匠做好了,明日便可随军队出发。” “通知士兵,明日清晨在褚陵城城门前集合,整队出发。”她想了想,追加道:“对了,今晚让暗杀卫队到松林外,我要看看成果。” “是。”冷孤云应道,料想她应该交代完了,于是道:“大家都在饭厅等着呢,统领先去吃个晚饭吧,人都到齐了。” 午饭冷孤云不在,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送行。晚饭却是所有人一个不落,都围坐在桌边。桌上有好菜,也有美酒。 葛兮焱第一个拍开坛口,为紫檀木哗啦啦的倒满了一杯,道:“来,兄弟,我不会说话,就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为紫檀木倒满后,他又把冷孤云座前的酒杯倒满,道:“虽然初见你不太瞬眼,但后来瞅着瞅着也顺了,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一口干了。” 桌上几人看着突发神经的葛兮焱,知道他向来重情,想说什么也终究没说。他又挨个添满酒,举起杯子道:“来,干杯!”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都端着杯子站起来干脆利落的跟他碰了一杯仰头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郝连流風被烈酒呛了一下浅咳出声,煞七为她擦了擦嘴角又为她抚顺气。稍好点之后她才柔柔的笑了笑抱歉道:“流風酒量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葛兮焱袖袍一挥,豪气道:“流風小姐没有酒量还有这个气魄和大家一饮而尽,实乃女中豪杰!” 几人看着尚未醉就有那么点不正常的葛兮焱,都没开口说话。 葛兮焱不干了,把原本坐在紫檀木左边的冷孤云挤开,在她旁边坐下后一个劲的为她杯中添酒,一顿豪饮后拉着她衣袖道:“兄,呃”抽了个酒嗝,他继续道:“呃,兄弟我等着你凯,呃,凯旋而归。来,干了,不醉,呃,不归。” “兮焱,你酒量不好。”几倍烈酒下肚她神色仍旧不变,淡淡称述一个事实:“你醉了。” 葛兮焱眯着眼睛一挥手,不满道:“我醉了?我才没醉呢!我兄弟明天就要去打仗去了,要打仗去了,我为他践行,我多喝两杯酒都不行吗?不行吗?” 他又吵又闹,到最后双眼中泪光闪闪,抱着酒瓶却始终没哭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日酒一席,盼君凯旋归 紫檀木心中一暖,他是真的把她当兄弟,担心她出事,怕她回不来。她端起桌上还没动的酒坛,拍开封泥,道:“行,怎么不行,我们喝,不醉不归。” 说罢,‘碰’的一声撞上葛兮焱的酒坛。 瞬时酒水四溅,打湿了两人的衣袍,却无人在意。 “嗯,不醉不归。”葛兮焱抱着怀中酒坛子咕噜噜的就往肚子里灌,紫檀木双手捧着酒坛看了他半响仰头也开始喝酒。 一坛子烈酒喝完,葛兮焱早已经醉的不醒人事了,酒坛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碎成几大块,他眯着眼睛不清不楚的看着紫檀木,挥着手指着她道:“今日酒,呃,一席,他日凯,呃,凯旋归,归……”归字尚未完成,他双眼翻了个白软倒在桌子上。 辛逸息站在他身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刀,对几人点了点头道:“他醉了,我先送他回房吧。” 她一双眼睛情绪万种的看在紫檀木身上,最后归为宁静道:“我相信你。” 你一定能成功,你一定会回来,比相信自己的父亲还要相信你。 她未尽的话语,她都从她的双眼里一一读了出来,含着唇角的一滴酒,她郑重的点点头。 辛逸息带着发酒疯的葛兮焱离开了,没有葛兮焱聒噪的声音酒桌上显得很冷清。煞七和蓝都是性子冷淡的人,郝连流風不甚酒力,冷孤云是部下自然也不会多话,最后只有悟沧绝澜夹了些菜到紫檀木碗里道:“空腹喝酒是大忌,先吃点东西填下胃吧。” 紫檀木点了点头,仍旧是来着不拒的夹起碗里的东西就吃,这才看清楚又是雪莲鱼,继而又想到了他中午说的话,手顿了顿。 悟沧绝澜适时的问道:“不喜欢吃?” 她从不挑食,瑶瑶头,继续手中的动作。悟沧绝澜笑笑,招呼几人道:“吃饭吧,喝酒,不急。” 事实上,葛兮焱走后,他们再没喝过酒。当所有人都搁下碗筷时,郝连流風柔声道:“两位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精神才能好,才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这可能会是他们休息的最好的一天了,一旦开始赶路势必会为了赶时间而减少睡眠时间,距离近了之后晚上更要留意周围动静,要睡个好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人也不推迟,都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紫檀木推开自己房间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袱。她上前打开了看,见行军途中该带的东西都在里面,一样不少。房门轻轻的响了响,她应道:“请进。” 进来的,是郝连流風。她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包裹道:“哥哥特地嘱咐我一定要一样不落的帮你把行礼打包好,你看看,可有什么缺少的?” 紫檀木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道:“流風姐姐思考的很周密,一样不少。” “那就好。”她并没有关门,门外的风吹起她鹅黄色的纱衣外套如轻絮般飞舞,她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道:“琳木如今真是长大了,已经是上万士兵的统领了,哥哥要是看到你登上城楼振臂一呼四方兵马齐聚的样子,不知道该有用高兴呢。” 紫檀木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那样的画面,颇有些打趣的猜道:“流月公子斜躺在雪纱大轿里,于上千米外的高坡上看着这方的动静,优雅的交叠着双腿头枕着待女的身上轻轻一笑:琳木倒是出息了。” 说完,她轻轻一笑。郝连流風亦是轻轻一笑,忍俊不禁道:“倒是符合哥哥一向的作风。” 笑过之后,她看着眼前温润柔和的女子道:“流風姐姐,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明天之后,天南地北,你和煞七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人生苦短,与相爱之人携手同游天下,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琳木弟弟可是羡慕了?”她笑话他,却带着七分认真的道:“若是战事结束了,不妨寻一个伴侣,相携走过这漫漫人生路。” 她摇头失笑:“羡慕不来的。战事还没开始,何来结束,未来的事,说不准的。” 郝连流風也不劝他,实在形式如此,多说无益。于是辞行道:“明日一早我们便会离开这里,就不来城门送行了,保重。” “珍重。”紫檀木应道。 郝连流風走后,紫檀木关好房门,她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打开窗从窗口跳了出去。前行不过几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走过去叫到:“孤云,都准备好了?” 冷孤云趁回房的片刻已经将一身盔甲换了下来,此刻穿着一身夜行衣又将脸遮了个大半,若不是知道,还真难认出来。他双手作揖道:“准备好了,只是,属下不知统领要属下这番打扮是何用意?” 紫檀木边抄小道往松林里走,边卖了个关子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不说,冷孤云这个做部下的也不好追问,只是跟着她走,等到了松林外围,他便明白些了:“统领是要属下亲自去验证暗杀卫队的实力?” 紫檀木倒是挺欣慰,赞赏道:“孤云猜的很对,就是让你亲自去试试暗杀卫队的实力。你是将军,敌人的首领也会是将军级别的,擒贼先擒王,若是他们能够拿下你,相信也能拿下敌人。所以,孤云要小心了。” 冷孤云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暗杀卫队并不由他来操练,是以他并不清楚他们的套路和实力。而统领也特地告诉过他训练这批暗杀者的人很是厉害,连统领这样的人都赞赏的,绝非等闲。想到此,他点了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剑,一步一步踩过满地的松针向更深的林子里走去。 冷孤云前脚刚走,后一瞬间,紫檀木身边便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她没回头去看,只是抬脚便往里走,顺带道:“煞七,同我一起去看看你这几日来的杰作吧。” 后面的人没应声,身后也没响起脚步声,但月夜下,紫檀木的影子旁却还有个影子在走着。 今天无风,无鸟鸣,松林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寂。 一棵棵松柏像一个个黑衣卫士手持利刃警惕的防范着每一个入侵者。 冷孤云的脚步很轻,可在这样的静的林子里他脚踩在松针上的细微‘喳喳’却如同往神经上刺的针般感受的分外清楚。 纯牛皮做的靴子,一脚踩下去,竟然没有那细微的喳喳声了。冷孤云双目一沉,反映何其迅捷。只见他迅速翻身而起,搭在腰间的手瞬间往外一抽,一道白亮亮的剑光顿时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口,“哐啷”一声,他长剑向前一挥,有个金属质的东西被打落在地上。 一招起,他的身形落在树枝上,回头一看,刚才自己脚踩的那个位置是一团铁质的黑。然而不等他再细看,身后风起,一根粗大的链条拍过大树小枝直抽而来,力道之刚猛,硬碰不得。他也不停待,迅速往前顷。 岂料向前不是路,而是密密麻麻的梨花针向他袭来,简直无孔不入防不甚防。他瞬间动作一转,仰面就要俯冲向天,然而一张铺天大网向他围来,他正想直接用剑划开一道口子闯出去,脑中电光一闪,猛然间想到了统领前两天说的制出一张刀枪不入的网来。 身形急转直下,冷孤云往地上落去,脚尖刚沾地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带着诡异的气流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攻向他,他提剑一挡,却不想对手并非一人,近战不捷还有飞刀扑鼻,他双拳难敌四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被两人一人拉一头困在了蛛网之内。 “啪啪啪”有掌声自寂静中传出,见大松柏后走出一蓝袍少年,他边拍着手脚下边向他们靠近,双眼无情绪,口中却赞道:“不错,四个人就生擒了一位将军。” 她话音一落,马上从松树之上落下十几人,又从松树背后走出二十几人,他们一个个身形矫健动作迅捷,单膝下跪,对蓝袍少年拜道:“统领,暗杀卫队接受检阅。” “起来吧。”紫檀木淡淡道。然后紧走慢走几步,站到蛛网前。 收网的两人其中之一垂首道:“统领,这人闯入我们检阅区,如何处置,请统领示意?” “窃听军事机密者,格杀勿论。”另一人冷冰冰的回到。 紫檀木点了点头,似饶有兴趣的问他:“祖嗤,你就不好奇他是谁吗?” 祖嗤并没被她问的慌了手脚,只是冷淡道:“统领说他是谁,他便是谁。” 紫檀木又点了点头,对他旁边的成员道:“你,打开网,撕开他面巾。” 那人照做了之后,一众暗杀卫队的人看着冷孤云的连身体有些僵硬,但他们很快微低下了头,目不斜视。祖嗤眼光一闪,但很快恢复平静,他躬身行了个军礼,赔礼道:“得罪将军了。” 冷孤云摆了摆手,有些挫败,也很是欣慰的道:“暗杀卫队不愧是统领特地训练出来的,你们的确很厉害,希望对敌人,你们伸手也这么干净利落。” “是。”祖嗤冷冰冰的应道。 这些人的存在感很低,一如煞七一般,他不说话的时候通常都会被人当不存在,若是不细心感应是很难发现他们的。紫檀木很满意煞七的训练,这样的暗杀卫队才是她需要的一支利刃,转刺敌人要害的利刃。 “从明天起,你们便要随大军出发了,你们也知道你们自己身份特殊。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军队的操练你们一样不能落,杀手的要领你们也不能懈怠。相信这几天你们的体验深刻,今后也一样,按照教导你们的人的方法继续练下去。” 听她这么说,暗杀卫队的人心中有股预感,祖嗤这个队长代表问道:“斗胆请问统领,教导我们的人,不再接手我们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准备 “怎么?”紫檀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你们六十个人在这几天的训练中重伤到只剩一口气的不少吧,还很期待他继续带下去?” 这些人听完先是缄默,然后双目坚韧泛着青光道:“期待,他能让我们变的更强!” 祖嗤犹未炽热,看着她坚定的道:“我们需要他教给我们更多的东西,哪怕是以死亡为代价。” 紫檀木微闭着眼睛轻仰着头,这些人是她从八千士兵中挑选出来最为冰冷淡情之人,此刻,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好还是不好了。唯一可以确认的,只是他们用处很大。 难道这不是她最初便想要的吗?自嘲一笑,她这个时候还在怜悯些什么呢?离国不是用对几个人的怜悯就能够救的活,敌人也绝不会怜悯你。她似乎淡淡笑了一笑,道:“你们的教导者已经把训练方法都告诉我了,我会交给祖嗤,以后你们的训练就完全由他来接手。” 祖嗤心狠手辣,相信他手底下出来的也不可能是软柿子,也只有他那残忍的手段才能压的住这帮只认强势不服弱的人。 既然她都已经下命令了,暗杀卫队的人自然不敢有否定的声音。紫檀木一向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温柔我也不粗鲁,可你若是嗜血我便要拔光你的牙卸了你的嘴巴。 所以,暗杀卫队的人虽然强势,却丝毫不敢在她面前耍横。当下单膝跪地,垂首高声道:“遵命!” “孤云,带他们回去。”紫檀木转身便往外走,同时低声对冷孤云道。 “是,统领。”冷孤云在她身后恭敬应到。 走出那片区域,紫檀木站在无人的松树底下似乎自言自语般道:“不让他们叫你师傅也好,缘本短,也用不着份长,无端滋生事端。多谢你的帮扶,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煞七这个人,没有枷锁,没有蛭楛,只有郝连流風和七煞,海阔天空,自在飘浮。” “从此,两清了。”没有看到人,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冷冷淡淡,生生硬硬,似机械,不是有肉体的生物。 紫檀木没有多留,她又慢悠悠的抬脚向外走,按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将桌上的包裹收拾好,简单的洗漱过后换了睡袍正准备睡觉。 刚走到床头,却听着一声鸟鸣传来,她走到窗户前拉开竹制的帘子,见一只褐色的小鸟站在窗台上正疏弄着自己的羽毛。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小鸟而张口就叽叽喳喳几声交换:小徒儿,再不来,为师就帮苍国把离国给灭了。 紫檀木嘴唇轻轻开合着:灭了离国,小徒儿也来不了了。 然后她挥了挥手,鸟儿便向西北方向飞走了。 她重新拉下窗帘,微垂着头思考着,看来师傅就在石殷城,让她快去,其实是在告诉她离国快撑不下去了。 脚下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却突然踩了个东西,她一愣,收回思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踩的是一双靴子,然后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一如既往的笑着,道:“怎么,踩着不疼吗?” “不疼。”她镇定的收回脚淡淡的道。又没踩着她自己的脚,当然不疼了。 悟沧绝澜打量了一下她身上这件别致的衣服,突然邪邪的勾起嘴角道:“阿木也不怕晚上遇到什么意外,你这件睡袍虽然看起来很方便,不过一旦抓住关键部位,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的双眼瞟向她腰间的系带,她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无视道:“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意外,我会吃亏吗?” 被不软不硬的刺了一下,他也不在意,反而逆退为攻,魅惑的脸凑到她面前,故意在她耳边吐了口气道:“那可就……不知道了。” 耳根有些发烫,温热的气息从她耳里一直酥软了她全身,她暗咬牙复排他的无聊,面上却笑得清淡自然,尽量无视靠近的气息,淡淡道:“别玩了。” 他可……没有在玩呢。他笑笑,退后一步,将负在身后的手伸在她面前,道:“咯,统领大人,请笑纳。”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包裹,微皱了皱眉头,光看这外表就很精致,加上他的身份,这么晚了还特地送出来,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东西,她又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这番好意? 见她杠着不动,他直接拉起她一只手将小而精美的包裹覆盖在她手里,道:“白搭的你都不要,阿木可是越来越傻了?” 说她傻,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很轻,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很像一层纱一样的触感。 悟沧绝澜叹息了一声,她既不动,他便伸手为她解开。绣着暗红纹路的包裹布料被解开,里面一件冰蓝色的的小背心一样的东西显露出来。她凝眉问道:“这是什么?” “一件护身衣而已。”他云淡风轻的道。 紫檀木拿起这件冰蓝色的护衣,即使只是一打眼也看的出其做工的精致,手下的触感及其柔软,握在手里时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温热的气流萦绕在手上。这绝对不是一件凡品,脑中不停的翻阅以往有关的只言片句,她双眼直直的看着她,有些凝重的道:“天宝归元丝?” 他颇为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掩眉,看来真是了。师傅曾经闲时跟她闲扯过,说他父亲有件衣服天天被穿在身上,那衣服不会脏不会皱数十年崭新如初,当时还特地跟她形容过那材质天宝归元丝的特质。 而用天宝归元丝做的衣服,整个古藤大陆只有三件,有两件在师傅的父母手里,最后那一件,想必就是这件了。当下,她疑惑的抬头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面不改色的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她,若是有意外……这可是万万人争夺的绝世珍品啊! “因为我高兴。”他丹凤眼里有层层笑意,嘴角轻扬,道:“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反正你正好要上战场,不如借你一用。” 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功力相差不远,对你没用,难道我会用得着?” “苍国第一名将你知道吗?”他看似说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并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人的功力和你我是一个级别的。” 和他们一个级别的,紫檀木细嚼这这话,她出关以后,能和她不相上下的除了郝连流月和他,她没有再遇到过任何一人。可他既然那么肯定,就说明那个第一名将确有其实。而既然是借,当下不客气道:“到时候记得让我还你。” 他点点头,笑道:“怎么可能忘记。” “不是说要就近了解战况吗?”她问道:“那么,你接下来呢?” 就算是为避人口舌,他这个澜国皇帝也不能和她这个离国将领在一起,他道:“你只管走你的,我自有办法。” 既然他这么说了,她自然是无意义。 悟沧绝澜来的目的达到了,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她身上这件样式与众不同的睡袍,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房间里。没说什么保重,也没有任何有关离别的话语,如同任何一次平常不过的分别,恍惚明天一早他们还是如以外任何一天般相见。 紫檀木握着手中轻柔的护衣清淡的双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伫立了许久,然后退下衣袍,仔细将护衣穿好,再将衣带系上。 这夜本该微凉,染而身上这件护衣带来的温暖,就如同那个人般,久久陪伴。 褚凌城召集的士兵要出发了,这个消息在被允许回家见亲人最后一面的士兵带出去后,整个褚凌城都轰动了。那些战士,有的是难民的亲人,有的是城中百姓的家人,一听说他们要动身,整个褚凌城都被牵动了。 次日天尚未亮,褚凌城中的灯火便相继点燃了起来,从星星点点到野火燎原,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战士尚未到达城门外集合,一墙之隔的城门内早早的就有百姓等待在那里了。等开城门的那刻,送行的队伍已经长的看不到头了。他们迫不及待的纷纷往城外的空地周围奔去,不是喜悦,却是两眼含泪。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军队的到来。 紫檀木和冷孤云走上城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不是将士,而是平民百姓。 而随着她的出现,城下所有的人都相继向她看了来,然后不约而同的下跪。 若是平时,她是定然不会受这一跪的,而今天,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昂首挺胸的受了这一礼。只因为他们跪的不单单是她紫檀木,还是他们眼中的统领,他们心中的希望。她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众位请起。” 人们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看着城楼之上的人满是敬畏。是他于饥饿之赠于了他们米饭,于水火之中送来了慰藉,现在,更是挑起了为国为民之大任,叫他们如何不感激,如何不崇敬。 今日无风,当晴空万里,秋高气爽,七天前她就找人算好了的。古人讲究吉利,办什么事情都希望是良辰吉时,入乡随俗,她便按照他们的方法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间有爱方能成仁 当朝阳从厚重的云层中含羞带却的露出一线光芒时,紫檀木单手抬起,缓缓往下一压。立马,“咻咻咻”几声响,天空之上有东西炸裂开来散发几缕青烟。 天空之上的号令刚下,地面竟隐隐出现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卷了一股浩瀚烟尘直赴城门。 众人这才看清,一支支队列整齐的士兵步伐稳健的往城门之下聚集,其速度之迅捷,汇合只快速,完全不似一支刚出炉的新兵,倒像是配合了好几年的老将。 他们面容严峻,目不斜视,高举着旗帜,踩着整齐一致的步伐迎着朝阳而来,让人恍惚是神兵天降。 是人是神是由一声声震煞人心的口号来让人清楚的:“驱除苍狗,复我山河!驱除苍狗,复我山河!驱除苍狗,复我山河!杀!!!” 那一声杀撕裂开来,上万人的高呼震耳欲聋,不止是士兵,连旁边观看的百姓也举臂高呼起来,即使喊的面红耳赤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一股股浓烈的战意激荡开来,撞进每个人的胸口。紫檀木稳住心神,单手竖直的抬起,霎时间,震天的高呼刹住脚跟。收回手,她负在身后,目不斜视的道:“祭。” 字音刚落,一只斗志激昂的公鸡被一剑封喉,喷出的血花洒在飞扬的旗帜上,迎着第一缕朝阳,鲜艳的刺目。 紫檀木毫无感情的声音低低的落下:“八方神明庇佑,定当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旗开得胜!”“旗开得胜!”下方的士兵高举手中武器扬声高呼。 “鸣金鼓。”紫檀木话音刚落,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鼓鸣敲响在城楼之上,“咚咚咚咚”如四方有万马奔腾。 也就在这鼓声之中,士兵行列几变,等紫檀木于奔雷的鼓声中清楚的传出号令:“出发。”时,士兵高摇着旗帜,一支支整齐迅速的往城外而去。 在这样庄重肃穆的仪式之中,在场几万人之众,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发出,然而,在士兵整齐的迈出第一步时,有隐隐的哭泣声自周遭百姓口中传出,尽管及其压抑,却还是催人断肠。 亲友的泣声一起,战士坚毅的眼神中也包含了泪滴,却仍旧用模糊的泪眼注视着前方,不曾回头多看一眼。怎么回头?如何能回头呢?他们的头已经不属于自己。 看着坚定不移的士兵,泣声不绝,却有摸着泪的夫人仰天下跪,声嘶力竭的高喊:“老天保佑,平安归来。” 妇人旁边的人伸手拉她,她却死活不肯起来,双眼红肿死死的盯着军队之中,那人也不再拉,反而跟着她一起跪下,仰望天地,高声呐喊:“老天保佑,平安归来。” 继而,有更多的人仰天而跪,嘶声大喊:“天佑离国,还我山河!” 那声势,竟然一点不比上万士兵的摇旗呐喊弱分毫。这是情,人间有爱方能成仁。 所有的士兵都握紧了手中武器,心中默念着:收复失地,收复失地,收复失地…… 一声一声,是对自己下的咒。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看着这片苍茫天地。天会不会佑离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她还在,就定要让离国屹立不倒! 见士兵有条不絮的启程了,她吩咐身边的冷孤云:“孤云,你带四万九千两百人前去石殷城外的乌桕山,在那里等和我汇合。” 冷孤云凝眉问道:“那么统领您呢?您要带白芒的士兵去哪里?” “这个你不必多问。”紫檀木胸有成竹的道:“有些事情人多了反而是累赘,我要先去送他们一份大礼。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虽这么说,但冷孤云不敢怠慢,他一掀战袍单膝跪地,恳求道:“恳请统领三思,敌人有几十上百万之众,统领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我是做事没有分寸的人吗?”紫檀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的冷孤云低下了头,她淡淡道:“按我说的去做,随时准备听从号令。” 冷孤云暗自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道:“孤云遵命。” “去吧。”她淡淡道,蓝袍翻飞,转身下了城楼。 冷孤云遥望着天边的露出了小半个脸的朝阳,那色泽红的似火又似血,冷峻的脸上唇角紧抿,待上万大军只剩下一个尾巴,他利落的转身下楼,那飞舞的战袍在空气中掀起一层红色光芒。 无论如何,这一仗无法避免,那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白芒并不在城前集合的士兵当中,紫檀木下了城楼接过蓝牵来的马儿翻身而上向城郊一片大草地奔去。 路过城前的百姓时,她看到了人墙最内层翘首以望的葛兮焱和青芙,视线扫过全局时也看到了蜿蜒外伸的城墙角落里斜坐着的一个身影,血衣亮颜,朝阳都成了他的配村。 然而,她却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人大招呼,只是拉紧了手中缰绳,一夹马腹,狠声道:“驾!” 马蹄声声,溅起地上尘土,一路奔驰而去。 悟沧绝澜坐在城墙之上,直到远去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分毫了,才翻身下来。 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女子,媚眼红唇,妩媚多姿,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笑容明艳的道:“陛下,不知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悟沧绝澜嘴角一勾,笑意不明的看着她道:“什么时候朕出行需要向你报备了?” 古魅儿赶紧跪下身躯,伏身道:“魅儿越逾了,该死。” 他丹凤眼中光芒几转,映着血色的光辉有点过分的妖冶,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里有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再敢动她分毫,你死不足息。”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古魅儿心头一紧,那天清苑外的刺杀……呼吸有瞬间的停滞,最后深吸了口气强笑道:“是。” 悟沧绝澜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走向不远处的碧落,抚摸着它的发毛,唇角轻柔的勾起,牵着马儿慢悠悠的往西北方向而去。 碧落,我们去找黄泉吧。 古魅儿撑起身子,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媚眼微咪。她有事在身赶不去前线,他也不允许她去,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 紫檀木带着蓝飞奔到草地上时,白芒六百人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此刻见到她都纷纷单膝下跪行军力:“参见统领。” 六百匹战马,六百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紫檀木一眼看去,心中沉稳。她拉住马缰,道:“起身,上马。” “是!”整齐的声音响在这片草地上,起身,上马,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六百匹上好的战马扬蹄而起,那声音震碎了这一方草地。 从褚凌城到石殷城,途径两城。白芒的速度很快,当冷孤云带领的部队距离石殷城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时,紫檀木已经带着白芒来到石殷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山丘。 在一片密林里安营扎寨,紫檀木吩咐好看守的人员之后靠在一颗尚算干净的树杆上闭目养神。 耳朵灵敏的动了动,她睁开一线眼,见高松正向她走来。 “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带你们脱离开大部队?孤军奋战乃是兵家大忌。”她微掀着眼皮淡淡道。 高松一愣,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统领,敌人有好几十万,我们不过六百人而已,我们能做什么?” “你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她目光虽清淡,看着他时却带着微微的嘲讽。 “我只是——”他低了低头,却不再辩解,而是道:“属下只是好奇统领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已。” “你看看这个。”紫檀木将握在手中的一张羊皮纸打开来,指着上面一点道:“这里是敌人的军营,距离我们二十里不到。” 她展开的是石殷城周围的地图,高松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标注,有他们此刻的位置,也有敌军的,同样也有大将军的主力部队。他皱眉道:“按这个距离,很可能遇到敌人巡逻的士兵队伍。统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紫檀木眼中有光芒闪过,她道:“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来的。密林之中光线不好阻碍物又胜多,你们经过特殊训练对这些自然得心应手,可普通士兵不一样。抽四支人马往四方打探,一但发现敌军,不要与之正面交锋,速速来报。” 高松很快心领神会:“统领是想——吃了他们。” “大的暂时啃不了,小的也不允许我动吗?”紫檀木收好羊皮纸,不以为然的道。 “属下马上去办。”高松躬身退下,很快找了孙孝祖嗤二人组织了四队人马往四面而去。 紫檀木仍旧靠在树干上小憩,战士都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聚集,没有人敢去打扰她。不多时,有鸟鸣声传来,绕着她飞个不停。远处的士兵拉弓如满月,手一松,锋利的箭矢便向那小鸟射去。也就在他快要命中目标之时,一直素手云淡风轻的一抹,那看似锐不可当的箭便被她轻松握在手里。 那士兵本意是不希望那鸟儿打扰到她,此刻将她阻止,有些口吃的道:“统、统领?” 紫檀木将箭矢丢还给他,淡淡道:“没你的事了。”然后安抚的拍拍小鸟的头顺了顺它的毛发。 士兵赶忙接住箭,看那一身蓝袍的少年统领肩膀上站着那只鸟慢慢的走入更深的密林之中,姿态亲密。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差点就把统领的宠物射杀了,还好还好。 远离了白芒的范围,紫檀木穿过东边的密林来到与林子交接的溪流旁,在溪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她姿态悠然的道:“师父,您老总算肯见我了。” 自从她发现自己身体在开始发育后,多此询问过他原因,但每次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音讯。这次,小鸟带信,她总算可以见他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体异状之因 流水汤汤,且细且长,即使偶尔的与石子泥岸相撞,也可柔软的绕个方向。 “叮咚”平静的水面被一颗石子打破,一朵漂亮的水花溅起来。“叮咚”“叮咚”似乎不甘寂寞,更多的石子入水带起更多的水花。 紫檀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如同孩子戏水的,非她家那永远年轻的师父不可。 “叮咚”久了,那人也觉得无趣了,一个颇为不满的身影瞬间在紫檀木对面的那块大石头上出现:“小木头啊,为嘛这水就万年不变无趣至厮呢?” 紫檀木看着毫无形象盘腿就蹲坐在石头上的人淡淡的道:“它如何万年不变了?温婉时涓涓细流,暴躁时巨浪滔天,即可分为条条溪流,又能汇聚成江海,如此变化万千,岂有万年不变之理?” 迟道苍瘪嘴,扳着自己刚拿过小石子的手指,无聊的道:“小徒儿数月不见就这么能说会道了,为师深感欣慰啊深感欣慰。想当年在无回崖整日不言不语,为师我还以为收了个聋哑人士呢。” 看他似乎没有步入正题的意思,紫檀木只好自己开口:“师傅,你来这边很久了吧?现在战事如何?” 他果断的摇头,叹息道:“没意思,没意思,实在没意思至极。不就是一众大喽啰领着一众小喽啰来欺负一群更小的喽啰吗?真是浪费了为师宝贵的时间了。” 在他眼里,什么才算是强大?紫檀木才不听他忽悠,直接问道:“大将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还能撑多久?” “还能撑多久?”他从鼻子里嗤出一声:“若不是有个人帮他,他早就撑不下去了,还能撑多久呢。放心吧,今晚,苍军一定会等不及了大规模进攻的,到时候又有好戏看了。” 有人帮他?谁呢?紫檀木清亮的双眼询问的看向对面石头上随意坐着的人,结果人家根本不看她,她便知道了,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索性无视了。 生死相博的战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儿戏而已,她的师傅,当真了不起。没放过另一个问题,她关心的:“师傅,你不是说过等到十八岁我的身体才会发育吗?可是我现在就开始发育了。” 迟道苍本来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磨叽,听她一说他动作迟疑了片刻然后一把拔下草在手里招摇着迟疑道:“这,这个嘛,这个要为师怎么好跟你解释呢?” 紫檀木双目淡淡的看着他,直到他磨叽不下去了,才单手撑着下颚微仰着清逸非凡的面孔正经道:“这件事说来很远,也怪我当时没告诉你。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还小,不见得能懂,或者说是懂了也没用……” “重点。”紫檀木双眼看着清澈的溪流,淡淡的提醒道。他还知道她当时还小?为什么她从小到大就没觉得他把她当小女孩呵护过呢? “好吧。”天青色的袖摆一挥,青青的狗尾巴草便顺着溪流往下,他道:“三年前你第一次下山,闯银蛇石屋的时候意外的喝了银蛇之王的血,当时睡了七天七夜。我为你解了银蛇之毒,又用过很多草药让你百毒不侵。可这不代表你就安全了,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你身上一直有银蛇之王残留下来的东西,连我也爱莫能助。” “到底是什么东西?”连他都解决不了的,紫檀木不用想也知道厉害性。 “是媚。”迟道苍温润的双眼硬着水看起来很澄澈,他见她不解,解释道:“蛇的欲望及其强烈,它的血液里不止有剧毒,还有不可剔除的媚,当你喝下它血的那刻,媚就已经深入你身体里。媚是剔除不了的,也不似毒那样可解,不,咳,那啥,也是可以解的,它比毒还霸道,却也可以说它比毒简单。就是,那啥……咳咳……” “怎么解?”紫檀木有些狐疑,直觉不会是什么好办法。 “咳咳”迟道苍掩袖假意咳了咳,心下正在纠结要不要教坏他温良的小徒儿,却听一道如同夜莺般悦耳的女声从密林里传出来:“解法很简单,有个男子就行。” “喂喂喂”迟道苍不满的对着从密林中缓步走出的女子道:“水夜莺,你休想教坏我的乖徒儿。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紫檀木回过头去,见一个青衣女子怀抱琵琶粉唇勾着轻微的笑意缓步向她走来,她坦然道:“是指交、合吗?蛇的欲望强烈,银蛇之王的欲望更强,就算是男子的体力也难满足吧?” 没想到她开口开的那么自然,迟道苍差点没从石头上滑下去,他的小徒儿啊,明明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跟着他在山上修炼来着,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堂而皇之完全不羞涩的拿出来与人交流。好吧,既然如此了,他这个做师傅的应当给予纠正了。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和盘托出了。你身上的媚很重,本来我用功力将它压制在了你的丹田之内,准备你成亲之时才解开的。谁知道蛊血池重造身心时不止将尘封的那一甲子功力给融进了你的骨血里,也将我对媚的封锁减弱了。若是平时动动手并无妨,但一旦与和你功力不相上下的人动手就势必会动用你大部分的内力,这样媚的压制就更弱了。在它的影响下,你本身的体质也就会慢慢的显现出来,我的药也就失去作用了。等媚完全被打开的那一天,你,呃,小木头有心上人吗? 话题一转,竟然转到这上面来了,她淡淡的瑶瑶头,道:“没有。放心,当今之世能与我平手的人并不多,媚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开的。” 水夜莺半敛的眼皮遮住那颗灰色玻璃球般的眼睛,微低着头,她粉唇微弯:“放心吧,我不让这种事发生的。” 紫檀木嘴角柔和,她的意思是说她会保护她吧。她知道她很厉害,也如同师傅般神出鬼没,她不是一般人,她对她无条件的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她轻声道。 水夜莺站在她身后,纤细的手准确无误的搭在她肩膀上,她半蹲下来,将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道:“把你带指环的那只手给我。” 紫檀木虽不知道她这是为何,还是将带着那个莫名得来的宝蓝色的指环放在她手上。 水夜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绕着指环游离,那宝蓝色的指环中凤首鱼身的东西在她的手下恍若活过来一般跟着她的手游离。粉唇轻轻的勾起,她轻笑着收回手道:“收好它。” 想不收好都没用,这东西自从她带上就没法取的下来。她扶她站起来,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会好好收着它的。” “《观音》你有练习吗?”她又问。 《观音》这本书是她从蛊血池回无回山准备闭关修炼时师傅塞给她的,看起来,是本奇怪的音谱。她看了看腰间轻坠着的蓝色铃铛,点头道:“有的。” 她似乎很欣慰,抱着那把琵琶始终在笑着。 被无视的很彻底的迟道苍无趣的对两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我先去找个好位置看戏去。” 话音未落,那块光滑的石头上已经没有人了。紫檀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都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师傅可好,总是刚听其音便失了其影。” 水夜莺微微的向他离开的方向偏了偏头,颔首道:“我要先走了,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她含笑的点点头,见只是一个瞬间,青衣顺风而飘,一去就是几十米。刚才还是三个人的地方,瞬间便如初始一般只有她一人了。 她为什么会和师傅在一起?不得而知,她竟也不好奇。 尚未回到暂时营地,便见蓝快步向她走来。 “什么事?”蓝从来不是个急性子,亲自来寻她必然是个大麻烦。 蓝见着她,很快道:“西边的小队来报,发现大约有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试图绕过密林潜入石殷城后方,他们装备精良,不似一般的士兵。” “竟然不是斥候。”她凝眉想了想,这个时候派遣一支两千人的队伍绕道后方,是何用意?两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边走边道:“不管怎样,是敌军就不会是什么好事,先解决了再说。” “如何解决?敌人人数可是我们的两倍。”蓝追问道,语气中并不赞同。 紫檀木突然问道:“蓝,你学过兵法?” 蓝一顿,复又恢复正常,道:“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闲暇之时,看过一些兵书而已。” 为什么会看兵书?这个世界的普通女子可是连字都不认识的,更遑论什么兵书。蓝的身份,似乎很有意思。紫檀木并没有再多问,两人速度本来就很快,前面已经可以看到暂时的营地了。 高松几人正来回走着挺着急,看见她回来了纷纷围上来。 “统领,敌军两千人正从西面进入密林,我们应作何准备?”不知道高松用了什么方法,他们地位本该均等的三人竟然隐隐有认他为首的趋势。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首战,密林暗算 “还能怎样。”紫檀木双眼一眯,利光微闪,含着强劲内力的吐出几次:“操家伙,干啊!” 操家伙,干死他。 众人一听,血气上涌。除了高松三人还稍微稳的住点心神,其他士兵竟然都有种想握住钢刀上前砍人的冲动。 三人对视一眼,心下骇然,明明眼前的人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现,旦旦一句话,竟然能让人血脉膨胀。 高松平静下来后谨慎道:“我们只有六百人,对方两千人,这仗,要怎么打?” 紫檀木双手负后,微仰着头看着这帮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淡淡的道:“你们相信我吗?你们相信你们自己吗?” 几乎想也没想,六百人齐声道:“相信!”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经过层层考验的人,从八千人中突出重围,谁不是以一敌十的精锐。 只要有信心,只要有热血,是狗她也能让他们化狼。 “附耳过来。”几只耳朵齐齐凑向她,她低声一番吩咐,如此这般,这般这般……听完之后,他们面色古怪,眼光却兴奋的直闪。 密林不适合骑兵作战,是以,苍国的这支部队全为步兵。常年的潮湿让密林很是沉闷,光线的欠缺让人不得不谨慎踏步。 一阵洗簌之声从西边传来,听一个略显古板的声音道:“密林之中常有蛇虫等爬行动物,你们要各自小心。” 慢慢的,有人头露出来,先是几十个,然后是上百,等所有人都能看见了‘竟然有上千之众。他们行走在光线昏暗的林子里,胆小的只怕会认为是鬼府的兵将来了。 “谷将军,这林子光线太暗了,有离石殷城近,会不会有什么埋伏啊?”打头两人的一个问道。 他旁边的谷将军双目如炬,看着这林子道:“不可能的,石殷城正全盘戒备着我方大军,根本抽不出人手来这里。况且这密林里面古怪良多,部队安全通过的可能性很小,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那我们又冒的起吗?副将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说,只心中微寒,道:“木帅这一招真狠,若我们真能翻过那道天险,潜入城中,里应外合,不止这城破,那离国的大将军也必然逃不掉。离国已再无强将了,他一死,我们就胜利了一半。哪怕我方两千人在途中丧命一半,这个胜负,也完全值得。” 谷将军似乎嫌他话太多了,他死板的声音道:“祸从口出,我提醒过你多少遍了还不知悔改。” 副将赶紧闭口不言,一时间整个林子都静悄悄的,沉闷的磨人。 “啊”的一声惨叫传出,打破了这方空间的静溢,紧接着,叫声出的那一团又相继的传来惊呼:“救命啊,蛇,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一时间拔剑的声音四起,谷将军回头看了那地方一眼,刚想去看看究竟,耳边突然有破空声传来,他一惊,赶紧侧身一让,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笔直的射过他刚才站的地方。他马上高举着手中剑喊到:“别乱,别乱,硫磺呢?不是叫你们准备了硫磺的吗?” “啊——” “啊——” “这蛇有毒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士兵哀嚎遍起,慌乱中副将答道:“将军,刚才好像经过一方泥地,鞋底的硫磺都被洗去了。 “什么!”谷将军一惊,没时间去想为什么探明的路线内并不存在的泥淖他们会遇到,当机立断道:“冲,给我冲出去!” 密林之中不见天日,士兵们不敢恋战,赶紧跟着大部队往前跑,地上、草上、树上,到处都是蛇,一根一根一条一条向他们吐着腥红的芯子,密密麻麻,杀之不完。 能跑出去的都跑出去了,跑不出去的自然的就成了群蛇的肉食,只怕会被分支的连骨头都不剩。 冲出蛇群后,谷将军赶紧命令整顿士兵,副将报道:“将军,那蛇有毒,有四分之一的将士都被咬中,只怕难以继续了。” 谷瑜面色凝重,没想到这才进入密林不久损失就这么惨重,前面还有那么一段路要走。军令他已经领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头路了,咬牙道:“所有受伤的士兵原地休整,等待总部支援,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 “将军!”副将沉痛喊道,将一群伤兵留在这危险的密林之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根本就是放弃了他们的生命啊。 谷瑜回头沉声骂道:“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上过那么多此战场,还如此的妇人之仁。欲成大事者,这点牺牲算什么。别忘了木帅的命令!” 一提起木帅,副将心里颤栗了一下,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上百号伤兵,咬了咬牙一挥手召集兵马跟着谷将军继续深入。 一片阴云笼罩在士兵当中,直到走出那片区域很远这些士兵脑海里都回房着刚才经历的一切,成群结队的蛇,以及被抛弃的队友。 也就是在这样阴沉的气氛里,他们走出来的地方,“啊!”“啊!”“啊!”一阵阵惨叫声突然传来,如同死亡的号角响透每一个角落。 “他们,死了,怎么死的?被蛇群追上了?还是其他的东西……”副将低低的声音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谷瑜握紧了手中抱剑看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他觉得有点不对,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只好道:“前面有一小片沼泽,各位小心了。” 紫檀木悠然的靠坐在树干上,看着下方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的人。 她让孙孝带人在他们进密林的地方迅速的挖了些凹凸不平的坑来,简单的引了最近的水流灌进去洗了进密林必抹在脚上的硫磺。然后又让他们将在必经之路上放了些毒蛇喜欢的东西,送了他们一分大礼。 然后,她看着下面如今畏首畏尾起来的苍兵,很快就能见到她准备的第二份礼物了。 “谷将军,这沼泽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副将如今更加谨慎了。 谷瑜横了他一眼,道:“沼泽本身就是危险,看清楚了,掉进去可就拉不出来了。” 副将赶紧点头,又扬声告诉身后的士兵:“大家看着前面的人的脚步,千万不要乱踩。” 关乎性命,士兵们自然不敢懈怠,纷纷点头看着前面人的落脚点。 这片沼泽处于密林之中,面积并不大,当大部分人都处于沼泽范围时,那尚且站在地上的人突然惊呼出声:“小心啊!” 这一呼不得了,大部队赶紧回头来看,这一回头就见一条粗绳上固定着铁圈,铁圈上面还有坚硬的刺迎面向他们招呼来。双脚艰难在沼泽中站稳的人当下慌了手脚,尚且不知道作何反映就被狠狠的抽进了泥淖里。 一时间几十根粗绳带着赫赫风声向沼泽中无依无靠的士兵鞭策而去,这一片并不算太大的沼泽慢慢的吞没了几百人的性命。 谷瑜两次弯身避过招呼来的粗绳,看着一个个被打进泥淖中的将士目眦欲裂。 他们中计了!从踏如密林的那一刻起就在别人的摆布之中,密林固然危险,却始终危险不过狡诈的人类。那么多战争他都挺过来了,难道这片小小的密林就要成为他葬身之所了吗? 仰天一声吼,焊在泥淖中的双腿瞬间拔地而起,他一把提起近旁的副将就意图穿过粗绳交叠的网向岸边掠去。 “哪里跑!”一声长喝凭空出现,只见一直利剑当空向他袭来,他手中带着一人着实累赘,只好笨拙的侧身,“嗤”的一声刀剑入体,左边肩膀被长剑贯穿。 高松一剑得手丝毫不拖泥带水,抽剑而出横劈向他。眼看着就要让他横尸当场了,他腋窝下夹着的副将却突然向剑尖撞来。 “嗤”长剑刺穿他胸口,伴着谷瑜一声痛呼:“不要!” 谷瑜双目像是要把眼眶撑破,看着身前贯穿他身体的剑尖,握剑的双手直打颤。抬眼看着眼前人,他仰天一声嘶吼:“我要杀了你!无耻鼠辈。” 谷瑜抽剑而出,气势恢宏,带着漫天怒意的刀劈头就向高松砍去。高松收回剑,正想抵挡,却不料那副将尚未断气,竟然凭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的抱住他双脚怎么踹都踹不开。 眼看着杀气四溢的刀当头就要将他劈成两半,这时,却听一声及其细微的响动传出,下一秒,有鲜血洒了他满脸。心下一惊,他挣开眼,触目的都是红色,却是他对面喉咙的血。 谷瑜大张的嘴巴永远也没有办法在合拢,倒下的时候,他那圆鼓鼓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旁边的蓝衣少年。 紫檀木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头也不抬的对有些的呆愣的高松淡淡道:“愣着干什么?真想死?” 高松立马摇头,下一刻,吩咐早已经埋伏好的白芒士兵:“放箭!” “咻”“咻”“咻”沼泽周围的林子中顿时传来无数箭矢,那对面亲眼看着自己将军和副将齐齐被杀群龙无首的士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在箭矢的瞄准中丢失自己鲜活的生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肉吧,你太瘦 紫檀木将匕首收起,遥望着沼泽地面的一群活靶,对高松道:“你去找找那个将军身上有没有什么传讯的东西。” 高松听令,很快在谷瑜的怀中摸出一块铁牌和一个小筒。紫檀木并没有在关注这场已经毫无玄机了的战斗,转身道:“将场地清理干净,不要露出破绽。今晚将这小筒抽开,苍国的这支部队已经完成了指示,知道吗?” 高松心领神会,道:“属下明白。” 蓝从左边向他们走来,近了回报道:“都解决了,保证沼泽中没有一个人能出得来。” 祖嗤也带着一帮士兵过来,禀报道:“被毒蛇咬伤的人已经永远好不起来了。” 卷起裤脚扛着沾泥器物的孙孝带着几十人前来汇合,感叹道:“敌军两千,全歼。我方六百,无一人死伤。真是不可思议。真想痛痛快快干一场,这挖沟放水的活虽然轻松,还是不如刀枪热血啊。” 紫檀木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平静道:“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们相信着并且为之拼搏着。当然,也不要兴奋过度,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不过一个开始而已。要知道,骄兵必败。” “是!”一个个垂首听教。 紫檀木看着快要走到正中的太阳,道:“吩咐下去,一部分人处理尸体,一部分人准备吃食。” “是。”三个具体负责人马上下去分配。 蓝在树下铺了张垫子,紫檀木就靠着树坐下,对身边站着的蓝道:“蓝,你也坐下吧。” 蓝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清:“公子吩咐我好生照顾着小公子,我自然不能怠慢。” “蓝,你真死板。”她笑说了句,却拉她坐下,淡淡道:“行军在外,都是一群男人,你一个女子,当真是委屈了。” “不委屈。”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道:“我挺喜欢这样的。” 她没带任何人却偏偏带了这个身份难辨的蓝,不止是因为她答应过大哥让她跟着她,也源于她的私心:她需要帮手,而这个帮手也需要她,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大哥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蓝,麻烦你联系大哥,请他借十个能骑马射箭的女子给我用一用。” 蓝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并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部队的吃食很简陋,不急的时候还好,能吃点热乎的饭,赶的时候就只能吃点干粮冲击了。 紫檀木是统领,人呐,在什么地方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即使是军队也一样。当高松指挥着两个士兵将粗制的木几摆在紫檀木面前时,她甚至连头都没抬道:“退下,给我士兵吃的东西就可以了。” “这怎么好。”高松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紫檀木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高松却像是被什么捏住喉咙一样,半响才道:“是。” 让士兵将特制的饭菜撤下后,他亲自呈上几块干饼和一个水袋递到她面前。士兵们虽然吃着自己手中的干粮,但那一双双眼睛都若有若无的关注着最高首领的,此刻见她竟然推却了上好的饭菜和他们吃同样的东西,一时间竟然个个咬紧了下唇,鼻尖微酸。 紫檀木淡然的接过高松手中的东西,分了一半给蓝,打眼看着紧盯着自己的上百双眼睛,莫名其妙的道:“怎么了?” 高松收回自己的视线摇摇头:“没,没怎么。”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里,她咬了一口淡淡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是你们的首领,没道理比你们还差吧。” “统领是最好的统领。”高松低语了一句,其他士兵此时也纷纷点头,从古至今有哪一个将领和士兵同饮同食同甘共苦? 统领虽然训练残酷了一些,但那都是为了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只有战斗力强了,才能活的更久远。一时间众士兵思绪百转,口中明明无味却觉得今天的干粮比以往都要好吃了些。 其实紫檀木倒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崇高,她一向对吃食不挑剔,在无回山跟着师傅时再难吃的东西都吃过,这些个干粮比她年幼时吃的可正常多了。 手中的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问旁边的蓝:“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蓝仔细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 无意识的咬着手中的饼,她兀自想着,蓝的武功差她一个级别,闻不到也正常。收好未吃完的东西,她起身道:“我离开一下,苍军来了一波又何尝没有再来的可能?你们警惕点,别让人乘虚而入了。” “嗯。”食物在嘴里,士兵们应的有些模糊不清。 紫檀木顺着那味道的方向一路走,那是离士兵聚集地挺远的一处林地,在一块大概三米的圆形空地上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兔子,黄橙橙的油脂从鲜美的兔肉上滴滴落入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小的圆形空地上并没有一个人影,倒是有匹马蹲在边上,眯着眼睛在密林难得的阳光下睡的正香。 “倒是真懂得享受。”暗自嘀咕一声,她向那马儿走近。 马儿很警惕,还没等她靠近它它便挣开了眼,一双大大的马儿眼看着她。然后,马儿奔跳起来,很是欢快的低头凑近她。 它见她这么高兴,想必是有亲切感吧,见不到黄泉见见它的主人也可以聊以慰籍。紫檀木伸手摸着马儿的头,安抚道:“碧落,你家主人又把你丢下跑哪儿去了?” 碧落只是亲昵的噌着她的手并不答话,当然,它也答不了话。倒是有一个懒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略微的不满:“谁说我丢下它了?阿木,这事情都没发生就被你判定了。” 紫檀木向声发地看去,见高高的树枝上斜躺着一个男子,他微眯着眼享受着头顶的暖阳,玫瑰色的嘴唇轻勾,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身血衣漂浮在树间,墨发自然散落下去,端的是一身慵懒无比。 悟沧绝澜从高高的树干上翩跹而下,直飘到她身前,捉了她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含笑道:“阿木真会冤枉人,可莫要误导了我家碧落。” 紫檀木伸手拿回自己的发丝,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碧落来找黄泉啊,怎么,不可以?”手中的东西被抽离了,他也只是毫不介意的笑笑。 “说正经的。”她不为所动。 走向烤的金黄的兔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烧红了的铁丝一端翻了个面,手拿开时,依旧干净无暇。他道:“阿木你真无趣,好吧,既然你要听实话我便告诉你吧。我不是说过要就近了解战况吗?这不,这么久够近了吧?” 以他的功力,重兵把手的军营要来去自如毫无压力,防与不防都显得多余。她也只是想确认一点而已:“澜国不会参与其中吗?” 看着眼前的食物,他轻轻吹了吹烟,漫不经心的道:“阿木,你这就为难我了。未来的事情我如何保证呢?我既是一国之君,就要从国家的角度出发。参与或者不参与,都要看时机。” 他是国君,是一个完全符合标准的君王,这一点,她早就清楚了。所以,听到他这番话她并不奇怪,甚至隐隐的欣赏,经管这番话并没有对离国有利的地方。 不欺然的想起三年前蛊血池的约定,她不禁道:“三年前我们就说过,三年,看三年后的我们又是如何。如今三年已过,我倒是满期待的。”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串上的兔子,他闻言笑着道:“阿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啊?”她一时没懂:“什么主意?” 他却不解释,只是道:“你总会知道的。” 紫檀木还想开口问,却听他高兴的道:“呵呵,烤好了,阿木来尝尝。” 说着从架子上取下烤熟的兔子,他走向她面前,将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兔子肉递到她嘴巴旁,笑眯眯的道:“阿木快尝尝,新鲜出炉的香喷喷的兔肉,看看我手艺怎么样?” 盛情难却,紫檀木看着眼皮子底下色香上好的兔肉,再看看眼前几乎有些执扭的高举着贵手等着她品尝的人,遂轻轻的低头含了块黄橙橙的肉咬下来。 “怎么样?”悟沧绝澜丹凤眼里光芒摇曳,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色香味美,样样俱全。”细细的咀嚼下咽,她由衷的评价道。 “是嘛。”有些得意的笑着,自己在另一头咬了口尝尝,点头自夸道:“看来我是无所不能了,味道真不错。”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虽然是事实。她建议道:“你就不能不能含蓄点吗?” “含蓄是个什么东西?”殷虹的舌头勾过唇角的细碎,丹凤眼里满是享受的看着她。 脑子里瞬间闪过那晚清苑中妖冶的某人,她单指低着眉心闭了会儿眼。为什么她刚刚会有种错觉?好像他满脸享受的品味着的不是鲜肉而是……而是……她?最近赶路太累了吧,幻觉真可怕。 第一百三十章 黑的夜,她的谋 “怎么了?阿木。”修长的手指搭在她放在眉间的手上,他一双丹凤眼有些幽深。 紫檀木恍若触电般往后退了退,定住心神,睁眼时又是一双通透的眸子。她淡淡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刚要踏步,一只鲜美的兔子横空出现在她面前,听他道:“吃点东西吧,看你瘦的,连士兵都不如。” 微微皱了皱眉头,老实说,这兔肉的味道真的很不错,都赶得上绿的手艺了。她挑眉:“你就不怕我全吃了?” “怕就不给你吃了。”悟沧绝澜不甚在意的把串着兔肉的铁丝放进她手里,转身去找望着那兔肉垂涎着的碧落。马儿吃草,竟也对肉感兴趣了。 既然别人都不介意了,她还客气什么?反正吃了也是白吃,不吃白不吃。当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啃起色香味俱全的兔肉来。 这兔子很肥,吃到一半时她起身向他走去,将还剩一般的兔子塞到他手里,利落的转身道:“多谢美味招待,有事,先走了。” 前方蓝色的身影一步当十步,几下子就不见了。悟沧绝澜看着手中被啃了一半的兔子,摇头失笑,然后姿态优美的吃了起来。 回到小沼泽地的时候士兵们已经草草的把午餐解决了,紫檀木招呼高松三人过来,将地图打开,手指在那细密的路线上轻轻划过最终停在一个点,她低声道:“这里,是苍军的大本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们就会大规模的攻城。” 几人面色沉重,看着她手指笔直的化过一根线停在另一个地方,道:“这里,是苍国大军要进犯的必经之路,孙孝,你带领四百人在此设下埋伏。” “什么?”孙孝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敢置信的道:“四百人埋伏几十万大军?统领,你确定吗?” 紫檀木一直放在地图上的视线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孙孝握紧了手,他太冲动了,统领一向说一不二,他不该质疑他的决定,哪怕明知道是死路! “你附耳过来。”见他那么紧张,紫檀木淡淡道。 孙孝赶紧微低着头靠近她,听她在耳边几声低语,他的眉目随之舒展开来并不住的点头。其他人虽然也疑惑,但紫檀木没有公布他们也忍着不问。 安排好一人,她手指继续游走,停在有着石殷城两字的一方城池标志时,她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交给高松,道:“你拿着从苍国将军身上搜出来的那个小筒进入城内,听我信号发射。” 高松从她手中接过玄铁令牌,手上的纹路让他立刻明白了这代表什么,有这方玄铁令在,进入封闭的城门没有丝毫问题。当下双手一拱,沉声应道:“是。” “黄昏的时候,孤云他们也该到了。”她沉鸣着,微皱了皱眉头,然后道:“高松,你负责通知孤云……”同样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见他明白后,她继续道:“蓝,给你一百四十人,你这样……” 蓝自觉的靠近她,边听边点头。 最后,紫檀木道:“祖嗤,你带六十人和我一道。” 她没说做什么,祖嗤跟着她自然也不会问。 安排好之后,她收起图纸道:“分小队监视好密林,发现敌军时斥候来报,千万不要让敌军发现我们的存在。现在先休息一下,稍晚的时候,各自按部就班吧。” 从褚凌城到石殷城为了赶时间他们根本就是日夜兼程,刚到不久就和敌军照面,此刻有这难得时间稍作休整,士兵都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一个个都自诩不凡,但看见上千的性命消失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冲击是需要一定时间来缓解,继而适应的。 士兵们抱着自己的武器疲惫的靠着树木休息,紫檀木看着乌龟般一点点往西边爬的太阳久久没说话。 “有把握吗?”旁边的蓝抱剑靠着树干道。 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如果我说没有呢?” “不会的。”蓝一双冰魄般的眼看着她,认定:“你算的很周全,不出意外的话,苍军那锐不可挡的势头,在今天要被腰斩。” “但愿吧。”她收回直视眼光的眼,闭着,养神。 蓝的身体即使是靠着树木也是笔直着,略显僵硬。在绝大部分人都闭眼休息时,她那一双冷漠的眼睛细致入微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日头渐渐偏下,士兵们相继醒来。酉时,简单的用过晚饭后,所有人被分为四波,四散开去。 紫檀木带的那六十人,自然都是暗杀卫队的人。手指看似随意的一指,其实是早就预定好了的。这六十人的速度比白芒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紫檀木带着他们穿过密林和几条小道上了一座很高大的山。他们并没有爬上山顶,而是在半山坡上就向山坡的另一面转去。 “嘘~”紫檀木单手负后做了个手势,祖嗤赶紧让人停下步伐蹲在草丛里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有巡逻的士兵,听脚步声大概是十五个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没看到她开口,耳边却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 祖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见紫檀木微微点了点头招呼了几个人向她指示的方向摸去。 暗杀卫队的人本身就是为暗杀而特地训练的,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这十几个普通巡逻士兵一点难度都没有,不一会儿就见祖嗤带着几人原路返回,手上还带着从敌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刚动过手的凌乱。 “我们已经完全进入敌人的领地了,这方巡逻的士兵会很多,祖嗤,你带着人再去伏击,直到扒够六十件衣服。”紫檀木清冷的声音传到自己这方队伍中,祖嗤领命带着那几人迅速往另一个方向潜去。 众人行至一处横生的巨石下时,紫檀木示意就在这里停下来。这个地方能避开四周的视线,也丝毫不妨碍他们看到山下的情景。 等待的时间过的比较慢,祖嗤他们满载胜利品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天上没有星子,只有一轮半月被黑色云雾遮了光华,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山脚下很多堆火在燃烧,照亮了那一方天地。众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个营帐驻立在地上,来往的士兵队列整齐正警惕的巡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这是摸到苍军的驻兵营了,众人很快就明白了。同时看向紫檀木的阳光也不知道是敬佩她的勇气还是无奈的叹息,他们只有六十个人啊,跑到人家几十万兵士的大本营能干嘛? 紫檀木并没有让他们疑惑太久,双眼紧盯这下方情形,口中传音道:“苍军开始集合了,等他们大部队离开,我们就……” 众人听着双眼都泛起了红光,有些如狼似虎的盯着下面已经集合完毕的几十万大军……的身后,暗自握紧了手中武器。 据目测,这里的人数有四十多万之众,而石殷城中离国的残余部队不到二十万人,朝廷的第一波援军尚在路上。以四十万硬攻二十万,这整整多出一倍的数目,想输还真有些难。不过,可惜的是遇到她了…… 即使是黑暗之中,整装代发的苍军也没有举火把,紫檀木耳里极好,即使这么远的距离顺风的话也能听到下方的声音,此刻断断续续的战前激励语传进她耳里:“这次夜袭……木帅的计谋……万无一失……虽他本人不在……我们也必能……把离国的懦夫打倒!” 万无一失吗?她无声一笑,她看不见得吧。 下方苍国的士兵一个个高举着武器大声附和着:“打倒懦夫!”“打倒懦夫!”“打倒懦夫!” 几十万人的大喝在这谷地里翱翔,潜伏在半山腰的暗杀卫队想忽视都难。这懦夫,除了骂他们离国将士还有谁? 紫檀木本以为他们会激愤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暗骂两句,眼角的余光里却见他们虽一个个目光狠利的盯着那些振臂高呼的敌人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生吃掉,却没有一个有异动的,静的如同一帮死人。 煞七调教出来的,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冷静,这是一个杀手无论何时都需要保持的。 下方的大军陆陆续续的往外去,渐渐的,军队的尾巴转过了山脚和这方营地彻底断绝。 以她的速度,在这边动作结束后在去追他们的大军都赶得及。所以她静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完全确定大军已经走远了后才一招手,身后士兵换上刚打劫而来的衣服摸着道路慢慢的向营地靠近。 “什么人?”斜刺里一个喝问声传出来,一个持刀的士兵刀锋对着一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人。 “兄弟,我们是谷瑜谷将军的部下,将军领命时出了点急事,要我们迅速前来汇报。”队伍最前方的男子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士兵。 士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又看了眼面前微低着头等待他允许的人,见他不闪不躲,腰杆笔直,不像在说谎。于是将令牌递还道:“既然是急事,那便别耽搁了,去吧。” 谷瑜谷将军的人,他们可惹不起。 领头的男子接过后带着身后一众将士和这守卫的士兵擦身而过。走出很远后,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很后没人跟来,在营帐中低调的几拐,拐到了营帐后面的储蓄之处。 他们来的时候,早已经有个蓝袍少年负手站在那里等他们了,那地上,横呈着一具具尸体,皆是一刀封喉,连惨叫声都没来得急发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脾气,你灭了我啊!. “留二十人在这里动手,另外二十人分成四组每组五人按照计划分开行动。”紫檀木低声道,双眼注视着狭道外的情况。 很快,分组就完成了,有二十个人分成四组向四个方向而去。另外二十个人留下,他们迅速的将储蓄室里的酒坛搬出拍开盖子一股脑的将酒水洒在粮草上,动作快的让人应接不暇。 紫檀木双目亮的惊人,眼看着有队巡逻兵往这边来了,她身形一闪冲入那队士兵当中,只闻“咔咔咔咔”几声,如同扳玉米般,近旁的个人头在她手里夭折。 狭道里光线本就阴暗,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她将人拖进来之后,二十个人手中的动作也相继停止了。 大概十分钟,那先前分散开去的二十几人相继回来,他们面容冷峻,但双眼都泛着嗜血的红光。祖嗤低声汇报道:“营地里剩下的将领不多,如您所料,四个,都做了,一个不留。” 黑夜下一条条影子形如鬼魅,带着森冷的气息将这方空间冷冻,紫檀木道:“你们先撤退,剩下的交给我。” 知道她的本事,祖嗤也不犹疑,带着暗杀卫队的人如同来时一般,若无其事的离开。走到先前那个苍国士兵那时,他低头道:“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向谷瑜将军复命。” 士兵按程序再次看了他的令牌一眼,挥挥手道:“去吧,谷瑜将军的事向来耽误不得。” 当然耽误不得,性命攸关。心中虽如此想,他们却只是如同来时般微低着头和他错身而过。 苍兵看着他们的身影往山脚出去,暗自嘀咕了声:“怎么不走营门呢?难道这次谷瑜将军执行的命令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这个级别的士兵是想不通这些问题的,当下摇了摇头也不想了,目不斜视的站起岗来。 当暗杀卫队彻底离开苍军视线时,紫檀木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袖袍一挥,一物落入粮草里,轰然间大火串起,以燎原之势席卷了相连紧密的所有粮草。 高、岗上站哨的士兵见后方呈暗红色,红光忽闪不定,定视一眼,猛然变色,大声喊到:“快!储蓄处着火了!快,救火啊!” 这一声呼喊划破了夜空,在黑墨般的夜幕下显的凄厉惊痛。 立刻,营地里的士兵纷纷往那方聚集。 “救火!” “快救火!”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老子要杀了他!” 呼喊声此起彼伏,井然有序的营地刹时间变的杂乱不堪。 “你们看,那是谁啊?”有士兵指着营地内部的一个帐篷顶端,只见一个人笔直的立在上面,冷眼看着下面这一场纷乱。 火光在他背后摇曳的狰狞,蓝袍随风飞扬,清淡的声音贯穿整片营地:“一点小礼,不成敬意。还不快快派人去前方通知你们的将军,免得他收尸不及。” 说罢,乘风而起,蓝袍翩跹,快如烟絮,那跟在他身后妄图追捕的士兵远远的被抛下,瞬间不见其影。 苍国的士兵一个个握紧了拳头瞪着被火焰吞没的粮草,这是他们的食粮啊!名以食为天,断了他们粮草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个怒目看着那蓝衣人飞离的方向,咬碎了一地的银牙。 “快,骑兵速速去通知将军,千万别中了别人其他计谋。”反映快的士兵马上高声提醒到,他们后方被人突袭,定然是早有预谋,谁知道前方没有陷进呢?! 当下,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队伍从营帐中冲出去,向着大军前行的方向追赶。 孰不知,这才是中了计。 紫檀木站住树顶看着那一方的举动,嘴角冷冷含笑,很好,是骑兵。一个飞身,行在那支飞奔而出的队伍之前,向前路赶去。 “驾!”“驾!”缰绳抽在马儿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队伍飞奔在山道下方,马蹄踏碎尘土,惊扰了这个本该平静的夜。 “队长,赶的及吗?”一个士兵大声吼道。 前方带头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道路,狠声回道:“赶不赶得及也要赶,驾!” 马儿速度本来就不慢,他们却还想它们快些,再快些。 “等等,等等。”突然的,那个问话的士兵大声让他们停下来。其他人虽没止步,但都回头看着他,带头的更是声音凝重的道:“你干什么?发现什么了?” 士兵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颤巍巍的指着那远处光亮的崖壁,哆嗦道:“你们看,那个人。” 众人向前一看,只见光亮的崖壁顶端站着一个人,此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却有一身清冷冻人的气质。 “吁~”领头的人一拉马缰,吼道:“快停下,停下,那不是刚才营地里的那个人吗?有埋伏,有埋伏!” “啊!”他的话还没喊完,便听的一声惨叫从队伍中发出,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士兵脖子间套着一个铁齿环直接从马背上被拽进了山林间。 一声惨叫惊的众人一身冷汗,再回头看先前站着人的崖壁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那个人,那声惨叫,都如同一场幻境,如果不是有空了的那匹马。 骑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武器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几百双眼睛如同雷达般不肯再给敌人任何机会。 紫檀木高坐在树端,简洁明了的对下方的孙孝道:“弓箭。” 孙孝赶紧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往树上一抛,紫檀木单手接住。上箭,拉弓,瞄准,缓缓的拉动弓弦…… “队,队长,我们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寂静中,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道。 领头的人收回四散的目光,在军装上擦了一把手心里渗出来的汗,看到开始那人的时候,真是吓了他一大跳。时间不容耽搁,照这个情况看来敌人是埋伏众多,必须尽快通知将军。稳住心神,他道:“别被一支箭吓破胆了,虚张声势而已,我们走。” 士兵还没来得急回复就见他扬鞭而起,马缰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干净利落。“啪”的一声拍在马屁股上,血花四溅。 “队长!” “队长!” “队长!” 血花,从洞穿领头人胸口的箭上溅起。 骑兵们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从马背上重重落下的人,失声叫喊道。然而,不等他们震惊完,旁边的林子里突然不约而同的抛出数不清的铁齿环,那些挣大了眼睛的人还没来得急闭上便已经失去了闭上的权利。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拉近林子里,“嗤嗤”的类似于血花喷涌的声音传出,渲染了黑沉的夜。 “别慌,别慌啊兄弟们,我们冲出去。”有士兵高举起手上的武器大声喊道。 这一个突袭,有一两百人被毫无征兆的托进林子里。剩下的人边躲着当头落下的铁齿环,边奋力往前方冲,冲出去,冲出去他们就有活着的希望。 紫檀木单手抚着额头,并不去看那方的惨状,她淡淡的道:“开始吧。” “你们看,那是什么?”奔命的士兵中有人指着前方迅速散开的黑雾慌张的问道。 今夜本就黑沉,山林间有薄薄的雾气并不奇怪,可他们前方的雾气浓的似黑墨更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扩散。 黑雾袭来,一直目标明确的马儿失去了路途顿时变得慌乱无措了起来,几百匹战马在原地踏着蹄子绕着圈。 “怎么办?” “现在要怎么办?” “妈的中圈套了!” 士兵们手无足错,在将他们淹没的黑雾中茫然四顾。路途在何妨?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敌人?敌人在哪里?不知道,他们一个都不知道! 一时间,看不到的希望的人眼里只剩下绝望了。 恰在绝望之时,“啊!”惨叫声起,一声,两声,四声,然后越来越多。 每当一声惨叫起的时候他们都往那个方向看去,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可惨叫声越来越多,他们转晕了脑袋也没见着半个人影,只有死神的气息包围着。然后是一个冰冷的物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刺进他们身体里,他们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留一个活口,其他的全灭。”紫檀木不咸不淡的说着,仍旧是那个姿势,仿若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山林之间的黑雾由浓密渐渐转淡,慢慢的露出被黑雾吞没的部分。尸体,尸体,满地的尸体,慌乱的马蹄践踏在尸身之上,如同践踏着尘土一般。 满地的鲜血之中,粗粗的喘气一声一声的传来,急促而慌乱。八百匹战马上只坐着一个士兵,是的,一个,他双眼木讷的看着这个场地,木讷的近乎奔溃。 “不是要去报告你首领吗?还不快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灰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是了,他是奉命去通知将军有埋伏的,通知将军,通知将军…… 士兵神情始终迷蒙,嘴里却反复的叨念着:“通知将军”这句话,然后夹着马腹向远方奔驰而去。 “统领,为什么要留个活口?”孙孝不解的问树上的人。 紫檀木将撑着额头的手拿下来,站起身来道:“他并没看到我们有多少人马,能这么轻松歼灭他们这么些人的,他一定认为我们的数量在千以上。这样等他回禀他们的将军之后,得到的援兵就更多,相应的,城门那边的人数就会减少。” 孙孝也不傻,听她这么说很快就明白了,问道:“那么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先把战马收了,你在这里等着,如果不久后有活口从这里经过。”她双眼静默的看着那堆尸体,未尽的话语都由他们传达了。 “是。”孙孝躬身答道。 紫檀木将弓箭抛回给他,然后又向着下一个目标而去。黑幕之下,一道蓝色残影在山峦之间飞驰,速度快的让人错眼不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兵临城下 苍国大军四十万浩浩荡荡的向着石殷城进发,眼看就能见到那座巍峨的城池了,却忽听大军后方一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报!报!将军,有埋伏!当心啊,有埋伏。” “何人叫嚣?!”前方的将领挥手让队伍停下后沉声喝问。 只见一个身穿他们苍国将士服的人被两个士兵扶着向他奔走来,那人满身鲜血,一脸死灰之色,只在看到他之时恍若回光返照般的挣扎着要靠近他,口中嘶吼道:“将军,有埋伏,有埋伏啊!” 将领心中一紧,赶紧喝问:“何来埋伏一说?速速道来。” 士兵眼中狂乱,一字一句抢着道:“粮草被烧了,满天都是火光,军中的将领都被杀了,被杀了。派出来通知的骑兵卫队被全奸了,不,不是全,我还没死,我为什么还没死?” 他越说越乱,似在问别人也像是自言自语,将领已经等不及他清醒了,压下心中的震惊,下令道:“快,十万将士火速回援,不得有误。” 立马,四十万的士兵中分出了四分之一往回撤退,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坚将军,十万士兵是不是太多了?”身边官低一等的将领道。 姓坚的将军一脸凝重的道:“你想想,我们后方军营中镇守的人数有多少?而在那么多人当中烧毁了我们的粮草又杀了镇守的将领,这又需要多少人马才做的到?不止如此,全歼派出来的骑兵,这也绝对不是一只人数少的敌军。回拨十万,我还担心是不是少了。” 那来报的苍国士兵根本没就没说清楚具体情况,情急之下坚将军也只有按正常的来算。谁能想到守卫那么森严的营地竟然被人暗下杀手下的这么狠辣彻底呢?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将领皱紧了眉头道:“没想到离国这个时候了还能做这样一番垂死的挣扎,若是几方都有埋伏,只怕我们此次行军早已被敌人摸透了去,我们还要继续吗?” 步步都被人算计了,还要再继续吗?万一,万一……后果不敢想象。 坚将军宽大的手掌死死的捏着,脑中转过万千思绪,想退后,却在闪过一个人的脸时毅然决然的道:“木帅之令不可违,他向来算无遗策万无一失,这次,也绝不会是个例外!” 一提到木帅,将领不敢再接话,坚定了心神,道:“我们就算回援了十万也还有三十万在,还怕他区区二十万镇守的离国懦夫!” “对,不怕他离国懦夫!”将军手一挥,大声道:“众将士听命,前进。” 三十万士兵黑压压的向着石殷城进发,盔甲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整齐的脚步踏的地动山摇,那气势,锐不可当。 紫檀木站在就近的山峦之间,听着从下方传来的声音微微的皱了皱眉,多次听到敌军谈及木帅,这个人,究竟是有多厉害?悟沧绝澜说他和他们的武功在同一个水平,这些苍国将领视他的话为真理,哪怕是现实也不能扭转。 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木塔…… 收回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身后一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道:“统领,都准备好了。” 石殷城一面背靠山脉三面环水,是以自古以来都易守难攻。水是天然的屏障,那环绕着城池的银条就是一双温柔又坚韧的手将石殷城环抱其中。 “咚、咚、咚、咚”战鼓在城楼之上被敲响,这是敌军入侵的鼓声,沉重而急促。 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城楼的最中间走出一个身穿战甲的人,这人一张四五十左右的脸,却有一头发白的头发。 中年白头,该是有怎样的悲痛! “大将军。”身边的副将弯着腰依然恭敬的迎接他,尽管战败了,他仍旧值得他们尊敬。 辛严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此刻崩的很紧,他没有说话,只是俯身看向城楼之下。这是他最后的坚守了,石殷城一旦破了,离国就连最后的防守都没有了,苍军就真的能够势如破竹直捣黄龙了。那么,他要怎么原谅自己? 今日一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三十万苍国将士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靠近,那整齐一致的步伐踏的人心都跟着颤抖。尤其是离国这一群败兵,在这样的气势前更是没有那胜利的信念了。 辛逸眠一身银白的盔甲衬的他英武冷峻,他狭长的双眼盯着那铺天而来的黑色泛着狠光,冷冷道:“目测三十万大军,不是应该四十万吗?怎么就三十万了?” 少了十万字,任谁都能看出差别,辛严眉头快皱成一个川字,同样不解道:“莫非他们还有什么后招?正常的话应该是四十万之众啊。” “木塔用兵一向诡异,他一定有什么后招。”这么多次的对阵,对这个人的了解还是有一些的,辛逸眠坚持这一点。“就算他人不在前线,那计谋却是层出不穷,而且事事犹如亲见,用兵如神,实在难以应付。” “一个强大的敌人。”辛严只能这样总结道。双目看着城墙下面,他道:“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了。 坚将军挥手止住士兵的步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的城楼,轻蔑道:“离国的懦夫,紧关城门算什么?有本事出来和我们战啊,别就知道畏首畏尾,真他妈不算是个男人!” 他回头对自己这方的士兵笑吼道:“兄弟们,离国的懦夫不敢跟我们对战,真他妈丢脸。” “对,真他妈丢脸!” “是个男人就出来打啊。” “懦夫!” 三十万士兵的叫骂声痛快的响在楼下,那些轻蔑,那些肆意的侮辱,让城楼上一双双眼睛恨的泛红。士可杀,不可辱! “不准动!”辛严一把挡住自己就欲冲出去的儿子,向他,也是向所有守城的士兵喝道:“你脑袋发热吗?不知道别人是在激战吗?你这样冲出去不过是正好中了别人的计!” 辛逸眠握剑的手指紧的泛红,他闭眼深深的呼吸着空气,胸膛剧烈的起伏。这一生骄傲,除了在那个蓝袍少年面前吃过瘪,从来没有人胜过他,更没有人能这样的侮辱他,从来没有!可恨的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砍的他如此痛苦。 城门之上没有反映,城门之下的骂声也渐渐的消散了下来,独角戏,能唱多久? 坚将军一计不成,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双目慢慢眯起来,狠利之色凸显,狠狠挥动手中的令旗号令道:“攻城!!!” 一声令下,那整齐的战队开始变形,夹着长梯的士兵当先冲出来,在河的这岸向城墙上搭去。 “冲呀!” “兄弟们,冲啊。” “把离国的懦夫拉下来!冲啊!” “啪”“啪”“啪”一排排的长梯搭在城楼上,于此同时,城上的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块狠狠的往爬梯的士兵身上砸去,每砸中一个,便有扑通一声响起,护城河之中满满的都是翻腾着的人。 嘶吼声在城门前翻涌,那一方天地风起云涌。而在主战场的边缘,谁也没发现那山林中藏着五万士兵。 “统领,已经开始攻城了。”冷孤云看着战场,凝重的道:“我们要不要动手?” “手是要动,不过不是这时候。”紫檀木看着情况心中不停的测算着,他们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还没到最佳时机。 “可是——”眼看见苍国的士兵越爬越高离城墙越来越近他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急道:“要是让他们得手了,城门一开,我们如何还能起死回生?” 紫檀木一双眼冷冷清清,略带嘲讽的道:“他们暂时还只是试探而已。” 是的,试探,开城门的,早就另有其人。 她抬头向城门之内望去,越过那高高的城墙,见一支烟火在天空中爆裂。 看见信号的,绝非紫檀木一人,那立于阵前的坚将军看着天上的青烟嘴角得意的勾起,很好,得手了。他大手往后一伸,道:“来人,弓箭。” 一把金色的战弓举到他面前,他五指扣住手把抽了支玄色箭矢搭在弦上,箭尖抬高抬高再抬高,直到对准不住下着命令守城的白发将军。 辛严此刻根本就无暇顾及坚将军,就在前一刻,敌军的攻势猛然增强,如今,已经有不少人马爬上了城楼。 一脚踢飞意图攀上城墙的一个苍兵,辛逸眠回头着急的大喊道:“等不及了,苍军太猛,大将军,快下第二波命令!” 辛严一拳头打到面前一只脚踏进了城楼的人额头上,直接将对方额骨打的扭曲变型,咬着牙下令道:“弓箭手,万箭齐发!” 回应他的不是人声,是万千箭矢,铺天盖地的箭从城楼之上射下,试图将那些侵略者射成马蜂窝。 “搭盾。”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箭矢滔天的一刹那苍国的士兵便将盾牌紧密的接在一起,顿时“碰碰碰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却并没有出现多大的伤亡。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效果辛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悲呛,他咽下喉中苦水,干涩道:“清除所有意图靠近城楼的敌军,快。” 城下敌军在盾牌之下缓缓的向河岸靠拢,直到接近河岸,他们才停下来。坚将军在步停之时猛然间掀开自己上方的遮挡,一把刺眼的金弓弦拉满月直射向尚未反映过来的白发将军! “咻!”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这一个瞬间,所以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它身上,时间如同凝固,声线却被拉的无比凄苦:”父亲!”“大将军!”“不要!” 若是大将军死了,城破了,国亡了……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先玩死谁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冒冒失失的士兵突然莽撞的向大将军撞来,这一撞,直接将大将军撞倒到在地上。金色的箭矢,穿过他们的上方,没入了房梁。 这一刻,没有人怪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士兵,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辛严的腰骨被这一撞折伤,此刻连站起来都难。撞倒他的士兵见此赶紧弯身去扶他起来,辛严刚想拒绝,他可以自己站起来,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他一定可以的!推开这个士兵的动作却在看见他衣袖间露出来冰山一角的东西时顿住,随后顺着他的力道起来,耳边有低低的声音。 “父亲。”情急之下,辛逸眠连大将军的称呼都忘了,只满心关切的前来查看他的情况。急急道:“怎么样?有没有重伤?” 辛严扶住自己的腰际,摆摆手道:“我没事。” 然后他拖着身子看向楼下,这一次,不似之前的回避,反而鼓足了劲向下面喊到:“苍狗,想进城是吧?痴人说梦!我不放铁桥,你有脾气就压上你三十万大军爬梯上来啊。来多少我杀多少,杀的你片甲不留!” “成功了,看来,高松总算都打通好了。”不远处的山林里冷孤云看着那方突变的情况道:“我们调了三万人去伏击那回援的十万人马,就算做不到全歼,让他们损兵折将是一点问题没有。还剩下近两万人马,随时可以执行命令。” 紫檀木听着他说话,双眼却是一直注视着城前,极强的眼力扑捉着每一个细处,见那坚将军听了辛严的话之后冷冷的一笑,嘴角嘲讽:“一群懦夫,今天就让你们输的彻彻底底!” “父亲,这样激怒他们不太好吧。”这个时候辛逸眠反而冷静了。 辛严那满头衰败的白发似乎鲜活了般有了光彩起来,他高深莫测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继续大声道:“苍狗,废话少说,有种的攻啊!” 不是只有你会用言语刺激!要玩,大家一起玩,看谁先玩死谁。 坚将军双目一寒,既然他们想这么快找死,他成全他们又何妨!不着痕迹的从袖口中抽出一个小竹筒,拇指将竹盖轻轻一挑,一道无形的气流冲上天空,无声无息的炸开一缕青烟。 “吱呀——”“吱呀——”如同荒废了几百年的东西突破一样,那紧闭的城门竟然缓缓被打开。 “不好。”辛逸眠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心中便突突的一跳,转身就要往楼下跑。 哪知先前将辛严撞倒的士兵突然不着痕迹的侧身挡在他面前,低沉着声音道:“少将军。” “滚!”此刻根本管不了他是不是上一刻还救了自己的父亲,他强有力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正要暴力将他推开,这时却听自己的父亲喝到:“住手,沉住气,看好戏。” “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好戏,只怕是别人看他们的好戏! 辛严目光一狠,道:“这是军令!” 辛逸眠只好罢手,握紧了腰间的剑,指骨发白。 “快,做好准备,闯进去。”坚将军大声吩咐身后的几十万大军,双目死死的看着越打越开的城门,如狼似虎。 石殷城的城门不似其他的城池是向两边开的两扇门,而是一块厚重的铁板,向上关闭,向下搭在河对岸,即是门,也是桥。 宽宽的护城河仍旧流淌,河中的尸体不是被救起便是被吞没,一架铁架桥凭空落下,砸在彼岸时将泥土深深的压入了地里。 眼见的胜利就在前方,当下苍军搏拳搽掌,一个个高举着武器疯狂的往桥上冲。 “冲啊!” “快,跟上,我们的内应就在对面,杀进离国懦夫的老巢!” “快啊,杀!” “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铁板被络绎不绝的苍军踩的不住摇晃,“啪啪”的脚步声叠起,河水滔滔滔不过汹涌人潮。 “他们进城了,进城了!”辛逸眠看着越来越多的敌军涌入城中,双目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引狼入室。握紧剑,奋然请缨:“父帅,让我出战吧!不能让他们破城,还有万千百姓在后方呐!” 辛严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些疯狂涌入的敌军,不住的算计着。头也不回的道:“先等等,现在整军,备战。” 紫檀木此刻和辛严做的是同一件事,双眼紧紧的盯着从铁桥上走过的人数,不停的更新着心中的数字。 “十五万。” “十五万。” 两声低低的呢喃同时响起,一瞬间,隔着一个战场,一个白发将军在城楼之上,一个蓝袍少年在城外山林,双刀目光就这么在空中交接,同一个信息在相互传递。 辛严手中等待多时的令旗终于狠狠的被挥起,伴随着一声粗狂的话语:“关城门!” “什么?”听着这么大一声的关城门,所有正在往城门的涌的苍军下意识的一抬头,心里却否定:不可能,城门口可都是他们的人马! 然而,出乎他们意外的是,城门口那些身穿苍国士兵服的人却开始绞杀和他们一样装束的‘同胞’,城门以比下落时更快的速度上升。那些尚在桥上的苍兵直接被高翘起的铁桥抛下去,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尚未进入的将领瞬间想起了开始的对话,有埋伏,他们果然中了敌人的埋伏了,可坚将军已经当先冲了进去了,此刻危在旦夕。可城门已闭,面前横挡一条长河,他们鞭长莫及啊!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救,还是不救? 还不等他思考完,便见的离军故技重施,无数的箭矢从天空落下,他赶紧让人架起盾墙。 “这是,怎么回事?”辛逸眠看着城下景象呆住了,不是敌军潜入开了城门吗?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辛严当下狠铁不成刚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瓮中捉鳖,这等事还难吗?反映也太慢了。” 辛逸眠瞬间振奋了精神,一把接过令牌纠集二十万士兵围剿进入他们地盘的苍军。 不是想进来吗?那好啊,就要你进得来,出不去! “苍军突然被‘自己人叛变’关在城门之内一定惊慌失措,这个时候二十万对他们十五万几乎没有悬念。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怕他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紫檀木虽然看不到城内的情况,但这不妨碍她的判断。 “那么,还有十五万呢?”冷孤云此刻身为一个军人的狠辣也显现出来了,赶尽杀绝,以防后患。 “你看——”紫檀木云淡风轻的往城门前昂了昂首。 冷孤云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苍军盾墙完整的搭起之时,城墙上的箭矢马上变成了投石机,大块大块的石头由上往下狠狠的砸,苍军那稳固的盾墙瞬间被砸的七零八落。被石头砸死了的还好,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那些砸伤了的只有抱着自己的身体叫苦连天,苦不堪言。 “退,快,撤退!”这个时候将领再也不想什么救人,先保证能保住的兵力要紧。无论如何,将伤亡降到最低, 在漫天的石头中艰难往后撤,可他们最开始就奔到了离城门最近的河岸,此刻路线太长,撤退途中难免照成伤亡。苍兵已由开始的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到后面的直接丢盔弃甲夺命狂奔。 “往那个方向,对,那里,我们最后的攻击范围,砸开一条线。”辛严在城楼之上指挥着,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很快往所能抛到的最远的那个距离抛出,石头络绎不绝,连成了一条线,跑到后面的苍军根本冲不出这个屏障,眼看着前方的大部队越跑越远,前有墙后有敌,天绝人路啊! 城楼上的士兵纷纷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留下敌人的一部分,那部分少说也有一两万人,可如今他们更本不可能开城门出去,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 只有辛严知道他的意图,不,是他的意图,是那个少年的意图。他一双饱含风霜的眼望向山林的地方。 “杀啊!”“杀!!!”又一阵杀伐声传来,那声势浩大,战意汹涌。却既不是城内离军的,也不是城外苍军的。所有人都望着那支从山林之中冲出来的战队,他们,究竟是谁? 可他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想杀谁? 两万人的队伍在所有人震惊的眼中如同苍龙入海般直冲进被石块困在城门前的苍国残兵里,他们下手狠利,一刀一剑,要砍到敌人再也爬不起来才肯罢手。而苍国的这群残兵,纵然曾经意气风发,此刻也不过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哪里有他们凶残。 初出茅庐不畏虎。若是换做多次败与苍军的老兵,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不见得有这群新兵这样的热血汹涌。而一路被紫檀木特殊照顾的这群士兵则不然,憋得久了,不是成内伤就是让别人受伤! 他们,明显是后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座桥,两双眼 这一场战争,苍军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离兵是抱着城亡人亡的决心。然而,战情的逆转在所有人意料,离国赢了,在最后一道防线前,他们赢了。 苍国三十万大军被打的四分五裂狼狈撤离,而离国二十万大军尚未出城迎敌就歼灭了敌军十五万人。胜利突如其来,砸晕了离国所有士兵,是的,晕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胜利的。 蓝袍少年站在彼岸的河边,一身的清冷,一身的安然。他的身后,是错落无致的石块,零零散散的尸体,被丢弃的盔甲,以及和泥土融为一体的鲜血。 那先前最为凶残杀敌的将军躬身在他身后禀报着什么,他微侧着头听着,眉宇间始终一片平淡。听完之后,他抬头看向城楼之上的大将军,眸光并没有多热情,只是淡淡道:“大将军,喝杯茶可好?” 辛严爽快的笑了,自从来到战场后,这是他唯一一次开怀大笑,横生了皱纹的眼角,笑出了点点泪花,他拍着城墙大笑道:“喝!不过这次我们不喝茶,喝酒!” 他大手一挥,喝道:“开城门。” 城门再次打开的那一刻,苦苦坚守的士兵终于留下了欢欣的泪水,他们本以为再没有活着的希望了,此刻却还能看到蓝天、白云,看到最为平常的一切。石殷城,保住了,他们不负家国,他们不是懦夫,不是! 紫檀木看着那一双双激动的眼睛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终是保住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铁桥放倒在她面前,在成千上万双眼睛热切的关注下,她从容迈步。不是没有激动的,心中越是激动,就越要保持面上的平淡,这是个不能变的平衡。 河水还在翻滚着,千百年不曾停息,无论谁是主人,他们都执行着自己的不变的定律。 紫檀木从桥上面走过的时候,突然间转头看了她刚开始站的山峦一眼,那眼里,有一片血色缩成了一点红。转头只是一息,她继续往前走去,身后,跟着那群勇猛的新兵。 山峦之巅,一抹血色驻立其上,若不是功力非凡,一定发现不了。 悟沧绝澜负手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那个从桥上走过的人,呢喃般的道:“她真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赢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丹凤眼中光华璀璨,唇角勾出一抹曼妙的笑意,竟颇有几分颠倒众生。邪肆的声音飘在空气中:“子,你办的很好,能从木塔那里把苍军的步伐拖住,很不容易。那把遗留下来的名剑,你喜欢多时了,这次赏你。” 子听后心中不是欢喜,却是一紧,他知道他看上那把珍贵的剑了,他当时不过是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而已,这便是君王心。他从阴暗出移出来,跪地谢恩:“子,谢过陛下。” 悟沧绝澜不甚在意的笑笑,恍如打发的不过是那战场上任意一块跌落的石头而已。一双眼睛看过城外的凄寒,也扫过城内的尸横遍地,没有怜悯,也没有幸意。 紫檀木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城门,黑白的眼珠里,是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身穿离国军服的士兵们正在清理着战后的狼藉,唯一一个一身银色盔甲的将军手提着滴血的剑站在死人堆中间微斜着头看着她,吝啬的吐出几字:“原来是你。” 原来这一场情势急转的仗是你在背后操纵,原来这一切早就被你算计的彻彻底底,原来父亲的反常都是因为你,原来……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因果结局兀自干着急。 紫檀木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眼神,她也不想懂,只是点头道:“是我,好久不见,逸眠。” 辛逸眠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干净的锦帕低着头擦拭着手中宝剑,那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抚摸爱人的皮肤呢。尽管多日不见,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惊喜,只是头也不抬的道:“我想,父亲在等你。” 还是这个脾气,紫檀木有些无语,很想问他一句:热情一点会死人啊?但还是作罢,她自己都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何故要别人对她热情?思及此,她看了看旁边的石梯,也不再理他了,抬脚就往上走去。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向来不干。 紫檀木走上高高的城楼时,第一眼看到的除了一排排站得笔直的士兵,眼光更多的是落在那个满头白发的中年将军身上。 楼梯口特意摆放了一张案几,上面有几碟简单的小菜和一壶酒。辛严沉稳的坐在案几旁,看着对面拾阶而上的少年。亲自沽了一杯酒,满含风霜的脸扯出粗犷的笑容:“小友,喝杯酒可好?” “一杯酒如何够?”紫檀木自然的在他对面坐下,手指端起酒杯仰头一饮,手腕翻转,一滴不留。她自在的为自己续了杯,侧头对旁边的士兵喊道:“茶酌浅,酒饮浓,换酒坛来。” 士兵有些愕然,少年看起来是那么消瘦,却要和身材魁梧的大将军拼酒?他这一楞,少年略有不满,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要是有敌人在,砍你一千次都不够,还不快行动。” “是,是!”士兵赶紧一点头,连大将军都顾不得看转身就往酒窖跑。 “呵呵,小友的气场是越来越强烈了。”辛严打趣,笑着道:“我曾想过很多次小友不愿和我们一起来的原因,却不料是这样的情形。” “没有实力,如何能站在将军身边?不错,要从军,将军一句话即可,可将军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赐我以军衔?只怕将军肯,士兵们也不服吧。如今,我携军功而来,再没有人能挑半根刺,何乐而不为?” 她当时虽然是以从军为条件与大将军联手扳倒丞相,可从那时候她就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军荣。虽那么说,不过是给大将军一个安心的理由罢了。你有所图,别人才会相信你,与你合作。你要是真告诉别人你无所要求,别人反而一点不信你。人就是这么奇怪,一定要觉得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辛严一双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自在浅谈的少年,一身的风轻云淡,那心思却是的慎密的让人胆寒。一步一步,他考虑的那么清楚,算无遗漏。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在战场失意,屡次受挫之时,这个扭转的时局的年轻人,让他有了一种宝刀已老,现位该让的感觉。不禁感叹:“苍国元帅木塔,用兵如神,我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与之争锋,却不料想你半道杀出打的他们溃不成军。看来离国,该有一番新的气候了。” 说话期间,已经有士兵将酒坛搬了过来,紫檀木拍开一坛单手提起便往口中灌去,一通豪饮,摸了把嘴角,颇为痛快的道:“这酒真烈,不愧为平地的火原酒,只比那澜国苍城的火源酒差少许。”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小友要是真喝过那火源酒便可见分晓。”辛严脚尖一提,一坛酒翘飞到他手上,狠狠的灌了一喉咙,他笑道:“今日杀了敌军锐气,可喜可贺。” 一坛酒见底,她看着空坛子道:“乘胜追击。” 喝酒谈事,还不是好事,最为扫兴。可这时机,是最为不能耽误的东西,痛快过了,也得面对现实。 辛严从怀中郑重其事的取出一面印着冰蓝色的雾纶花的令旗起身双手平摊到她面前,道:“趁木塔没赶到前线,能灭他苍军多少就灭多少。他来了,便不容易了。这个人,你千万要小心。” “大将军!”旁边的士兵看着这方令旗被送出纷纷震惊。 辛严大手一挥制止那些碎言,对紫檀木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对离国有力,与百姓有功,我辛严二话不说。我会派人八百里加急送禀朝廷改元换帅,幽琳木,希望你能带领离国继续胜下去,收复失地,修补家国。” 他已经失败太多了,那颗常胜的心已经泯灭。作为一个将军,没有必胜的决心,已经是必败无疑。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方旗帜,突然觉得它重的她无法承担。所有的眼光都看着她,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们眼中期盼的是什么。这不只是权利,更是义务。这代表着她从此要担起一个国家的重担,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再也不能。她将失去的不止是自由,更有她自己。 正在气氛僵持之时一个粗嘎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处传来:“大将军,您不能就这么把令旗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这一声,打破了这处所有的和谐和凝重。 紫檀木转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两个身穿铠甲的将军向城楼走上来,前面的是说话的人。 此人一身铁制盔甲,胡须爬满了大半张脸,一双眼睛虽是炯炯有神却不是什么好眼神,看着她,满是排斥。 他大步走过她单膝跪在辛严身前,粗声道:“大将军,我老袭虽然不懂什么兵法谋略,但也知道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难以镇压众将士的。他凭什么接你的重任?不过一场巧胜就妄图号令离国几十万将士,这也太可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高大壮汉vs瘦弱少年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就算功劳再大也仍旧有人质疑,不过这么快还是有些始料未及的。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愤愤不平仿若她占了多大便宜似得的将军不做应答,只是等待着大将军的反映。 辛严的手并没有收回,保持着交递的姿式,对那姓袭的将军缓了口气道:“袭将军,幽琳木能文能武,并非是个普通少年。况且那苍国第一名将木塔也不过二十三岁,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我该将这号令交与能驾驭之人。” 袭武跪地不起,固执道:“大将军,您是老将,这么多战争中过来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我们都佩服你。可这个年轻小子,说什么我老袭也不服。” 袭武的固执由来让辛严头疼不已,这个武将作战勇猛,可就是一根肠子,执拗的不行。知道说什么对这种人都不用,他心中一气恼,顿时不理他了。 倒是和袭武一同来的另一个将军出言缓解气氛:“袭将军也是为大军着想,不过将军,大将军这么做自是有他的一番道理,我看这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气质出众,想必也有其过人之处。” 这将军说完还友善的对紫檀木笑笑,紫檀木也礼性的对他点了点头。 辛严看了袭武一眼,见他还是单膝跪在地上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执拗样。不由的闭了闭眼,不理不睬。 气氛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僵持,城楼之上的人一个个固执已见,谁都不肯退让。恰此时,一道冷气森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巧胜?袭将军有本事也巧胜一场来看看啊。” 三人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除了辛逸眠,谁还能这么孤冷傲慢。 袭将军本来就不善言词,此刻被他这么一咽,更是憋红了一张大胡脸,硬涩唤了声:“少将军。” 辛逸眠提着剑走上城楼,他走过三人驻步在城墙前,看着苍军撤离的远方道:“袭将军不是自负武功过人难逢敌手吗?我记得你说过只要能胜了你拔尖的三项,你便服,是吧?” “是!”袭武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把握,他自小练武,勇猛无比,从来都是冲锋陷阵的第一人。自信他必胜,他昂首道:“只要他能赢我三项,我就维他命从。” 他在帮她,紫檀木看着只用背影对着她的人。他不是看她不顺眼吗?每每见她都是不乐见的样子,竟然会帮他,真让她受宠若惊呐。 “没时间了。”不是她不领情,而是再不追击苍军,就要错过最佳时机了,没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袭将军很快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小子,一论及真刀真枪就避而不谈了,还成什么大气。 紫檀木不是没看到他眼中的轻蔑,只是她懒得理会,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对上了自然就见分晓了,现在不是挣这一口没有悬念的气的时候。 辛严总算收回了手,他将令旗仔细的收好,看着得意的习武道:“我收回令旗不是说明我改变主意了,而是要你们心服口服。你们且稍作准备,我亲自设场地看你们一决高下。” 袭武面色一僵,见那少年挺直了脊梁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而将军又这么护着他,不由有些气恼。 暂时不接令牌无所谓,机会有的是。辛严面色一正下令:“辛逸眠听命,本帅命你带十万将士前去追击苍国败兵。令起即行,不得有误! 辛逸眠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令牌,他起身看也不看几人,对辛严躬身一礼,转头就向楼下而去。银色的披风扬起在城楼上,如同一卷飞梭的云。 十万大军,磨刀赫赫向苍兵。 目送着数十万的军队向西方追去,直到连尾巴都看不到了,城楼上的人才收回视线。 辛严看着自信满满的袭武眼神有些诡异,不明所以的袭武略微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辛严看够了,这才一撩战袍,当先下城楼,招呼他们道:“走,去校场。就让剩下的将士见识见识,他们最骁勇善战的袭将军和这个突然冒出来赢了苍军的少年,究竟谁强谁弱。输的人,是孙子!” 汉子最不能被人骂孙子了,这袭将军一听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管对手实力如何,为了不当孙子也不能输啊! 辛严特地召了还在城内驻守的士兵来观战,除了城楼上站岗的,能来的都来了。数十万人,将校场围的满满的。在最高的台上,站着军衔最为高的将领。紫檀木这个无名无实的,站在辛严的左边,而那个袭将军,则站在辛严的右边。 辛严见人到的差不多了,高声宣布道:“今日,你们最最厉害的袭将军要展示一下他的本事,招你们来,是要你们张张见识。你们说,袭将军是不是最勇猛的的大将?” “是!”整齐的声音肯定的应到。 “那袭将军是不是最骁勇善战的?”辛严继续吹捧。 “是!”校场之上的士兵仍旧不加思考的回答着他们心中的想法。 “袭将军可是你们心中最为骄傲的?!”辛严直接将袭武捧到了最为的高的位置,其实他要是最厉害的,大将军是不会是辛严而是袭武了。 “是!”不假思索的,应的比任何一次都大。 “很好。”辛严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先看向右侧,见袭武正得意洋洋的沉浸在赞美中。再转向右侧,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有同样的笑意,笑着只有他们两知道的事情。 只有捧得最高,才能跌的最惨。同时,更能凸现胜者的能力。 辛严摔伤的腰并没有好的完全,他此刻是将腰间的佩剑立在地上撑着他的身体,双手握着剑柄,他道:“既然众位都公认他是最厉害的,那么好,今日我们便来见识见识我们的将军风采。”他双眼看着全场将士,口中却是唤道:“幽琳木。” “在!”紫檀木微微低了低头应道。 “本帅命你和袭将军较量较量,你可有那个胆?”辛严一双眼睛把所有人的反映都看在眼里。 和他们最强悍的将军较量,凭这个体弱的少年?不少士兵对此摇头。 先前在战场之上,虽然她带领的那队士兵杀敌彪悍,但她却从始至终都没出过手,所以并没有人清楚她的实力如何。 “有何不敢。”她淡淡的道。 然而,却换来袭武的不屑和士兵们的不认同。 辛严一挥手,很快有人将中心清理了出来并摆上十八般兵器成列两边,他回头看着两人道:“数十万将士为你们见证,去吧。” 袭武当先向中间走去,端的是昂首挺胸气势凌人。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让人很想把他那张大胡子脸踩到泥土里,再狠狠的用脚揉两圈。当然,紫檀木也是人,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人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她不甚在意的踩着自己的步子,云淡风轻的在他对面站定。 “喂,小子,你的武器是什么?”袭武并没有马上亮出自己的兵器,而是扯着嗓子对对面离他尚远的紫檀木叫到。 “哪有一上来就打听别人武器的,敌人可不会让你知道他的绝技。”紫檀木并不亮牌,四两拔千斤的回了句。 袭武被一噎,嘴笨的也找不到话来回击。挥了挥手道:“拿上来。” 只见两个士兵一人一边抬着一根粗大的铁棒艰难的移到袭武身边,步履沉重,面容扭曲,简直苦不堪言。紫檀木见此挑了挑眉,好家伙,少说也得好几百斤啊。 那武器质地为铁,直立起来的时候有袭武这个一米九的汉子肩膀那么高,手柄处的粗就有普通人拳头那么大,更遑论它是像民间擀面杖那样的越来越粗圆下去的呢,那最低端更是有一个小孩子脑袋那么圆。这家伙要是落实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袭武一把从两个士兵手里拿过铁仗,这突然的一脱力,那两士兵差点是四脚朝天的摔倒在地了。而袭武,拿起那样的东西却是举重若轻,抗在自己肩膀上,意气风发的看着紫檀木道:“怎么样小子,我的武器还能入眼吧?” 这个人天生神力,难怪那些士兵那么相信他呢。虽然挺为他的兵器咂舌,但她也只是淡淡的道:“什么人拿什么东西,笨重,果然是一起的。” 紫檀木虽然表情很不把那百斤重的铁杖放在眼里,但周围的士兵却是满脸羡慕和感叹。反观紫檀木时,就更觉得这个瘦弱的少年连一棒子都接不了了。 辛严见紫檀木还是毅力不动,虽然是老神在在,但却时候有必要提醒一下:“幽琳木,准备好你的武器,比试要开始了。” 紫檀木微微向辛严的方向侧底了下头,道:“将军,开始吧。”武器,还是没亮。 众士兵纷纷摇了摇头,这少年,真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比什么她怕! 只有跟着紫檀木一起过来的那些将士才知道,她这哪是不知死活啊,明明是胸有成竹。 辛严也不强求,扬声道:“开始!” 袭武从来不是谦让之人,大将军话一落,他扛着那几百斤的铁杖拔腿便向紫檀木冲去,那沉重厚实的脚步碾碎了地上尘土,战袍刮起了刺骨的风,整张脸因为大力的喊声扭曲着:“呀~啊嗯!” “哇!”士兵们一个个嘴巴张成了O型,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个飞奔的牛人,而那个一身蓝袍单薄瘦弱的少年,此刻在他们的眼里等同与铁棒下的魂魄,就要飞灰湮灭了。 足以将她脑浆砸碎千百次的铁杖当头砸下,那一层铁光落进她清冷的眼睛里并没有激起她没有半分畏惧。掩在袖袍中的手迅速的动了动,以肉眼难以窥视的速度成爪抬起。 “嚓——”如同金属相撞,瞬间火花四溅,铁杖之上直直的被拉出一条火线。 火花停止之后众人愣住了,原来不是什么金属相撞,那火花,紧紧只是一双素手在铁杖上划过时激起的。这手,得坚硬到什么程度才能在玄铁之上留下痕迹?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难以置信。 连辛严都愣住了,他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这个少年,还得带给他多少冲击? 袭武一双虎目圆睁,怎么可能?他的武器他使用多年,哪场丈打下来没同他一道染过血?无论敌人的武器再厉害也没有能在它上面留下印记,而今天,紧紧一双素手,就让他的猛力止步,让兵器擦伤。 “呀啊!”他仰天一声嘶吼,那声势震的远处的士兵纷纷捂住了耳朵不敢与之同在。他双手猛力的一抬,铁棒在竟然纹丝不动,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以神力对抗人力,竟然败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信! “啊!”这一声狮吼他使出了全身力气,铁臂一抬,哪知那铁棒还是不听他招呼。而他,已经只有气喘呼呼的劲了。 这时,却听那少年略带叹息的语气轻声道:“若是你一提不成保存体力尚能再继续,奈何你——” “给我住嘴!”袭武发狂了,紫檀木话还没说完就见他面色一冷,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一样狂乱的大吼着:“找死!” 那手中握的稳稳的铁棒突然爆裂城两半,中间,白的刺目的刀光闪了她的眼。紫檀木反映那叫一个快,握着铁杖的手瞬时松掉,那刀锋擦着她手侧而过,相近的皮肤上一阵火辣。好利的刀! 袭武喘着粗气提着他特意改造过的手杖刀看着对面侧身而立的少年,狠狠一笑道:“小子,你还嫩了点。” 紫檀木一手笔直的放在身侧,一手微微的背在身后,侧身看着他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何苦还要逞能呢?我刚才都说了——” “我叫你住嘴!”恢复了一丝力气的袭武强提着刀便向紫檀木砍去,刀法狠利,不留余地。 紫檀木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摇头的动作缓慢无比,那背在身后的手却闪电般的出击,手中一条细鞭凌空卷向袭武粗大的腿,一拉一扯间,“扑通”一声,一米九高大的汉子被纤细的绳子在空中甩了个半圆整个身体砸在另一方地上,惊的尘埃纷扰。 “不是吧?”士兵们膛目结舌的看着被细绳像个布娃娃般轻松撂倒的袭将军,瞪大的眼睛都快跳出眼眶了。 辛严单手驻着剑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放在鼻尖下掩饰性的咳了咳。袭武被这么轻松的撂倒,也是出乎他意外的,这个面子,袭武丟大发了,他那么爱面子的人,只怕……。辛严吸了口气,宣布道:“这第一场,幽琳木胜,众位可有什么异议?” 士兵们纷纷摇头,众目睽睽之下,谁敢扭曲事实。 胜负已定,紫檀木在众人惊叹的眼光中走向就着砸势仰天平躺在地上的人,她抄手站在他上空,遮了他半边天,没什么语气的道:“怎么?装死?是个汉子就站起来,别让人无端看了笑话去。还是,你输不起?”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一个翻身就爬起来,瞪着紫檀木道:“小子,你别得意,还有两场!” “正是。”她淡淡道,不与他起任何争执。 没人跟他较劲,袭武也消停了,这一场败,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小,先前那么信心满满,如今在数十万将士面前跌倒,这让他以后如何在众将士面前立足?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输了,绝不能。暗自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 “下面开始第二项。”辛严满头白发被木冠束在头顶,神情肃穆,宣布道:“比箭。” 谁都知道袭武有三大强项,在军中几乎是没什么敌手的,其一是力气,其二便是箭术,当然这箭术也是和他天生的臂力相连的,他能拉动的弓,别人向来望尘莫及,因此射程也远远在他之下。再加上他双目炯炯有神,精准度大,在射箭上就连辛严也不是他的对手。 比武他远在她之下,可射箭,他有绝对的信心。袭武握住自己特质的长弓,鼻子里喷出一通热气,看着对面的少年。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刚才他也是信心满满的…… 紫檀木这次可没藏着掖着什么的,袭武有特质的弓箭,她何尝没有,当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那几天是关着玩儿的啊? 当高松将她特质的弓取来时,所有人都有些怪异的看着她。血色的弓身上刻着古老的滕文,参差不齐的倒刺显得它煞气浓重,金黄的弦坚韧醒目,整个弓身都耀眼绚灿,且它即可远攻也可进战。 其实改动并不是非常大,不过是换了材质细改了一下细节而已,但结果却远远不同。弓还是她修改的最少的,弩才是一大亮点呢,不过暂时不需要…… 把玩着自己手中堪称完美的战弓,紫檀木看着五十米处、一百米处、一百五十米、两百米处已经摆放好了的靶子,口气有些散漫的承让道:“要不,你先来吧?”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袭武尽管自信却并没有托大,看着她道:“你先来。” “好把,我先来。”她无所谓的应道,反正结果是注定了的。然后握住战弓,搭箭,移动尖端位置,并没有特意去计算什么精准度之内的,就那么看似随意的一拉,“咻”的一声,箭矢直戳靶心。 “好!”周围的士兵纷纷鼓起掌来。 这是五十米的靶,并不算什么,袭武看着那中心的箭矢,有些不屑的瘪了瘪嘴巴,然后他搭箭,瞄准了靶心,侧眼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松箭,“咻——”比刚才更为犀利的一声刺穿空气向那最近的箭靶飞去,一箭穿心,透体而出。他的箭刚好将她的箭劈成两半。 “好!”更大声的叫好声传来,钦佩无限。 袭武收回手得意的看了紫檀木一眼,他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输给一个毛还没长起的小少年。 紫檀木看着自己被射穿的箭并没有什么特殊反映,更没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只是搭起了第二支箭,如同第一支一样看似只是随意的一发射,“咻!”朱红的箭矢对穿袭武的箭划过微微的弧度定在第二个靶子中心。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士兵们睁大了眼睛拿着那红光一闪耳入靶心,双手噼里啪啦的拍手,一双双眼睛更为期待的看向了袭武。 袭武冷哼一声,也搭箭瞄准了百步的箭靶。这一箭,稳重红心,却是与紫檀木的并立。 紫檀木心中已稳,他是个什么水平,她也见分晓了。当下镇定的取出第三支箭,弯弓,射! “咻——嚓——嚓——擦——”朱红的箭穿过第一个靶心对穿第二个靶子直通第三个靶子,快如闪电,最后竟直接穿过第四个箭靶中心最后稳稳的钉入三百米处的一颗大树正中心。 “哇!”士兵们惊呼出声:“好厉害,三百里的距离精准无误啊!”那一双双看着紫檀木的眼睛简直是膜拜了。 此刻,袭武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三百米的有效射程,已经超出他的极限了,他最高的巅峰也不过是一百七十米,普通士兵一百米已经很不错了,而这三百米……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尤其是在上万双眼睛万分期待的注视下。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第一箭她那么低调,就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大胆挑衅而已,第二箭也是在测试他的水平,这第三箭是直接定了他的死刑,让他连比都没有比的必要了! 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心思竟然老练如斯,从头到尾都算计的好好的,只有他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孰不知早已深陷别人的棋局里而不自知。可是,纵使是输他也得比了再说!他的字典里,没有逃兵,只有死人! 搭箭,弯弓,对准目标,死死的咬着牙,弓如满月,一触即发!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咻!”箭矢穿过第一面靶第二面靶第三面靶最后射穿了第四面靶飞出一段距离后才坠如尘土中。 “厉害啊!”尽管不如紫檀木那一箭惊艳,士兵们还是纷纷喝起彩来,毕竟无论是谁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我竟然,超越以往的靶距了。”袭武似乎没有听到士兵的欢呼声,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弓箭,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以为不可能的,我竟然真的突破了,真的突破了。” 他突然兴奋的跳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向四周大叫道:“我突破了,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我突破了!哈哈哈哈……” 高台之上的辛严欣慰的笑了,袭武卡在一百七十米已经很多年了,无论他废了多少力气都没有突破哪怕一分一毫,然而这次,他竟然直接突破两百米的射程了。辛严看向那场上孑然而立的少年,宽慰的笑了,他果然是他的福星啊,只要他一到就恍若什么事都能解决一般。 紫檀木感受到辛严的目光回头看他,见他一张脸已经不如初见时的紧绷了,想来是宽心不少,不由的也在心里送了口气,逸息也该放点心了。收回目光,见袭武这个高大的汉子激动的时间已经过了,此刻正色的看着她,一脸的胡子在他吐出的气息中微微颤动,他深吸了口气道:“你赢了。” 口气中,竟是释然。 也对,多年的瓶颈突破了,是个人都该松口气,相对的,态度也就好了很多了。紫檀木理解,她点点头道:“你很厉害。” 不是讽刺,是赞赏。尽管她赢了他,但他的能力确实出众,一般的士兵远远不及。 见两人关系改善了,辛严也松了口气,袭武是一员大将,若他不是真心服幽琳木,这以后军队中一定会出问题。不团结,就散乱,就让人有机可乘。他驻着剑高声道:“第二轮,幽琳木胜!” “好!”士兵们卖力的鼓着掌,一个个激动的,就跟那箭是他们射的般。 “第三项,还要比吗?”这话,辛严是问袭武。 “比,当然比,也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幽统领的厉害。”袭武嗓门大,声线粗,显的特别豪气。 他这一吼,士兵们纷纷附合起来,“对,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幽统领是英雄出少年,我们佩服。” “也让我们学习学习啊,幽统领好样的!” 将士中多半是年轻人,容易激动,一听有号召,立马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声潮。 袭武称呼的是幽统领,而不是小子,这代表了什么,紫檀木自然清楚。他已经服她了,虽然三项才进行了两项,可人心已归,剩下的就当余兴表演也无妨。紫檀木也不扫兴,问袭武道:“你第三项是什么?” “骑马!一个将士最重要便是这三样了,三样在手,难逢敌手。”袭武看着已经拉着马往这边来的士兵解说道。 冷兵器时代士兵的训练最重要的的确是这些,马是最重要的代步工具,不像二十一世纪汽车火车飞机乱七八糟的。 虽然袭武已经坦然面对输赢了,紫檀木看着马时还是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比马他就更没有胜的希望了,即使是再好的良驹再强的技艺,也不敌她莫袭宝马中的极品那压倒性彪悍的啊。 不过,这些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马,并不是会骑就行,要策马从一个起点奔到一个终点,其中障碍无数,这些都是很考验一个骑手的能耐的。当人高坐在两匹马上的时候,辛严的令旗横空一挥。 “驾!”同时一拍马腹,两匹马儿飞奔而起,叫着劲争相向前冲。 “幽统领那匹马儿好俊啊,身姿矫健,迅捷无比,那流畅的朱红线条,让人真想去摸两把啊。”一个士兵眼红的盯着黄泉,那垂涎欲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偷看哪家姑娘洗澡。 他旁边的士兵猛的一拍他脑门,鄙视道:“得了吧你,小心脑袋,幽统领是谁啊,别摸没摸到就让他丢到敌营训练去。” 这士兵看了看四周,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刚听一个跟着幽统领过来的士兵说啊,统领训练可变态了,怎么折磨人怎么来,比如让你用肉手砸铁砂,用脑袋碰转,用头……” 那士兵听着哆嗦了一下身体,赶紧收回放在黄泉身上的不纯洁目光,叫到:“得得得,我再也不看了。” 通道的阻碍越来越多,紫檀木和黄泉的配合那是相当的完美,一个一个冲过,直接将袭武甩的远远的,直到—— 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了,只要跃过前面那个山崖相接处断出来的三米空挡。 以黄泉的能力,空跃三米,不成问题。 紫檀木马缰一拉,双腿一夹马腹,黄泉得令,猛的一个俯冲,仰天一声嘶鸣贯穿长空,前腿高高提起,整个身体凭空紧绷在空中。 对面山崖的人见的骏马奔蹄,流畅的棕红身型纵横在山崖之间,踏空而来,犹如神驹天降。 那一人一马,迎着山风,衣袍与鬓发飞扬,飘飘欲仙。 这极好地画面看的众人失了神,以至于谁也没看到就在黄泉跃到两崖最中间的隔空地带时,一颗小指粗的石子不知从何处射出,直奔黄泉而来。 “啪”微乎其微的一声,紧接着,马儿一声悲鸣直直的从空中掉落下去,那下面,可是万丈深渊! “统领!”无数的人第一时间冲到崖边心惊胆战的往下看,见山间一人一马急速坠落。 “统领!” 这声嘶力竭的喊叫紫檀木怎么会没听见,只是,她双眼看着黄泉,崖对她来说实在没有威胁力,可黄泉……若是她抛下它独善其身…… 身体急速的往下掉,已经没时间细想了,紫檀木死死地抓着马缰,过眼的绿色线条刺痛了她的眼。 绿色线条围成的世界里,突然闯入一抹血红,紫檀木一震,紧接着腰间一紧完全不容她抗拒整个人被抽离那方天地。 “黄泉!”她惊呼出声,狠狠地挣扎想要回头再看一眼。 “乖,没事的。”这声轻语,温柔细腻,竟是她从未听过的声调。 紫檀木睁大的眼睛慢慢收拢,因为她看到如同所有人都看到的情形。 马儿的悲鸣响彻这方空间,声嘶力竭,空洞无望,棕红的骏马直直的掉下悬崖。 崖下,一匹同样的马儿高扬着脖子看着如流星坠落下来的同伴,在它落地之前,它四蹄一曲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 紧接着,“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如此清晰可闻。 两道马鸣声冲天而起,似哭似泣,悲痛欲绝。 众人心中同时一震,这马儿,这马儿…… 无数双眼睛映着两匹马,一个在上一个下,那声骨骼断裂的声响是下面那匹马儿发出的,那匹突然出现的马儿救了统领的那匹马。 从如此高的悬崖上掉下来那冲击力不可谓不小,可所有的伤害都让下面的档去了,黄泉,不过是撞疼了而已。 黄泉挣扎着从它身上翻起来,它爬到它的身边,长长的马脖子蹭着它,一张马脸紧密的挨着它的,那眼角,竟有泪水。 马儿流泪,情深何许。 马儿情可至此,人呢? “碧落……”紫檀木震撼了,被一匹马儿感动。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怀抱的主人,映入眼帘的让她一愣——她只看到一双眼睛,墨黑的眸子里如同含着两汪灼热的火,这火,撞进她眸子里,却感觉莫名的温暖。 她只看到一双眼睛,因为这个人的大半张面孔都被一张血色面具包裹了起来。血色面具上印着金黄的龙纹,古朴厚重,森严尊贵。 “是你,你不是……”他不是没跟着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此刻微低着脑袋看着她,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她,恨不得把她拆开来看,唇边无笑,他心有余悸的道:“如果再晚一点,你就算本事超然,也定然重伤,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一时无言,他说的没错,按照他们的下落速度,如果她在多犹疑一点,下一刻她就没时间再解救自己了。 双臂收紧,紧到恨不得把她拦腰截断,他埋首在她脖颈,低低含恨得念:“你总是这样,三年前是,如今也是,总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紫檀木微皱了皱眉头,腰间已经有些发麻了,他这是惩罚她吗?这一次,是她大意了,没有想到数十万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敢搞小动作,暗自咬了咬牙,她轻声:“对,对不起……” 稳住自己还在不安跳动的心脏,深深地在她颈间吸了口气,直到完全确定她就好好的在她怀里,他这才闭了闭眼平复心情。 半响,他轻勾了唇角,声音又含笑,道:“就知道没了我你不行吧?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这么快就变了个样子的人,紫檀木松了口气,刚才的他真让她有些不习惯,此刻见他回复了正常了,她才自然地道:“这一次,是我疏忽了。” “阿木,在你如今这个位置,疏忽,是致命的。”他笑了笑,又道:“这次算你好运,不过你要记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眼,就像要把嘴里吐出的字句通过那双瞳孔印入她心里一样,咬词清楚无比的道:“无论是什么情况,你才是最重要的,决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这次是黄泉这匹马就让你这样了,下一次……如何敢想象?” 紫檀木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在他那样的眼神里突然吐不出一个字。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其实,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黄泉虽然是匹马,可在她心里,它从来不是简单的代步工具而已,它代表着衣骨教的情谊,连接着这么久以来的主仆情。所以,在舍也不舍之间,她犹疑了。 她此时的沉默,无疑是最彻底的默认,他刚恢复的情绪就这么被打乱了,心中几番涌动,在她平静却近乎固执的表情下,只化作一句轻轻的话:“好了,没事就好。” 紫檀木突然意识到,她杀伐果断是不假,可一旦犹疑起来,也着实要命。她突然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道:“其实,你不帮我下这个决定,我也不见得在最后一刻还不抛弃黄泉。” 说完之后,她转身向下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了。 她哪有那么伟大?那么重情重义?她也是自私的,如果真的要死,最后一刻,她真的会舍弃黄泉的,真的会……只是,在她下决定之前,他帮她完成了。 身后并没有声音,她又笑了笑,看吧,她从来不是个好人,如今,他也该看清了。 “那么,就记得你今日这句话,往后,无论发生怎样的危险,你都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紫檀木听言脚下一顿,这一顿,后面说话的人就跟了上来,与她肩并肩。 他竟然不介意吗?灵魂的丑陋,也能得到谅解…… 嘴角有些柔和,她快步向碧落黄泉的位置走去,脚步,有些许轻快。 紫檀木他们到的时候,两马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黄泉并无大碍,它紧贴着碧落任谁也拉不走,碧落受伤很重,此刻被安放在支架上。 “统领”紫檀木一到,众人纷纷垂首唤道。 “没事吧?”辛严分开人群走到她面前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紫檀木淡淡道。 “这位是……”辛严看着凭空出现的这一人,疑惑的问。他第一眼就看到这个人了,他的身上,有种难以让人忽视的东西,让人不自觉就将视线放到他这边来。 不等紫檀木介绍,他微勾唇角笑着道:“你可以唤我绝,大将军,我是阿木的朋友。” 辛严看着他脸上那张血色苍龙纹面具,在心中不同的估摸着他的身份,可任他如何想都没得出个结果。面前这人,这气度,实在难以评估。 而且又是这人的朋友,他不禁想起当初暗杀丞相时她请来的那些朋友,个个都非凡啊。当下,也不多问,只称呼了句:“绝公子。” 他客气的点点头,当真像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紫檀木尽管心中有些复排,到底面上还是一番平静,这人,真会装。她懒得管两人,几步走到碧落身边,轻轻蹲下身来,手指抚上碧落的毛发。 如不是它,黄泉可就真的要下黄泉了。 黄泉不住的在旁边安抚着碧落,碧落尽管很痛也并没有疯狂嘶叫。此刻在紫檀木的手下,它艰难的抬头蹭了蹭她手掌,又疲惫的把所有重量交给地面,口中,是细微难耐的低鸣。 消瘦的手指一路下滑,最终落在它骨骼断裂的背上。 她忽而抬头一笑,这一笑,温和柔软,宁静安然。 众人一愣,连两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力的悲鸣声撕裂这方空间,就见本来筋疲力尽躺在架上的碧落突然疯狂挣扎,整个身体颤动不已,口中低泣出声。 却原来,她这一笑是为了吸引注意力,继而为碧落接骨。 可为了这一目的的一笑,也深深地落入了有心人眼里,自此珍藏。 紫檀木拍拍手站起身来,对旁边最近的两个士兵道:“把它们带回去好好照料。” “是。”士兵应声马上快手快脚的吧支架抬走。 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两匹马儿了,众人这才彻底的将眼神收回来,这时,一个粗大的嗓门从外围挤进来,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终点不是在那边山崖上吗?为什么我到了之后没看到一个人?大家都在这里干什么?“ 他问的无所顾忌,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都纷纷低着头不言不语。 袭武奇怪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又奇怪的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血衣男子,一时间不明白情况。他走到平时相识的一个人身边,低声问道:“冰白,大家这是,怎么了?” 那被唤作冰白的便是先前和他一起走上城楼的将军,他对袭武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等等。 紫檀木恍若没看到他们这番动作,只看着准备宣布的辛严,听他见人到齐后高声道:“这次的比试,幽琳木两胜赢了袭武将军,现今,我将锦旗交给他你们谁还有不服的吗?” “没有!”袭武竟是第一个赞同的,比起最开始的水火不容,此刻算是友好无比了。这态度变化的,比六月的天还快。 “没有,幽统领有那个本事,我们都支持!” “对,我们支持。” 士兵们纷纷附和,再没有听到一丝反对的声音。 辛严再次慎重的从怀中拿出锦旗,双手奉到紫檀木眼前,就那么定定的举着。 紫檀木僵直的站着,雾纶花在锦旗上盛开,那美轮美奂的,她却并不想去触碰。 这不仅是权力,更是责任。 她从一开始就想过清净安然的日子,却从一开始就在背道而驰。 眼前又晃过那张素颜的脸,那个女子用最后的生命告诉她要承担这份责任,她如何能撒手不管? 罢了,她伸手稳稳的接过锦旗,高举着旗帜面对着数十万士兵,给出她的承诺:“山河不复,誓死不还!” “山河不复,誓死不还!” “山河不复,誓死不还!” “山河不复,誓死不还!” 数十万将士在呐喊,随着她呐喊,那喊声冲破山崖,冲向云端,在这片大地上越散越远。 令旗一挥,喊声立止。 她冷冷一挑眉,双眼锐利的在士兵中扫视,抛出接任后的第一句话:“今日惊马一事我绝不姑息,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我一条命小,可若是留着这样的内奸,离国千千万万百姓的命要怎么安?” 十万兵将,没有人敢与她眼对眼,她并不就此罢手,而是继续道:“是狐狸就一定会有尾巴的,先把话搁这里,不老实的,绝不是被抓到宰了尾巴而已,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间的!” “所有将领立刻回城开会。”说罢,她转身便走,只留给众人一个孤绝的背影。 她走,他自然也跟着走,来去皆冲冲,只留给众人一个血红的背影,以及没有结果的猜想。 直到她远去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士兵们才轻松的呼吸着空气,这哪里是他们听说过的褚凌城的大善人啊,完全是今日救城那帮士兵口中的恶魔统领啊。看来以后,少惹为妙。 由于没被侵占的原因,石殷城的各项设施齐全,议事厅在城楼不远处,方便商量战事。 议事厅外有很大一个院子,院子两边有两排兵器架陈放兵器,门前有不少士兵镇守,肃穆庄重。 紫檀木和几位将领站在硕大的沙盘前,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建筑要道,可谓是应有尽有,逼真的紧。 手中一根纤长的铁杆,她指着石殷城,又指着楚城,口中清晰的分析道:“石殷城一战,苍军损失惨重必定会退守楚城,楚城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地势,巧胜可能性不大,强攻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援军未到,敌方还有六十万军队跟着木塔在后方,这个打法,我们不能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袭武听她这么一说,没看到胜算,当即气急败坏的嚷嚷道。 “木塔收到战败的消息一定会急速赶来,他们六十万我们才二十万,加上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的援军也不过四十万,根本没法跟他对抗。所以,一定要在他赶到之前把楚城攻下。”辛严盯着楚城,拳头握的死紧,就是在那里,白了他一头黑发。 “我们只需要三天就能赶到楚城,他们最快也要七天,一定能在他们之前攻下来的。”紫檀木看着两城的距离,定定的道。 “你可是已经有什么好办法了?”辛严敏感的问道。 紫檀木微抬了头看向西方,那个方向,应该有一对人马在飞驰了吧。早在密林她伏击那支精锐部队得手后这个计划就在她脑中成型了,这样的任务,还有什么人能比她特意训练出的暗杀卫队更适合?她开口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有迷惑到你吗? 见众人不理解,她道:“有件事情你们想必不知道,早在攻城之前木塔就派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试图绕过密林偷入城内,这样里应外合,攻城之计就天衣无缝了。” “什么!”几人听了一惊,这才惊觉险之又险,如真给潜进来了,那后果…… 几人相视一眼,对紫檀木的认同与敬佩也就更多了几分,若不是她即使赶到,这结果…… “我去吧,我潜进楚城,没有问题。”袭武自告奋勇。 “你不适合。”紫檀木还没说话辛严直接拒绝他,道:“就你那性子,怕是一看到敌人就要上去干仗了,哪里忍得到大部队赶到。若是真派你,计划就完了。” 袭武自知自己的缺点,被这么一说也垂头不语了。 紫檀木安抚他道:“袭将军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几人见她如此镇定,想也知道她是早安排好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了,辛严道:“木塔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我们尽量避免与他正面交锋,至少,能在他赶到前拿回多少就拿多少吧,至于之后……” “之后也不能放过!”紫檀木截断他道。看来,辛严让位是再正确不过的了,她不是说她比他强,而是说他的战意真的已经被磨平了。没有胜念,怎么可能胜利? 众人被她这么一震也纷纷从木塔的阴影里暂时走出来,她见此一把将手中的细铁条插进沙盘中,那去势干净利落,像是挥剑斩敌首。 紫檀木下了她作为最高统领后第一个命令:“明日便启程,各位准备好迎接楚城之战。” “是!”众人神色一凛,大声应道。 她挥了挥手,道:“散了吧都。” 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多说无益。 将领一个个相继走出去,辛严行在最后一个,等着她一起往外走,边走边叹道:“我本来以为这次要与城同亡了,却不想小友你即使赶到,真是……唉,不说了。” “还好来的及时。”紫檀木淡淡的道,继而神色一冷道:“今日崖间暗中出手的那个人,大将军可有什么方法查出来?” 辛严摇头摇的很直接,道:“十来万人,没人见证,武器又是随手可捡的小石头,要查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其实也可以想到会是这样,今天说那样的狠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肇事者而已。她道:“既然他想铲除我,就不会这么容易就罢手,总还会行动的,就不怕他就此销声匿迹。” “这样,很危险。”辛严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转而提及另一个话题:“逸眠经常提起你,他挺认同你的,我可从未见他对谁那么挂念过。” 紫檀木倒是挺受宠若惊,辛逸眠那样的性子,认同她?她怎么从来没看出来过呢?只当是大将军为小辈们缓和关系,她道:“那琳木可真有幸。” 辛严自然听得出来她信没信,虽然自己是说的大实话,但自己儿子那个性格,换做他他也不信,他笑着摇摇头,一打眼看着院中负手而立的血衣年轻人,招呼道:“绝公子。” 悟苍绝澜闻言转身,步履优雅的向两人走来,近了,他先是略带责备的笑道:“阿木真是的,这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也不觉得饿。” 后又勾着唇对辛严笑道:“绝要无礼了,找阿木回家吃饭,还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辛严始终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左右思量,倒不如试探着问,他和蔼的笑着道:“绝公子和琳木是……?” “他只是我管家而已。”紫檀木淡淡道。然后瞟了悟苍绝澜一眼,既然跟来了,就看着办吧。 悟苍绝澜听后没有半丝不满,反而笑着肯定道:“阿木常常饮食不规律,导致她身体这么瘦小,比起一般的男儿来显得消瘦多了,所以,我是专门管理她身活起居的。” 管家?打死辛严他都不信,有气度如此非凡的管家?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难得糊涂,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两位了,请。” 悟苍绝澜客气的微点了下头,那姿态,摆的高远着呢,完全没有管家的低声下气。反而,他仅仅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觉得他脖子高贵的永远低不下来。不过,对她,他向来都是例外的,伸手作引,他微弯腰笑着道:“阿木,请。” 那眼里,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打趣。 紫檀木也不客气,昂首挺胸的从他面前走过,享受着他的引领。 这两人,咋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紫檀木如今作为最高统领,她住的房间,自然是极好的。 在悟苍绝澜的‘引领’下,两人走到她的临时居所。 这是一个大院子,院中有棵年份有些久远的魁树,两人才进入站在大门前的士兵便恭敬的弯腰行礼,那态度,真是没的说。 推门而入,只见厅堂浩然大气,两排大木椅整齐摆放,那主位上,是披着虎皮的乌木椅。 “这地方,挺不错啊,在这样的情况下。”悟苍绝澜翘着嘴唇,笑着道。 紫檀木看过这些没做任何表示,耳边动了动,她转眼看向帘布后方。 不多时,乌红的帘布被一双纤细的手指扶开,一张冷艳的面孔露出来,她缓步走到紫檀木面前,道:“进展可还顺利?” “一切都在预计中。”她关心道:“你呢?可有受伤?” “没事。”蓝语气冷冷,看了她身后带面具的人一眼,并没有多看多说,只道:“你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我去为你准备吃食和洗漱用品。” 她说着往外走去,紫檀木眼珠一转,突然转身道:“不用了蓝。” 蓝回头看她,道:“公子吩咐我要好生照顾你,若是你不愿意……”不妨撵了我回去。 “我绝不是那个意思。”紫檀木想了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若是真让她近身照顾她,难免不会让她看出什么端倪,尽管她男装扮的很好,可也不能托大。 这时,她身后的人开了尊口:“蓝姑娘多心了,阿木绝没有不愿意,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虽不计较这些世俗眼光,但还是逼着点好。蓝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阿木的,定不会让她冷着饿着了。” 蓝迟疑了下,他的话说的没有错,她没法反驳,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么,我先回房了,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叫便可。” 握着从不离手的剑,她说完便走。 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悟苍绝澜勾唇笑道:“蓝姑娘说的没错,阿木,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她点点头,绕过厅堂向小门走去。 入了小门是一条走廊,里面有一个小院子,时令正秋,小院中落叶翩飞,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煞是好看。 紫檀木的房间在走廊正中,悟苍绝澜为她推门,她进屋一看,眉间微微一皱。房中用具应有竟有,且一看就是上等品,可她却没觉得高兴。 这都什么时候了,尽然把心思花到这些东西上面。况且,眼前又闪过褚凌城那些没吃没喝的难民,两相一对比,她冷声念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阿木消消气。”他的声音含着笑意从她身后传来,安抚道:“自古便是如此,无需在意。” 虽然知道,可是,可是,她猛的转身就要出去。 悟苍绝澜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有力的双手握着她的双肩,轻和了语气道:“阿木,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你在军中的亲卫并不多,声望也没有达到那个地步,若是一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再被那些有心人士加以利用,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紫檀木双目一冷,今天那个伤她马的人还没揪出来呢,这个人,潜伏在军队里,实在让她难安。她退后一步,看着他道:“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确,既没有后台支持也没有大众支持,这个时候,不宜动手。” 见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在桌旁坐下,笑着道:“阿木不必急,褚凌城一战你神兵天降力挽狂澜,这个消息不日就会传出去震惊所有的人,离国的,整个大陆的,到时候定会得到很多人的传颂和支持,若是再为离国收回一两座城池,那么你在离国的地位就无人能及了。到时候,想做什么不行呢?”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人,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单纯的,或者说,她还是不若他见的多,对何事都能看的过,也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继而步步谋划,直到操纵全局。 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她道:“上天生了你这张脸,就是为了迷惑众生的,看着邪魅无害,实则如狼似虎。” 他眼中波光流转,溢彩流光,瞳孔幽深,如同汪洋般向她当头罩来,蛊惑道:“那么,我有迷惑到你吗?” 第一百四十章 以吾之血,锁汝之骨 后面的他忽略了,只是一双丹凤眼笑着问她这句。 紫檀木看着那双眼睛,那血色面具下唯一可见的肉体,那里面,似真似假,似梦似幻,她自诩有几分聪慧,却仍旧看不清。她避而不谈,只道:“我饿了。” 他一笑,并不追问,双手轻拍了拍,很快,房门被敲响,他早有准备的道:“进。” 接着,有手持托盘的士兵有条不絮的往桌上摆放菜肴,还有拿着洗漱用品的士兵绕道屋中大屏风后为她准备洗漱。 士兵们动作很轻,做完这一切后弯腰退下,途中没弄出任何稍大的响动。 “你早有准备?”她还以为他刚才对大将军的说词只是客套而已。 “作为阿木的管家,自然不能让阿木饿肚子。”他当先夹了一筷子雪莲鱼放到她碗里,笑着道:“都说让你补补身体,你还是这么瘦弱,别说是和男子比了,就是女子,也要比你……丰满点……” 青竹筷顿在她手中,她盯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这块东西,有点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觉。就是知道对于夹到碗里的东西她从来是来者不拒才总是往她碗里放吧?什么多吃雪莲鱼对身体有好处,她吃了也没见有什么用。 眼中波光一闪,她并没有拒绝,仍旧如同以往一样自然地含进了嘴里。青竹筷在薄唇上停留半会儿,她忽而伸手夹住瓷盘中一块用来做调味品的大蒜,而后放进了他的碗中,竟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大蒜对身体好,杀菌消炎,健脑益智,还抗衰老,理应多吃。” 悟苍绝澜正迷惑于她那突来的温柔,此刻见碗中多出来的东西,嘴角僵了僵,大蒜…… 紫檀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反应,他不喜欢吃大蒜,不,应该说是讨厌,这是经过她认真的回忆以往所有同桌吃饭的情形的出来得结果。 他拒绝一切有异味的东西,这会让他感觉自己有瑕疵,他就像狐狸爱惜着自己的毛发一般完美的照看着自己的一切行为举止,哪怕是口中呼出的空气。 悟苍绝澜这一僵僵的并不久,他很快便恢复了笑容,从容的夹起那大蒜,笑看着她道:“阿木亲手夹的东西,我又如何能拒绝呢?还从未见阿木给谁添过菜,我可是第一个。” 然后,从容不迫不含进了自己嘴里,看起来,是嚼的有滋有味。 紫檀木略微有些诧异,竟这么给她面子。见他真的吞下了,她眸光微闪,有些不死心。唇角的弧度不变,她保持着少的不能再少的微微笑,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口中慢慢的吐出几字:“那大蒜,有毒。” 她的语气轻飘,却认真。 本以为他会震惊,然而,她看到的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下,只恍若听今天有风还是下雨的模样,无所谓的说了句:“哦,这样啊。” 然后,便没了下文。 他是,不信吗?心中认定,她盯着他双眼定定的说道:“那大蒜中,的确有毒。我在食用雪莲鱼时暗自咬破了自己口中皮肤,青竹筷沾了我的血,染了夹给你的大蒜。” “你的血,有毒?”他邪魅的双眼并没有丝毫的动摇,声音也一日既往的含着邪肆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 “是。”她认真的答。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青竹筷,筷尖压在玫瑰色的唇瓣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不问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却是关心她会不会因此有什么隐患。 紫檀木一直盯着他的目光一闪,暗想,不该是这样的啊,明明是他该担心自己的性命,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她不得不提醒他道:“我的血有剧毒,唯一的解药在我这里。若是不解,必死无疑。” 他看着她郑重其事的面孔忽而一笑,声音轻飘:“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你真的不怕死,还是你就那么认定我不会杀了你?”紫檀木近乎固执的纠缠着这个问题,一定要知道个究竟。 “人哪有不怕死的。”他坦然道,可是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不是认为她在说谎,而是,即使这是事实,又怎么样呢? 这样的感觉,陌生,却奇怪的一点都不排斥。 心中既无波折,他面色自然如常,嘴唇邪勾,他道:“我的命,可在阿木手里了。你,可要对它负责啊。” 紫檀木瞬间感觉有些无力,这个人,这个人,该拿他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阿木的血为什么有毒?你还没回答我呢?”他不关心自己,反而偰而不舍的绕回到这个问题上。 若是开始还觉得他没有相信她说的话,那么此刻看着他那双平静却幽深的眼,她信了,他是真的觉得即使信命交到她手里他也无谓,可是,为什么? 想也没多想,她脱口而出道:“我下山之前,曾中过银蛇之王的毒。此毒霸道之极,师傅为了帮我解毒用了许多极品的药材都并没能达到效果,后来只有以毒攻毒。我之所以百毒不侵也就是这个原因,当身体本身就是无与伦比的毒时,还有什么毒能对我起到作用?南方有那神秘的巫族,他们的极品蛊不就是这么炼成的吗?将所有强蛊放在一起让他们相互蚕食,最后能活着的,必然是最为毒辣的。” 她说的平平淡淡,但他却听得惊心动魄,她的经历,虽可想到不会有多美好,但也不料这么残忍。喉间有些紧,他轻声道:“阿木,没事了。”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本来就没事啊。” 那语气,端的是风轻云淡。 他一时气急,低头若有若无的吃着饭,不再作声。 其实,有她的血在他的体内,这种感觉,并不糟糕。他的唇角,邪肆中带了柔和。 两人慢条斯理的吃完,悟苍绝澜又拍了拍手让人进来将东西撤下去,然后起身道:“阿木先去洗漱吧,这么长的时间都一直和部队在一起,想必没有好好沐浴过。” “嗯。”她应了应,开始故意打趣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拢了起来,又是一脸的清清淡淡。 悟苍绝澜亲自为她拉了门,他并没有走远,负手站在她门前房檐下,看着这满园纷飞的落叶。 血衣墨发,随着偶来的风和着落叶飘洒。 紫檀木浸泡在半人高的木桶中,水微热,正适合。 她下意识的看着胸前,眉头又皱了皱,那里又大了些,虽然还是小的不行不行的。可是,还是在发育,这样的情况,在目前的形式下,真是不容乐观。 她最近情绪起伏颇大,如同刚才打趣他,换做以前,这可不是她的作风。最近,应该是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即使她一向心神较稳,也抵不过那尸山血海的刺激,终究是动摇了一些。 神思正游离,外面突然传来声响,听声音,是孙孝,他道:“绝公子,敢问统领在吗?” “她正在忙,若是有事,你可以在屋外告知,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暂时回避。”这是他的声音。 紫檀木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身上浇着水,清冷的声音适时接到:“孙孝,你尽管说就是了。” 孙孝垂首在门前,恭敬的道:“启禀统领,属下奉命在山间设下埋伏,设计敌军回援兵将十万,歼敌三万人。” “很好。”消瘦的指尖挂着水滴,她道:“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明天便又要启程了。” 孙孝离开后不久,走廊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声音虽低,可以说微乎其微,但两人还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悟苍绝澜微侧了身体看向携了一阵冷风而来的少年将军,微微的抿了抿唇。 银白的盔甲有些散乱的穿在身上,那铠甲上面,尚有未干的血迹,想来,是一回来第一时间就找到这儿来了。 辛逸眠不是没看到站在门前那么让人难以忽视的男人,可是,他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他就向门口走去。苍白的手指举起,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狭长的眉眼犀利的看向毫无预料扣住他手腕的人,暗中调动体内力量。 两双眼睛定在空中,眼神的交汇并非没有意义,类似于无声的博弈。 力量达到饱和,他刚要发作,紧紧扣住他手腕的手突然松脱,一时失去攻击目标,内力反撞击到了自己体内。 辛逸眠抿唇将涌上来的腥味吞下去,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悟苍绝澜唇角一勾,没有丝毫敌意的笑道:“阿木在休息,将军若是有什么事不防在这里说。” 彬彬有礼,恍若刚才动手的人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辛逸眠狭长的眉眼眯了眯,定定的问道:“你是谁?”凭什么站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说话? 这个问题,回答的不是悟苍绝澜,而是适时插进来的紫檀木,她轻声道:“逸眠回来了。” “是。”辛逸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泛冷,就像他永远生活在冰川时代未体验过温暖似的。 悟苍绝澜转了身子,背对着门望院中风景,置身事外。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若时光老去,你还在这里 辛逸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微弯了腰公式化的禀报道:“启禀统领,末将领命追击败寇,灭敌五万人。” 她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话不是关心这场仗的情况,而是:“可有受伤?” 辛逸眠楞了楞,火红色的头发随着秋风飘落到他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他听错了。有些干涩的道:“没有。” “那便好。”她似乎挺欣慰,轻声道:“逸眠好好休息吧,为明天做好准备。” “嗯。”他低低应声,转身往大堂的方向走,完全无视了身后伫立的人。 悟苍绝澜也不在意,这个人对他有若有若无的排斥,他对他也没有友好之意啊。其实,这不过初见而已吧,谁说只有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不是木头啊。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辛逸眠刚走不久,走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来人先是恭敬的对悟苍绝澜行了个礼,再道:“绝公子,请问统领在吗?” 这才有礼貌嘛,悟苍绝澜重复今天说过两便的话道:“阿木有事,暂且不方便见人。如有要事,可直言。” 对于这个人,高松从未将他当做外人过,从他见到统领的最初就有这个人存在了,加上又没有什么机密,所以在外面他便道:“启禀统领,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进展顺利,大将军的令牌已经归还给他本人了。” “有没什么特殊现象?”紫檀木问。 高松垂首,道:“没有。” 紫檀木半拉着眼,看来她多虑了,也是,当时她还未出现,军中内鬼也没法横插一杠。想明白这个,她道:“嗯,做的很好。” “那么,属下告辞。”高松对紧闭的门行了一礼,回头又对悟苍绝澜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人在屋里洗澡,三个人来打扰,紫檀木有些恹恹,草草的了解,她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一开门,便见一尊无往不利的门神负手在她门前。今天若是任何一个士兵来给她守门都挡不住辛逸眠,还好是他。 悟苍绝澜一身血衣倒是和这景色般配之极,偶有几片飘落的叶绕着他起舞,也偶有一两片飘落他肩头,他只是看着空旷的天空,恍若未闻。 悟苍绝澜闻开门声回头,见她一身清爽,未干的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显得整张脸更为消瘦。“阿木的部下真勤劳。” “唔……”她抚了抚不听话落下的发丝,走到他身边站着,道:“还好吧。” “你带着着面具,不会不舒服吗?”她看着那古朴华丽的血色苍龙纹面具问。 “不会。”他笑了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滴答滴答滴着水的发丝,道:“头发这么长,也不知道弄干点。” 黑发长至脚裸,黏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打湿了她整个后背,她站立的地方,有一摊小小的水渍。 “这还不简单。”紫檀木淡淡的道,然后那满头的发丝从发根成波浪状翻滚,一圈,两圈,不过三圈,波浪停下来的时候,黏在一起的发丝一根根各自飞扬开来,洋洋洒洒的落在她身上。 悟苍绝澜的嘴唇始终含笑,一双丹凤眼看着她,以他高她大半个的角度。 海拔,真是个问题,紫檀木先是退后一步避免抬头跟他说话,然后又自顾自的走到栏杆上坐下,看着这院中景象道:“无边落木萧萧下,深秋了。” “时间不多了。”他走了两步到她身侧,提醒道:“苍国位于北方,北方军队抗冻,冬季作战比其他地方的士兵强多了,这于你,是极为不利的。” “我如何不知道呢?”只是要在入冬前打完这场仗是不可能的。不愿再说这个,她转移话题,道:“为何你还不回国?你的大臣们都没来催你吗?韶华苦短,春宵更不长,何不回家去包美人呢?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桃木色的栏杆很干净,他挨着她坐下,丹凤眼微咪,笑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木,你说呢?” “我可没什么好说的。”不看他,只看景,看天。 “阿木,你从来没唤过我的名字。”他微拉着眼帘,声音带笑,如此说道。 这个,紫檀木在脑中回忆了一会儿,似乎从在皇帝寿宴上见到他,她还真没叫过他的名字,只那晚问他她是该叫他悟澜还是澜皇,实则,并没有唤出口。拿他的话来堵他:“你自己说随便的啊。” 刚才,她一口一个逸眠,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早在三年前就相识了,可这么长的光阴,她竟然连他的名字有没叫过。不在意到无所谓,这一想到就不依不饶了。 丹凤眼牢牢的锁定她,引诱道:“叫什么随便你,可不是叫不叫随便你。阿木可以唤我绝澜,也可以,唤绝……” 该死的,她绝对不能长时间盯着他眼睛看,这双眼,实在很惑人。她透彻的眼珠一转,不甘示弱,柔声道:“澜澜……” 唤过之后,方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其实是个有那么些恶趣味的人,三年前让辛逸息去逛青楼是,如今也是。越是可能让别人难为情,她就越是想试试。 可悟苍绝澜是谁,他没有丝毫难为情。嘴角慢慢的晕开,她唤他澜澜,她从未如此亲昵的换过别人,他以为绝澜才是她的选择,毕竟这是她一贯叫人的方式。双眼含了真切的笑意,他应道:“嗯。” 紫檀木微有些诧异,他认同了?认同这样的称呼?不怕影响他形象?她本来,只是打趣来着…… “不过,只准你这样叫。”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补充到。 这倒是正常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从来没有收回来的,况且他都不介意了,她也不矫情,再次肯定道:“澜澜,澜澜,澜澜……” 这一唤,竟越唤越顺口,颇有停不下来的意思。 薄唇张张合合,悟苍绝澜看的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眼中流光一转,又收回了心神。“以后,你就这么唤吧,我喜欢听你这么唤。” 院中缤纷落叶,飘飘散散,染红了一天天。 若是这时光不被遗弃,我便永远停在这里,陪你看着这天高云淡,看这落红满地,看尽这万般浮生皆成虚幻。多少年后,你我鬓发皆白,于冉冉时光中相视一笑,眼底心间,皆不变。 次日,离国二十万大军在石殷城下集合,紫檀木一声令下,大军向楚城进发,厉兵秣马,试要将楚城拿下。 同时,捷报迅速往檀都传去,所过一处,百姓喜极而泣,他们有救了,离国有救,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人人都在心中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幽琳木这个名字,也被牢牢记在了心里。 当人们需要你时,你就是英雄,称赞和传颂会将你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 而这些,远在前线的紫檀木是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心里只有无时无刻不在形成和推翻的计谋。 披星戴月赶路三天,一路翻山越岭,到达楚城。 紫檀木坐在黄泉背上行在大军最开头,辛严在他旁边,此刻他看着眼前的情形道:“他们挂了免战牌。” 城楼之上那么显眼的牌匾她怎么可能看不到,据她了解,古代的免战牌是向敌方宣布或要求停战的牌子,是指以后再打,今天不打的意思。古代人大多是讲信用的,并且高挂免战牌的一方大多有坚实的城墙来阻挡进攻,所以一方挂了免战牌对方就绝对不会攻打它,直到人家不挂了再打。 她嘴角冷冷一勾,道:“动了别人的地盘说不打就不打?那还能让他说了算!” 辛严见她有强攻的意思,提醒道:“这是自古以来约定熟成的。” “在军事行动上没有诚信可言,只有做和不做,胜和败。”紫檀木赤裸裸的揭示这一条,双眼明亮的看着辛严。 辛严没有说话,却听前方城楼上传来大声的叫喊:“今日不战,各位请速回!” 紫檀木顺声望去,见城楼前站了个将军,将才便是他在说话。 “怎么,拿了别人的东西还不准别人拿回去吗?”她不无嘲讽的道,出口时本来不大声,却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当下,离国这边的士兵便不满了起来,士兵们大声吼道:“有种的出来一战啊,缩在里面算什么男子汉!” “孙子,苍狗是孙子!” 从进军以来苍国一直是无往不胜的,那种优越感早就在他们心中深种,如今被他们看不起的离国懦夫如此侮辱,这口气,叫他们如何下咽? 然而,咽不下也得咽,石殷城一战损失过半,元气大伤,要发泄也要等到调理好了再发泄。 守城的将军牙一咬,气急败坏的道:“不战就是不战!” 紫檀木双眼一凛,别以为她不知道!悬挂免战牌,主要就是避战,但是用于攻城,在守得那一方,如若不战,就可以挂免战牌,而对方并不清楚城中的情况,所以不战。而如果敌人对你的情况非常了解,即使你悬挂了免战牌,还是照打。 石殷城一战后,苍军此时所剩不过二十万人,还都是些残兵败将,此时不攻打,难道能木塔带了大部队来之后被狂扫啊?那就是傻子! 虽然说攻城人数要比守城多,可是,她偏要创造这个特例! 紫檀木双眼坚定的看着辛严,口中却是对所有人命令道:“侵我家国者,不论原由,给我踩回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锦旗易主 令旗凌空一挥,她命令道:“进发!” “是!”二十万士兵整齐一致的应道。 这一刻,破坏规矩,竟没有一个人反对。谁都知道目前的形式,规矩,挡了路一样要被践踏! “你们——!”守城的将军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一步步稳稳靠近城楼的军队,他们竟然不顾大陆规则,强攻,实在是……实在是…… “停!”他尚没有缓过气了,便听着一生清晰的号令,双目一看,见敌军在离城门一百五十米处停了下来。 不是要攻城吗?城门都不靠近,他们想做什么? 心中不确定,他激道:“怎么,怕了?不敢攻了?哈哈哈,懦夫果然是懦夫,还是滚回去吧!” “怕?”她轻蔑的勾了勾唇角,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动作有些不像自己,到像某个人的习惯了。现在没功夫想这些,她面色一凛,手中令旗一挥。 立马,前两排的士兵纷纷向两边跑开,让出他们身后的东西。 “那是什么?”副将问守城将领。 守城的将领瑶瑶头,表示他也猜不到那一排排红布下是什么。 只见二十万士兵的最前方,露出一排覆盖着红布的东西,每个被红布覆盖的东西旁,都站着几个士兵。 紫檀木手中令旗再一挥,红布旁的士兵一把抓住一角向上一扯,红布在空中飘飞,那下面的东西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个东西,有点眼熟啊。”副将低声道,双眉皱的死啦死啦的紧。 “有点像弩车,可是机匣什么的也不近似啊,而且弩车安放七八支弩箭,自动上膛。可他们那个似乎可以同时放出的大弩箭七八十支,小弩箭无数吧?”将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不错,这的确是弩车,可跟这个时的代弩车又不相同,所以两个将领才没认出来。这个时代用的跟中国古代的床弩差不多,而她弄出来的这个却是经过她改造的连弩车,无论是射程还是攻击力,都大不相同。 除造出这个东西的时候,可是把冷孤云狠狠地吓了一跳,看着它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 武器的进步,往往会带来时代的更替。 紫檀木手中锦旗无情的一挥,立马,‘咋枝’声起,‘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就见满天箭矢兜头就向城墙上攻去。 见的最多的是城楼上的人射下面的,下面这样疯狂的射击楼上,倒是不多见了。 “快,遮挡。”将领一边大声吼,一边周旋着袭来的利箭。 紫檀木看着楼上不住变动的情况,清冷的眸子里,泛着幽深的光。 她之所以不靠近城门便是这个原因,他们现在的位置,既可以射击到敌人,又在敌人的射击范围之外。毕竟他们武器的射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们的进攻很迅猛,这样先进的武器让对方有一时的措手不及,可渐渐的,敌军也做好了防卫,从天上来的,只要挡住天空就行了。此刻城楼上,都是弯着身体严密的躲在盾牌护卫下的人。利箭噼里啪啦的打在盾牌上,让他们起不来却并没有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用火箭吧。”大将军到底是大将军,此刻他看着前方城池的眼神铁血冰冷,没有一丝的犹疑。 紫檀木的双眼就这么冷了,她看向身侧的人,冷涩道:“若是用火箭,的确可以伤敌,可也会波及城中百姓,那都是,离国的子民。” “没有一场胜利是不用付出代价的。”辛严并没有松口,要胜利,有些代价是不得不付的,重要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保住了。 “若是连保护自己子民的能力都没有,那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她冷淡的甩下这句话,也是半分都不退让。 辛严转头看着她,看着眼前这双固执的双眼,难道是他错了吗?他本以为这少年杀伐果断足以担当大任,可他如今却连这样一个有利于他们的决定都不敢下,是不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换帅的奏折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紫檀木不仅没有听辛严的话,反而她锦旗一挥,加大了攻势。满天的箭矢如同密密麻麻的黄蜂向敌人蜂拥而去,逼得对手只能躲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锦旗一转,当先打马向前,借着满天箭矢的掩护,向城门迅速潜去。 弩车还在原地阻击着敌人,一泼又一波,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可那车后的大军却已经迅速的走远了。 副将蹲在挡箭牌下小心移动到将领身旁,疑惑道:“不对啊将军,他们这样射是无用的,根本无法从本质上伤到我们,他们为何还这么锲而不舍?” 副将所说的,也正是将领心中疑惑的。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听到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当下心中一凸,两相对视一眼,奋不顾身的站起来。 两人顶着箭矢往下一看,这还的了?那本在百米外的敌军竟然已经到了他们城门前,而他们密而不开的城门也从里面被打开了来! 震惊的瞪大了眼,将领刚想转头告知自己的士兵,触不及防的撞上一双清冷的眼,隔着好几丈的距离,他看到那个少年统领的眼里似乎有笑意,笑意……? 心中一凸,他瞬间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然而还不等他明白,便觉后背一凉,有风袭来,他条件反射性的向右一避,哪知迎接他的只是一把冰冷的匕首。 诅嗤面无表情的将匕首抽出来,完全无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将领。 巨变不过一息之间,副将向躲避箭矢的守城兵大吼道:“快,敌军进城了,快,都给我杀——啊……” 杀字尤在喉间,后一半被一条铁链截断。一个身穿苍国服饰的士兵死死地套着他脖子,眼中,满是恨意。 窒息前一秒,他想的是,这张面孔与苍国人有异…… “杀啊!”楼道上传来汹涌的喊杀声,但见离国将士蜂拥而来,他们一个个双目泛红,犹如山中野兽,瞧准目标就死命进攻。 憋屈太久了,一有机会,便拼命反攻。 诅嗤犹如一只暗狼游走在士兵间,但他那一双眼却搜索在人群间。他找的那个人,只需一眼,便可分辨。 一身干净的蓝袍,一张清冷无双的面孔,一条挥洒自舞的细鞭带起血花无数。她走过的地方,三米之内,没有生命体敢靠近。那条细鞭上搭载了太多人的生命,是敌人,沾之即死,是兄弟,见之即生。 紫檀木踩着满地的鲜血一步步走向那城楼正中,先前还有人试图杀她,后来轻而易举死在她手中的士兵太多,渐渐的,也就无人再靠近她了。 一手托着己方的旗帜,一手握着冰冷的细鞭,在纷乱的战场上走出一条清冷的道。 止步在高高挂起的旗帜前,她双眼一凛,手中细鞭凌空一挥,“啪”的一声响,苍国的旗帜如同被折了翅的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而这本该细微的一声,在这千军万马的战场的上却出奇的清晰,犹如落在每个人的心底。 渐渐的,杀伐声停。 苍军两个将领被杀,锦旗易主,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这一场战争,离国以压倒性的攻击获胜。 所有的人同时望着重新被换上的旗帜,见那雾纶花在空中飘摇,一瞬间觉得美不胜收。 胜利了,他们胜利了,他们胜利了! 喉咙干涩,想疯狂大喊,但发出来的尽是哑音,一双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国旗,看着旗下傲然伫立的少年统领,满满的,都是崇敬。 奏折,该好好的写了。辛严看着被重新高挂上的旗帜深吸了口气,如是想到。他真是老了,能亲眼见证丢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被拿回来,他已经深感欣慰了。 这满地的尸体自然有小兵收拾,大将通常都在开会中花费掉他们宝贵的时间。 楚城不若石殷城设施那么完整,毕竟是被敌军破坏过的地方。不过议政室还是有的,毕竟敌人也需要这样的地方来部署。 几人仍旧站在沙盘前不住的在沙盘各处笔划, “木塔有六十万大军,我们绝不能和他硬碰硬。”辛严当先发话。 “那么,大将军的意思是?”紫檀木淡淡的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木塔这人用兵如神,不说兵法,就是单靠人数我们也远在他之下,实在是……” 紫檀木盯着那沙盘,消瘦的食指先是落在楚城这里,继而又绕着那些细小的道路通到固瑜城,淡淡的问:“我们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冷孤云接到:“七天。” “七天。”她敛着眉分析道:“楚城没有好的天然优势,并不容易防守,若是我们在此等敌人卷土重来,等来的不过是再一次失守而已。倒不如一路向固瑜城进发,在途中借用地理优势打伏击战。” “怎么个打法?”辛逸眠狭长的眉眼静溢不动,问道。 紫檀木也丢了个和大将军一样不负责任的答案:“与其受困于此,不如主动出击,既然知道此处肯定不行,那为何不主动去寻个能行之所?” 看着听了她的话都在沉思的几人,她继而问道:“还是,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清冷的双眼扫过几员大将,得到的,是一致的摇头。 辛逸眠第一个赞同她,道:“赶在木塔之前,选一个适合的地点。麒麟山脉,这个地方很适合埋伏,位于两城交界处,地势复杂,林木遍布,连绵八百余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牵你手在我手心 几双眼睛定格在标注着麒麟山脉的地方,紫檀木眼珠几转,不停在心中思索着可行性。 冷孤云见状道:“我们紧赶慢赶的话到达此处三天即可,应该能在遇到木塔前提前到达。” 辛严赞同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道:“苍国大部分都是草原,人们个个骁勇善战,据说是全民皆兵。他们的骑兵尤为强悍,冲击力极强,可山林作战,应该是他们的劣势。” 几双眼睛在空中交汇,传达着各自的意见,扫到袭武时,他大胡子一翘,赶紧摇头道:“你们别看我,打仗我在行,出主意嘛,我不行,你们决定好了我执行就行。” 白冰也垂首道:“我也是。” 紫檀木于是拍板,道:“好,就这么定了,明天出发,目标,麒麟山脉。”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等紫檀木宣布散会后将领都纷纷出去,紫檀木看着走在最后一个的辛严,心里也清楚了。于是两步追上他主动道:“大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辛严宽慰的笑了笑,满头被木簪子束在头顶的银发因刚才的一战有些散乱,倒正因此显得和蔼了些,不那么严肃。他坦然承认道:“方才之事,倒是我的不是。” 紫檀木摇了摇头,道:“琳木也有不是的地方,还请大将军见谅。” 站在大将军的立场上,他那么做并没有错,国家利益大,个人利益小。只是她觉得当时并没有那个必要,她能想到更好的方法解决,纵然有些冒险。 “若是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其他的。琳木,有这样的仁心,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他整理着自己的服饰,松了口气道:“我也放心了。” 紫檀木从来不是被夸两句就不知道今夕何夕的人,当别人夸她的时候,才是她向来最为谨慎的时候,所以她只是抿唇不语。 “对了,有件事情没有公布。”辛严面色凝重,看着她道:“粮草还没得到音讯,我们现在能撑的,怕是只有一个把月。” “怎么会这样?”紫檀木眉头一皱,粮草如此重要,谁都知道大军未动要粮草先行,没有消息代表着什么,这不用说了。 没错,她是有逸息做后盾,可一人之力或是一部分人之力能撑得了一时却不见得能一直撑下去,可国家不同,它有无与伦比的凝聚力,粮草这样的事,非国家不可。她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解决粮草的事。大将军,你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想必你会比我有办法解决。” “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的。”辛严肩上的担子始终不轻。 两人走到岔道口,紫檀木看着站在大树下的血红背影顿住了脚步。她看到时,辛严也发现了。 “奏折我马上便派人送达天廷,相信圣旨很快便能到达,到时候,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大统领了。”辛严说完对她摆了摆手便离开了,背影,有些苍老。 悟苍绝澜转身向她走来,看着她那张脸笑着道:“不是胜利了吗?怎么不高兴呢?” 高兴不起来啊……她摇了摇头,双眼看着他道:“你明明知道的。” 他的消息网跟她比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向来都是什么都清楚的。 血色面具映红了他的眼,见她伫立着不动,他修长的手指扣着她手腕拉着她走向一条道,含笑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阿木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紫檀木亦步亦趋的走着,眉间,始终没有完全放得开。 “去哪啊?”走出不短的一段距离了,她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吃饭睡觉,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悟苍绝澜脚步不停,心中即好笑又无奈。她明明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但偏偏有些事反应却慢的要死。就如同此刻他握着她手腕,她全然没有感觉。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次日,二十万大军在楚城城门前集合,一个个面色慎重,握紧了武器向固瑜城进发。 这一战,就不那么轻松了,胜与败,谁心中也没底。 棋盘已经摆开,生死便是上面的黑白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局了。 仅仅一夜的休息,又是一段紧急的赶路。他们在和第一名将木塔抢时间,那不是别人,那是一只张口就要食人的狼! 比预计时间要快点,第三天正午他们便赶到了麒麟山脉。麒麟山脉位于两城交界处,山峦起伏,林木叁天,纵横八百余里。 军队并没有驻扎在山间空旷的地带,而是纷纷进入了山林。 “我军二十万,敌军六十万,不宜让敌人发现踪迹。”这是紫檀木的原话,而丛林,正是天然的防护罩。 在山林里驻扎好,紫檀木坐在树根上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图纸。这是麒麟山脉的地图,她看了整整三天。 悟苍绝澜懒洋洋的斜靠在她旁边,蓝抱剑笔直的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阿木都快将那个东西瞪出一个洞来了。”悟苍绝澜微倾脸颊看着她道。 心中有些沉,她合上图纸抬头看他道:“就是瞪出一个洞了也不过尔尔啊。” 嘴角斜斜的上翘,他恍若不经意的道:“山林间隔三差五的就有树木横档,分散打击应该还不错吧。” 分散作战……紫檀木暗自嘀咕着这句,清亮的双眼一闪,匆匆的对他说了句:“债多不愁,恩多不还。” 若是细跟他算这些帐,她还真是没法还,既然还不了,那多就多吧。 然后她快步向辛严休息的地方走去,匆忙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他道:“等我回来吃饭。” 悟苍绝澜唇角自然地勾起,很好,知道跟他报备了。等她回来吃饭,他笑了笑,看了看当空的烈日,这会一开,估计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吧,她估计又要饿一个时辰的肚子了。 紧急聚集了各大将领,紫檀木将图纸在案几上铺开,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道:“我们如今所在这座山和隔壁山之间的狭道是苍军要进入楚城的必经之路,我们务必要截住此处,不能让他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对于这点众人无异议,只是问到关键的:“截下来之后呢?敌军六十万我们二十万,硬抗是肯定没戏的。” 紫檀木双眼泛出了一丝镇定的笑意,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众人大喜过望,紧跟着问道:“什么?” “游击战!”知他们不解,她解释道:“游是走,击是打,游而不击是逃跑主义,击而不游是拼命主义,游击战的精髓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逃我追。遵循合理选择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迅速撤退五项基本原则的作战方式,叫做游击战。” 听完之后,众人无不低头沉思,这种打法他们闻所未闻一时间难以下定义。 紫檀木加了把火游说道:“我们会从一开始就失守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木塔对我军的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每走一步都在敌人的预料当中,这样打下去是不可能抓住主导权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将军会将领导权交给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吧?”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辛严点了点头,看着紫檀木道:“的确,木塔可以说是对整个大陆的将领作战方式都很有研究,他剖析的很透彻,所以每每一战必胜。对我,对我离国但凡能用得上的将领,解剖的更为深刻。可你不同,你从来没在战场上出现过,且每每出奇制胜,他没法摸清你的底细,这是你胜于我们所有人的优势。” “所以,你们也该相信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游击战能出乎木塔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游击战是她最为不陌生的战法了,当年上历史课学现代史那部分,考了不知道多少回,如今,竟能派上用场,真是该感谢红军了。 “丛林之中大部队行动不便,分散形式绝对可取。虽然敌军有六十万人,可对于不善山林战的他们来说,我们只要准备充分,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辛逸眠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辛严也点了点头,道:“对木塔非奇不可,我赞同。” 大将军都无异议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话说,紫檀木示意他们附耳过来,几颗脑袋凑在一起,手指在图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说道最后,竟让一直愁容满面的众人露出笑容,纷纷赞赏的看着她,笑道:“妙啊统领,属下甘拜下风。” 辛严欣慰的点点头道:“若是换了我,还真没你这个胆量和魄力。” 辛逸眠虽然也认同,不过这时候他提醒了一下处在高兴中的人:“木塔如今不过二十有三便有如今的战绩和地位,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我们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逸眠说的好。”紫檀木道:“行动一定要保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计划难保周全,大家一定要详尽部署,力求稳固。” “是统领。”几人笑着应道。 直起弯得久了的腰,紫檀木揉了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听冷孤云道:“已经末时正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冷孤云已经成了报点工具。 紫檀木一听手指微顿,糟糕了,她让人等她回去吃饭,结果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她还在外面,他……额……让皇帝等个人结果那人还爽约了,不太好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男出浴,猛兽勿进 她心中刚想到,耳边就传来辛严打趣的声音:“哎呀,都这个时辰了,我看统领匆匆集合我们该是还没吃午饭吧?这可如何是好,管家大人只怕要找我们麻烦了。” 打趣她的话也只有辛严敢带头开口,倚老卖老这样的事干起来很自在啊。 紫檀木平时并不怎么拘谨,虽则清冷却不是不近人,辛严一开口袭武大嗓门就来了,他大声道:“话说昨天还是前天晚上我就在饭点耽搁了统领两刻钟的时间,绝公子看我那似笑非笑的眼,莫名其妙让我心里发毛啊。” 这么些时日下来,关于悟苍绝澜特别看重紫檀木饮食这方面,在军队里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几乎没有人不再私底下讨论过,版本颇多。 被几人这么一说,紫檀木恍然反应过来肚子已经空了,本来以她的功力四五天不吃不喝都没什么问题,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顿不吃就会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都是惯的啊。 “我先走了。”辛逸眠冷冷的丢下这句话离开带着欢笑声的几人。 争辩向来不是她的强项,见已经有人走了,她道:“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几人哪儿能不知道她回去干什么呢,当下笑着道。 紫檀木步履较之往常要快了些,可走回开始呆的那块地时,却并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只好问蓝:“他人呢?” “不知道,他没说。”蓝弯身将案几上摆放好的饭食重新弄了下,道:“饭菜已经热过了,他说你大概这个时候回来,让我们告知你一定要吃饭。” 紫檀木微皱了皱眉头,搞什么?这么些时日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淡淡问:“他吃饭了吗?” “没有。”蓝公式化的回到。 紫檀木微感觉有些奇怪,蓝继而道:“他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统领若是有事找他的话不防上山找找,他离开时便是那个方向。” 在军中,蓝也和大家一样唤她统领,只有那个人整天阿木阿木的叫,不厌其烦。 紫檀木微微点了点头,并没吃饭,而是直接缓步向着蓝点的方向走去。 麒麟山脉由于在两城之间的荒芜地带,来这里的人甚少,因此自然环境也保存的最完美。紫檀木踩着足以淹没她一半鞋的落叶地面,慢慢的在光线昏暗的林间走着。 大军驻扎的地方还算亮堂,植物并没那么多,她越往上走就越繁茂。 山林这么大,这么找也不是办法。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相处这么久可从没见过他单独行动过。 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轻飘飘的在树尖掠过,一双透亮的眼搜寻着下方的一切东西。 “叮咚……哗……”耳边一动,有水声传来,这山间还有水流?她微诧异,然后循着水声的方向飞去。 飞过一片红枫林,一方瀑布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只见瀑布如银川挂在这方天际,阳光射下来,水珠晶莹剔透,河面波光粼粼。 宽大的石头被打磨的光滑圆润,偶有调皮的水流绕着它打圈,发出“啪、咚”的欢笑声。 红色的枫叶随着秋风飘散,林林落落的飘到水面上,为无色的水添了些许耀眼的红。 那是……被美景照耀心神的紫檀木在看到一处时瞳孔瞬间一缩,那是……白的泛光的石头上摆放着柔软的血色衣裳,一张血色苍龙纹面具在光影间煜煜生辉,而在它们不远处,那白色瀑布的最下方,立着一个肤胜雪,发如墨,身材完美的——人?! 如墨发丝,胜过黑曜石的纯粹光泽,珍珠般的水滴顺着黑色绸缎滑落,掉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晕开或轻拂都显得那么自然优美。 如若不是那头墨发,就那莹白剔透的皮肤,她完全发现不了那个人,那个浑身赤裸的——人…… 浑身赤裸……思及此,紫檀木刷的一下转过身去,然而,她忽视了她此刻是站在树尖上,这毫无技术含量的匆忙一转导致她整个人身体失衡从树尖上栽了下去。 红枫叶本就松散的连着树干,被她一路从树顶这么一碰,哗啦啦的一大片落下来,绕着她不住的旋转飞舞。 就只见小溪旁边,红枫树间,一抹蓝迅速下降,伴着满天飞舞的红枫,如同一朵从天而降的蓝蕊花朵。 下降太过突然,树与跟的距离又短暂,她刚匆忙转身时还岔了气,导致她调整都仓促,眼看就要和地面地面亲密接触了,她轻闭了眼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武功,也不是随叫随到的啊。 “啪”的一声,身体落到硬硬的东西上面,却奇怪并没有怎么疼。 这不像是地面,她清楚的记得地面上铺有落叶,所以即使摔下去与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可是,她确定她不是躺在落叶上,反而还有种悬空的感觉,卡在树间了吗? 神思电闪也不过一瞬间,微凉的手指下意识的摸到最近的硬物上,疏淡相宜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第一时间试着起身。 触手温热,温热?紫檀木刷的一下睁开了眼,入眼,是一张妖冶魅惑的脸。手下,是他不着一物的胸膛。 “你怎么不穿衣服?”双目直直的看着他眼睛,两眼角的余光都完全聚集在他脸上,绝不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本来在沐浴,忽听树间异响,以为有人偷窥,结果看见某人从树上掉下来,顺手……”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丹凤眼中映着周遭的环境泛着微微的红光,波光潋滟映进她眼里。 好吧,是她的不是。不过,偷窥,这个罪名竟然被按在她头上,以她一贯的作风,怎么可能偷窥!然而,此刻她还真没法为自己辩解,人家在洗澡,她从旁边的树上掉下来,难道是偶然路过?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却是无人信的事实。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那种温热由开始的不怎么明显变得有些灼人。脖颈处传来他的呼吸也由开始的若有若无变得有些急促不定。 下意识的就想动身体,这种感觉她很不自在。紫檀木定了定,稳住眼中的清明,看着他双眼道:“放我下来吧。” 被人抱着,实在不习惯,还是用公主抱的形式。 悟苍绝澜却突然收紧了抱着她的双手,将她整个身体斜压在他怀里,在她有放抗动作之前,他埋首在她脖颈间声音含着些沙哑的道:“阿木,我中毒了,你的血,真的有问题。” 什么?紫檀木包含内力的手顿住在他胸口。 她的血有问题?的确是有问题的,可是在她预料中,除了那项功能以外似乎不应该影响他身体啊?可这血她第一次用在人身上,事实上,若是真出了什么她意料之外的,也说不准,毕竟理论从不代表实际。当下关心道:“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悟苍绝澜的头紧紧的贴着她脖颈,发丝滑落在她身上,脸颊有些不安的摩擦着她皮肤,饱满滚烫的唇随着不安的动作在她微凉的皮肤上无意识的滑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当我只会吃吗? 紫檀木感受着身上越来越灼热的气息,平静的双眼有些纷乱,他似乎严重了,怎么会这样?若是真因为她的血导致他出什么事,不只是澜国举国群殴她,就是她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了。欠人的不止没还,还伤人伤己,那不是她的作风。 覆在他胸口的手赶紧抽回自己怀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将深埋在自己脖颈的头用力的扳出来,但见他眼神有些迷蒙,白瓷般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她快手拍开瓶口,倒了一粒药丸就要往他口中送去。 悟苍绝澜侧头一避,紫檀木手被一错,药丸掉落在地,滚进落叶中,不见踪迹。 “你……”紫檀木仰面看着极力忍耐什么慢慢恢复正常的他,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真是……不解风情至极啊!吃什么药,他就是有病也不是药能治好的。他也是,自讨苦吃啊……明明知道还不是时候…… 悟苍绝澜这才将她放下,倾长的身子转过去,墨黑的发丝在他身后摇曳,水纹在白皙紧致的皮肤上轻柔滑动,赤足踩着柔软的落叶,他的声音仍带着些魅惑沙哑低低的从前方传来:“我能压制住,阿木放心,不会有事的。” 紫檀木这次没故意错开眼,见他倾长的身子一步步踩进水里,很快就只能看到坚实的肩膀裸露在外,张扬的水花从他头顶泻下,再流过细致的皮肤。 红枫冉冉,映红了她脸颊。 她的血,竟然有这样的毒性……不是应该只有…… 在溪边草坪上席地而坐,她微撑着下巴,思索着这件意料之外的事。 悟苍绝澜穿好衣服走到她身边时,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副摸样了。血衣有些松散的搭在他身上,血色面具被他拿在手上把玩,他勾着唇,再自然不过的笑道:“阿木怎么到这里来了?吃饭了吗?” 说起吃饭,紫檀木的思绪就被拉了回来,她实在是有些饿了,侧脸问旁边的人:“你怎么不吃饭跑来沐浴?” “准备自己开小灶。”他边说边往草地上一处被明显翻动过的地走去,道:“阿木这几天又只顾着赶路,着荒郊野外的也不是在城里那么方便,左右我无事便来看看哪里有适合沐浴的地方。寻到这里时被美景栓住了腿自己先享受了起来,谁知被你撞了个正着。” 紫檀木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看着那捧新土道:“你说的吃的,被你埋在了土下面?” 悟苍绝澜点点头,一双干净漂亮的手不嫌脏的覆盖在新土旁,手中微微一使力,那处碗大的土堆便往一边翻开,露出下面一个被褐色泥土包裹的东西。 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被他拿到手里的东西,不确定的道:“你确定这个东西是吃的?地下的,不应该是生的吗?这样就吃不担心不干净?” “谁说一定是生的?”悟苍绝澜手指微微一弯,轻轻在壳上一敲,泥壳破裂开来,一丝香味也随之飘到感觉敏锐的紫檀木鼻尖。 “好香。”由衷的赞了句,一双眼睛看着慢慢得见真面目的东西。 当一只黄灿灿的鲜嫩鸡出现在两人面前,空气中已经溢满了食物的香味。 “叫花鸡。”紫檀木诧异道。 “你知道?”悟苍绝澜也诧异。 看过电视知道丐帮的谁不知道叫花鸡?紫檀木虽然少看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年幼的时候还是很有兴趣,只是后来这些东西就对她没有吸引力了。她淡淡道:“年少时听师傅无意中提起过。” 他没探听她师傅是谁,只是笑着道:“我家老头子总喜欢满大陆的到处溜达,美美总爱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这鸡便是其中一种。不过不叫叫花鸡,叫泥菱鸡。” 泥菱鸡……刚才那瞬间,她还以为这个世界上不止是她一个穿越者呢。 “诺,尝尝,看看和你口中的叫花鸡是不是一个东西。”悟苍绝澜撕下大腿上的肉片递到她唇边道。 修长白皙的手指,鲜嫩多-汁的肉片。 紫檀木下意识的往后倾了倾身子,看着他莫名看着她动作的眼感觉自己反应似乎大了些,于是把角度调回来,极尽自然地垂头含住了他手上鲜美的肉片。 “怎么样?”凤眼带笑,他有所期待的问道。 细细的咀嚼着口中的东西,有一种感觉,绿独一无二的神厨之位只怕不保了。这个东西,绝不是曾经她吃过那个味道,比那个好多了。不吝啬的赞道:“能让澜澜另眼相待的,自然是极好地。” 间接性的夸了下弄出来的人。 悟苍绝澜于是笑了,一双眸子里光华流转,兴致不错的将肉与骨分离,肉递给她,自己只含着嘴角的笑。 “你不吃吗?”见他一味的给她弄,不由分说的将一半递还给他,道:“你当我只会吃吗?” “吃过太多次了。”他接过,笑着道:“你那么瘦自然是该多吃啊。” 又是这句!紫檀木不再说话,微低着头解决自己的那份。 红枫似乎永远也落不完似的,绕着这片天地飞舞。溪间清泉叮咚,清脆的声音远远的盖过了他们咀嚼食物的声响。 万物俱静,却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次日天尚刚亮,向来习惯早起的紫檀木刚练了功回到临时搭建的大帐里,便有士兵来报。 看了略微有些不满的人,紫檀木放下手中筷子,轻声道:“我出去看看。” 知道她又要开始忙了,他点头,暗自想着,该弄点什么方便携带的吃食让她随时可以填肚子。 紫檀木快速走出大帐,低声问:“何事?” “启禀统领,百米外发现有敌军的斥候。”士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斥候,那么说,敌军也该快到了。她双目一凛,低声道:“暗中解决掉,绝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是!”士兵领命而去。 紫檀木吩咐左右道:“马上去告知所有人,准备行动。” 沉睡千年不为人光顾的麒麟山脉在这一刻活了过来,那山间林地,有不住闪动的人影,添的却不是生机,而是死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天碧火 木塔的军队,在天完全大亮之后,总算到了这片地界。六十万大军,分三拨进军,前锋二十万,中军二十万,再有二十万收尾,浩浩荡荡,声势震天。 没有什么地方比山巅更适合观战的了,一眼下去,尽收眼底。紫檀木和悟苍绝澜一蓝一红两道身影此刻就是站在山峦之巅,看着下方的涌动的人潮。 “木塔没有在军队里。”一眼扫过,他便知道结果。 “你认识他?”紫檀木有些诧异地问。 哪只悟苍绝澜笑着摇头,道:“何需认识,一眼之下,便知是与不是。” 紫檀木点点头,的确,有些人即使从未见过,一眼之下,也能分清鼠虎。 他的眼睛在群山之间徘徊,嘴角勾起的线条有些紧,笑着道:“阿木要当心了,指不定哪儿有双眼睛正在瞄准你的军队呢。” 他们在暗中观察着敌人,敌人又何尝不是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两虎相争,就看谁凶猛过谁。 苍军前锋部队已经走到了狭道前,打头的将领手一挥止住大军步伐,跟副将道:“此处狭道,最为容易下埋伏,要小心行事。” “将军,现在离国军队人数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况且我们还有木帅坐镇,他们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再这里跟我们对打啊。”副将如是道。 前锋将军倒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此刻询问道:“斥候呢?可有来报?” 副将摇头道:“没有,斥候并没传回什么危险信息,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将军这下放心了,大手一挥,高声道:“出发,兄弟们。” 苍国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狭道中行去,狭道不止长,且有个弯换到另一个地方,危险度着实有些大,以至于在判断没有危险了的情况下将领仍旧很是小心。 一路都平安无事,直到大军占满了狭道的一半之时,那两侧的山上突然滚落下来无数的大石,砸的无所防备的士兵们眼冒金星。 一时间,惨叫声在响彻了宁静的山脉。 前锋将军反应可一点不慢,一见突变便马上命令道:“有埋伏,快撑铁伞,快退!” 苍军虽然在最初受到攻击时有些慌乱,但听到号令时反应非常迅捷,第一时间就按照那将军所说的做。顶着石子的压榨,一行人迅速往外退去。 “就这样?”悟苍绝澜有些诧异,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倒不像是她的作风了。 “就这样。”紫檀木看着狭道边的情形没什么语气的道。 悟苍绝澜可不信她的动机如此单纯,分析道:“即使暂时吓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攻,但很快他们便会再进的,到时候这样的埋伏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阿木心里,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紫檀木不语,只看着下方道:“先小吃一顿而已。” 悟苍绝澜似乎有些明白,当下好整以假的看着下面。 所有的士兵全部退出狭道后,前锋将军碎了口:“妈的,竟然有埋伏。离国的懦夫什么时候这么胆大了,真他妈不怕死吗?” 副将此刻出主意道:“将军息怒,离国正直缺兵期,这样一个毫无特点的埋伏定然要不了多少人,我们只需派人收缴了便可安然上路。” 前锋将军点点头,下令道:“前面五千人上山绞敌,给我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 很快,前方的五千人便蜂拥而向山林,从山脚向上,浩大的山脉以包容万象之姿慢慢的隐没他们的踪迹。 几十万将士等候在原地,除了马儿偶尔的踢踏呼吸声,并没有听到人声。 渐渐地,前锋将军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低声跟身边的副将确定道:“我怎么觉得越往上人越少呢?从偶尔的树枝缝隙间,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 副将眉头一皱,仔细的看去,也疑惑道:“将军,我也觉得。” 将军眼里几番转动,隐隐的觉得不对经,猜测道:“难道敌军不是一个小队伍而是大部队?” “不可能吧。”副将惊道:“他们哪敢用二十万打六十万?那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啊。” 将军也觉得不可能,可要怎么解释眼前这个现象,五千人进山,能看见的人越来越少。 也就在他们全神贯注思考这个问题是,那恍若沉默致死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叫声凄惨,又在半途被强行割断。 这一叫,直叫的众人心中一紧。 将军凝重道:“不好,敌军人数众多,派出去的人只怕都被吞了。” “那怎么办?”副将接着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将军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可此刻进是埋伏,战又不知道具体情况,一时之间难以下决定。 “六十万减去五千,不过凤毛麟角而已。”悟苍绝澜嘴角上翘,定定道:“阿木的胃口,向来不是这么小的。” “那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紫檀木气定神闲的站着,饶有兴趣的道。 “我猜……”他唇边一笑,道:“强进。不去管埋伏的人马,做好准备强行过狭道。他们不会在山林中与大部队纠缠,那不是他们的强项,六十万对二十万输的可能性实在是小,可打仗要的从来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我说得对吗?阿木。” 回答他的不是紫檀木而是下方苍军的实际行动。 前锋将领正在举棋不定间,后方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个传信兵高举着一方令牌道:“木帅有令,结铁伞阵,强行过狭道!” “是。”没有任何异议,将军垂首应道。 接着,无数把铁伞在苍军头顶撑起。一把有被砸下的可能,可成千上万把连在一起,就组成一面铁墙,遮天而起,坚固无比。 你不是从天上来吗?好啊,把天都遮了,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紫檀木看着那慢慢淹没狭道的铁色河流,一双眼睛里有铁灰色的冰冷。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事了吗?做梦! 木塔这招,的确够绝,狭道之间除了能从空中丢点砸死人的东西,两边根本就没有进攻的地儿,如今他当空一罩把自己的军队护卫在这铁墙之下,纵使你是几十上百斤的巨石顶多也就给撑伞的人增加一些重量而已,连死伤都不可能涉及。 部队已经过了狭道的一半了,预料中的巨石却迟迟没有落下,副将奇怪的道:“将军,莫非他们放弃了?” 前锋将军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撑着走就好,以免刚取下来就被砸的措手不及。” 保险起见,副将点点头闷头往前赶。 眼看就要转过那个弯了,将军双眼一亮,招呼道:“兄弟们,快点啊,马上就能走出这个憋屈地方了,冲一把!” “好,冲一把,冲啊!” 当即,铁河以快先前两倍的速度在狭道间涌动,不一会儿便接近转角了。 紫檀木的嘴角,毫无预兆的勾了起来。 黑暗到了尽头,带头的将军拔腿一转,准备迎接开阔亮光的眼,就此楞了,紧接着,怒意在他的眼里如龙卷风一般疯狂卷起,手臂狠狠地握紧,咬牙骂道:“王、八、蛋!” “这……”副将惊得赶紧向前跑出几步看着眼前,长大了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所有转过弯的士兵看着这情形都惊讶了,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跑到终点,可迎接他们的不是出路而是终结。 是的,终结,那本该是出口的地方,此刻被一块千斤巨石堵死在了那里。 “给我弄开它!“将军怒不可遏的吼道。 “等等,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一个声音打断道,示意所有人竖起耳朵。 “上面有东西掉下来。”感受着手撑起来的铁伞上面的信息,有士兵疑惑道:“可是不是石头,石头没这么轻啊,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抬头看头顶连成一片的铁伞,那将军的眼尖,盯着从伞角掉落下来侵入一个士兵衣服内的东西急问道:“那是什么?” 士兵看见他的视线马上伸手碰到自己肩膀,指尖伸到自己眼前,皱眉道:“油?” “油?”将军不解,这个时候用油干什么? 此时,他们看不见的上方,一桶桶半人高的东西被离国士兵不要钱的往下倒,那东西倾泻而下,泼洒在铁墙之上,迅速的将铁河染成了他们的色泽。 继而,那最高的山巅上突然急射而来一支金色火箭,箭入油海,忽的串起三丈高的火苗,火见风而涨,瞬息之间便席卷了整个泼了油了铁墙。 是,铁墙的确能够当山石,可金属导热,这是在哪个时空都通用的定律! “热。”渐渐地,瓮在贴铁墙下的士兵感觉到了热,整个人就如同身在蒸笼之中,热气从上而下罩来,憋得他们呼吸困难了起来。 “挺着,都给我挺着!”将军大声命令道。 这个时候如果丢了铁墙,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了。 铁伞松开的那瞬间头顶的火油便会当头而下,焚身烧肉,戳骨扬灰,只怕他们会连渣都不剩! 决不能松,哪怕是不要了握伞的这只手,也定要抱住这条命! 远远看去,群山之间,一条火带翻滚而起,妖娆似蛇,映红了半边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染山河又何如,有我陪你 “啊!”一声惨叫从队伍里传来,只见一滴火油从伞角的缝隙间漏下,那灼热的温度落在本来就热得打颤的士兵脸颊上,瞬间烧出了个大洞。那摸样,甚是渗人。 用衣袖包裹着整只拿铁伞的手,将军大喊道:“坚持住啊,快速后退,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就能解脱了,快!” 好不容易奔到尽头的队伍顶着火海又要迅速而小心的往回撤,那难度,实在是大。随着他们后撤的举动,那铁伞不住摇晃,越来越多的火油趁机落下来,下方密集的士兵防不胜防。 紫檀木的双眼没有情绪,手中的锦旗机械式的一挥,立马,那先前用过的山石开始从瞄准的位置砸下去。那群烫伤了手本身就已经难以维持下去的苍军哪里还能举得起巨石的重量啊。 巨石下,铁墙倒塌,火油当头浇下。 一时间惨叫声响彻这片天地,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火焰吞没,那些挣扎,那些痛苦,全成无用之功,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死不是痛苦的,痛苦的是死亡的过程。 活生生的被火烧死,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体一点点被吞没,忍受着焚体的痛苦,至死方休。 紫檀木的双眼睁的死大死大,近乎强迫的看着那一个个惨剧,这些,都是她亲手造成的,亲手造成的…… 她缓缓的抬起自己消瘦的双手,定定的看着,看着,明明这么瘦弱的一双手啊,却怎么承载得起那么多条人命? 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火海,看着那些痛苦挣扎的人,说是惨绝人寰也不为过吧。 眼前的惨象突然被一片黑色取代,僵硬的身体被箍进一个强硬而温和的怀抱,她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里没了笑意,低低的在她耳边道:“别看了阿木,别看,不是你的错。” “我不后悔。”她这么说道:“我只是,只是……” 突然不知道只是什么,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 是啊,她不后悔,无论再多少次机会她都会下这样的决定,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游戏,死过还可以重生。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将是她要守护的人们…… 那么,她还在可是什么呢…… 悟苍绝澜紧紧的抱着她,她的背抵在他胸膛,头靠着他脖颈。她没有颤抖,也没有惊慌,可那全身的冰冷却说尽了她的不正常。 她明明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别人可以养在深闺人不知,可以玩花弄草,可以相夫教子,可以安稳一世,可她却只能一步步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一定要这么残忍,一定要做自己千万个不愿意做的事情。 同样的身份,却拥有这样截然不同的命运。 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用自己的力量支持着她的身体,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阿木不怕,没事的。” “我不怕。”她的声音淡的近乎飘忽,眼睛在他手掌下自然地眨着,若无其事的道:“就算所有的冤魂都来找我索命我也不怕,我不是弱者,我有实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这就够了。” 她从来就知道,想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她有足够明确的目标和难以动摇的步伐,只是有时候,会有些……但那只是意外而已,她可以控制自己的,一定可以! 这么倔强,可是……他喜欢……他也相信她有那个能力,只是免不了心疼而已。她不在乎她承担多少失去多少,可是,他在乎! 他强行扳过她僵硬的身子,手任然覆盖住她双眸,缓缓低头,在她冰凉的额间印下温热的一吻。 这一吻,没有暧昧,没有旖旎,只有无言的陪伴与支持。 她先是一楞,被那触感所扰,后又放松,为那温度所暖。 嘴角淡淡的勾出一丝虚无缥缈的笑意,她安抚道:“澜澜,手拿开吧,我没事了。” 也许那瞬间的刺激让她心神失守了一阵,可靠在这样安稳的怀抱里她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他真是,她的贵人呐…… 悟苍绝澜晶莹白皙的手指缓缓抽离的她的双眼,绕过她腰间的单手也轻轻松开。 “谢谢你借我肩膀,澜澜。”这一句感谢,是由衷的。 血色面具覆在他脸上,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那双眼凤眼,里面是她始终读不懂的光。 他唇角勾起,道:“无妨。” 狭道之间的人经过奋力挣扎,死的死了,终究还有没死的疯狂往来时路上冲。 脚踏火海,顾不得攀爬在自己身上的火花,不要命的冲。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将军不顾衣角燃烧的火,脚下狂奔,一路招呼着士兵们往前冲。 双脚明明已经被烧伤了,却还是死命的奔跑着。 只要还能使上一分力气,就绝不葬身火海里! 不住有火人从狭道中奔出来,他们无一不是一出来就软了脚,滚在地上痛苦不已。 出来的,不及进去的十分之一。 这条峡谷,明年若是春开,必会草绿花艳。 血流成河,不及一把火。 将军双眼阴狠,他看着山峦,咬碎了一口铁牙。 又有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带着铁血命令:“木帅有令,大军退后,在此间安营扎寨,再做定夺。” “撤!”咬牙吼出这句,一掀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披风,带着部队原路退回。 自此,初战告捷,苍军在不远处驻军,与离军遥遥对持。 “木塔不会轻易跟我们对战的。”简陋的沙盘前,辛严沉声道。 “他不战,便逼他战!”紫檀木定定的接到。 “他是个极有忍耐性的人,没有充足的准备,绝不会轻易发起进攻。今天狭道之战如此惨烈他们都选择了退后,这表明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辛逸眠拉拢着狭长的眼睛,冷冷的道。 “为什么要给他时间做充足的准备呢?”紫檀木清冷的双眼看着沙盘一处,那个位置,标注着苍军驻扎的地点。 “你有什么好方法?”随着辛逸眠的问,几人齐齐看着她。 紫檀木的手指在苍军营地周围写写画画,同时嘴中条理清晰的说着她的计划。 将近大半个时辰,几人才彻底商量完。此时,已到了申时。 散场后,紫檀木特意叫住了欲独自离开的辛逸眠,道:“逸眠,有样东西要给你,跟我走一趟如何?” 辛逸眠顿住脚步,尖尖的下巴点了点,跟着他往她的营帐走去。 两人远远的便看见了帐门口的情况,紫檀木在心中微微复排:真会享受。 只见大帐旁的大树下横放了一方美人榻,卧榻之上斜躺着一个人,斜阳从树缝间洒下来,铺了那人一身金黄。 血衣之上,微微有光。 悟苍绝澜歉意的睡着午觉,这么多年来,朝代更替也好,心性转变也罢,这一点,却是始终不变的。 秋阳微暖,然而此时却微微一敛,身上,没有了那种舒服的感觉。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灿如烟霞的眼睁开,微微有些不满的抱怨:“阿木,你遮了我的天。” 紫檀木俯视着榻上的人,这张塌她离开前还没见到,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抛开这个问题,她道:“你倒是会享受。” 他轻轻勾起嘴角,不甚在意的道:“人生苦短,青春几多,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自然,要好好享受的。” 真是……做什么都有大理由啊!紫檀木决定不再管他,退后几步,还他一身阳光,转身道:“那么,你继续。” 接着,领着辛逸眠一起向屋内走去。 辛逸眠狭长的眼睛看着大树下的男人,此刻他也正好看到他,两个人的视线隔着空间交汇,他微微一抬下巴扭头跟上前面带路人的脚步向大帐内走去。 悟苍绝澜微勾了嘴角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有意思…… 紫檀木走进屏风后取东西,辛逸眠站在帐篷正中心打量这主帐,他的眼里,微微有些诧异。这帐篷并不似一般将军的帐篷粗陋随意,相反,虽然东西并不多,但却极其精致,不论是东西摆放的位置还是本身质地都非同一般。行军在外,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在看什么呢?”紫檀木提着个包裹出来问道。 许是真有些好奇,他问:“这里的东西,都是你亲手布置的?” 紫檀木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那个人。”辛逸眠马上就想到了将士们口中的绝公子他的专属管家。 “嗯。”紫檀木简单应了应,随后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包裹的布料看起来稀疏平常,然而那层布揭开之后却让人为之眼前一亮,紫色的布料光滑耀眼,白色的绒毛轻和柔软,没有花哨的印花图腾,只有那细致的针脚,精致完美。 “这是……”有些呆愣的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苍白的嘴唇似乎有了些光泽,有些颤抖的道:“给我的?” 他竟然亲手做东西给他吗…… “是啊。”她轻轻摸了摸这精美的披风,含了丝笑意的道:“逸息本来很早就交给我了,她说北方天寒,怕你不习惯,一定要亲手做了披风给你暖着。” “逸息……”薄唇紧紧的抿了抿,随后又松开,声音微冷,“麻烦你了。” 紫檀木摇摇头,将手中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辛逸眠伸手接过,两厢刚一交接,便听门口传来一带笑的声音:“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把戏,要人命 虽说的挺不好意思,但那双修长的腿却丝毫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反而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辛逸眠接过手中的东西看了他一眼,对紫檀木点头作别,转身便向门口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也没顿。 悟苍绝澜嘴角的弧度并未因此而减弱半分,他靠近她笑道:“原来阿木还会女红。” 声音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紫檀木自然是摇头,道:“不会。” “哦?”他微挑了挑眉。 她明白他想的,道:“那是逸息做的。” 悟苍绝澜心中那点点不舒适也淡去了,真的不多,他自我肯定了一番,转而笑着道:“阿木想吃什么?今晚我让人准备。” “何必劳烦别人。”紫檀木单手撑着下颚,淡淡道:“就弄你上次弄得那个用泥土包裹的鸡。” “好。”爽快的答应。 “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想着心中的计划,她缓步向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好。”他满口应道。然后让人搬了美人榻进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在上面。 睡觉的时间过的不知不觉,他们睡的晚,醒的也晚,等醒来吃了晚饭,夜已经全黑了。 麒麟山脉笼罩在浓密的黑暗之中,如同一只庞大的狮子酣睡在这片大陆上。阴谋也好,拼杀也罢,皆不配它睁一睁眼。 紫檀木静静的坐在案几后看着眼前的图纸一动不动,双眼透过图纸不知望向哪里。 “时间,似乎要到了。”悟苍绝澜的声音从美人榻上传来。 清冷的双眼动了动,视线穿破帐篷,射向未知的天地。 麒麟山脉的某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此处是敌军的右山,距离敌营很近,统领的意思,将他们所有的巡逻小队——”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低声嘱咐道:“兄弟们小心点。” “是,高队长。”士兵们领命,一双双眼睛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而这样的小队在这山林之中绝非他们一处,浓密的夜是最好的掩护,加上林木密集,要发现快把自己完全武装成一棵树的人,实在困难。 一场无声无息的夺命赛在距离敌军并不远的地方进行着,动作迅速,手段狠厉,一切都有条不紊。 “我想,对木塔这个人或许你该了解了解。”某人多管闲事的道。 紫檀木转移一直盯着图纸的眼,道:“我也这么想的。” 好吧,有人明明很想问,却偏偏等着他自己主动开口,她就没想过,他要是不说呢?可是—— “木塔,十三岁突然出现在苍国王庭,由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天歌做引,因那一身无人能及的本事得到仓皇的重用。他一开始便很强势,以一人之力解决了军中所有对他有异议的人,紧接着,在苍藤两国的战事中以全胜脱引而出,这些年来他先是胜利了滕国声名远播的铁将藤席,后打败了原来的第一名将附图,为苍国攻城掠池无往不利,被封为兵马大元帅。苍皇暴毙之时,他全力支持萧天歌即位,更被封为并肩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该是多大的荣耀,又该是怎样的功勋才能博得,更是有怎样的本事。 紫檀木心中沉了沉,压在案几上的手指多了几份力道。突然道:“澜澜,我不会感谢你的。” 他摇了摇头,坦然笑道:“虽然你我不是同一个战线,可在这个时候,帮你,亦是在帮我自己。” 他是澜国的帝王,澜国作为这片大陆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它的地位,绝不容任何人挑战!它要的,只有更强,没有并立或被推倒! 所以,他提点她,何尝不是在借刀杀人…… 这一点,她透彻的眸子早已看的清楚,而他,也并不掩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现在三国间的关系。而他们本身,就不是敌人。 暗夜迷踪,一处处地界上演绎着潜与被潜的杀人游戏。终于,惊动了暗夜中狼。 苍军主帐之内,两排将领直直的站着,那中间,一张豹皮大椅上坐着一个单腿弯曲踩在椅面上的人。此人一身紧致的黑衣,黑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微低着头,看不清摸样。 若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那里,只怕你会忽视了他的存在,尽管他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这个人的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他久久的不说一句话,随着他的静默,整个大帐内极其压抑,这些驰骋沙场的将军在他面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致之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士兵飞速来报:“启禀木帅,巡逻小队,集体消失了……” “什么?!”众将军惊讶不已,失声呼出。呼过之后干紧闭口,低着头等着中间之人发话。 “消失了……”没有人开口,这句呢喃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众人耳中,带着比夜的黑更森严的气息。 他的声音,是灰色的。 一个人的声音难以带色彩,可当他的音色滑过耳际时,闻者的脑海里便只有这一种色泽。 士兵低着头不敢看他,应道:“是。” 他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几字之后,没有再出一个音,所有人也不言不语的等着。 应该是很短的时间,众人已经分不清楚了,只感觉像是度过了沉长的死寂。 那今日受打击最大的前锋将军总算受不出列了,他单膝跪地,自高奋勇的道:“木帅,末将愿意带兵出去将那帮孙子扫荡干净。” 没有人回应他,连他的同伴都在最大范围内不着痕迹的离了他些许。 “你?”总算听到了一个单音节。 “是!”前锋将军鼓足了勇气应道。 “好吧,你去吧……”这声灰色的调落下,众人下意识的一抬头,木帅答应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内猛的低头,极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见那白色帐壁上一摊鲜红刺目异常,那先前还气语昂昂的将军捂着胸口倒在墙边,正努力的爬起来。 他终究没能爬起来,而是双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深深垂首,道:“属下知错,谢木帅不杀!” “什么时候,容你放肆。”一句话,是没有理由的理由,却没有人敢反驳。 在军队,木帅的话就是宗旨,没有人有资格在他之前发话。 “木帅息怒。”所有人单膝下跪。 木塔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动作,连打伤前锋将军的那一掌,也像是与他无关,毕竟,没有人看见他出手。 “所有人聚拢营地,严密监视周围动静。”一场波折后,众人总算听到这声不容拒绝的命令。 命令刚下,便马上实行。所有的苍军都不再外出,集体聚集在偌大的营帐内,密切监视着好周围的一切。 山峦高大,营地位置底下,从上往下看,一目了然。 此刻苍军左边的山上传来细细私语声:“拿好分发的东西,一会儿和大家一起行动。” “是,孙队长。”士兵们一边接过孙孝递来的东西一边低声应道。 “此刻苍狗全都躲回窝里去了,大家只要行动小心点就好,统领说了,今天的任务,务必要圆满完成。”发完最后一个,孙孝看着下方的营地,双眼在山脉周绕了一圈,他知道,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小队分布在营地周围,等待着统领的命令。 “先来道开胃菜吧,麒麟山脉中,好东西可不少。”营帐中,紫檀木淡淡道。 悟苍绝澜斜躺在美人榻上,听此饶有趣味的勾着嘴角。 一道白色的亮光冲上天空,无声无息的炸裂开来,散下屡屡烟雾。 白光散开的同时,苍军营地上空突然凭空落下无数小东西,东西不大,却一团漆黑,让人看不清楚。 “敌袭,敌袭。”高、岗上的哨兵第一时间吹响嘹亮的警报。 “这是什么?”愣愣的看着地下散落的东西,营地边的一个士兵问。 他旁边的士兵胜至低头拿起来看,道:“不知——啊!” 这一个瞬间,道字还来不及讲出,便被一声惨叫取代。 只见他那双先前还完整的手突然间被一物横空射出紧缠其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那种东西迅速的缠向他。 “蛇……”旁边颤抖的声音刚发出,前仆后继的软体物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他,是的,淹没,当数量完全无法计量时,只能称之为淹没。 这瞬时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惊恐的看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蜂拥而来的蛇群,大声的宣扬着:“快,躲啊,蛇啊。” “天哪,整么会有这么多蛇,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这种东西。” 惊恐的声音遍布整个营地,蛇群攻势甚猛,它们前仆后继,没完没了的向任何移动的物体攻来,疯狂撕咬,不死不休。 “这蛇,有毒……”唯有被咬了,才能知道,可惜已经晚了。 蛇群无差别的的进攻着,苍军手忙脚乱,一时间中招之人不在少数。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主帐之中自然被惊扰了,几个将军从帐中冲出来,大声命令道:“不准乱,有木帅坐镇。众将士听令,结成一股劲,将蛇群引做堆,火烧之,硫磺上。妈的,畜生都敢跑人身上放肆,弄死!” 几位将军亲自指挥行动,苍军秩序迅速恢复,虽然这人兽战战的颇为惨烈,但终究,胜的是为人的一方。 “阿木还有后招吧,这小把戏,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呐。”他嘴角噙着笑意,如此道。 “那是自然。”紫檀木也不否认,这样的招数,她早就用过了,不过这次规模比上次大多了。麒麟山脉潮湿的地方太多了,她让人用那类物种最喜欢的食物将它们引向苍营,食物之中又含了些刺激的东西让它们完全只剩狠毒的欲望。 如此,便出现了那疯狂的一幕。 看着快燃尽的烛火,她淡淡的道:“小把戏玩过了,真本事,该上了。” 烛光毫无预兆的一跳,爆裂的蜡花带着灼人的温度洞穿下面平铺的白纸。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计谋 蛇战之后,苍营防守的更加严密了,哪怕一只飞蛾飞过,都会被毫不留情的腰斩。 也就是在下面如此严密的防守中,四方的山峦,不安分了。 如同暗中阴狠的双眼,刹那间睁开在一方空间。 亦如同九冥地府中的鬼火,忽然间出现在四方山峦。一簇簇,红的妖冶,舞的妖娆。 无数的火光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睁大眼睛观察的苍兵眼里,他们瞳孔一闪,瞬间震惊的指着那突起的火花大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间发现自己身处火的中心,那种惊恐,本身就不言而喻,更何况再加上狭道火海的惨痛教训,苍军的慌乱来的迅猛而浓烈。 火光起,不过瞬息,紧接着,那前一刻还尚且遥远的火光突然纷纷向他们射来。身受其害之时,才明白这是火箭,可惜为时已晚了。 “快,躲到盾后去,快。”苍军也是被火烧怕了,此刻第一想到的就是躲避。 然而,那火箭不止射人,它还瞄准了一个个在黑暗中泛白的帐篷,漫天的箭矢下,布制的一切物体都在疯狂燃烧,那本该在酣睡中的士兵手忙脚乱的奔出帐篷,而首先迎接他们的,是一支支无情的火箭。 “着火了,快救火啊!”嘶吼声一片片,熟不知越吼越慌乱,人心惶惶时更容易出叉子,那不明情况只顾逃离居住坏境,一逃离就被射个对穿的士兵就是最好的诠释。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引得那冷眼旁观寻找最好机会的暗狼按捺不住了。 主帐之内一道黑影串出,瞬息之间便踏过无数帐篷立足在了整个营地最中间。 紧致黑衣突然散开,扯下时却是一件黑色披风,他凌空一甩,空中的气流被一卷一带包拢,以他为中心,分散下落的火箭也纷纷按照他设定的轨迹旋转,待规模饱和时,披风一扯,万千箭矢倒飞出去,那去势,竟比来势还快。 惨叫声再次响起,却是换了个方位,这一次,是从四周的山峦中。 “左翼攻击左山,右翼收缴右山,前锋冲击敌军主营。”毫无生命气息的话语落下后整个苍军营地都飞速行动了起来。 不睡觉是不?好啊,不睡那就大家一起不安眠! 这一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木塔伫立在帐顶,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看向前方,幽琳木,是你非要如此的,六十万对二十万,纵然今夜损失不小,也不是你能比拟的…… 营地之外厮杀遍野,可营地之内却和谐一片。 悟苍绝澜还是保持着他那个舒服的姿势,猜测道:“木塔不可能忽视箭攻这一点的,阿木的箭,应该另有蹊跷吧?” 有了改造弓弩的先例,他不难想到这箭也是出奇之处的。 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她也不隐瞒,干干脆脆的道:“这是用我改造过的弩发射的弩箭,比如今射程最远的弩弓要强不少。按苍营与四周山脉的距离,正常箭矢根本抵达不了,更遑论造成威胁了,木塔自然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东西,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再加上箭矢本身就是极其普通的攻击手段,他也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样毫无技巧可言的办法去对付他这个第一名将。”某人幸灾乐祸的笑道。 “技巧一定是为了取胜,可未必取胜就一定需要技巧。有些时候越是简单,反而越能奏效,也越让人意想不到。”她挑了挑烛火淡淡的说着,末了,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越是高贵的人,就越应该从粗俗的手段来应付。” 烛光跳动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变幻莫测。光影中,只那双眼睛,尤为清亮,洞穿夜的黑落在他眼底。 他眼中波光随之闪了闪,哑然失笑道:“阿木的思想果然与众不同。” 夸过之后,又开始打击了,“木塔有六十万大军,你此番突攻损失也不过十万,二十五对五十万,纵使敌军不精通山林战,胜算也着实不大呢。” 这也是她担心的。木塔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一次就顶天了,备了份案再想来就肯定不行了。游击战虽然是以少对多的战术,可若敌军结成一股不给己方分散的机会强突过去,那样硬碰硬,可是谁都吃不了好果。 她的沉思,时间颇久,他似是及其随意的说道:“对于人数庞大的军队,有一样东西,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紫檀木听言看他,心中隐隐一稳,似乎,有戏了。 “名以食为天,粮草这个东西吧,它还就真不是个东西。”他姿态悠然的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漫不经心的道:“六十万人,要是没有了粮食,呵呵,集体饿死的场景……湛湛……” 这仗,也不用打了……紫檀木在心中接到。 当下清冷的脸也不由得含了丝笑意,快步走到他身边接过颤巍巍的被他夹在两指之间不受重视的纸张,手快的展开来。 双眼快速在纸张上游走,越看,眼中光芒越亮,就差点将这薄薄的纸张射个对穿。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要劫敌方粮草,只是她根本没查到目标位置。木塔可不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将领,先前那么轻松的就烧了人家粮草踹了人家老巢,也是将领能力问题。 故技重施,又有何不可?只要有用,不计方法。 “我可从来没见阿木见我这么高兴过。”某人假意不满。 若不是她性子向来冷淡,此刻还真想上去给他个熊抱随便说声:“我真是爱死你了!” 然而,那样地的画面不过在她脑海里转了不到片刻便烟消云散了。 她只是难得的,柔和了脸颊,嘴角含了丝笑意,双眼也带笑的注视着他,轻声道:“澜澜,我真是……” 他双眼有些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表示。 她唇角一扯,提高了声音道:“我真是……突然想吃你做的饭了!” 嘴角的弧度一僵,那张魅惑天成的脸瞬间有些不自然,但那也只是瞬间而已,很快他便好说话的道:“好啊,等你回来。” 紫檀木当然是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帐外走,清冷的声音中有丝笑意,“好啊,等我回来。” 看着走的洒脱果断的背影,悟苍绝澜摇头失笑,好歹,也该奖励奖励他这个献计人吧,哪有她这样得了粥转身就不理施粥人的…… 笑过之后,他的嘴角换了些微弧度,这一换,却是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对空无一人的大帐唤道:“子。” “陛下。”白色帐壁外一个影子躬身应道。 帐中烛火摇曳,拉的哪个影子如同鬼魅般扭曲。 “粮草的事,做的不错。”他难得的夸道。要知道,从木塔那里打探到这样的消息,其难度,绝对是惊人的。 子没有邀功,而是单膝跪地平稳的道:“属下的职责。只是,这一次,损失了地支亲属部下两人。” 天支地支是澜国最为绝密的暗卫,每支十二人,整个浩大的澜国也只二十四人而已,可想而知他们的能耐有多大了。而每支旗下的亲属部队,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无论哪个失去,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若是平时,定当要受重罚的,而此时,悟苍绝澜却只是道:“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一笔勾销。 子心下松了口气,垂首道:“谢陛下。” “可是还有什么事?”即使子的声音万年不变,但他始终能知道他的话有没有说完。 果不其然,子道:“古媚儿小姐去檀都了。” “你不觉得你的这个属下本事大的有些过头了吗?以我们两人的功力都能被她魅惑……”不其然的,清苑那晚她的话出现在他耳里。 他以前只在意这个女人的一身本事能为他所用,如今却不得不想想,她这一身本事,是如何练的如此炉火纯青的。 古媚儿……悟苍绝澜半拉着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静止的蝶。若是没有清苑那件事,这个女人,他是完全不会在意的,可……“可知所谓何事吗?” 一贯给于肯定答案的子这次却道:“不知。没见她和什么特殊人物接触,也没见她有什么特殊的行为举止。” 古媚儿上檀都干嘛?悟苍绝澜思索了片刻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再则,这个女人,他并不怎么关注,于是挥手道:“下去吧,密切监视她的一切。” “是。”黑影在烛光的拉扯中渐渐隐去。 若是紫檀木知道这件事定然会有所防范,毕竟人家可是把她当情敌看的,此番去她老家,她还真不肯定会跟她完全没有干系,可惜她不知道。倒不是悟苍绝澜刻意隐瞒她,而是他也没想到与她无关的人有在她耳边提起的必要。 而且这个人的出现,对他们,还不算是件愉快的事…… 总之,结果就是紫檀木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带了白芒三百人疾行在山林之间。 第一百五十章 暗夜迷踪 从他们所在地出发,绕过两个山头,紫檀木带着他们停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上,这山崖和对面的崖壁之间以一条铁索相连,欲上对面,必过之。 紫檀木做了个暂停的动作,白芒马上就地住步,看她谨慎的摸样,自然知道这次任务非同寻常。 统领亲自带队,能寻常吗? 紫檀木双眼打量着这周围环境,越看心中越沉,对面虽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但她敢肯定此刻必然有许多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这周围的一举一动。只待有任何不寻常,便给于最凌厉的一击。 而这地势,只要守住铁索的另一端,任再多人马过去也是白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木塔那么放心的把粮食储藏在这里。 不止是地势优越,此处还距离苍军营地极近,只要发个号召,大部队很快就能来支援。 这可难办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探到这个地方的。 紫檀木一双清冷的眼睛定定看着,开始的高兴已经完全淡去了。 这次的三百白芒士兵中完全包含了暗杀卫队在内,一直跟着他没开口说一句话的诅嗤此刻凑近她身旁道:“统领可是要到对面?” 紫檀木将视线调到诅嗤身上,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会开口,定然是有办法。“是。” 事实上,这三百白芒士兵并不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何,从一开始紫檀木调他们来就没提过半句。他们也没问,只是她招呼他们就上了,直至此时也没有二话,有的,只是等着她下一步只是而已。 对这样的情况,紫檀木很满意。 诅嗤将目光放在铁索上,边看边低声说道:“这铁索之间夹了条形木板方便人们行走,而且每两条木板之间都有两指宽的缝隙。我们可以从木板下面倒爬过去。” 紫檀木心中微震,要知道,这里可是万丈悬崖,若是一个手松落下去,对他们来说,那可绝对是万劫不复啊! 而诅嗤那坚硬的身型,诉说的是绝无悔意。 紫檀木定定的看着他,见他只是垂着头等着她下令,不由得再转眼看向其他人。 诅嗤在她目光巡视的时候,阴沉的声音对身后的将士道:“倒爬过铁索,是汉子的,就跟上。” 最靠近诅嗤的,是暗杀卫队的人马,这些人在煞七手里什么极致训练没经历过,倒爬铁索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太大的冒险。当下,低低的点头应道:“没问题。” 暗杀卫队的人带头应了,白芒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本身就是特种部队,接受的训练从不简单,并且他们第一天学的便是绝对的服从,哪怕明知眼前是条死路,也要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整齐的声音,诉说着绝不退缩的战意:“没问题!。” 紫檀木有些欣慰的点点头,当下第一个带头往铁索处摸索去,手抓在木板的缝隙中,她反身而下,向对岸摸索前进。 其实,她那需如此麻烦呢,她有上百种方法无声无息的过去,却偏偏选择了这一种最笨的方式,为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紧着着,一个个士兵跟着她的步伐随着她的动作向前,万丈悬崖,难不住有心人。 黑的低沉的夜色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铁索间的木板路是他们最好的挡箭牌,三百人的队伍,就这样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渡。 紫檀木带头,诅嗤断后,一行人安然无恙的渡过铁索桥。 白芒隐匿行踪的方法绝对是最先进的,又有紫檀木这个高手带领,避过敌人的视线并不是什么问题。 紫檀木放开感官感应着周围一切生物的气息,在丛林间寻找最佳位置靠近图纸上那个红点。 近了,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多了。紫檀木挥手让身后的人都停下来,她微蹲下身子,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光滑的有三米高的石壁。 到这里,敌人就根本没有掩饰了,石壁前有两百来人穿插镇守,据她感应,周围丛林间还有五百人左右。 这样的地势还派这么多人,木塔的谨慎,完全可以看出来。 身穿苍国服饰的士兵井然有序的巡视着,那一双双放着精光的眼睛,似乎要将黑暗穿成白昼,让所有的一切在他们面前都无所遁形。 然而,总有例外。 一道蓝光毫无预兆的从斜刺里冲出,“次次次——”渗人的声响瞬间出现在静的诡异的黑暗中,蓝影晃过,那一排前一刻还气宇轩昂的士兵纷纷睁大了双眼直直的倒下去,他们的脖子上,是一道深刻入骨的刀痕,干净利落,爽快至极。 蓝影顿住,众人这才看清楚是个消瘦少年,少年头也没转,手法极快的在石壁上摸索,他手下一顿,猛的就要往下按去。 这还了得,苍军精锐兵们马上提剑而上,三方合围,就要将那少年困死在里面。于此同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紫檀木双眼一冷,暗道一声不妙,敌军后援马上就能赶来,速战速决! 而然他们快,白芒也不慢,三百人从隐匿的地点袭出,挥剑而起,下手凶狠,手段狠戾。 白芒的人出现之时,隐在周围的士兵们也呆不住,纷纷提刀砍来。 一场千人的战斗,便在这个狭窄之地展开。 刀刀见血,剑剑入骨。 一群普通之人,纵使是精锐,也绝不可能阻止她已经昂起的手。 紫檀木另一只手一动,细鞭反手横扫,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靠近的人震飞出去,倒地咳血。 而趁他们咳血之际,白芒的人很及时的补上一刀。 “轰——咯吱——”石壁震动,机械开动的声音穿过众人耳边。 “快,守住粮仓,快啊!” “决不能让粮草出事!” “木帅就快到了,大家坚持坚持!” 随着焦急的呼喊,所有的苍军不要命的疯狂向紫檀木袭来。 暗杀卫队六十人此刻完全体现他们的用处,第一时间靠近紫檀木,在她身边形成一个防护圈,任你是只蜜蜂也飞不过去,那疯狂袭来的人被他们强行挡住。 内有暗杀卫队三百六十度拼死防卫,外有白芒特殊部队奋勇杀敌,一时间,苍军完全处于劣势。 石壁终于完全被打开,那里面,一堆堆粮草陈列整齐,帐篷以及生活用具俱全。果然,苍军所有的后备都在这里。 紫檀木嘴角冷冷一勾,正好,一锅踹。 随后,她弧度又一敛,双目无情,来不及了,她不得不改变最初的想法。 带不走的,就毁灭。 她从怀中摸出早已研制好的特殊引火物,不要本的往打开的石壁里面丢去,在各大堆丢过之后,从怀中迅速翻出火引,‘哗啦’一下又一下,一秒钟一个,飞速往里面丢去。 火引遇引火物那就是天雷勾地火,火星撞地球,‘刷’的一下爆裂开来,拉着身下的一切一起迈入火海深渊,万劫不复。 猛烈的大火把石壁烧红,那红红的通透,红的刺目,直接刺穿了苍兵的眼,在他们眼中割出震惊绝望的一笔,伴着一声声撕裂般的:“不!” 苍军疯狂了,他们不要命的涌向崖壁。要命,这个时候还要什么命,没有粮食,他们也不用活了! “杀啊!”苍国人马,杀意瞬间滔天而起。 “走!”紫檀木一声清越的大喊,带头杀出一条道路往铁索桥退去。 不能恋战,决不能恋战,敌军此刻气势正恢弘,还有援兵迅速赶来,留下来,就再也走不了了。 亏得是白芒这样的精锐部队,若是换了另外任意一支,此刻都该手忙脚乱死伤惨重了。 细鞭在空中挥洒,黑暗中的血花,带着比黑暗更阴冷的光,那是死亡的气息。 这一次,是紫檀木开路,白芒士兵中间,暗杀卫队垫后,诅嗤在旁边护卫。 三百人的队伍,总算快退到铁索桥。 “杀啊,别让他们跑了!”突然间,被黑暗隐密的山间突然涌出来无数将士,从三个方向他们包抄来。 “统领,你先走!”紫檀木旁边的士兵一边应对着敌人,一边向她叫道。 “是啊,统领,我们掩护你,你快走啊。”士兵们抽空隙纷纷向她嘶吼道。 “白芒听命,迅速上铁索桥,违令者,军法处置!”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的响在众人耳边。 白芒军团听言,一双双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然而,所有的坚持与祈求,只能在那双清冷却不容置疑的眸子中退败。 白芒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铁索桥退去。 也就在他们三分之二的人登上铁索桥时,敌人的援军,到了他们身边。 这一夫当关万夫莫的地势如今也为他们谋了福利,只要有人守在当口,只要不死,就绝不怕有人绕过他们进到他们身后。 而有紫檀木这尊杀神镇守,白芒的人退的毫无压力。 当最后一个人踩上了木板之后,最前面的人已经踏上了对岸。 诅嗤狠狠的将插入敌人心脏的短刃拔出,心头血,洒了他满脸,让他整个面孔看起来狰狞阴狠,也就是这样一张害人的脸靠近紫檀木道:“统领,您走,我来守。” 紫檀木包含内力的一鞭子过去,侧脸看向他,不容置疑的道:“你走。” 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诅嗤,第一次违反了她的命令,坚决的摇头。固执道:“您走。” 紫檀木双眼一咪,知道多说无益,而且此刻也不容她多说了。一把提起诅嗤的衣服,在刀尖袭来之前,狠狠的往铁索桥后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因为有你 人形物体借着这抛力直接划过了大半个铁锁道准确的落在木板上,落下后,他根本顾不得什么,第一时间跳起来组织着还没到对岸的人迅速向后撤去,身体运转在这方,那双眼睛却一直关注着那个蓝色身影。 既然这是统领希望的,那么就算不是他的意愿他也会最好的执行。 越来越多的人试图越过她追击而去,可渐渐的,他们也发现了,前面挡道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无法逾越的。上多少死多少,开始还能靠着胸中热血不怕死的往前冲,可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总算怕了,畏惧了,不敢再靠近了。 细鞭上的血不断滴落,长鞭拖地,泥混合着血滋养大地,她倾身而立。 清冷的双眼看过成群包抄的敌人,嘴边冷冷一勾,这一勾,只勾到一半边僵在唇角,透彻的眼珠里,映着前方光洁的石壁,更映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壁顶端的人。 一身紧致黑衣,如同一杆没有生命力的标枪,直立。 空气中似乎有一道如同实质的灰色目光向她射来,与她的眼光,狭路相逢。 没有猛烈的碰撞,没有激烈的火花,只有无声的角逐。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紫檀木突兀的错开眼,也就在她退出的这一瞬间,一物迅速的穿破空气带着滔天的气力袭向她。 然而,她似乎没看见,她的眼里,只有最后一个士兵踏上对岸的情景,手中细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扬,赶在那物袭来之前,狠狠的挥向焊接铁索桥的地方。 “噼咵——” “啪嗒——” “碰——” 三声声响,紧密的交接响起。那第一声是细鞭吻上铁器,第二声是铁索应声而落,而第三声—— “统领!” “统领!” “统领!!!” 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安然登上山崖的白芒士兵口中喊出,那一双双眼睛,那一个个铁血儿郎,此刻流出了悲切的泪水。 他们的统领,本该被他们保护着逃生的统领,如今为了救他们—— 无数双眼睛看着山崖间飞速落下的蓝色身影,悲痛难言。 他们真该死! 铁索桥砸碎在山崖,一路磕磕撞撞而下,那刺啦的声音,洞穿了众人的耳膜,在眼中摩擦。 这样,唯一的道路毁了,他们便安全了吧,这是要保住他们唯一的办法。否则,三百人,如何对万人?再强也会被逼至死地。 那清冷的眼,此刻竟有丝得意,望向石壁上直立的人。 身体在急速下降,带着胸口无法磨灭的痛。 可眼睛里,却不见痛苦。 两双眼睛,谁也不放过谁,谁也不认输,在空中死死紧咬。 木塔不明白她的那份胜意来自哪里,以统领的命换几百将士的生,哪怕是再精锐的部队,也是愚蠢的行为。 或者,他也不需要明白。他结结实实的中了他极力一掌,必死无疑。 没想到这个让他好久没打起精神应对的少年,初见,便是诀别,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转过身,瞬息之间便消失,只留下空气中带着死亡气息的一句:“尽最大力量拯救粮草。” 哪怕是以一半的粮草换敌军最有威慑力的统领一命,也是值得的。 无月之夜,一切都比平常静溢,此刻,黑压压的山峦一处,从一个洞中传来轻轻对话声。 “你又把自己弄伤了。”男子含笑的声音颇为无奈。 “这不是没死吗?”女子淡漠的声音却显得一点不在乎。 正是这满不在乎,让男子近乎咬牙切齿,晓之以理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情况有多危险吗?他那一击可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你胸口,我寻到你时你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还说没事。” 他的心口,此时还有余悸。 女子想起了受那一击之后的情形,木塔那一击着实强悍,他以前告诉她木塔是和他们一个水平的人时她还不怎么在意,如今亲自感受到那力量,由不得她不信。 她当时强撑着最后的力量让自己安全落在崖壁上,刚一挨着泥土,整个神识便陷入了沉睡中,等醒来见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脸和这个山洞了。 虽然这次非常托大,但她还是有足够保障的,“你该知道,崖从来不是我的绝命处而是我的救命稻草的。” 狡辩!她什么时候也学会狡辩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惊了,看着她嘴角含血的倒在悬崖斜树上,他差点以为……还好他去的及时。 子下去后他便一直有种不安,木塔那个人,他再了解不过,到底是担心她有什么意外,便飞速赶去看,结果她是真的…… “你的部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过你的性命?重要过……”重要过关心你的人? 他的声音里,含着隐怒,血衣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个孤立的背影,不似平时的高贵瑰丽。 他从来没用这样的感觉对过她,这一次,想必是真惹怒他了。 他也会动怒,她从前从未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该是永远含笑,永远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的,邪肆逍遥,带着骨子里的高傲。 会生气,是因为在乎。 紫檀木清楚,她本来就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谁对她好谁排斥她她心里比明镜还要亮。 他生气了,她没赌气,反而软了声音道:“我身上不是有你借的天宝归元丝做的护甲吗?天宝归元丝制成的物品天下仅三件,它的功能,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万一有例外呢?”若是从前他便顺着她不追究了,可这次他实在无法就此揭过不提,她受重伤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如此三番四次,谁知道会不会就真…… 想至此,他更加挺直了身体,坚硬着脖子,不去看她。 “没有万一。”她靠着石壁坐在火堆旁,继续耐着性子柔声道:“而且,我昏迷并不是那一击的原因,那一击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没有什么太大伤害的,我没事。” 她本意是安抚,谁知道说出后反而让他一僵,敏感道:“导火索?” 邪魅的语调微微上翘,那是种不容敷衍的力道。 紫檀木一顿,自知失言,要她怎么说媚的事? 这次会让她神识沉睡,是因为木塔的力量太强,冲击了媚的封印,身体内部强大的力量强行涌向她全身,她无法抵抗,才陷入深度昏迷的。 还好,木塔的力量绝大部分被天宝归元丝卸去了,否则,她只怕就真要命丧当场了。 这是质与量的差别,绝大部分量被卸去了,可质地无论多少都有冲击媚的能力。所以她受伤不重,但媚,按她的感觉,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层了…… “怎么?”她长久的沉默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紫檀木回神,看着身旁伫立的身影,撑着身子靠着石壁站起来,消瘦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手下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反应,却又被迅速压下去,就是不回头看她。 “澜澜”她轻笑着唤,含笑轻轻道:“因为我知道,有你在啊……” 有你在啊……因为我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帮我,因为我知道无论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都有你在背后支撑,因为我知道背后有你,所以肆无忌惮,所以奋力奔跑,而不用怕坠入万丈深渊。 一句因为有你,包含了独一无二的信任与依托。 他打定主意要让她记忆深刻的坚硬背影也在瞬间转过来,血衣翩转,墨发飘洒。 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轻柔含笑的眼,看着她清隽悠远的眉,记着她一切的一切,将她的容颜铭刻在心底深处。 玫瑰色的唇瓣有极其轻微颤抖,最终,化为繁花灿烂的一笑。魅惑,浑然天成。 紫檀木承认,这么一瞬间,她是看的入了神。 以至于,脸颊上什么时候覆盖上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她都不知道。 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她那么近,近到只有一指长的距离,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毫无瑕疵的面孔,丹凤眼中瑰丽莫测,玫瑰色唇瓣光华流转。 “你……”迫于下压的诡异气势,她腰条件性的往后弯,脚下下意识的一退,哪知这一退退出了她今生一大糗事。 山洞之中地面本来就极其不平坦,她又正好处于石壁与地面交接的凹凸处,这不看路的一踩,刚好踩到一处滑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地上倒去。 她正待要运功稳住自己的身体,哪知她这一倒靠近她的人也跟着她倒来,且速度比她还快,压在她身上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下,两个人一起倒地。 说来谁也不信,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竟然被一处滑石绊倒,真是要贻笑大方。 “嗯。”紫檀木微微一皱眉,身下粗糙的地面搁的她背部极其不舒服,微微一动,立刻感觉到不妙。 清冷的双眼顺着存在感有些过分大的视线追去,只见面前的这双眼中是有些似曾相识的妖冶,相识在……那晚清苑…… “阿木~”蛊惑的声音如此唤道,莹白的指尖轻轻滑过她额角,扶开碎发,摩擦着她耳根。 全身皮肤一颤,她大脑突然一热,神经纷乱中,不知为何大声道:“天亮了,啊,不,我是说,是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这一声,尤为突兀。逻辑混乱,竟全然不似她平时的沉稳冷静。 可也就是这突然的一唤,她完全跳脱出来,抚着自己的额角,莫名其妙的吐了口气。 触碰她耳根的手指也在这时顿住,他含笑的声音极为正常的传来:“好了,泥土擦掉了。” “啊?”她一愣,随即脑中一转,才想到可能是她昏迷倒在山崖时在地上沾染了,刚才,真是让她非常不习惯。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掩下所有思绪。 他自然起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整个眼,伸手向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含笑,“起来吧阿木,地上潮湿,不宜久留。” “嗯。”调理好自己的情绪,她覆手在他手上,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 她定了定神,手下传来的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由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皮肤怎生的比女人还好? 悟沧绝澜手下轻松一带变将她拉了起来,见她看着他,笑着问道:"怎么了?莫非我脸上也在哪里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想起刚才有些尴尬的情形,她收回视线淡淡道:“没。” “是嘛。”他含笑不语,但心知肚明。 看了眼外面已经快要泛白的天色,他道:"阿木接下来有何打算?" 紫檀木敛眉静想了片刻,抬头看着洞口传来的白光道:"我们回去吧。" 悟沧绝澜点点头,她心中有数,多留也无用。当下拉着手中握住了就没放开意识的手起步往外走去。 下意识的顺着手中力道前进,前脚方一踏步,她便马上感觉到了不对,腹中一股暖流流过,大腿根部有些黏糊。 当下迅速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一拽手的另一端,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道:"等等。" "怎么了?"他驻步,回头仔细的看着她的身体,问道:"是不是木塔那掌伤到你根本了?" 有些僵硬的笔直站着,她那张千万年不变的淡定面孔突然间有些发红的征兆。感受着腹中涌动的热流,她此刻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如果她上辈子那二十几年不是白活的话,那么她此刻的判断就不会有错,她,来月经了…… 怎么了?她来月事了啊!她能这么说吗……该死的媚! 她向来平淡的没有情绪,此刻那张紧绷的脸紧了他一颗心,当下强拉她在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修长的手指就要往她手腕经脉上扣。 紫檀木下意识的缩回手,见他眉峰微蹙,想起方才他就有些动怒,此刻她有隐瞒的嫌疑,想必会更严重,况且,她还需要他帮忙……… 然而,还不等她交待,他检查完了她身前没发现什么问题,自然要扳过她身子看后面了,紫檀木在思考着反应自然没他快,只感觉他握着她的手瞬间紧了紧,邪魅的声音含了丝明显的怒意。"你果然伤的很重,后面都出血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用这样的语气一说紫檀木此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从没出现过的一丝窘迫出现在了她身上,而奇怪的是竟然会觉得有些好笑…她受伤出血了……只怕他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再定的住也会嗅吧…… 见她还是只沉默不语,他不由的移开放在她身后的视线双手强行捧起她清淡的面孔让她专注看向他,紧捉她有些飘散的视线,他定定问道:"告诉我,是不是很严重?" 饿……貌似很严重。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双难得的让认真取代了漫不经心的丹凤眼,想着他说的那两句话,竟很不厚道的想,或许,该囧破的人是他了。她于是用她最淡定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澜澜,我来月事了。" 紧紧握住她的手,瞬间就僵了。 然后,他不容分说的抱住她把下颚埋到她肩膀上,再把她的头按到他颈窝里,坚决不允许她动。 他这明显不是抱她,而是红果果的掩饰嘛,这样明显该尴尬的情况下,她却自然的奇怪的轻笑出了声,“呵呵,澜澜,你挣扎个什么呢?我都不害羞。” 他摇了摇头,因着姿势原因脸颊随之在她肩上摩擦,柔软的蓝色布料贴在脸上很舒服,亦如怀中的女子。他哪里,是害羞呢?他是怕他忍不住啊……她来初潮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姑且让她如此以为吧。 双手趁机收的紧了紧,抱了个满怀,他在她肩膀上纠正了下位置,让自己更舒服,脸颊正好对着她斜侧脸,他魅惑的声音含笑呢喃:“是啊,挣扎呢,如此挣扎……” 他的声音很低,很含糊,若不是她功力了得还真听不清楚,被那气息绕的脖颈有些痒,她微侧了侧脸颊,轻笑道:“好了,再抱下去天都要亮了,先帮我解决目前的问题吧?” 天亮了又怎样?他微闭眼,吸了口带着她体温的气息道:“嗯,你说,怎么帮?” “这是什么地方?”打量了一圈这个山洞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一时间难以判断。 “你还记得那天沐浴的那个瀑布吗?”他不答反问道。 那个瀑布……想起那天颇为尴尬的情况,她轻轻点了点头,“记得。” 身下有个依靠,他很大一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微闭着眼心不在焉的道:“这个山洞便是在那瀑布后面,一方水泻,两个世界。” 水帘洞,紫檀木马上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这个地方。难怪她开始往洞口看去的时候见的有隐隐白光呢,原来是水反射的莹白光斑啊。 脑子里不住思考着对策,她这件衣服已经被弄脏了,开始她没感觉主要是因为一直保持着躺或斜靠的姿势没有迈步之类的动作,所以没有引发反应,这一动也没想到初次就这么多,这样子,是绝不能出去见人的,这个时代可是很忌讳这些的。 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没有卫生棉,没有清洗工具,各种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她总算体会到了。 她思考未果,正想广谋良策,这一收神,猛然感觉出了些不对的地方。他搂着她她本并没有在意,也没有什么不适,所以也无所谓。 可,可他这是在做什么?看着头埋在她脖颈一动不动,手却在解血色外衣的人,她不由得一问:“你,在干什么?” 他的服装向来是看着简单实则繁琐的,加上他又不是长干这种事,因此动作难免生疏,一只手还搂着她腰,另一只手孤军奋战着。他的声音魅惑如常,从她肩上低低的传来,就事说事的道:“脱衣服。” 脱,脱衣服……“脱衣服干什么?”下意识把自己实在想不出的问题问出后才忽然感觉有些不妥,似乎是,不妥吧…… 悟苍绝澜的动作并不停,听言,他埋在她消瘦肩膀的唇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抬首缓缓的靠近她侧脸颊,玫瑰色的唇瓣贴近她耳际,温热的呼吸吐进她耳里,惹来她本能的一阵颤栗和紧接而来的理智控制后,他蛊惑道:“孤男寡女,无人山洞,脱衣服,阿木说干什么呢……” 理智直接反驳了他这话,她实在不觉得两人之间能发生有那方面的事,更多的,是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她定住不动。可眼前的情况…… 这个人,上辈子妖精变得吧?她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绝不去看身侧的人,光是声音和触感就让她有些受不了,她可不无端的刺激自己。正想推开他,却是他先一步动作。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生同死,同起同灭 但见眼前红光一闪,身上,已然多了一件外衣。 她一楞,复而一笑,果然…… 含笑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好了,现在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 说话的时间,他放开她,将他的外衣拉拢在她身上,仔细系好带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确认无误后,笑容满满的看着她,打趣道:“我的衣服,来多少,都是看不出来的,阿木可满意?” 原来,他是在帮她想办法,紫檀木轻笑着点头,肯定道:“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她的蓝袍色浅,一沾染什么东西就很明显,而血衣则不然,衣与血融为一体,熟知何为衣,何为血?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衣服也要大些长些,不合身,却意外的暖和,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她本清淡,而血衣却浓烈似火,这极致鲜明的色泽融合,反倒勾勒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惊心动魄。 他眼光闪了闪,眼中橘色波光浮动,笑着道:“阿木其实,很适合血色。” 他定定的看着,启唇轻轻念道:“淡如桃李,艳若桃花。” 淡如桃李,艳若桃花。从前他一直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一种极致,才能将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集于一身,纵然阅人无数,她却是唯一的。 淡如桃李,艳若桃花。紫檀木低低的呢喃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她。她竟觉得莫名喜欢,或许是因为赞的人真心,或许是因为本来就贴切,总之,她喜欢…… 她微微仰头,笑着道:“澜澜,我走不了路了。” 言下之意…… 悟苍绝澜了然一笑,然后背过身去,弯腰,回头灿然一笑,道:“来吧,阿木。” 紫檀木于是笑了,俯身在面前宽阔的背上,感受着身体被缓缓托起,双手环过他脖颈,轻笑道:“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呢,三年前,你也曾背我下过山。” 三年前的情景似乎历历在目,或许,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兜兜绕绕三年,他们仍旧相遇,相伴,这是场,他逃不掉的劫。他想,既是逃不掉,那就一起沦陷吧……同生同死,同起同灭…… 这人生,若是没了她,着实无趣。 三年前,三年后,不管背的是少年还是少女,都是他背上就不愿放下的依托。 自由固然重要,却没有绝对的,他需要有一个重量能让他停止漂浮,是归属,亦是归宿。 悟沧绝澜双手绕到身后托起她置空的小腿,她如今是双腿紧闭跪在他背后,这个姿势比较耗力。 他的一双手几乎能把她整个小腿包裹住,承担起她身体的力量,他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像洞口走去,那步履轻松的,完全不像是背了个人,因此,他不免提起说过很多次的话:"阿木,你太瘦了,轻的实在不像话。" 他的步履很稳,在他背上并没感觉到什么颠沛,她向来体冷,他的温度让她感觉很舒服,尤其是在小腹不适时,有温度的物体暖着,无疑是最好的,又贴近了他些,她不在意的道:"瘦是瘦,有肌肉。" 他摇头失笑,据实说道:"阿木,你这明显不是瘦,是营养不良。" 她抿嘴,她从小跟师傅在无回崖上,可不敢期望一个大男人会懂得照顾孩子,虽然她前世活了那么些年也懂这些,可她向来对这方面不怎么在意,于是十几年下来也就形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这是……没办法的事………" 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瀑布,紫檀木但见眼前水幕一闪,破水而出后身上尽然没沾染水珠,不仅哑然,这一手,着实漂亮! 轻飘飘的落在岸上,红枫无论有没有人打扰都顾自飘零,血色衣摆荡过落叶松软的地面,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阿木从小就没人照顾吗?" 伏在这样的背上,她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声音顺口回到;"可以这么说吧。" 师傅哪会照顾她,整天折腾她玩还来不及呢。 不意外的听到这个答案,也听到她略含倦意的声音,他眼中橘色波光一闪,诱哄道:"阿木明明不喜欢这些纷纷扰扰的,为何要让自己深陷其中呢?" 不知道是有多少原因导致她嗜睡,总之她是真困了,脑袋就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为一个人,一个承诺。" 一个人,丹凤眼微咪,他轻晃了晃肩膀,不是想让她更清醒,而是为了让她更迷糊,轻声追问道:"什么人?" 她再度找回因晃动而移位了些的脖颈,把头靠近去,微皱了皱眉头道:"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什么都可以为她不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他却听清清楚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这样清淡的性子看得这么在乎?什么都为之不要,这是他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孤注一掷。 托住她双腿的手紧了紧,含笑的声音无比正常的道:"这个人,阿木很喜欢吗?" 脚步顿住,他微侧了脸颊去看肩上那张清隽悠长的脸,眼中波光翻转,酝酿着难以看懂的风暴。 然而,闭着眼已然快睡着的人看不到,她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呢喃道:"不是喜欢……" 轻如烟絮的声音飘到他耳里,嘴角随之向上勾起,然而,不到片刻便彻底僵住,只因那声音继续道:"明明……是爱啊……很爱很爱……" 明明……是爱啊……很爱很爱…… 明明……是爱啊……很爱很爱…… 明明……是爱啊……很爱很爱…… 如同有无数个她在他耳边重复这这句话,她是如此爱着那个人,哪怕为之抛去自己所希望的一切,哪怕是伤痕累累性命堪忧,也在所不惜。 那么,他呢? 在她那颗淡如止水的心里,他又是个什么定义?与那个人比呢? 若非她亲口所说,他是绝不相信她有爱人的,绝不信。 可是如今,他要如何不信? "他,是谁?"没有狂躁的气息,他向来魅惑含笑的声音,此刻,是更胜于她的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淡的掩藏难以言预的风潮。 可是,背后再没有人回答他,传来的,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那样事不关己,那样平淡缓和。 血色衣摆随着红枫飘起又落下,几番萧索。周围的一切景致都在动,唯有他看着睡的安慰的女子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紫檀木向来睡的浅,从来都保持着警惕,然而在他温暖的背后她却睡的很沉很沉,直至沉进心灵深处,沉进难以自拔的梦境中。 漆黑的夜,暗红的血,满地的尸体,中箭的女子,三岁的女孩躯体,临终的遗言…… 肩上突然猛烈的一抓让他瞬间回过神来,见她本来平淡缓和的脸此刻已经皱了起来,那脸上,是他从没见过在她身上见过的不安与痛苦。 "怎么了阿木?"顾不得那么多,他轻手将她从后背移至身前,放倒在松软的落叶上,然后捧起她的脸颊靠近自己,修长的手指散开在她头顶各大血脉,同时含力道:"阿木,醒过来。" 她的睫毛几番颤抖,眉间紧蹙,几番挣扎才终于完全睁开眼,只是那双本该透澈的双眸中只剩空洞,眼神直直的盯着某个地方,呆楞着。 悟沧绝澜圈过她整个身子将她箍进怀里,她明明全身冰冷的吓人,额头上却全是汗渍,脸颊紧紧地贴着她的脸颊,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在她耳边呢喃道:"阿木不怕,没事了,没事……" 兴许是声音的刺激,她尽管没完缓过神来却终是动了动身体,靠近身边唯一的热源,冷,很冷,用尽全力的转进他怀里,还不满足他已紧箍的双臂使劲的拉着他环绕的手箍紧自己,哪怕这个力度会弄疼她,也绝不松手。 紧紧地把她揉进怀里,摩擦着她冰凉的脸颊,轻声道:“阿木,没事了,有我在。” 似乎是这句话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双目一眨不眨的问道:"你会突然离开我吗?在某一天,我还能呼吸,你却消失不见?天灾,或是人祸,这样那样的意外,到最后,始终只有一个人……" 她并没有对着他说话,他也并不清楚她是在问着某个虚空中的人,还是自言自语,亦或者是真的在跟他讲话,总之,他听到了,便给出他的回答:"只要我不死,便不弃不离." 不论你心中有谁,我只知道我心中有你。 "我不准你死!"她的手突然抓紧了他手腕,指骨似乎要扣进他肉里,双眼猛的抬起来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道:"我不准你死,你绝对,绝对不能死,我绝不允许!" 悟沧绝澜看着眼前这双又急又狠的眸子,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对他说话还是仅是透过他命令着其他人,他松开一只手轻轻的为她理了理脸颊旁凌乱了的发丝,嘴角轻轻勾起,单手拖着她的面孔轻笑道:"阿木放心,我绝不会离开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这浮生,本是一场命定 离开什么,他并没有说清,在她的意识最深处便是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前生今世她都无法逃脱的噩梦,两个至亲的人,以同一种方式永别她,这样的打击,她能够承受一两次,却再也不愿面对第三次了。 "好,我们拉勾。"她淡淡道,与此同时伸出了小手指。她的两个母亲,不论何时想起,那都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哪怕她已早百毒不侵。 他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含笑的伸出修长的小手指轻轻勾上她的。 满天的红枫下,一蓝一红两具身体依偎在一起,墨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她微仰头,他微低头,眼中的光芒同时聚集在相交的小指上。 紫檀木定定的看着两相交接的手指,眼前光影转换,她似乎又看到了前生坍塌的屋下,母亲用双手为她顶住塌下来的墙面,生命的最后一刻强撑起笑颜对她说:"木儿,带着妈妈的幸福一起活下去。不准顽皮,我们拉勾……" 母亲苍白的嘴唇低低的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便了的是、是……小…狗……"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随着她的生命一起消失不见。 而她那双撑起她整个世界的双手,哪里还空的出一丝一毫来跟她拉勾呢? 只是后来被救出后,她一直一直拉着她已经僵硬的小指不停摇啊摇,直到她安然入葬。 而此刻手指另一端传来的温度是她当时渴望不可及的,不禁学了记忆中她温柔的面孔与语调,柔声念到:"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是小狗狗。" 他只是从头到尾含笑的看着她,有些许的诧异,但更多的是包容和欣喜,一百年不许变,一百年,不过一生而已,人之一生,也不过白驹过隙,他便拿了这一生做赌注又有何防? 这浮生,本是一场命定。 既然承诺已定,又是她主动提出的,他便势必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了,当下唇角一勾,道:"阿木睡前说的那个人,是阿木的谁?" 一直以来她的淡漠如同一片死水,再大的石子丢下去也泛不起丝毫波澜,然而今日的她让他看清楚,再淡漠的人也有无论如何都淡忘不了的往事,再强悍的人也有脆弱之处,这些,便是缺口。 紫檀木双目有些迷茫,就近靠着热源,她在脑子里思索了良久才慢吞吞的想起睡着前的情形,依稀恍惚,是有那么一件她并未曾太在意的事情。想起方才那梦,她卷曲着身子成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姿势,道:“她是……我母……娘亲。” 那个人,是她娘亲,她爱她的娘亲,很爱很爱,也是理所应当啊! 丹凤眼中的幽深波光似烟柳遇风瞬息便被吹散开去,嘴角愉悦的勾起,将蜷缩在怀中自抱的人紧紧圈进胸口。 她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三年之前可以血染武林力战群雄,三年之后能驰骋疆场杀伐天下,她是如此的强硬,强硬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永远没有伤痛永远低不了头,他们把她当成最坚实的依靠,可又有谁知道她也有难以愈合的伤口,也需要依靠? 他轻轻的将下颚放在她发丝柔软的头顶,看着眼前纷落不停的红枫,想着这一切。 其实,最开始,他就没把她当无懈可击的人来对待。初见,她是他打赌意外输后瞄准的小少年,那一吻,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实在不似男童。 宇山背她走了一夜,从黑夜到黎明,背上小小的人,轻的没有重量,哪里是下手豪不留情的铁色少年呢? 再后来见她,全身是血的躺在她师傅怀里,奄奄一息,完全没有翻手刀剑覆手鞭的杀伐凌厉,那般脆弱,恍惚一碰就会消失。 是啊,他们从初见便不是咄咄逼人的摸样,她纵然清冷,却始终让他感觉柔软,柔软到眷恋。在他眼里心底,她不是刷新了武林排行榜的无情少年,也不是铁血冰冷的少年统领,她只是他的阿木,一个带着一身清辉与淡漠,实则敏感纤细的女子。 “阿木,你若是偷偷哭,我必定笑话你,若是伤心了,就放声出来。”他含笑的声音如同说着今早吃什么般自然的说来。 双手抱着自己双腿,长发铺了满地,这是她前世一旦失控时最常做的动作。抱了良久,她抬起头将下巴放在手臂上,微咪了眼睛看他,见他笑容比红枫还惹眼,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迁怒,她不禁又想骂句:“妖孽。” 她不止想了,事实证明,她也真开口了。 她自然是没哭,笑话,娘亲死的时候就已经是她最后一次流泪了,她怎么会允许自己一直脆弱下去。 她这一骂,他反而笑得更妖冶了,丹凤眼中似乎有丝丝引力直勾着人看,妖不过须臾,他收起那般笑容勾出一如既往的弧度认真看着她道:“阿木,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她不由的斜了他一眼,她何时没有好好的过日子了?她的日子过得好得很呢,振臂一呼三军齐发,要风得风要雨,今日,不过是个特例,她自然会恢复过来的。 但他到底,是在安抚鼓励她,向来深明大义的她还是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来道:“好啊,回去继续过日子吧。” 回去,又是战争的继续,淌血过生,也是种日子啊。 她本来撑着地面已经站了一半起来了,却被他中途阻止,她丢了个疑惑的眼神,他一笑,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道:“你现在不方便走路,不想在地面留下一路的痕迹的话,只好这样了。” 她亦不是扭捏之人,当下调整了个位置,稳稳的挂在他胸前,淡笑着道:“是,多谢澜澜救助。” “若是真谢,就好好听我的话,不管再忙,按时吃饭,你太瘦了……”柔软的落叶地面被轻缓的脚步踩过,血色衣摆翩跹中,几片红枫随之缠绵而下。 这边才经历一番曲折,营帐那边也迎来了一番波折。 “爽啊,太爽了,叫他苍国平时雄纠纠气昂昂的,一如山林那就跟苍蝇入了蛛网,晕头乱撞啊!真是杀的痛快,出了这一口恶气!”大将军爽朗的笑着向营地中走来,那笑声一直从营地外一直持续到营地内,可见其高兴。 是啊,一路兵败,好不容易杀了个痛快,大出了口恶气,任谁都高兴啊。 可是除他之外,却奇怪的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相反的,营地之内静的出奇,只有他的大笑声空落落的回荡,诡异之极。 辛严笑声断在喉咙里,尽管心中的兴奋还在跳跃,但多年来的将军身崖也不是白过的,他很快发现了不同之处。看着营地中一个个垂头的士兵,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统领的带领下一直视斗志高扬,怎么如今打了个大胜仗反倒是变成了这幅模样? 而且,每日他在营地中走动都会有路过的士兵主动上前来跟他问好,今日这些人见他走过眼前却是连头都不抬。诡异,太诡异,他心中一沉,直觉在他出征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如今除了打仗还有什么事能大到产生这样的效果呢? 他等不及了,顺手抓了个就近的士兵,喝道:“把头抬起来。” 士兵虎躯一震,如同有黑云压顶般艰难的抬起头,努力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只是那嘴唇紧抿着,双手握成了拳头。 辛严看他这幅反应,心中的担忧越发的大了,喝问道:“是不是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大事了?” 士兵吞了口口水,看了看身边头也不敢抬的同伴,腿一软,双膝跪地,低头哑声恳请道:“请大将军询问统领的亲卫兵。” 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比他们来说要好,毕竟他们是追随了统领一路的人。 辛严心一沉,统领,是他出事了?他出事了?在这个关头他怎么能够出事?!顾不了那么多,他脚下生风,丢下跪地的士兵就以最快的步伐向主帐走去。 在主帐门前,他终于看到了个眼熟之人,这个人,若非因为他是他的亲卫队长之一,他恐怕都要忽略他的存在。 “诅嗤。”尚且还有段距离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统领呢?统领去了哪里?” 这将士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般仍旧垂着头恍若没有了生命气息,直到他的脚已经停下他下垂的视线里了,他才抬起弥漫着灰雾的眼睛机械似的转了两圈,干涩道:“统领,受伤,坠崖了……” 受伤,坠崖,他那么高深的武功怎么可能受伤,这世上还有几人能伤的了他?他目光一凝,呼吸瞬间重了,有的,他紧紧盯着眼前将士,屏气问道:“可是木塔亲自出手,统领才……” 诅嗤一下一下的点头,每一下都点的他心往下沉,五雷轰顶,莫过于此。离国节节败退,皆因他的出现逆转,而今他若是不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咬牙一字一句的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熟真熟假,熟分得清 诅嗤木然的抱臂门神般伫立在帐前,声音喑哑的叙述道:“你们各自带兵走后,统领突然召集我们……” 他仔细无比的将整个经过说出来,细致到统领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当时是怎样一副表情,他们又是作何反应。 辛严听后,胸口起伏不定,狠狠骂道:“简直是胡闹!胡闹!他怎生的这般不知轻重,他才是统领啊!怎么可以不顾几十万军队舍身救你们?你们也是,士兵的职责是什么不知道吗?即使是你们都死光了,也决不能让他犯险,实在是,实在是……” 他越说越急,到后来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有用手掌捂着胸口半弯下腰来。 一只冰凉的手从旁边伸来扶起他,冷冷的身音如同含了层冰霜,僵硬的问道:“他在哪里坠崖的?” 不知为何,当他问出这句并不奇怪的话时辛严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即使他不问他也会继续问。 诅嗤眼光聚集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将军身上,他没发现他出现,尽管他刚才的注意力有被说事分散,但就算这样也足以说明一点:这个少年将军的功夫高出他很多。否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从里面读出了一些和他一样的东西,为了同一个人,决意同一件事情。他当下毫不迟疑的道:“我可以带你去。” “好。”只此一字,辛逸眠放开扶住辛严的手转身便往营地外走。 辛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孤绝的背影,从什么时候起,幽琳木在他向来不把什么放在眼里的儿子心里,占据了这样的分量,一听说他有事,他便想也不想的就要往前冲?他强硬命令道:“你给我站住,不许去!” 那身影只是僵了僵,便继续走下去,他气急败坏的大吼道:“你知不知道那是苍军的地盘,木塔还在那里坐镇,你们前去,不过是送死而已。回来,都给我回来!” “哪怕是送死,我也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死。”少年冰冷坚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亦如那脚步般,坚定不移。 这是二十几年来第一次,他的儿子不听他的话,辛严的心里,五味陈杂。 他的那骨子执拗劲,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无力扭转。 一身白色盔甲加身,一头火红的头发,一张病态般苍白坚硬的脸,再配上一往无前的步伐,这孤注的身影,本该属于这位少年将军。 “你为什么先前不去找他?”出了营地后,两人迅速向那方山崖赶去,辛逸眠脚下不停,口中却快问道。 诅嗤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着,听言也回道:“统领是为了救这一帮兄弟才坠崖的,我自然要安全的把他们都带回来再作打算。” 这个理由,该死的合理。他的部下,果然都不是凡庸之辈。 两人都在用轻功飞驰,这么一会儿时间虽然离营地不算太远,但周围林木密集,也没什么人。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一道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两人的耳力,这声音,这声音……如此熟悉…… 两人瞬间驻步僵硬在原地,相视的眼中,都有同样的震惊,他不是…… 辛逸眠狭长的双眼迅速扫向四周,地上、树上、天上,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可是没有,并没有看到要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不可能,同时出现幻觉吧? “你们是在找我?”那声音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明显是从他们身后发出。 两人风速转身,只见那树根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个血衣人,血衣甚是熟悉,而那张面孔却更为熟悉。 “统领。”诅嗤下意识的呼出声,自觉失态后,马上微垂着头退后一步扮作空气。 紫檀木向诅嗤点点头,然后看向见着她后一直一动不动的人,微勾了嘴角和气道:“逸眠,是要去找我吗?” 狭长的眼睛定定的盯着他,他没事,他是真的没事,还能说话,还能安然而坐,甚至,还能对他微微笑,他不禁闭上了双眸,如此,就好。 “怎么了?逸眠。”紫檀木看着一声不响就闭上眼睛的人微有些纳闷,看见她就闭目不见,两人关系虽然一直以来都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狭长的眉眼再打开,里面,又是冰雪一般的寒冷,苍白的薄唇吐出两字:“没事。” 双眼在他血衣之上几扫,他细长的眉微皱,他为什么穿着那个人的衣服? “阿木,别坐在地下了,地下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这个声音就在此时从紫檀木所坐的树背后绕出来,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心与亲近。 辛逸眠双目锁定那个一身血衣身体倾长的男人,心口突然有些发哽。 悟苍绝澜是何气敏锐的人,当下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调到注视着他的目光上,电光火石,与之相撞。 两个长身而立的男子,一个红衣似血,灼热妖冶,一个白色盔甲加身,冰冷铁血,双道刀锋般的目光在空中交接,切割,绞杀,不死不灭,最终,化为谁也看不懂的缄默。 辛逸眠看着这双眼,隐隐地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人,也和他一样吧?只能远远的看着,永远,永远也不可能…… 哪怕是近在咫尺,那也是,触手不可及。 那是不为世人容纳的禁地,犯之,举世皆敌。 可是,他控制不住啊,多少次试图抹杀都只发现越陷越深,逃脱是纠心的结,靠近是撕魂的痛,就这样,无法救赎。 那么,他是否也与他一样?那么,对这个人最初的所有排斥,似乎都演变成对自己的安慰,至少,这世上不只他一个人煎熬着。 然而,他却又疑惑了,为什么他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痛苦,反而,看到了丝丝笑意……笑意?难道,是他感觉出错? 悟苍绝澜收回对视良久的眼神,他想,他总算知道了,最初的不友好是因为什么。那的确,没法友好啊。他纵使有包容天下的心胸,在某些方面,他也绝不是个大度的人。 他弯身,双手握住她消瘦的双肩,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阿木乖,起来吧,地上凉。” 紫檀木黑了脸,乖?有没有搞错?当她是几岁小孩呢。双眼下意识的去看前面那两人,见他们一人微垂着头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人双目失神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这才给了身边人一个警告的眼神:注意言行! 眼睛虽威胁着,身子却在他的搀扶中站起来,地上,的确凉,不利于快点送走大姨妈。 “我们走吧阿木。”悟苍绝澜这么说着,手中动作却比话还要快,尚未等到她回话,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这一抱,瞬间将两道视线吸引来。 紫檀木只好正了正面色,借着他开始那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理由,淡着脸自然的道:“我受伤了,暂时走不了路。” 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两人便也没多想。见他们已经迈开步往前走了,于是也改了方向往回去。 “别跟着我们。”两人走了不过两步,便听得清冷的声音如此道。 辛逸眠狭长的双眼瞬间如刀光般射向两人,为何? 紫檀木面色一沉,眼皮微敛,冷淡说道:“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身亡了,何不将计就计?” 辛逸眠双眼跟着一寒,两人目光一交接,计谋,油然而生。 你不是想我死吗?那好,我便从你眼前消失,倒要看看最终消失的会是谁?! “好,稍后我和诅嗤回去便向外宣告,统领为救将士性命坠崖,搜寻,无果。”辛逸眠冷冷的宣布这个结果,几人的眼里,流露出笑意。 辛逸眠和诅嗤两人要停留一段时间稍作打扮再回去报告统领身亡这个消息,已证实他们是如何艰苦寻找,又是如何悲痛难言,最后励志要为统领报仇,以激起全军斗志。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来假作真。熟真熟假,熟分得清? 而悟苍绝澜抱着紫檀木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此刻正沉浸在悲痛中戒备松懈的营地士兵,潜进了紫檀木的营帐。 弯腰将她放在床上,他道:“阿木等等,我去拿些东西。” 他起身正要走,却听她道:“等等,你是要去帮我拿……?” 未尽的话,两人都懂,军营之中定然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只能让外面的人想办法了,他去办,无疑使最好的。 “是。”他坦然点头,之前再尴尬的情形都有了,如今也不必拘于这些。 “不用去了。”她道,见他诧异的看来,她指指塌下,道:“下面有个包裹,里面有早已准备好东西。” 丹凤眼微微闪了闪,他早该想到啊,以她向来的谨慎,自然是有所防备的。他于是点点头,衣摆一掀,蹲下身来。 “额……”紫檀木看着屈尊降贵的澜皇陛下,想了想,还是得寸进尺的道:“我为防有人不小心看到,把包裹塞到了最里面,可能比较麻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其实,不是麻烦,主要是让一国之君钻床底,有些……额,那啥不是。 他却只是摇头轻笑道:“阿木,我可真是你的管家了。” 然后,压低了身子,探进了床下,借着外面微弱的光慢慢的将手瞄向床榻最内侧的那个包裹。 紫檀木将身子移到床沿探出大半个身体去看,这一看,第一眼是那个包裹,然后眼角余光不小心扫到一处,不禁目光游移开去。他将外衣托给了她,身上便只剩下修身的衣衫,此刻血衣将他身型勾勒的纤毫毕露,那完美的曲线,竟更甚女子。 “阿木,确定是这个吧?”床下,他于昏暗光线中回眸一笑,莹白的面孔,与床底难见天日的黑格格不入。 紫檀木微楞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将自己身体调回原处,靠着靠枕坐躺着。 他将包裹拿到后,轻身退出来,那身上,并没有因为近地而弄脏一丝一毫,依旧是以前的摸样。 悟苍绝澜将包裹放在她床头,极其识趣的道:“阿木先处理一下,我让人准备些热水清理。” “嗯。”她自然是点头,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屏风后她才起身打开那包裹。 包裹中,是她在储凌城发现自己开始发育时就让辛逸息帮她去准备的东西——卫生棉。如今一叹,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呐。对无法掌控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她所信奉的都是有备无患。 她记得前世一直有人怀疑花木兰替父出征为什么没被发现?难道她不来月经?如今她猜测,如果不是花木兰当时真没来月经,就是她思想超前做出了跟二十一世纪卫生巾类似的东西。 二十一世界的公司不会给女性设每个月的月经假吧?来了还不是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所以,有这个东西在,并不妨碍她办事。 将自己收拾好,再将用过的东西收拾好,她隐约听到外面有搬东西的声音和轻微水声。 走出去的时候,见尊贵的澜皇陛下正在亲手做搬运工,虽然那动作轻松潇洒,但不可脱离这件事的本质。 当下,她斜靠在屏风边抄手看着,点头道:“不错,热水再多方一点,嗯,对,冷水也放点,温度偏热就好,也别太烫了,嗯,对,就这样,我看差不多了。” 丹凤眼中波光闪闪,血红的衣袖挽起了一半,露出白皙的手臂,那皮肤光洁的,简直和这光景格格不入。 做完手中最后一道工序,他将水桶放下,修长的手指搭着自己的太阳穴,微侧头笑看着她道:“很荣欣能为统领大人服务,那么,有何奖励呢?” 奖励啊……这可让她犯难了,他已经是君王了,天下都是他的他还有什么可缺的?而她如今只是统领而已,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拿给他做奖励啊。犯难中,她只好正了神色,淡淡的道:“这个日后再谈。” 摆谱,有时候是最好的招啊。 他也并非真要什么奖赏,转身道:“好,日后再谈。” 极好说话的出了营帐为她站岗。她虽是‘消失’了,但作为没有与她共同出行的绝公子,此刻出现在统领营帐中本是正常。 前线正遭受着统领身亡如此重大的打击,而朝廷之上却是一片欢欣鼓舞,打胜仗了,他们离国总算打胜仗了,石殷城大胜敌军,又接连夺回了楚城,这一回,真是扬眉吐气了! 统领身亡的消息还来不及从麒麟山脉传出,大将军的换位奏折总算到了皇城。 层层宫门洞开,太监奸细的声音穿过浩浩宫阙响彻偌大的皇宫:“传信使——” 议政殿中,朝臣束手而立,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大殿门口,等着即将带来捷报的信使。 那眼中的热切,恨不得将挡视线的门墙一排排灼伤。 又打胜仗了吧?这一次又是怎样的功勋?离国稳住了,稳住了啊! 信使,总算不负众望的出现了。 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快步从台阶上走进来,行至殿间,单膝下跪,高举过手中的奏折道:“大将军八百里加急奏折,请皇上过目。” 龙椅之上,紫檀瑜一身黄袍,那金色的龙纹硬是把他本身的儒雅强加了几份威严。他的眼中虽难掩激动,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呈上来。” 身边的老太监于是碎步快走下玉阶双手接过高举的奏折躬身送到紫檀瑜面前。 大殿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热切的盯着奏折,活像里面藏了万斤珠宝。 紫檀瑜顶着这么多视线沉稳的打开奏折,一双眼睛快速的在上面扫动,越扫,眼里越惊讶,却极力的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殊不知他心中此刻已激动的无以复加。 从他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臣子们不免猜测,这是,怎么了?莫非不是喜事?想至此处,心中一沉,眼神小心翼翼的在下面交汇。 紫檀瑜终是说话了,却是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炸的群臣愣在当场。他道:“大将军,欲辞去帅位。” “什么?不可能吧?” “辞去帅位?开什么玩笑?” “如今的离国,除了大将军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话音一落,群臣立马炸开了锅,总结的结果便是:“不行,绝不不行!” 紫檀瑜没有说话,任他们七嘴八舌。 这一生为王,他都没有真正享受过帝王的权利,左牵右制,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连他此生最爱的女子都死在了那些心怀叵测的臣子们手上,这一次,就让他为他最疼爱,却从来没享受过他爱的小女儿做最大的努力吧。 “大将军在奏折中说,若他再做元帅,便要自刎军前。”他平淡的说着,并不看震惊的快呆掉的臣子们。 “什么?自刎?” “不可能吧,谁不想往高处走,给他元帅一职他竟然要自刎?” 是的,正常情况下,谁不喜欢高官厚禄?可如今推倒面前都不要,不是说这个人有多不正常,相反的,是这个高官有多危险。 而如今的元帅一职正是如此,连大将军,都胜任不了了。 “唉。”有臣子叹息道:“大将军向来言出必行,他说自刎,绝不仅仅是吓唬人。” “左相说的是。”下面有大臣双手不安的交叠着附和道:“大将军罢工,现在战争又正进行的如火如茶,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左相,是在丞相暴毙后皇上亲封的。他双眼扫了一圈重臣,终将实现放在最高处,出列谦卑询问道:“大将军向来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此番辞位定然是有合适人选吧?” 一提到合适人选,众臣相视一眼,把有可能的人在心头一过,那眼中一个人的身影几乎要跃出来。 “幽琳木。”紫檀瑜替他们说出来,紧跟着道:“离国连战连败,皆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转败为胜打的敌人节节败退的,这元帅一职,非她莫属。” “这……”群臣迟疑,有人小声道:“这幽琳木如今不过十六七岁吧,如此年少,哪能担当重任?” 哪知紫檀瑜还没反驳他便听一臣子口快的堵道:“幽统领不过十六七岁就能驰骋疆场战无不利,借以时日还指不定能怎样呢。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啊,他定能行!” 说完后,他又不等别人接口的继续道:“况且,幽统领不止有战功,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皇上大寿那晚于刺客剑下中救了陛下也救了我们不少大臣的事情了。” 他这一说,不少当晚被紫檀木救过的大臣都开始点起了头来。 紫檀瑜看着他,隐约中记得当晚他似乎也是被救的大臣其中之一。心中暗笑,他的女儿,果然有本事,人尚且在千万里外,就于无形中说服了如此多人。 他加了记猛药道:“大将军以向上人头担保她,明言,若是非她,三军定当不从!” 他挥了挥手,老太监马上接过他手中的奏折小心奉送着向臣子之间走去。 “这……”军队要是不听将帅的话,那将帅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这不是摆明了没的商量了嘛,况且,如今的离国,还真是找不出比幽琳木更适合的人来。 紫檀瑜适时的宣布道:“传朕旨意,幽琳木骁勇善战,智勇双全,又力挽狂澜救离国于危难之中,功勋卓然。今,封为元帅。愿其带领大军战无不胜,收复失地。” 当下,群臣相视一眼,一掀衣袍,跪身在地拜道:“吾皇英明,战无不胜。” 紫檀瑜的眼里总算有了笑意,双目望向殿外的天空,满是欣慰和感叹。 木儿啊,这一身,父皇对不起太多人,可总该有件事,对得起你了。 紫檀瑜追加道:“速速将圣旨交予正在赶去前线的逸王爷,让他亲自宣读。” 王爷亲自宣读圣旨,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群臣对视间,也明白了该将这个新元帅定在什么位置上。 朝堂之上本就波谲诡异,而前线军营也不消停。 辛逸眠和诅嗤归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颓败与失意,不用说,等候的人也知道了结果。一个个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刀枪,微低着的头,不是就此垂下,而是掩盖滔天的怒火等待爆发! 那个带他们走向胜利的人啊,那个为救他们奋不顾身的人啊,即使是为了他,即使是为了他也要报仇!杀光苍狗。 辛逸眠一直走到了主帐前,走到紫檀木以往出帐通常都会伫立一会儿的帐门口,看着全体向他看来的人,用冷硬涩哑的声音道:“统领走了,可是,我相信他的精神永在。” 他猛然间抬头凶狠的一声大吼:“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这一声,吓了正沉寂在那句‘统领走了’中的士兵们一大跳,胸腔急速的跳动,他们下意识抬起了头,这样的瞬间,脑子自己就在急转,口中紧跟着道:“驱逐苍狗,覆我山河!杀!” 军营之中一便又一遍的响着这着声嘶力竭的口号,从这一刻起,这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回响,帐中安然而卧的紫檀木终是笑了,悟苍绝澜坐在她旁边眼中都有些羡慕的道:“众望所归,阿木,我看在这支军队心里,你已经是精神支柱了,就是皇帝的号令,说不定也没有你的一句话有用啊。” “人心都是肉张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便记得你。”紫檀木淡笑着道:“这群兵马,总算我没有白带他们。” 悟苍绝澜终归是见惯了朝中尔虞我诈之人,想的自然更多,“有一支这样的军队,这离国,可都没人敢惹你了。” 她却看着他,眼光微柔,有些高兴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打算:“等战争一结束,我便掀担子不干了!” “不干了?”他微一挑眉,诧异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偷腥的,不是猫 “是啊。”尽管离得尚远,但一想起来心中就轻松了不少,那可是希望啊,她淡笑着道:“等两国战事平定,离国安稳发展。我便离开这是非之地,或是寻一处清净之所,或是云游天下,从此天高海阔,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她,原来求的是这个。丹凤眼微敛,他不动声色的道:“什么都不能阻止吗?一定要走?” “一定要走!”没有任何犹豫,她淡然答道。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眶上,半响,他起身道:“我去弄碗红枣汤吧,想必阿木还有事要忙。” 他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紫檀木也没多想,轻轻的“嗯”了声。 她的确,还有事要做。 想至此处,她起身来,侧耳听了听,确定外面的士兵已经散去,守卫的人也应该被刚出去的人遣走了,于是借着极快的速度避过士兵向大将军的营帐潜去。 贴身在帐壁上,刚好看到正准备从门口进去的辛逸眠,于是特意吸引了下他的注意。等他看过来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守帐士兵被辛逸眠引去注意力后,她轻松潜了进去。 辛严坐在案几后拿着一只狼毫却是一动不动,良久良久,他终是一叹将手中的笔放下来。搁下笔,抬起头,望着眼前,手一抖,愣了。 “你……”说不清是惊是喜,他顿时感觉沉稳的胸腔都在微微震动,难掩激动的道:“你没死?天哪,太好了,你竟然没死,好啊,好!” 一连几个好字也不足以说明他的激动,他快走几步到她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不住的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将军。”紫檀木道:“我没事。” “嗯,我早就该想到啊,你那一身本事那么厉害怎么会这么轻易出事呢?都是我先入为主,把木塔看的太厉害了才会导致误判。” “木塔的确很厉害。”紫檀木坦然道:“只不过我事前做了防护,所以没造成太大伤害。” 激动过后,一冷静下来他便疑惑道:“为何你不在军中现身?免得大家担忧。你是不知道啊,这帮将士对你的感情,真是……说起来惭愧,我带兵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担心内鬼。”这句冷冷淡淡的话并非出自紫檀木之口,而是进来的辛逸眠。 紫檀木点点头,“上次赛马之时的坠崖想必大将军还记得,这军中有人意图对我不利,在这个时候,没必要冒这个险。” 辛严虽清楚内鬼一事,但还是不明白她明明活着却不出现是何用意,只是凭经验猜测道:“统领可是有什么新计划?” “釜、底、抽、薪。”紫檀木双目微咪,一字一句的道。 辛严眼珠一转,眼中光芒瞬间大盛,惊道:“如今苍军的后继都是从固瑜城运来的,若是夺回了固瑜城切断了他们的后路,他们没有供给,耗不起,必退无疑啊!妙,实在是妙!” “最妙的在于,现在又这个条件去实行。”紫檀木看着两人道:“他们不会想到幽琳木这个死人会带兵绕过他们前去固瑜城,呵,他们本就认为我们只有大将军你原来的兵力,殊不知我还从储凌城带了五万人马。如今我便带领那五万人马前去偷袭固瑜城,你们在此仍旧采用游击战方式牵制住他们。让木塔进不可,退不可,看他还怎么猖狂!” “好,好啊!”辛严笑开了,拍手赞道:“统领这招高啊,谁能想到一个‘死人’还真能找他们索命呢。只是五万人马,能攻下固瑜城吗?” 紫檀木心中有数,买了个关子道:“山人,自有妙计。” 这么些日子以来,辛严自然是相信她的,便道:“好,这里便交给我,你且放心去。” “要骗过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紫檀木道:“统领已死,大将军本就是帅,这里的事,便烦请你多费心了。” 心中大石放下了,辛严笑着道:“放心吧,胜了木塔的话我不敢说,但有你的战术,再加上我这么些年的经验,僵持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紫檀木点点头,也没有其他事了,便道:“那么,先告辞了,他日相见,希望是在固瑜城,谁都没有少。” 辛严点头,“好,定当不负所望。” 紫檀木微点头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辛逸眠先她一步出门为她挡了目光,她闪身之前听他几不可闻的道:“小心。” 她点点头,却并没有回首。 回到自己的营帐时,悟苍绝澜还没回来,她初潮刚来,又受了些伤,神情有些疲惫,于是掀了被子卷缩到了床上。脑子有些昏沉,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被人捧起来,有熟悉的声音轻声唤道:“阿木乖,先吧粥喝了再睡,暖暖胃。” 她直觉有点烦躁,但这声音委实好听,身体一点都不想动,便顺着他的力道起,连眼睛都懒得张开,就近找了个靠背倚着,听他道:“来,张嘴。” 于是,就张嘴,机械试的进行着。 其实,做个木头也不错,完全不需要动脑经,想怎样摆弄就怎样摆弄,都不用动的,多好啊。有那么一刻,她如此想着。 暖暖的粥从口腔流入腹中,那股暖意,让小腹舒服了不少。她向来体冷,这样的暖意就更为喜爱。 悟苍绝澜一手托着瓷碗一手环过她肩膀绕到身前拿勺挖出碗里的粥轻吹了吹,又尝了尝温度才安心的放到她唇边。 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他不禁摇头失笑。这般懒的连眼睛都不乐意睁的姿态若是让她那帮将士们见着了,只怕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是倦极了吧,整天想着对策,从来没有一刻闲着,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挤压,当倦意袭来时,难免这样奄奄。 送到嘴边就张口,她此时,倒是如此听话。 丹凤眼中含着轻笑,看着那张不若平时清冷反而很是柔和的面孔,心中也柔和了不少。 他眼中忽而闪过一丝邪邪的笑意,看了看不停在她唇边进出的勺子,又饶有兴趣的盯着那紧闭的眼,最后,望向那单薄的唇,眼波一闪。 然后,下一勺,将红枣熬成的粥挖出一口,头凑近她耳瓣蛊惑道:“阿木,张口。” 闻言,紫檀木下意识的重复着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的动作,轻轻的张开了嘴,等着食物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有东西贴了上来,柔软温热,紧接着,温热的粥流进她喉咙里,可不同的是,她微皱了皱眉头,唇上的触感不同,不像是冷冰的瓷器。 睫毛轻颤,她微撑开了一线眼,见虚浮的缝隙中果然是一只勺子的样子,于是暗怪自己多疑,定然是头太昏产生错觉了,于是不再管,再度闭上了眼。 悟苍绝澜将快速送到她视线中的勺子撤开,殷红的舌尖轻轻的将水润般的玫瑰色唇瓣上的落网之粥卷进嘴里,得意地笑了。 她果然很警觉,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要跟他比速度,还是有一定困难。 将一碗粥喂完,她早就困的不成样子了,他扶着她躺下,然后再端着粥碗出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睡着了。 他坐在床沿上看着这张熟睡的脸,越看越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能把她全看成男子?为什么他越看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就越柔和?完全是个女子啊。 也不知是他视线太不收敛,还是她警惕太强了,她侧了侧脸对着他视线的方向就欲挣扎着睁开眼,他将视线收回,她便也安然入睡。 身边气息安稳,身体中有了热力,紫檀木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睡过了一个白天。睁眼的时候,周围已经黑了,帐中只有一支光线昏暗的蜡烛在弱弱的燃烧着。 感觉了一下身体,小腹中已经舒服了不少,没有太大的不适了。她起身下床,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没感觉到帐内有他的气息,他不在? 刚绕过屏风在案几后坐下,还没来得急展开案几上的书卷,便见帐门被掀开,端着托盘悠然走进来的不是他是谁啊? 这么一看,方觉腹中空空,于是眼神也难免热切了些。 “阿木今天一天也就只喝了碗粥,此时,想必饿了吧。”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他在一旁坐下来,道:“先吃点东西吧,这夜还很漫长,不急。” 他又知道,紫檀木瞟了他一眼,他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肥虫啊,连她今晚准备出发也猜到了。 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托盘上,见虽然只是几道小菜,但胜在盘盘精致。味道,按以往的经验,不吃她也知道定不是一般。 “为什么不换根明亮的大蜡烛?或者油灯也行啊。”有些不满这微弱昏黄的光线,她并不是特别在意的问道。 “你我的眼力还需要在乎这点区别?”他不答反问,也不准备去换,只在心中微微瘪了瘪嘴,不解风情的阿木。 “哦。”她倒是不多想,也向来不挑剔,于是就着着昏弱的光线吃起饭来。 不一会儿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问:“你看着我干嘛?我身上又有脏东西?你为什么不吃?” 一连几个问题,他都只是自然的摇头,笑着道:“我吃过了,我一个正常作息的人能像你一样这么大一天只吃一顿饭?” 想来也是,她点点头,遂不再管他。 吃过饭后,紫檀木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完后,对悟苍绝澜道:“澜澜,帮我通知孤云,让他带人来见我,我在五里外的小山丘等你们。” 复又想起了什么,她问道:“对了,你呢?是和我一起走,还是在这边,或者其他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见天日 悟苍绝澜单手扣着下颚状似想了想,抬首道:“唔……辛严打仗多无趣,便随你游玩去吧。” 游玩?紫檀木看着翩然转身向帐外走去的血色身影额头有些黑线。这可是生死之战,他怎么也跟她家那永远年轻的师傅一样当做儿戏呢? 出了大帐,再出营地五里,是片林地,林地旁有座小山丘,紫檀木站在小山丘上看着这被夜色掩埋的四野,山峦高大威武,却仅见一个黑色的轮廓,无端的有些沉闷压人。 今夜无月,在这秋季,风竟也不大,只是有些微凉。 紫檀木站的笔直的身体完全看不出白天时的疲惫虚弱,双目透亮的射向这夜空。 周围很静,渐渐地,一份压抑越来越深的笼罩四周。 林子里无端一阵风起,带来“哗哗”的叶落声响,她眉头微皱,向那个方向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身子紧绷了些,直觉不对。一直是微风吹的不痛不痒,突然这么大的动静,不是刻意才有鬼呢! “忽~”耳边黑发突然一动,长至脚踝的发丝瞬间暴起一荡,这极致的摇曳中却并没有碰上任何东西。 紫檀木心中一紧,刚才那一刻,她明明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可也仅仅是贴近她的那一刻才感觉到。 这个人,究竟是有多强? 是谁呢?瞳孔幽深,想的时候身体的感觉也放到了最大。 没有动静,再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自然的微风轻抚大地。 紫檀木没有开口喝问,她担心一旦开口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就会如同一颗石子洞穿玻璃般砸的她满身是锋利细碎的渣。 她许久许久没有这么深刻的危机感了,连木塔都不曾给她带来过这么强力的危机感,对木塔,她还有可抗拒的力量,可此刻,她竟然感觉自己的力量只是江河中的一束而已。 “小兄弟,你在看什么?”轻飘幽凉的声音突然凑近她耳边道。 紫檀木瞬间转头,却不见身边有什么人,倒是离她十步远的一颗树下坐靠着一个男子,他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像是从来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可她敢肯定,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他。 她抿唇不回答,这样的情况下,摸不清,最好的回答便是沉默了。 她不语,那男子却很有兴致的替她回答了:“我知道了,嘿嘿,你又在看月亮。” 看月亮?紫檀木诧异,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肯定的说出这个答案,看什么月亮啊?今夜无月啊?可隐隐的,记忆中,却似乎有些许熟悉感。 “你在看什么?” “看月亮。” “今晚没有月亮。” “有的。” “哦?月亮在哪里?” “在我说出来的话里。” “对哦,对哦,月亮在说出来的话里。我怎么没想到呢?小兄弟,原来你不是脑残,你真厉害啊。” 脑海中浮现的这段话让她双眼猛然睁大,这个人,三年前她似乎见过,云湖隙后那个突然出现仅有一面之缘的奇怪少年。 没想到三年后还能再见,更没想到再见时,她仍旧不及他,这样诡异变态的速度…… “是啊,看月亮。”她终是开口了。 “小兄弟,三年了,我终于能出来见你了。”他说话的声音,幽凉幽凉,那种凉意,就像冷风爬上脊梁,让人整个身子都不免僵硬。 “你、”顺着他话的意思,她很想问:你难道被关了三年不能出来?但一想,还是稳妥起见,少说少错,“嗯。”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要变天了呢。”男子丝毫不惧地上的凉意,叼了根野草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紫檀木虽不会看天象但还是下意识的抬头仔细看了看着天色,当然,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是不耻下问的道:“变什么天?” 男子将嘴里的野草取下来放在手中摇摇摆摆,又重复那句话道:“要变天了。” 紫檀木隐隐的有种不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带给她的那种隐忧,竟比这场战争还重。 他撅着嘴不清不楚的哼唱,突然把野草一丢,笑嘻嘻的看着她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吧?小兄弟。” 在他那欢欣喜悦的笑容下,紫檀木头皮却莫名有些发麻,她淡淡道:“你是,影子。” “哇,你还记得我啊。”他非常高兴的一蹦三丈高,那势头,恨不得马上跑过来抱起她兴奋的转几个圈。 紫檀木脚下下意识的想退一步,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又蹦又跳,可到底还是没有靠近她。 “呦呵,哈哈……”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像个孩子般欢欣雀跃,还是这样无厘头的理由,实在令人费解。 高兴的翩然斜转了个圈,转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保持着那个斜立的姿势,偏头看她,恍然大悟般的道:“影子……啊!影子出来是有事做的。” 他如同一块木头似的僵直的把身体从倾斜板直,然后欢乐的跟她挥手道:“小兄弟不要送我,我们还会再见的。” 不过是一个瞬间,就失去了他的踪影,紫檀木楞楞的站在原地,从头至尾,她都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这个人,三年前她就觉得他似乎神经有些问题,总之,和正常人还是有很大区别。 也因此,她才会记得他,时隔这么多年,遇到这样的情况马上就想起,皆是因为隐在心里始终没真真明白过。 “阿木。”熟悉的呼唤从林间传来,紫檀木回神看去,见悟苍绝澜带着冷孤云和一大帮士兵前来,那些看着她睁的老大的眼睛,惊骇与喜悦,是如此明显。 她也向他们走去,近了,看着这些直属于她名下的士兵们难得的笑了笑道:“怎么,我不是死人吧?” “不是,”他们愣愣的摇头,又傻愣愣的道:“真的是统领。” “负重长跑五十里。”紫檀木故意板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见瞬间塌下脸的士兵又淡淡道:“吓唬你们的。” 这样,士兵们才松了口气,也完全从统领死而复生的震惊醒过来了。 冷孤云激动看着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那热切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紫檀木几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孤云,接下来,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好,好!”冷孤云重重的点头。 紫檀木这才转过身来看一直看着他们互动含笑立在一旁的人,走到他身边看着夜空轻声问道:“是要变天了吗?” 悟苍绝澜有些诧异她为何有如此一问,观了观天象道:“没有啊,秋高气爽,明日依旧多云,有阳。” 紫檀木微皱了皱眉,那么,他那句要变天了指的又是什么? “怎么了阿木?”悟苍绝澜见她敛眉沉思,关心问道。 “你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好消息?”她问的有些突兀。 “不好的消息。”他仔细想了想,道:“地方大了什么消息都不少,就是不知道阿木具体问的是哪方面的。”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吐出来道:“算了,顺其自然吧,还是顾好眼前要紧。” 悟苍绝澜微一挑眉,她明显有心事,却不说出来。会问他的,应该还不是小事。会是什么呢?似乎,应该让子他们把事情盯紧些了,可不要出什么漏子才好呢。 “整兵出发。”紫檀木吩咐冷孤云道。 五万士兵,借着黑夜的隐藏,绕过麒麟山脉,向苍军背后,那原属于离国的固瑜城偷渡而去。 而无论是苍营还是离营,都处在幽统领坠崖身亡这个消息中,只是一则高兴,一则,悲痛。 紧赶慢赶三天,五万人马轻装减行到固瑜城外时是第三天晚上。 五万人马蜗居在固瑜城外的山林中,紫檀木正拿着地图看的出神,冷孤云带人搬了座临时做的粗糙的案几放在临近的树下,体贴道:“统领有伤在身,站久了不利,不妨坐下看。” 紫檀木于是双目盯着地图用眼角细微的余光看着路走到案几后就欲借着裸露的树根坐下。 身体的动作刚做到一半,手臂忽然被人强行提起,伴着一声略带责备的话语:”阿木,地上潮湿。” 紫檀木于是记起,她现在,似乎是正来着月经的人。对了,他刚不是不在嘛?回来的倒是时候。 正想着,一双白皙的手在树根上放了张软垫,拉着她的手这才改提为扶。 冷孤云无声的擦了把汗,是他考虑不周了,可是,统领一个大男人,需要这么细致嘛…… 悟沧绝澜扶着她安稳坐下后凤眼扫过她手中地图,不经意的提道:“阿木,上次我们坐的热气球挺不错,什么时候能再体验一把呢?” 紫檀木握着地图的手指收拢了些,一直紧珉的嘴角微微划开丝笑意,抬头笑看着他道:“不用等太久,就明晚吧,你看呢?”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眉峰一挑,含笑道:“甚好,天时,地利,人也和。” 冷孤云站在一边听两人打着哑谜,虽不甚明白,但隐约觉得该和接下来的攻城一事有关,毕竟,他们的统领可不是一个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玩耍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哪里来的野女人! 紫檀木安心的将图纸收好,和悟沧绝澜笑着相视了一眼,对冷孤云道:“孤云,上次做热气球时让你准备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记得。”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问,这是冷孤云一向最令她满意的地方。 “你明日一早带几十个兄弟去最近的村镇收集那些东西,越多越好。分散行动,别露出马脚。” “是。”冷孤云躬身得令。 做热气球的材料都不是什么军用物质,即使是多买点也不会引起注意,紫檀木对此倒是不担心。她看着天色道:“赶了几天路大家都累了,趁此机会好好休息吧,安排好巡视人员便可。” “是,我马上去通知。”冷孤云对紫檀木行了个礼,再对悟沧绝澜弯了弯腰才退下去。 未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并没有扎起营地,而是简单的在地上垫了些东西就地躺下。三五成群,姿势各异。 紫檀木的刚想也就着这单薄的软垫休息,还没到一半,又被人阻止,她抿唇故作无奈的道:“这里也没有更好的条件了,澜澜,不如,就这样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某些事情,已经习惯的需要得要他的认可了…… “我刚出去了一会儿。”他托住她双肩将她带起来,手向下滑动顺势拉住她手腕便向林子里走去,边走边道:“找到了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顺着他的脚步,她淡淡的问。 “有水,有床榻,有个独立的空间。”他笑了笑,邀功道:“如何,这么快就能找到个这样的地方,很厉害吧?” 紫檀木看着身前的背影轻轻笑了,这个人,对她,是真的好。 悟苍绝澜找到的地方是个山洞,山洞挺大,里面有石床,还有棉被和一些生活用具,以及一个占了三分之一的水池。 紫檀木打量着这里干净的环境,又走到床榻边触手摸了摸上面柔软的棉被以及下面垫的厚厚的床垫。 微掩双目,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都是上好的云锦吧?一个野外山洞,能有这样崭新的用具,骗鬼呢。 心中有数,当然猜得出是某人照旧安排好的。人家是为她考虑,她当然不会不高兴,只是故意要说句:“嗯,不错啊,荒郊野岭的,也不知谁人这般有兴致跑这儿来休息。” 心中暗道:让你不诚实! “阿木不觉得荒郊野岭的才更有趣吗?”丹凤眼微挑,眼中暗红光芒流转。 紫檀木嘴角有些僵硬,荒郊野岭的,深更半夜的,一男一女的,他是故意要这般说话。不过,两人都这么熟了,她自然的在床上坐下来,双手撑在床沿,微偏了脑袋,不甘示弱的淡声回了句:“这儿就一张床,莫非澜澜要同我同床共枕?”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再怎么也不能输了那个开放国度的颜面,她还真就不信了。 所以说,悟苍绝澜之所以能被她时常在心中暗骂妖孽,不就是他那不拘于世俗的超级漂亮却不知厚几许的脸皮嘛。 当下,他含笑着向她走来,在她左边坐下,转头给了她一个极致灿烂的笑容,晃花了她的眼时,右手一抓棉被手臂绕过她双肩身体猛然将她压倒。 随着他手中的动作,床上平铺的棉被瞬间被卷起,如同最温柔缠绵的水般轻柔却迅速的落下将两人包裹其中。 “嗯。”一声闷哼从她嘴中发出来,身下床垫虽然厚,但结结实实的撞到背部却也不怎么好受,况且她小腿悬空在床沿身体却被拉的笔直让她小腹有些紧绷,很不舒服。 这一声闷哼在有些沉闷的被窝里显得尤其大,眼前一抹黑,身上又压着个人,她倒没有害怕,只是略微有些不习惯。 “你、”迟疑了下,她发出了单音节后又闭了嘴巴,这个时候若是让他起来,不就是认输了吗? “嗯~”绵长蛊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正好钻入她耳里,还带着温热的风摩擦过她耳际。 一阵酥麻感瞬间串过她全身,她定住心神,打定主意,既然要玩,她便奉陪到底!她向来便是对绝大多数事都不在意,可一旦被她放在心上,就难以敷衍着就过了。 终究是做不出太过火的动作,她只是僵硬着身体躺着,反正就是绝对不妥协。开玩笑,她好歹也是一军之统领,在这种玩笑中输了气势,她脸面就真别要了。 他体温本来就高,此刻紧压在她身上那温度隔着薄弱的衣料灼烧着她皮肤,而他口中呼出的热气也挠的她脖颈微氧。 “阿木。”温热的风袭击她耳膜,一只修长的手攀上她脸颊在黑夜中准确无误的沿着棱角一路游走。 紫檀木是下意识的想偏头,可强大的意志撑着,她只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任他滑过,犹如一块没有任何感觉的木头。 埋在她脖颈的头缓缓抬起,柔软的发丝落在她的发丝上、脖子上,还有几根在她皮肤上打了个转绕进她衣服里。 灼热的气息沿着她脖颈一路移动,向着她脸颊而去,最终停在她嘴角上方。 身侧的双手陡然握紧,双眼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睁的大大的,感受着那灼热的呼吸离唇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若是真敢再欺负她,她便…… 几乎只离她唇瓣一毫米,她都能感觉到他唇瓣的轻微颤抖,那灼热的气息却突然一转,眉心传来滚烫的柔软。 眼睛眨了眨,眉心的滚烫一直烫进了她皮肤里,静止的心跳突然狂跳起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阿木,不用那么好强,偶尔脆弱点,没什么不好。”紧贴着她皮肤的唇瓣轻轻开合中,口中的热气灼伤了额头一大片皮肤。 喉间一紧,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感觉她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瘫软在床上,沉久的沉默后,突听一声前所未有的狮子吼:“王八蛋你给我起来!” 这一声带着十足内力的吼声竟然直接掀翻了棉被,那风带起两人的发丝在空中纷纷扬扬,最终如同尘埃落定般铺满了两人交叠的身体。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耳朵,他缓缓慢慢懒懒散散的起得身来,含笑呢喃道:“真是不温柔。” “哼。”一声清淡的冷哼,足以诉说她其实无话可讲的心情。 他状似叹息的起身向石洞外走去,边走边道:“阿木先洗漱一下吧,石洞另一边有温水。” 他现在也需要水了,不过,是冷水。 紫檀木坐起身来,平定了一下呼吸,这才向石洞另一边的小水池走去。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拂了拂水,手下温热的触感让她满意的点点头。 无污染的山水极为清澈,周围的倒影落下,隔着层烟雾的打到水里,荡出轻微涟漪。紫檀木微垂头,看着水中的女子,缈缈热气在湖面萦绕,虽不太真切,却还是难掩女子微红了的脸颊。 她一愣,手下意识的覆盖上自己脸颊,手心传来的温热与她平时的清冷大不相同。 暗自一恼,该死的,一定是捂了太久缺氧了,严重导致她气血不顺。 恼虽恼,但身体是一定要清洗的,池边洗漱用具应有尽有,还有一件衣袍,她走过去伸手轻轻在衣袍上摸了摸,如果没感觉错的话该是上等的蚕丝制品。将衣服轻轻一抖,她眼波一闪,微有些诧异,这款式,和她特制的睡袍竟然一模一样,他应该只是在将军府送别那晚见过一次吧…… 她褪下衣袍仔细清理了起来。 石洞内水声哗哗,热气扩散开来,一室的薄雾萦绕,内有暗香。 这刚好的温度难免让人眷恋,紫檀木速度不快,不急不缓的掬起水花轻轻往皮肤上洒。正感觉全身舒畅,耳边突然有急促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她手快,几下凫水到池边扯起自己的衣服迅速向身上挡去。 那人步伐奇快,几乎是她刚搭好衣服就见雾气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横冲进洞内,娇声呼喊道:“澜哥哥,天阑来看你了,你在哪里啊?” 女子于雾气中寻觅,看过石床,很快的就将视线掉向另一边的池子,这一掉,刚好撞上紫檀木望过来的目光。 雾气朦胧,然而两个女子的目光却那么明亮,穿过迷雾直直相撞。 女子看着她泡在水里只来得及用衣服挡住上面关键部位的模样,双眼鼓的跟铜铃那么大,手指直端端的指向她,好生凶猛的呼喝道:“哪里来的野女人?!” 哪里来的野女人? 这一句,让紫檀木楞了半响没反应过来,她迟钝的伸出还挂着水滴的消瘦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不确定的道:“你说的,是我吗?” 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叫她女人,还是如此新鲜的野女人…… “笑话,不是你是谁。”女子高扬了头,凶道。 她“哦”了声,竟不觉生气,反而挺有兴致的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女人?” 眉微挑,清冷的双目在热气中氤氲出灼热雾气,消瘦的手指滑过裸露的锁骨轻挑开沾染在皮肤上的墨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女子。 第一百六十章 娇蛮少女 她本就生的雌雄莫辩,女子只是凭借着第一感觉脱口而出那句话,此刻仔细一看她的反应和面容,竟有些不确定起来,见她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若真是男子……她脚下后移了些,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的道:“本,本公……不,不对,本小姐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呢,总之,你这个人妖休想对我作何。” 她见紫檀木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样,想了想,又极有气势的加了句:“你要是敢对本小姐不敬,我澜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澜哥哥……”她眉目微垂,似乎在斟酌,女子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反应,半响,她抬起头来,很是无辜加略微委屈的道:“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啊……” “啊?”女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真是,绝了。 她站稳身子,指着她的手颤巍巍的发抖,不过这次不是怕的,是气的!女人,虽然害怕别人对自己有所企图,但更恨别人对自己一点企图都没有!如此纠结的虚荣心啊…… “你,你,”女子胸口极具起伏,手狠狠向下一指,思绪混乱,打胡乱言道:“你给我起来!” “你确定要我起来?”紫檀木眨了眨眼让眼中雾气更甚,双眼仍旧别有用意的看着她,口中继续那种无辜的声音问道。 她边说,身体在水中动了动,水波以她为中心泛了几个圈,当真有要出水的趋势。 女子双目看着与水交接的皮肤,脸颊瞬间一红,瞬息收回指出去的手捂住自己脸转过身去,口中大骂:“流氓,你这个登徒子,等我澜哥哥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了,色狼,大色狼,大变态……” 紫檀木乐了,今儿个真新鲜,先是好不容易有人叫了她一个十几年没听过的称呼,再有她又光荣的当了一回流氓,对向还是个同性别的人,这人生,真是何处无基情啊…… 慢腾腾的起身,再慢腾腾的把睡袍松散的套在身上,若是女子此刻转身定能认清她性别,可她早就给她打上了变态流氓的印记此刻自然是恨不得她消失不见的,所以,很遗憾的,她只是颤抖着双肩捂住脸背对她。 总算慢腾腾的将手中动作完成了,她难得好心情的含了丝笑意开口道:“好了小姐,你可以转身了。” 她一边向女子走近一边说着这话,等离女子三步远时一直背对她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那目光凶狠,一张俏脸憋成一气,迎面一条鞭子狠狠的就像她招呼来。 呼呼风声在耳边荡漾,紫檀木一个后弯腰堪堪避过。 站直身子,她似是劫后余生般拍着自己的胸口,双目崇敬的看向女子赞道:“小姐好生厉害啊,小生我这把瘦骨头可招架不住啊。” “油嘴滑舌。”女子娇哼一道,脸色上却颇为得意,紧接着,第二道鞭子迎风霍霍而去。 紫檀木眼中暗笑,脚下一游离不着痕迹的接近女子,鞭来时,她侧身避过。这一侧身,刚好撞到女子身上,女子被她这内含功力的一撞哪能稳得住身子,当下身子一歪就要向后倒去。 “小姐小心呐。”她假意惊喊道,伸手就去拉女子,哪知道一把瘦骨头力道‘实在’不够,两个人一起跌倒。 女子结结实实的倒在石头地面,“啊——”的一声叫唤传出去老远老远。 紫檀木的头不知为何恰好埋在她柔软的胸脯,胸口的柔软被一撞,那触感着实明显,女子一眼瞥见,憋红了一张俏脸大骂道:“你个臭流氓,你给我起来。” “小姐,我脚受伤了。”紫檀木抬起头来清淡的脸,眉峰微蹙,有些无辜加委屈的道:“刚才若不是为救小姐……” 女子一愣,看向她的腿部,见磕着石地的膝盖那处,浅蓝的睡袍下果然有团血迹浸出来,当下脸色又红又恼的急道:“那,那怎么办?” 紫檀木正想开口,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当下,紫檀木还什么反应,就见那女子一把掀开她,也不管刚才还让她挺着急的伤了,翻起身就向门口的人跑去,近了,双手抓住那人的手臂一摇一晃的欢快道:“澜哥哥,天阑想死你了。” 女子那一刻激动的动作何其之快啊,紫檀木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推翻在地了,话说回来,也是她认定女子的那点力道对她构不成什么危险才任她翻转在地的。 反正,总之,她此刻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膝盖流的血染了蓝袍,赤裸的脚贴着冰冷的地面,微侧着头看着门口亲热的两人,那清亮的眼底,看起来似叹息,又似被遗弃的伤心。 悟苍绝澜看着她这样的情况哪儿还有心情去管缠着自己的人啊,当下快步向她走去,蹲在她身边微蹙了好看的眉关心道:“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紫檀木没看他,反而双眼看着一直没从他身上转过眼一路跟着他走过来的女子,见女子紧抿着唇双目又委屈又期盼的望着他,前世活了那么些年,心中哪能不明白啊。眼神一转,她淡笑着道:“我没事,倒是这位小姐刚不小心的摔倒在地。姑娘家身子娇贵,你还是看看她吧。” 女子闻言难得的施舍了一眼给她,大概想起刚推下她飞奔的情形,脸色有些不自然,却很快双目期待的望着悟苍绝澜。 “天阑从小练武,摔个跤不会有事的。”悟苍绝澜话落,女子脸色一垮,紫檀木好意的给悟苍绝澜使了个眼神:你倒是关心下人家啊。 悟苍绝澜似乎没看到,修长将她受伤的膝盖的捧到自己腿上,手指在伤口周围按了按,抬头问她:“有没有很痛?” 紫檀木摇摇头,这点痛与她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只是……双眼看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他这番动作的女子,在心里事不关己的微叹了声,她尽力了。 女子愣愣的看着他那双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如此自然轻柔的落在那男子身上,一双眼睛瞪的死大,气恼道:“澜哥哥,你怎么能让个人妖污了你的手!” 人妖?紫檀木又是一愣,她,人妖?虽然她长得有些雌雄莫辩但人妖这个词还不能冠以她的名吧?这个女子,当真是随心所欲蛮横至极啊。 好啊,既然人家都认定她是人妖了,她若是不人妖给她看看什么才叫真真的人妖,她就实在太对不起她赠的名了。 当下,清冷的眼波迷蒙出丝丝雾气,淡然的面孔变换出几丝诡异的笑意,胳膊缓缓抬起,轻搭在他肩膀上,蚕丝的睡袍极其柔软,袖口顺着她的动作滑下来,露出消瘦的臂膀。 “澜澜~”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双手绕过他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双眼,从斜刺里含笑的看着女子。 悟苍绝澜手中动作一顿,扣着她小腿的手指有些紧,双手滑到她着了蚕丝睡袍光滑的腰际,隔着极薄的蚕丝,他的手掌,能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清凉沁香。他微侧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阿木,别玩了。” 再玩,他方才在冷水中的浮沉,便是无用功了。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女子哪里还沉得住气啊,胸脯急速起伏,气红了双眼涨红了脸骂道:“勾引我澜哥哥,真不要脸。” 话音刚落,那劲气十足的皮鞭便向紫檀木面门抽来,这一下要是落实了,非毁容不可。打人不打脸,这女子下手何其狠辣。 “啪。”皮肤和皮鞭相接声。 “天阑。”这一声唤,带着磅礴雷电来临前的沉闷,来自他素来含笑的口里。 “澜,澜哥哥。”女子捂着嘴巴看着皮鞭另一端,他的手牢牢的接住了她的鞭子,但白皙细滑的皮肤也被反弹的鞭尖弹破了皮肤,鲜红的血顺着泄力后下垂的鞭尖一滴滴往下掉。 她竟然伤了他,不,她怎么可能想要伤到他呢?对啊,她明明是要对付那人妖的!呆愣的双眼一转,捂着嘴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紫檀木,控诉道:“澜哥哥,你别被这个人妖骗了,他那伤肯定是自己故意的,我见过太多了,哥哥的那些女人贯用这招来博取同情,扮可怜,你千万别被骗了。” 女子振振有词,全然没有半分说谎的样子,悟苍绝澜转头来看着怀中的女子,丹凤眼中波光暗浮,看不出心情,只听他轻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开始为了逗弄那女子,她的确是看见地下有碎石也自动送上去找抽的,如今被这女子如此一控诉,按她的性子,是绝不会说这种谎做这样的解释的。她微敛了眼,将双手从他双肩上退下来,漫不经心的抚平那蚕丝衣料上根本起不来的褶皱,淡淡道:“是,又如何呢?” 若是他觉得她如同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一般,她也无所谓,她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搭理这些事情。况且,她有什么好在意的?明明是这两人的事,她没事瞎参和什么?果真是显得无聊。 “看吧。”女子涨红了脸,咬牙道:“澜哥哥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个不要脸的人妖,自己不检点还妄图拉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一种爱不千疮百孔 “闭嘴!”她话尚未说完便被喝止住了,他的口气,是她从未听过的陌生,那一贯邪魅含笑的声音带着肆意的威严道:“天阑,你的身份与教养都被你丢到九霄云外了吗?还有,莫要再对她不敬。” “澜哥哥,你从未凶过我。”女子双眼含泪,却死死的憋住不流下来,一张娇俏的脸,那般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指着紫檀木的双手极其颤抖,含恨道:“他明明就是勾引你,他——” 恼里还有他方才的警告,她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不堪的词汇,事实上从她满是怒气的骂人话语脱口时她自己也是涨红了脸。虽极力忍着,但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滑过棱角分明的面孔,低低哽咽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哭,澜哥哥,你是知道的……” 悟苍绝澜双眼眯了眯,她也不避不让的看着他,两个人的眼里,只有他们自己懂的东西。 紫檀木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似乎,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还护着她……护着她……她都亲口承认了,他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心中不解,她轻轻的拉了拉他衣袖,见他转过身来看她,眼神,已柔和了不少,丹凤眼中,红光微闪,波光流转,蛊惑的声音凑近她耳边道:“是又如何?是,我自然高兴。” 高兴?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更是不解,他却已不再解释,而是低下头再次看了眼她受伤的小腿。 会耍计谋,说明心中在乎,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争取而已。所以,他高兴。 “怎么会摔倒呢?”他丹凤眼牢牢的锁定她双眼,那眼里,不是流转的魅光,而是不容抗拒。 看吧,真性情又露出来了,又生气了,紫檀木看了眼已经抹干了眼泪此刻正双目瞪着她的女子,想着两人方才那番针尖对麦芒的相视,决定当回好人不再雪上加霜了,即使,是为他的莫名其妙的高兴。 她淡淡道:“方才见有野兔串入,我一时兴起想起你上次烤的美味兔肉心生歹意前去捉拿,哪知那野兔实在机灵,不止串走了,还搅的洞内大乱,绊倒了小姐,情急之下我左右难顾也不小心擦伤了腿。” 她可没在说谎,不过是把野兔换了个说法而已,又想起那句野女人,她心中暗笑。 女子瞪着她的眼睛闪了闪,明明事情,不是这样子的。但转念一想事实与她更不妙,自然是不会开口纠正的。 野兔……丹凤眼中光华流转,哪能不明白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啊,只是她不说清楚,他便也不逼问,只是又恢复了常态含笑着道:“阿木,下次别这么顽皮了。” 紫檀木额角有些发黑,她什么时候顽皮过?她一向正经淡然的啊? 两人一人一句,名唤天阑的女子被晾在了一边,沉长的沉默后,她似乎再次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总算不甘寂寞的重复了开场的那句话:“澜哥哥,天阑千里迢迢来看你了。” 悟苍绝澜这才转头笑看着她道:“天阑怎么想到出来了?” 一听他关心她,虽然有些牵强,她还是高兴的笑着道:“苍国不是在和离国打仗吗?听说最近出了个幽琳木连战连捷,哥哥现在正在为这件事伤脑筋呢,没空管我,我就趁机跑出来了啊。” 悟苍绝澜听完和紫檀木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竟是有她的原因在里面。紫檀木是在揣测她的身份,悟苍绝澜却是道:“天阑,你私自出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哥哥可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听话回去吧。” 天阑听此眉头一皱,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见他他开口竟然让自己原路返回,她哪肯甘心,当下道:“我不回去,就不回去。” 这样的情况,紫檀木自是不语,只看着两人。 悟苍绝澜嘴角勾了勾,弧度却并不柔和,他回头含笑道:“天阑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娇唇咬的紧了紧,她抿唇不再说话了。 “你哥哥如此疼爱你,若是你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了。”他仍旧含笑,丹凤眼中却带着不容抗拒。 她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那般惊艳,也那般决绝,紧咬的贝齿总算松开,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全然不似开始的那份盛气凌人。退步道:“好,我走,可澜哥哥,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说罢,她如同来时的突兀般,直直的向洞门口走去,没有回头,娇小的身体带着一股凶悍的气势一往无前。 紫檀木看着那个戎服加身的女子背影,道:“她是苍国人。” 戎服,马靴,腰间的皮鞭,菱角分明的面孔,编成小辫子的长发,那般神采奕奕,极具鲜明的苍国特色。 悟苍绝澜含笑着点头,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道:“她是啸天歌的亲生妹妹啸天阑,三年前本来是来澜国与我大哥和亲,可后来……” 澜国的那场宫变,整个大陆都知道,他未尽的话语,她已知其中含义。本来想要反抗一下自己走的,但此刻也只是安静的呆在他怀里。 她是不相信他弑兄的,亲眼看见自己父亲兄弟死在眼前,他嘴角弧度纵使保持的再完美,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这个话题,真是该死的不好。 将她放在床榻上躺好,她伸手为自己盖好被子,认真的抬头问他:“你真不和我睡?” 这句话,她说的淡然,没带一份旖旎。 他笑着摇头,道:“阿木不用担心,我有去处。” “好好休息。”轻声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血色的身影,有别于往日的绝艳。 她一直觉得,一种颜色,浓度正好是惊艳,浓烈过头了,便是惨绝了。 而他的背影,这一刻,她竟分不出来处于什么之间。 不知是为什么,总有种感觉,他陪她那么多次,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即使只是作为朋友,她也该给之相应的回报,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他即将踏出洞口时,她高声道:“澜澜,我怕冷。” 果然,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时,眼里,有温润的光。 血衣轻扬,他原路折回,退到床沿坐下,丹凤眼微挑,含笑威胁道:“阿木可别后悔。” “自是不悔。”这是她给出便不打算收回的信任。 他于是退了靴子,她自动往床内侧移了移,他再褪了外袍,她淡笑着看着他在外侧躺下。 拉过被子将她一边裹住,另一边搭在自己身上,他打趣道:“阿木,看来管家还有个用——暖床。” 她于是笑了,大力赞成道:“还是免费的。”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调正了身子,各自睡去。 一张床,两个人,没有旖旎,只有一张被子带来彼此的暖意。 没关系,无论经历了什么,至少此刻,有我陪你。 冷孤云一大早便开始忙材料的事,紫檀木他们回到营地时早就不见他影了。左右闲来无事,巡视了一番就自己又百无聊奈的研究地图去了。 反正,也肯定没人敢问:“统领,您昨晚睡在哪里?和谁睡的?睡的好不好?”这样的话的。她表示,她很安心,也很淡定。 “固瑜城城门前宽阔平坦,敌方大部队僵持在麒麟山脉,守城人马预计也就六万左右,或者更少,但绝不会更多。总共百万大军,出去死去的,那边的人数已经差不多了。”紫檀木手指轻敲着太阳穴分析道:“不过,固瑜城的城墙修的并不长,到这里。” 她手指指到一个地方,高松三人伸头看去,便点头便听她继续道:“此处山高,是天然屏障,他们不会多设防备,而且此处离重兵把守的城门远,想阻止也来不及。” “可是这山如此之高,那峭壁太过陡峭,纵使我们攀岩的本事都不弱也不见得能安然无恙啊,除非能像鸟儿一样飞过去。”高松发表自己的意见。 却不料紫檀木道:“就是要飞过去!” “啊?”三人诧异看她,不清楚人怎么飞? “等孤云回来我们就整队往这个地方去,攻城,谁都都知道攻城人数一般要是敌方的三倍以上成功率才会比较大,我吃撑了才压五万人去攻城呢。”她淡淡的道:“这一次,我要叫他们看看什么是空袭和陆战相结合。” “你们附耳过来。”她微低头,三人将耳朵凑上,听她淡淡道:“五千人跟我前去刚才那座高山,剩下的人,你们先强弩这样,剩下的……” 三人边听边点头,各自领命而去。 “阿木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见人都散完了,他走过来笑问道。 “今晚你就知道了。”早知道结果,一切就没意思了,她这是不想让他太无聊。 “好啊,那我等着。”他欣然点头,完全是极好说话的样子。 这一天过得挺消停,冷孤云回来是下午酉时回来,黄昏之光浓郁,一行人带着满载而归的车马。 食过晚饭后,按照紫檀木的吩咐,五万兵马分头行动,紫檀木亲自带领五千人去高山翱翔,冷孤云负责那四万五千人城前撑场。 从他们现今的地方一路潜行到地图上的那座高山,为了躲避敌军视线饶了好大个圈子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赶到。到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黑夜,永远是危险的。 一张血色面具扣在他光洁的面孔上,黑暗中,隐隐有层暗红的光。站在山巅,他看了看天空道:“时间,差不多了。” 紫檀木会意,对身后做了个手势,五千人马,很快按照她事前教的方法动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蝼蚁,还是苍生 与此同时,固瑜城城门前的战争也拉开了帷幕,只见两排改良后的连弩车一字排开,那后面,是列队整齐的四万五千士兵,他们并不靠近,就保持着能攻击敌人却不会中招的距离。 夜黑如墨,忽然,固瑜城东南方的天空上出现几点亮光,那些亮光如同星火般在高空上高悬,从东南方的城外一路飘进。 “天火?”看到的百姓昂高了脖子,满脸的震惊与虔诚。 “那是什么?”城楼上的守兵仰头看着那方飘荡的零散光芒问道。 “萤、萤火虫?”一旁的士兵同样伸长了脖子道,却被那士兵一巴掌拍到脑门上骂道:“傻啊你,萤火虫的光是红色的啊?” 士兵揉了揉脑门,嘀咕道:“那是,神火?扯谈吧。” 不过,他的声音过小,直接被忽视掉了。 星星点点的火从高空慢慢下坠,渐渐的,托住火的东西也在火光的照耀下显了形。 整个固瑜城都轰动了,那是什么?人,他们竟然看到有人站在高空中,站在空中,那可是神啊? 但见黑如墨的夜空,红的灼人的火光,一身盔甲的士兵伫立在空中,那姿态,在抬头仰望的人们眼中,只能用神兵天降来形容。 更何况,那身军装,不就是离国的吗? 被苍国铁骑踏破了家园的离国百姓们仰望着天空泪流满面,老天爷都可怜他们了啊,派神兵来救他们,救他们了,他们不再是奴隶,不再寄人篱下,真好,真好! 膝盖颤抖的落在地上,城内的百姓,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给了那从天而降的士兵。 “天哪,竟然是离国的兵。”守城的苍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从天上飞进来的,竟然是离国的兵马,他们究竟是有多大能耐?“快,派人去阻止。” 热气球终于在万众瞩目下降落了,飞天而来的将士们雄姿英发,一步踏出藤篮便向城门杀去。于此同时,城楼上也遭受到了先进强弩的攻击。 内外皆敌,苍军左右受制,正挥洒不开之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当搭乘士兵的热气球落地之时,高空之上乘风而至一个更大的热气球,那蒸腾的红光,尚在高空之上,就映出了两道倾世的背影。 一蓝一红,高高在上,绝世而独立。 紧接着,其中蓝色的身影从藤篮之中直直跳下,万丈高空,长发顺着衣块飞扬,纷纷扰扰,她背后,星月低垂。 凌空而下,宛如谪仙。 “阿木。”紧跟着她落下这一声,就见那血衣人翻转而下,血衣翩跹似朵美到了极致的花。 坠落而下,他伸手向她,修长的手指,不染尘霞。 闻这凛冽风中传来的呼唤,她仰头,见头顶相随而来的人,那颠倒众生的脸,轻轻笑了,消瘦的手指向上伸出。 她双脚向下直落,他头向下倒立追寻,两只手,向着中间的地带延伸,近了,渐渐的近了,指尖相触,传来彼此的温度。他修长的手指摸着她指尖攀爬,几番磨合,最终,牢牢的插入她五指中。 明明有黑不见底的暗,那相扣的十指却清晰可见,以及,那含笑的眼。 时间恍若凝固,肉眼能见到那血色身影以两掌为中心慢慢在空中翻转,直到与蓝色的身体站在同样的高度。然后,再借着自然的定律,急速下落。 只是无论风再如何猛烈的刮,气流再如何狂暴撕扯,那相扣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动过半分。 伸直的两条手臂,连起两片不同的天、不同的世界,不弯不屈,不偏不移,直到安然落地。 “又仗着自己的武功莽撞行事。”手臂还直直的握着她的,脚跟贴地后,他轻声责备。 她淡淡的笑了笑,自是知道怎样蒙混过关,“不是还有你嘛。” 悟苍绝澜微闭了眼,忽然觉得有些挫败,却不觉难过,只是略作惩罚般的再狠狠握了握手的另一端,晃觉这样还不够,他手臂一扯,不对他设防的人顺着这不容抗拒的力量向他跩倒。 “嗙”的一声,脸颊刚好撞到他胸口上。 “好狠的心呐。”抹了抹自己撞疼了的鼻子小声嘀咕了声。她抬起脸是却是很淡然,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袍,再顺手理了理被她撞乱的衣襟。低声提醒道:“注意影响。” 他们此刻,可是在视线中心。 她忽然觉得,入世的这些年,因着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至理名言,她的确沾染了身边人不少习性。比如逗弄啸天阑是跟身边这个人相处久了,这会儿弄了个这么抢眼的出场方式,全然是郝连流月的做派。 “那又如何?”他不甚在意的道。 好吧,跟他说这些都是废话,她决定闭嘴。 恰在她保持缄默之时,旁边有着看空中异象看呆了没反应过来的百姓问道:“你、你们,是神仙吗?来救我们的?” 紫檀木和悟苍绝澜相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她上前几步在他面前蹲下,道:“我们可不是神仙,不过我们可比神仙更有用。神仙顾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她单手扣住他手腕强行将他扶起来,然后转身向所有聚集过来的百姓道:“城外已经有援兵在攻城了,现在,不想做亡国奴的都拿起你们的铁器来,我们一起冲到城门去为他们做接应,赶走侵略者,重建家园!” 百姓们眼中有激动的光芒微闪,然后,有年轻男子愤愤起身,甩袖道:“同胞们,走,是男人是操家伙打仗去,要死也要死得痛快点,做他妈鬼的亡国奴!” 他说罢,愤然转身,飞快的跑去最近的房屋里提了把砍刀出来。 有人敢带头就有敢跟随,男儿都有热血在,当下,纷纷加入了行列。 紧接着,不止是男子,连平时只拿菜刀的妇女都揣了把菜刀风风火火的参与到了队伍中。 一支由五千士兵开头,不计其数百姓加入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向城门开去。 哼,谁说只有你苍国可以人尽皆兵,我离国也照样做得到! 群众的力量是庞大的,紫檀木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微小的光芒聚集在一起也能将黑夜照亮。 六万守军,前有狼后有虎,进不可进,退守无门,被离国士兵和百姓围起来打,那场面之惨烈。苍兵也头一次发现那些平时对他们唯唯诺诺的百姓们竟如此凶残。那一个个下手狠的,完全不把他们当活物来对待。 胸中有不平气,便有凶狠的力源。 “阿木总能想出这么多让人大开眼界的绝招来。”他不紧不慢的抿着茶水,含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方觉其中真意。” 紫檀木不以为然,他当然不知道了,虽然他惊才艳艳,可一直站在那般高高在上的位置,看到的,只是蝼蚁,而非苍生。 “百姓的确是最为弱势的群体,可逼急了,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百姓是愚钝,普通人都只要顾着自己就好了。但只要他们的生活被打乱,他们就再不能坐视不理。只要引用的当,可成蝗虫,也能做甘露。” “说得好!”丹凤眼中含着赞赏,他转而道:“固瑜城收复的消息不久就会传到木塔耳里,他必然从麒麟山脉的另一方绕去咸凤城,在哪里与你周旋。” 木塔不可能回兵再夺固瑜城,这样的话,他既要面对紫檀木又要面对跟着他的辛严,两方夹击。 “不能让他退回到咸凤城。”紫檀木单手扣着桌面道:“咸凤城易守难攻,若是加上他的军队和智谋,这场战争,就要无止境的拉扯下去了。” “快要入冬了。”他突然道。 紫檀木思维还没转换过来,脱口道:“不会吧,这才至深秋不可能这么快到冬天吧?” “阿木,这是西北。”他提醒没有寒地意识的她,道:“北方是没有多久秋天的,几乎前几天还在穿秋装,一夜过后,屋外就是一片雪白茫茫了。” 那岂不是一觉睡过了整个秋天?对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紫檀木来说这样的事情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她习惯了四季分明的变化。 “离国的士兵不擅长雪天作战的……”她眉头微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木塔退回咸凤城之前截住他,即使不能杀之,也要他元气大伤才行。这样,我们就能凭借更多的人力物力,不说完全取胜,至少要站住优势。” “固瑜城和咸凤城之间,是黄沙与戈壁。”他闲散的喝着茶水,漫不经心的道:“木塔要从麒麟山脉的另一边绕道咸凤城,在跨过两城边界之后,为了赶时间,一定会穿这片黄沙,走直线缩短距离到达。” 她下意识的端起水杯来凑近唇边,脑中却在不断想着对策,黄沙,戈壁,她在脑中回顾曾看过的地图。 浅抿一口,她‘嗤’的吐出来,看着明显有别于茶水的绿色而呈现暗红色的水,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唔……”想了想,他丹凤眼中红光一闪,端起水杯来掩饰性的压在唇边,迟疑道:“额……我可以不说吗阿木?”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以他不知道厚几许的一张面孔是绝不会露出这般表情的,她做好了准备,淡淡道:“不可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童年是个什么东西? “好吧。”他反而放开了,将茶杯放下,丹凤眼中波光流转,魅惑的声音拉长了调道:“是,养生汤~” ‘嗤——’紫檀木差点被口水呛到,养生汤养生汤可不是真用来养生的,不,也的确是养生的,不过,她双目危险的眯了眯,始终没把积聚在胸口的那句话吼出来:你是嫌我胸小还是嫌我身板没你妖娆?! 是的,养生汤就是这个用途,以往在无回山上无聊时听她师傅闲扯过,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前些个日子你师傅我挂了番江湖郎中的牌子云游四海,遇着个妇人死拉着我衣袖说什么她得了绝症。你师父我怎样一副火眼晶晶啊,一眼就看出她健康的很。结果你猜怎着招?” 她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摸了摸鼻子自己继续道:“结果就是——她真得了绝症。”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她没有吗? 见唯一的听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原来啊,是她夫君嫌弃她……额,不与你个小屁孩说这些。反正就是他夫君嫌弃她身材不够丰满,她身子又不容易受孕,于是移情别恋要休了她。唉,这些凡尘女子啊,夫君就是天,这一下,可把她逼上绝路喽。” “别人的家务事,你也管?”她微有些嗤之以鼻,淡淡道:“莫非如今的郎中还能医人心病?” “那可就不一定了。”他得意洋洋,道:“话说这世上有一味汤药,名为养生汤。别看它名字普通,需要的药材一般人可没有,一般都只有皇宫大内才能弄出来,专门给那些宫妃娘娘们用。你师傅我神通广大,这样的小把戏自然不是问题了。” “所以呢?”她并不觉得这个话题多有营养。 “嘿嘿……”他讪讪一笑,自以为好心的道:“所以小木头以后有了心上人一定要找为师炮制这位汤药啊,保管喝得你红润有光泽,一次性生个大胖娃娃,哈哈哈……”随着这声张扬的大笑,他逃之夭夭。 紫檀木黑了脸,看着对面笑容灼灼的人,突然很想给他一拳,王八蛋! 她的这些事情,跟他没关系吧?况且,这纯属她个人隐私,他这是绝对的侵权!若他不是帝王,她还真想告他一把,但显然,现实告诉她行不通。 就算他们关系再好,也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澜澜。”她有些恼,不满道:“这样的事情,莫要再发生了。” 他绝不是嫌弃她身材,这个那晚清苑完全可以证实,他只知道眼中的人是她,其他的,根本完全没有意识。只在最后清醒时不小心扫了一眼她胸口而已……虽然,的确……小的过头了些……,可这碗养生汤除了这个作用外还有更重要的那一点……现在,绝不能说的一点…… 早有准备,他丹凤眼中光芒不变,修长的手指越过桌面将她搁下的杯子再次端起来送到她唇边,看着紧抿的双唇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有关养生汤的信息,这可是宫廷禁药。不过要为自己澄清的是,这东西给你喝主要是因为它除了那些方面作用外,对刚来初潮的人有稳定经期的作用,而且,不会痛。” 她一愣,原来,是她从一开始就想歪了吗…… 强行维持着平淡的面孔,她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当做是歉意了。然后,再从他手中接过,自己不紧不慢的饮着。 于是,这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 等待大将军前来会和的这些天,紫檀木也没闲着,自那日全民抗击苍军后,百姓的热情极度高涨,重建工程进行的风风火火,她不时的要去检查一番。 悟沧绝澜对管家这个角色胜任良好,事无不细,极尽周到,周到到一众士兵炸舌不已。许多时候给他们的感觉是,他们那强大淡然的统领似乎是个没有自给能力的孩子,需要那般呵护着。 “今夜,有大雪。”两人走在城内街道上,悟沧绝澜随意提醒到。 “明日,他们该到了。”紫檀木道。 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了,木塔早就收到消息绕过麒麟山脉退去咸丰城了,大将军的速度,最迟,明日也该到了。 她脑中一转,面色突然有些郑重,再次确认道:“今夜真的有大雪?” 他不答,却反问:“我何时预料错过?” 紫檀木神思电闪,思维跳跃不是一般的快,她莫名其妙的道:“无定河的源头据说是常年积雪,经久不化,很多年前,那里是座活火山,不时的震动形成了很多坑坑洼洼的低洼地带,可是如此?” “是。”虽然诧异她为何有此一问,他还是按实回答。 紫檀木清冷的双眼突然一闪,唇边暗暗勾起,一个计划在悄无声息中形成。 两人闲闲的走着,沿途有不少百姓和士兵向他们躬身行礼,他们也会在说话时微点头还礼。 视线中冷孤云从长街另一头走来,对两人行了一礼道:“城内已经恢复秩序了,相信即使我们离开他们也能很好的继续生存下去了。” 这倒是个大好的消息,紫檀木点头道:“辛苦你了孤云。” 这几天基本都是冷孤云在处理重建的事情,倒不是她懒,而是旁边某人说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太劳神劳力,对身体不好,况且,其他人是干什么吃的? 她听后转而一想,不能什么事都在她的带领下做,否则底下的人会缺乏自主性,若是哪天她不在了,岂不是要乱了阵脚? 于是,她欣然点头,所有的事情,冠上锻炼他们能力之名,堂而皇之的推掉了。 “这是末将的职责。”冷孤云良好的一面又显现出来了,绝不邀功。 紫檀木欣然点头,道:“孤云先去忙吧,我们随便走走。” “是。”冷孤云垂首退下。 “等等。”哪知紫檀木又突然唤他停下。 冷孤云马上驻步,紫檀木几步走进他在他耳边迅速低语几句,说完退后一步淡淡道:“马上执行。” 冷孤云听罢眸光一闪,赶紧点头迅速退下。 “最近几天,真是很闲呐。”他含笑道,完全无意她方才与将领的交流。 “因为很快就要忙了。”紫檀木一句话打破某人悠然的感觉,然后脚下一转,道:“回去吧,等明日。” 两人于是原路返回,步履依旧散漫,像两个和平年代安然散步的世家子弟。 明日复明日,明日终会来。 悟苍绝澜说,今夜,有大雪。 紫檀木次日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推开窗户。 果不其然,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昨天还留着不少黄叶的树木,已经被白雪覆盖,冰凌从枝叶间垂下来,一不小心,就会砸伤个人。 原来,是真的啊。一夜,睡过了一个深秋,不可思议。 她轻轻伸出手去,雪早停了,那寒意,却是如此清楚的传到她手心里。 远远的,从白色的地平线上升出一抹红,那红不往天上升却是向她而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却每一步,都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 血色衣摆荡过纯白的雪地,那光景,深可入目。 她嘴角含了丝笑意,虽然冰天雪地,那弧度却并没被冻僵,淡笑道:“早啊。” 血衣上沾染了些许迎风飘落的雪花,他含笑的向她靠近,走到窗前,妖娆一笑,趁她愣神之时,负后的手瞬间伸到她面前,一个精致的雪娃娃绽放在他掌心,白净无瑕,可爱至极。 “很漂亮。”她看着那小却精美的雪人赞道,却只是看着,并不去触碰。 他伸手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拿起来,再将掌心的小雪人小心放到她手心里,叮嘱道:“阿木小心点,别弄环它了。” 紫檀木极不习惯的捧着着小雪人,感觉自己的手都僵硬了,一动也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动作站着。 “阿木真无趣。”看着她如此不自然的动作表情,他唇角一勾,含笑道:“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童年的人。” 她微皱了皱眉头,童年,好遥远的东西。 前世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单亲家庭的孩子,总会过早的懂得人世冷暖,所以她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不调皮玩闹。自然,也没什么童年的。 这一世,带着二十几年的记忆,纵然有个小身板,她也没法把自己当个孩子样泼皮耍赖。而且,情况也不允许。 “是的吧。”她淡淡的道,不得不承认。 “阿木,你来。”他在窗外向她伸出手,等着她接受邀请。 “嗯?”她有些不解他此番动作是作何。 知道她向来不解风情贯了,他也早就认了。于是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手握稳她小心拿着雪娃娃的手,一手迅速绕过她腰间,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她从窗内抱了出来。 “嗯。”紫檀木一声闷哼撞到他胸口,他的动作快到她有些措手不及。难怪师傅以前常说实力均衡的情况下谁先出招谁先占优势呢,看来,以后该防着他点。 等不及她再问,弯身将她放下,拉了她的手一路走到雪地里,他驻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衣蓝袍,雪花飞扬 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紫檀木向来是保持缄默的,所以在缄默下迎接她人生第一次被捉弄,是难以忘怀的。 一撮雪正好点在她鼻尖,那沁凉的感觉,让不习惯的鼻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悟苍绝澜笑了,没有往日的妖冶,却是干净纯粹的,看着如同小丑的鼻子般白的有些滑稽的她。 一抹鼻尖,将凉意拂去,抬头看着对面恍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淡淡的,笑了。 下一刻,脚下一个半转,凌厉的力道将积压的雪纷纷抛向天空,袖手一挥,雪花结成一股,向那人俯冲而去。 悟苍绝澜笑看着这雪白一柱,手臂一抬,修长的指尖往前一伸,便将凌厉的攻势顿住。再轻轻一点,雪柱爆裂开来,成千点万点,向她当空罩下。 整个空间都静溢着,唯有她头顶那片天,有他赠与的雪花飘飞。 她脚尖一点地面,飞身而起,雪花旋转在她身旁,与她亲密而行。她没有再动手,身体在空间内游走了一圈,双手接满了雪花后,轻飘飘的落下来。 抬头,对他粲然一笑。 趁他眼中波光微闪间,双手一合,一个结实的雪球瞄准他眉心。 “啪”的一下雪球散开,竟是真的打实了。 紫檀木微楞,他怎么不躲?这可是毫无技巧的物理攻击。 长而浓密的睫毛眨了眨,修长的手指轻搭在眉心,心下有些无奈,他刚才,的确是看的入神了,她笑意向来浅淡,触不及防的灿烂,让他措手不及,一个雪球,方将他砸醒。 “阿木,看好了。”不甘示弱,他弯身合了一个雪球便向她扔去。 紫檀木反应多快啊,见白球便闪,那速度,真不是一般的。 两个身怀武功的高手,在冰天雪地中打起了雪球,一个一个,不带半分技巧,用嘴原始的方式玩闹着。 那轻笑声,在安静的世界中格外轻柔。 谁说大人就一定要有个大人样?只要高兴,想如何都行。 血衣蓝袍,雪花飞扬,那生动的身影,复活了这片被白雪掩埋的大地。 辛逸眠定定的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两个畅快淋漓的身影,狭长的双眼半眯,病态般苍白的面孔尤比白雪甚三分。 他赶在父亲前一步来,本是想来看看他,借着一件重要的事情。却怎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不是这第一场雪不美,而是太美,美的他差点睁不开眼,只能选择回避。 他转身,在这无人观赏的角落,漠然退去。 “逸眠。”刚走一步,身后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驻步,头也不回,冷冷的道:“父亲让我来通知你,逸王爷随他一起来了,行军进程会晚点,大概要黄昏时刻才能到。” 说完,他再次迈步,不去管那人作何反应,也管不了。 “逸眠,一起来玩雪吧。”想也没想,她迅速开口邀请到。 哪知道,人家头也不回,只冷淡道:“不必了。” 紫檀木看着那孤绝的背影少不得有些郁闷,她是真心不记得他们有仇啊,有些时候他还帮过她,为什么每次面对她都是这样一幅不待见的样子呢?她很烦?着实想不通…… 逸王爷,她单手扣着下颚琢磨着,这个人,可是跟她有过节的啊。偏偏他还是监军,这下,麻烦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悟苍绝澜拍了拍手走近她,双眼一直看着那个身穿银白盔甲带着一身寒意的人离开的方向,口中却自然的道:“监军权利再大也不是元帅,必要时——” 他唇角勾起,笑意莫名。 紫檀木会意的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被这么件不美好的事情打断,两人也没什么兴致了。 紫檀木看着一身有些散乱,发丝上也染了雪花的人,微勾了唇角,嘲笑道:“尊贵的澜皇陛下,需要为您处理一下吗?” 他向来是有些洁癖的,像这样把自己弄的有些凌乱,还真是少有。看了眼就近的房屋,他欣然点头,“好啊。” 说罢,摆了番帝王做派,双手负后,昂首翩然前行。 他当了她那么久的管家,也算是尽职尽责,偶尔,她是说偶尔,她也不介意当一回他的女官,也替他打点打点,以证明,她是不占人便宜的。 虽然屋中还没有升起炉火,但门窗关严了后再怎么也要比屋外暖和,加上两人有功力护身,倒是并不觉得冷。 紫檀木先是将那精致的雪娃娃放在窗边,因着要关窗,打量了屋内一眼没发现什么地方适合,于是顺手放在在了梳妆台上。 说做就真做,紫檀木亲自为他退下外衣仔细的挂起来打整了一番,当然,没有宫廷正规女官那么专业。 他也不嫌弃,只在一旁笑看着,偶尔提点两句。 她也才深刻意识到,她这个公主,完全可以说是冒牌货,连他口中的常识,也一窍不通。本来嘛,她就没在皇宫里呆满一天。能亲自动手,已经是万幸了。 整理好衣服,又拉了他坐在梳妆台前,将他邪魅的面孔放到正对那半面铜镜的位置,她方才在他身后站好,打量着他一头黑如墨,如丝滑的发丝。 消瘦的食指插入墨发之间,零散的雪花便顺着她手指一路下滑,一粒粒白珍珠从发丝间游过,那优雅流畅的动作,像极了一场艺术表演。 她一时起了兴致,改顺走为逆行,挑了他一缕沾了雪花的发轻轻的甩啊甩,那珍珠便顺着发丝荡来荡去,有趣及了。 悟苍绝澜看着铜镜中执了他发顾自玩耍的人,忽然觉得,这样其实挺好,她不用想那么多,哪怕只是把玩着他的发丝,日子,也是恬静安然的。 他也不提醒她,任由她逗弄,一双丹凤眼,只定定的盯着昏黄的铜镜,隔着不清不楚的距离。 是盯着铜镜,还是盯着镜中人,说不清楚。 “一梳梳到尾。”双手顺畅的从发根滑落到发尖,她忽而想起了这句话,虽则不符合情景,却觉得很是贴切。 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似乎都要好点,连头发也是……她清冷的眼里闪出点笑意,十指不停的染指着他发丝,有些爱不释手。 “二梳白发齐眉。”他含笑接了一句,透过铜镜,笑看着身后女子。 紫檀木瘪嘴,有第一句就够了,接她话茬不是纯属挑衅吗?“还要不要儿孙满堂啊?”她抿嘴,堵他道。 哪知,他模样认真的回了句:“自然是要啊。” 这人,绝对是没脸的。紫檀木松了手,两步走到床边坐下,单手撑着下颚看他,道:“好了,任务完成了,澜皇陛下,您请。” 他起得身来,却不是往外走,而是一步定在她身前,微垂了头,凤眼笑看她道:“要一样东西,你不介意吧?” “什么东西?”她问。 他笑笑,不答,而是往门外走出,边走边道:“阿木好好休息,黄昏之时,还有个麻烦等你。” “你还没说什么东西呢?”紫檀木有些无语,眼角一扫,见梳妆台上安然静立的雪娃娃,抿嘴淡淡道:“不给答案又何必问起,不是好人。” 耳边,有细长的笑声从门缝里传来,带着丝丝幽凉。 想必那人,是走远了也被她这话逗乐了,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雪娃娃还是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哪里,嘴角的弧度和那人一模一样,不变分毫。 正看得有些入神,眼角瞥见台上似乎少了样东西,她翻了两翻,总算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心中复排,一把木梳而已,说了她难道还赠不起? 嘴角淡淡一抿,小气。 这一日无事,不,有,唯一的一件事便是——等,等黄昏至,等大军至,等逸王爷至。 逸王爷,紫檀木其实只在皇帝寿宴上见过一面,唯一的印象是那双复杂的眼,其中包含的东西太多,她解读不出来。 所以,当她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大军靠近时,那清一色的铁色海洋中,轻而易举的便可以辨认出那一块墨绿。 墨绿的车架,不紧不慢的开着,保持着高贵的仪态,当然,也拖延了大军的速度。 “开城迎接。”她淡淡道,然后转身向城楼下走去,脚步平稳,不急不缓。 由紫檀木开头,后面有军衔的将领按等级排开,最后面的才是士兵,一众人等,站在大开的城门口迎接着驶来的车架。 而他们头上,那高高的城楼上,有一人单腿挎、坐在石墙上,一身血衣,一张血色面具,白的能发光的皮肤,在夕阳下,尤为扯眼。更为扯眼,是唇边那抹漫不经心的笑。 车驾终于在城门前停下,辛严带着所有人下的马来,点头跟紫檀木打了声招呼后,转身面向着车驾。 十几二十万士兵,在看到城门前傲然直立的人时,死死的睁大了眼,统领没死?他们的统领没死?还不动声色的为他们夺回了咸凤城,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当下,一个个激动的,差点高呼出声。 “咳咳。”辛严低低的咳了咳提醒神情失控的士兵们,现在这个时刻,不容放肆。 士兵们闻声强行收敛了表情,一个个正襟危立,双眼跟着主流向那墨黑的车架看去,只是那眼角的余光仍时不时的往他们统领那里瞟上两眼。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跪天地不跪你! 木制的车门总算动了动,一双细白的手从里面握住门沿缓缓向外推开,渐渐的,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精致的灵蛇鬓在夕阳下闪动,细白的手腕上,翠绿的镯子成几圈缠绕其上,像一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蛇,活灵活现。 女子只是瞟了万千将士一眼,便轻盈跳下马车,在地上站定后躬身对着马车内,恭敬的伸出一只手,道:“父王,请下车。” 早有知事的随车人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给他当肉垫。 只手遮天的逸王爷,人尽皆知的逸王爷,总算慢悠悠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身墨绿的长袍,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双复杂深重的眸子。 他稳稳踏步,踩着跪伏人的背,搭着冰末俏的手,昂首而下。 所有士兵都微垂了首,千万个心思,不知道作何想法。 龙行虎步,逸王爷向紫檀木走去,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一番,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一伸,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冰末俏将一卷明黄的卷轴恭敬的放在他手里。 冰末俏转身站好时,瞥了紫檀木一眼,那勾的僵硬嘴角,尽是冷笑。 没想到这个狠辣郡主也来了,紫檀木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一双眼看的她颇为不适加不爽,她感觉,他眼里有刺。 逸王爷冰逸殷,离皇朝的异性王爷,与她有所过节的人,这是她给他的所有定义。 “幽琳木接旨。”强硬威严的声音撞击着她耳膜,带着她深感没有必要的高高在上。 闻言,全场所有人放下武器跪地,深深垂首。 “幽琳木,接旨。”她弯了腰,双手平举,淡淡道。 静,因着她这一个动作,十几二十万将士不由的抬头为她捏了把汗。然后,强行将自己的头压下,只是双眼,使劲往上翻,试图窥见一点情况。 统领啊,您倒是别那么逞强啊,那可是圣旨,自古以来没有站着接旨的,藐视王权,那可是杀头大罪。 紫檀木不为所动,只保持着那个姿势,再次朗声道:“幽琳木,接旨。” 不卑不亢,也坚定不移。 握着明黄卷轴的手紧了紧,冰逸殷的眼里,有骤风暴雨具来之势,寒声道:“见圣旨不跪者,以藐视皇恩,处斩。” 冰末俏斜望来的眼底,有明显得意的笑意。 紫檀木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再站直身子,甚至垂了垂弯的有些久的腰肢,道:“好啊,我听说王爷曾经也有驰骋沙场万夫不挡之勇,想必如今还宝刀未老,斩了我,不若你去带兵御敌,相信定能旗开得胜,即使是输了,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百姓更不会憎恨你,你说,是吧?” 冰逸殷眯了眼睛,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少年,在逼他。连大将军都节节败退,他的结果,不战也知。看不惯他这摸样,他一字一句的道:“你这是持功而傲,当心他日,万劫不复。” “我等着。”她淡淡笑了,微斜扬了脸颊看着城楼上悠哉游哉的某人一眼,见他也含笑的看来。 下跪,笑话,她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澜皇与她平等而视,要她去跪一个打心底她就不认为强大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随着她的目光,众人也抬了头,这才发现城楼上还有一个悠然斜坐的人,那姿态,比他们统领还要高傲啊。不由的暗自抹了把额头的汗,今天这是怎么了,竟出了如此胆大包天的人,还一来就是两个,太考验他们心脏承受力。 “你又是谁?”冰逸殷眯着眼睛喝问道。 “你没有资格知道。”含着魅惑笑意的声音毫不客气的道,他轻身跃下十丈高的城楼,迎着夕阳,缓缓降落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这才去看那有胆喝问他的人,唇角一勾,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且轻且飘,全然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冰逸殷气急,胸膛起伏,却被他深深的压了下去,今天真是出师不利,这两个人,不服管教至极。他一甩袖袍,圣旨也不念了,往后叫了一声:“大将军。” “在。”辛严阔步上前。 冰逸殷一把将圣旨放到他手里,大踏步的往城内走去,头也不回的道:“你把东西给他。” 辛严微垂了头,不知道是如何作想的,只等冰逸殷的人跟着他走完,他才走到走到紫檀木面前讲圣旨递给她道:“你何必急着惹恼他呢,得罪了他,与你并没有好处。” “大将军有所不知。”紫檀木反而看得开,接过圣旨淡淡道:“我们早有隔阂,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我友好相处的,我今天不过是挑开了而已。” “哦?还有这等事。”辛严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自不会去打探何故,拍了拍她肩膀道:“小心点,冰逸殷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两父女从来没有消停时。我虽不怕他,但也不惹他,你好自为之。” “自然。”紫檀木点头。 辛严又看了眼她旁边的悟苍绝澜,眼里有些深沉,这男子方才那些话语,不多,却足以让他听出他本身身份该有多高。在王爷之上的,他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悟苍绝澜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提醒道:“阿木,可以回去了。” “嗯。”紫檀木应了声转身往城内走。 她倒是真不担心冰逸殷会对她怎样,他若敢有异动,关键时刻软禁他也不是不可以的。战争还没结束,如今离国已经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朝廷断然不会对她怎样。 而一旦战争结束,她根本不会给朝廷翻脸的机会,抽身而去,逃之夭夭,天大地大,谁怕谁?! 敢不跪,自然是有不跪的理由的。 想至此处,她彻底安心了。 逸王爷以监军的名义前来,接风洗尘,自然是免不了的。 黄昏过后,夜幕四起,接风宴,也拉开了帷幕。 紫檀木穿了身平常的衣袍,到场的时候,军中但凡有军衔的,能来的都来了。 她只是随意的找了个位置落座,单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自己下颚。 “统领好啊。” “统领。”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自然不可能被无视,将领们纷纷过来跟她打着招呼,她也一一回应。 “呵,我说是谁呢,幽统领怎么一个人坐在房中一角呢?你那血衣管家也太不尽职尽责了吧?”这个明显挑衅的女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她将手放下,背靠着大椅子,斜眼看着眼前女子语气散漫的道:“郡主真是观察入微啊,只一面之缘,还没自我介绍便知道他是我管家。” 冰莫俏被一噎,甩袖转身道:“哼,幽琳木,你等着。” 紫檀木看着她的背影转入人群里,她路过的时候,那些将领几乎都离她三步远,果真是避如蛇蝎。 坐了不多时,便有小将来请:“统领请入座。” 紫檀木于是起身跟着他走,一个圆木大桌,人已经坐满了,只有上首骗左的一个位置空着,她当仁不让的坐下,偏右边,便是逸王爷,而左边,是辛严。 菜未上,酒先来,军中都是男子,图的就是一个痛快,马上,就该敬酒了。 为逸王爷接风洗尘,这第一个,自然是他。 紫檀木作为统领,怎么都该起个带头作用,于是,她轻轻松松的提了个酒坛“啪”的一下单手放在桌上,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冰逸殷道:“久闻王爷海量,小杯小碗也显得琳木太小家子气了,咱们以坛相撞,不醉不归。” 冰逸殷微眯了眼睛,里面,寒光瑟瑟,但这么多将领在场,他也不好拒绝,于是接过旁边早就准备好递来的坛子,狠狠的与她一相撞,仰头喝了起来。 紫檀木单手提着酒坛往自己嘴里去,一双眼睛却是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冰逸殷看,那轻松自在的,完全就是喝水的架势。 其实,殊不知,她不适合喝酒的,月经本该在这两天完了,着酒精一刺激,还不知猴年马月了。但是,这个时候不刺激刺激他,更待何时啊?这不是送上门来给她蹂躏嘛。 两人一开口,其他人也动了起来,当下各种行酒令,各种劝酒词统统齐上阵,那个火热的,一个个面红耳赤,热血翻涌。 一坛酒下肚,冰逸殷还算正常,不过是面色红润了些,没有太大反应。 紫檀木将酒坛放下,对一众部下和蔼的道:“王爷千里迢迢赶来,大家常年在边关的应尽地主之谊,还不给王爷敬酒。” 统领都发话了,众将领莫敢不从,当下纷纷涌向冰逸殷,一个个七嘴八舌,轮番给他敬酒。 冰逸殷被包围在其中,一双眼睛,却透过十几个人头像她看来,那眼里,岂止是怒意。 但,那有怎样? 紫檀木清清静静的坐在旁边,一边浅抿着酒一边不时笑看那边两眼。 “幽统领如此悠闲,本郡主甚是羡慕,看大伙儿敬酒敬的如此起劲,不若幽统领也接了我这杯。”冰末俏绝不是一个消停的人,此刻绕道紫檀木面前细白的手端了两杯酒道。 素手芊芊,金杯玉盏,倒是一番好风景,若是换张脸的话。 紫檀木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郡主的酒,琳木只怕高攀不起。” “莫非,你不敢?”她俯身,凑近他耳边咬字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你作伴,今生不悔 软香在畔,她却不动不摇,一边从她手上接过,一边淡淡道:“有何不敢。” 手中一松,冰末俏的眼里,有丝得逞的笑意,看着她将酒全饮下去,她满意的在她耳边吐气道:“幽统领,院中湖畔相见,你敢来吗?” 清冷的双眼半敛,她的神情看不清,薄唇半开道:“佳人有约,琳木哪敢怠慢。” “那么,末俏先去梳妆打扮一番。”她看了一眼还围着她父王凑热闹的将领们,留下一句:“酒过三巡人自醉,统领方可来相见。” 她低低点头,看着眼前裙摆没入后方庭院。 紫檀木微抬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前一刻还对她敌视的很,这一刻便巴巴的来敬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美人计?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如他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接着就是。 将领们纵然都酒量不浅,但敬来敬去的也终是醉了,一个个口吐出来的词句不清不楚,歪歪倒倒,却囔囔着还要再喝。 紫檀木不着痕迹的起了身,往后院而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那本来趴在桌上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逸王爷突然睁开了眼,里面,一片清明。 当然,醒的并非他一个,辛严撑着额头,亦是假醉而已。 后院之中果然有个池塘,只是昨夜大雪漫天,湖水早已结冰,此刻,还冒着丝丝寒气。 寒池边有个小亭,其中有一套石桌,连接着池塘的石台上站着一个女子,玲珑身姿,娉婷而立。 即使要用美人计也不该选个本来就明显表现出对她不友好的人来吧?紫檀木暗中瘪嘴,脚下却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去。 “郡主。”踏上小亭,她轻声唤道。 冰末俏转过身来,紫红衣袍染了些寒露柔软顺滑,那平日里盛气凌人的一张脸此刻也在细心的装点下显得线条柔软,灵蛇鬓依旧有力翘起。隔着一个石桌,她双眼看着她,放轻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恨你?” “难道不是?”她不答反问,脚下闲闲向她靠近。 “唉。”她微叹了口气,望着湖面渺渺寒气,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道:“那日,即青会上,被你看去身子,我……” 她咬了咬唇,厚着脸皮开口:“从未有男子敢对我那样,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样与……与男子相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以,所以才……我不是真的恨你。你,明白吗?” 紫檀木看着眼前这双眼光微闪极其不自然的眼睛,眼里闪过微微的诧异。她玩真的?不会吧。搞什么鬼? 可她说话的表情以及话中有些凌乱的表达,倒真不像作假。 她以前常听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对她千依百顺她可能全然不拿你当回事,可你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反而就把你放在心上了。 像冰末俏这样的人,男人还真不敢惹她,从来只见对她唯唯诺诺避如蛇蝎的,恍然碰到一个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一番纠结后,倒真有喜欢的可能。 这么一分析,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真情假意,假意真情? 有了啸天阑那番经验,对付女人,她也有一套了。 她走至冰末俏身旁站定,消瘦的手指轻抬起她下颚,换平时,没碰到她就该吃鞭子了,而此刻,她却乖乖的扬起了头,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到底没有回避。 “你喜欢我?”不负责任的口气,她看着她漠然问道。 冰末俏没有回答,而是大胆的抓住了她轻挑起她下颚的手,轻踮了脚尖,缓缓向那单薄清冷的唇瓣凑去。 这个群主,果然够味!这是脑海中第一反应。紧接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她双眼闪了闪,真来?有没有搞错? 看着眼前女子那一往无前的架势,想必也是做了一番心理挣扎才毅然决然的,断然没有后退的可能。想通了这点,紫檀木也不比谁更定得住了,开玩笑,她是什么性别只有她知道。 当下,扣住她下颚的手就要往回缩,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挣脱握住她手的细手!心中一惊,瞬间想起了那杯酒,可脑中再一闪,她是百毒不侵的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脚下下意识的一退,这一退,身体忽然什么力量都使不上来,整个人向下跌倒。连带着,靠近她的女子紧紧贴在她身上跟着她一起倒去。 “碰”的一下,结结实实的磕在石头地面上,后腰有骨头松动的清脆声与肩胛骨被撞的声音一起传来,她半个身子都悬在池塘上。 冰末俏撞在她肩骨的脸缓缓抬起来,没有去管自己是否撞疼,而是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薄唇。 那是种如同盯着猎物的眼神,紫檀木一阵毛骨悚然,全身突然使不上一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女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悟苍绝澜,你这会儿死到哪里去了! 垂死的边缘,她在心中狂吼。 冰末俏扑在他身上,细手紧紧抓住他衣领,随着距离那张清淡的薄唇越来越近,她呼吸越来越急,眼神也越来越兴奋,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品尝到那番清冷的地界是个什么滋味了,他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他不是清冷悠远吗?她偏要拉他下来,下人间,下地狱。 “宝贝,我知道你百毒不侵,早就知道,可那杯中只是软骨散而已,最低级的东西,连毒都没有,哈哈哈……”眼中兴奋的光芒越来越盛,等不了缓慢靠近,等不了了,她迫不及待了,眼中光忙暴涨,她飞速压缩剩下的微弱距离,风速送上自己。 两唇,眼看着就要相贴了。 “嗯。”紫檀木低鸣出声,身子不自在的动了动。 “啪!”又是一道身体与栏杆相撞声。 冰末俏甩了甩头,刚才那瞬间转变太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似乎飞了起来。脑中有些昏沉,等视线正常时,她抬头一看,双眼蓦的瞪大,怎么,会这样? 只见方才她卧躺的人身上依然有一人压着,只是不是她自己。不是她自己?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正坐靠着亭柱,身上生疼生疼。 而那占据了她位置的人,却进行着她未完的动作,双手紧搂着那人悬空的背部,双唇紧压着她垂涎的薄唇,狠狠的吻着,辗转反侧。 “你!岂有此理。”她哪肯罢休,当下站起身来抽鞭而起,狠狠向那男人砸去。 长鞭狠辣,直扫向他,哪知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抓,手中内力一涌,一股纯正的力量飞速袭向冰末俏将她轰出好几米远,再也坏不了他好事。 紫檀木紧闭的双眼颤了颤,似乎,不对劲啊,唇上传来的感觉有些熟悉,有些,像他的……冰末俏的唇,有这么灼热?她有些不确定了。 刚才她要凑近她那一刻她瞬间闭上了眼,有个词语叫做眼不见为净,她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看不见,便过了。 所以,当双唇被侵占时,她并没看到是谁,可此刻唇上传来的感觉是那般熟悉,记忆里,清苑那晚,灼热的触感,像是她的气息…… 看,还是不看,她在挣扎中。若真是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个女人强吻,她这辈子,岂不是要活在同类的阴影中?她不歧视同性恋,可她自己不是个玻璃。 可,若是是呢?是,又怎样……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了。 可身上的人不管她的纠结,血色衣裳铺了她满身,黑墨般的发丝在身后与血色相接,他的头,正对着她的,双手紧紧的扣着她背后的肌肤,随着身体的灼热,就快要陷入她肉里。 不止是手弄疼了她,唇上更甚。 玫瑰色的唇丧失了理性与温柔,狠狠的在她唇上碾转,韧性十足的舌头强硬的撬开她贝齿,疯狂的吮吸着她口中甘露,勾引着那回避的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冰末俏纵使再大胆也绝对做不到这样凶悍,紫檀木胸口急速跳动间,双眼唰的睁开,眼前,一片黑暗…… 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背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离了一只覆盖在她双眼上…… 双眼盛放的一刹那,那抓着她背部的手突然一按,一阵酥麻感串向全身,无力的身体哪能抵挡的住这汹涌来袭,“嗯~”缠绵低鸣,从她口中冒出。 一贯清冷的声音,这一次,带着轻微颤抖,清冷不在,却是沙哑含魅。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同时,身上的人如同受了刺激般更加疯狂的进攻,在她口中翻云覆雨,竟是一点不客气。 “你,唔……”她想开口制止,却发现吐出的声音不止绵软无力还更像欲迎还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口里,还有香甜的酒气,那么浓郁,那么醉人,他早已醉倒,只能放任自己不断沉沦。 若真是万劫不复,有你作伴,今生不悔。 冰末俏扶着胸口站起身来,惊骇的看着一个男人强吻另一个男人,震惊当场。但一想到下面的那个人本该是她的,而她明显不是上面那人的对手,于是鼓足了力向厅堂吼道:“来人呐,有刺客!” 这一声,生生打断了正沉浸其中的人。 边耳有许多脚步声起,他强行逼着自己抬头,眯着眼睛看着擦着嘴边血迹狠盯着他的人,这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试图染指他的人,该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种姿势,不离不弃 当下,手一卷捞起她落在冰面上的长发在她眼前绕一圈打了个难解的结,圈了身下的人起来将她安稳靠在亭柱上。 做好这番动作,他转身看着那被他击飞的女子唇角冷冷一勾。五指成爪,一股汹涌的力量聚集,手一出,那力量疯狂向女子袭击而去。 他根本不看结果,受他这一击,非死即伤,一甩头,卷了怀中毫无反抗力的人飞身而去。 冰逸殷和辛严他们,注定只是扑了个空。 问冰末俏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含糊不清,只是捂着胸口血流个不停,只说一个血衣带面具的男子劫走了幽统领。 辛严于是笑着让他们不必担心,那是幽统领的管家,自己人。 于是,酒还未醒完的众人各自散去,对这样的情况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冰末俏俏脸黑沉,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紫檀木脑中混乱,平生头一次如此憋屈,被一个女人摆弄了,她竟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被一个女人强吻了…… 还有,刚才她好像听到什么刺客,谁在叫刺客,刺客又是谁?刚才被吻的昏了头,她竟然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眼睛被蒙住,强吻她的王八蛋丢她在亭柱消失了,又有人过来…… 这一夜,怎么这么混乱…… 还有,现在搂着她飞奔的人又是谁?耳边风声呼啸,都是寒风,此时功力尽失,冻的她外露的一半脸颊和耳朵都僵硬了。 抱她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身体被楼的紧了紧,整个脸颊都被他强硬揉进怀里,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只有耳边胸口沉稳的心跳声以及他身上的温度,如此安定。 “澜澜。”这一刻她就是那么确定是他带她走了,这样熟悉的感觉,非他莫属。心中强烈的憋屈竟酝酿出一丝委屈,脸颊在他胸口噌了噌,她抿嘴道:“我被人欺负了。”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听那熟悉的声音道:“没事……阿木,没事了。”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有些挫败,道:“你是不是看到了?我……被一个女人、吻了……?” 她实在不想说出强吻这两个字,那只会更憋屈。她肯承认被一个女人吻了,这么两辈子下来,也不容易了。 抱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温热的手掌轻拍了拍她背,安抚道:“没事……” 没事,他若是被一个男人强吻了就知道有没有事了!一想到他被男子强吻,她脑中突然就浮想了起来,那该有多强大啊…… 他的速度多快,不多时就到了她房间,将她放在床沿,扶她坐好后轻手为她解开脑后的发丝。缚住她双眼,是太了解她了。若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真正感情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她那般淡漠的性子,如何会接受。他从来不是个温软之人,可她也向来不弱,以强对强,不过是两头是伤。而对她,习惯远比强捆可怕,他会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一切的一切,直到与她本身融为一体,直到再也离不开。 黑发滑落下来,她睫毛颤了颤,眼珠在眼皮下转了几圈,却不睁开,抬头对他道:“澜澜,我感觉我睁开眼还会是郡主靠近我的那张脸……慢慢向我靠近,然后……” 站在她身边的悟苍绝澜闻言身体僵了僵,然后勾了嘴角,弯腰到与她现在相同的高度时,他含笑道:“阿木感觉到我的气息了吗?” 紫檀木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并没有碰到他。该死的,她若是有功力早就精确的瞄准了,话说,武功真是个好东西啊。她摇头,主动要求道:“你再靠近点。” 他靠近的,岂止是一点啊,鼻尖就差点触到她鼻尖了。唇角满意的勾起,他明知故问道:“这样呢?” 呼吸喷洒到她脸颊上,那熟悉的感觉实在不假,她遂点点头。 “我就在面前,阿木看到的一定不会是她。”唇瓣开合,吐出的气息在她抿紧的双唇间打了个圈才沿着她唇瓣四散开去。 眼前再次晃过冰末俏那张放大的脸以及那跳跃着兴奋因子的双眼,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后,强行给自己下指令。面前的气息那么熟悉,完全的男子气息,那么浓烈,绝不是个女人。 睫毛颤了颤,她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眼前,这张魅惑天成的面孔,哪里是一张女人脸能比的? 她松了口气,她是不够淡定了,好歹她也是个性取向正常的人。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她主动伸手环过他双肩给了他个拥抱,其实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抚,感叹道:“澜澜,有你真好。” 谢谢你又救我一次,谢谢你给我安抚,也谢谢,你是男子……果真是好啊…… “阿木喝酒了。”她身上的味道虽然浅淡,但深入过她口中攫取,他如何能不清楚,唇角一勾,凤眼看着她道:“阿木是不要自己的身子了吗?” 哪有那么严重,紫檀木抿唇道:“我是喝不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在心中补了一句,回味了一番方才的意乱情迷,他不动声色道:“看来,阿木又要喝养生汤调理了。” 养生汤……提起这个东西,她额头还是有些黑线,但看他那副表情,她深知该怎么应。“是,澜皇陛下。” “不是百毒不侵吗?”他笑眼看她道,犹记得当初她说她百毒不侵之因时恐吓他她血中有毒时的情景。“怎么中招了?” 说起这个,着实有些丢脸。她松了手,看他一直弯着腰任她抱着也挺不容易,于是拉了他在床沿坐下,尽量淡而自然的道:“江湖中最下三滥的东西,软骨粉,无毒。” 说罢,生觉她这一番本事都白学了。哪怕是刚入江湖的菜鸟也会防范着这些东西,偏偏她这个难逢敌手的高手仗着自己百毒不侵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吃敢喝来者不拒,这不,让人家用最简单的方法撂倒了。 “越是高贵的人,就越是要最粗鄙的方法对付。”他重复一遍她曾经在对付木塔时说的话,揶揄道:“看来,深知这理的不止阿木一人啊。” 是啊,对付别人她都能想到这招,怎么就没想到别人也可能这样对付自己?紫檀木暗恼,她是太大意,还是太自负了?反正,吃到苦果了,还涩的她满嘴都是味道。 她微挑了眉,口中淡淡道:“澜澜,连你也欺负我?” “岂敢。”他一笑,起身扶她躺下,问道:“阿木的药丸一向不是很管用吗?就没有解这最简单的软骨散的?” 这个……她无奈,道:“没有……我怎么会想到我会中这种东西?只带了救命的极品丹药……” 极品的带了,倒是忽略最简单的,他点头,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先躺好。” “我不饿。”她道。刚在宴会上吃了些东西。 “养生汤。”抛下着三个字,他翩然转身离去。 紫檀木无力的倒在床上,有种想把整个人塞在棉被里的冲动,这一天,她是造了什么孽! 养生汤这么精细的东西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一点都不少,紫檀木虽然是千杯不醉,但粘了酒气又逢身体不适,再加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情况,让她脑中有些昏沉,几乎就快要睡着时,他才推门进来。 “喝了便好生休息吧。”将她此刻柔弱无骨的身子扶起来,他单手环过她双肩拿了勺勾了一瓢在唇边吹温了再往她口中送去。 紫檀木看着自然而然递来的汤勺微楞,嘴角有些僵硬,她道:“澜澜不用周到至此,把碗放到我唇边即可,不用那么麻烦。” 他倒是好说话,将汤退到碗里,再将勺拿出来,端了碗放到她唇边,依着她的速度倾斜碗的弧度,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修长的手指拿着锦帕为她擦干嘴角溢出的水渍,再扶着她躺好。 紫檀木就着他臂弯的力量躺在柔软的床上,貌似,这床上用品也不是她初时来的那套。以前那套质地虽然也不错,但远远不及现在的柔软,款式也适用于男性,不像现在的男女皆宜。是他让人整理的吧? 她淡淡笑了,看着他道:“澜澜,你对我,太好了。” 除了母亲,前生今世,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好过,从来没有。这个人,她想,不论今后发生什么,都该是她难以舍弃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 他托着瓷盘正准备往外走的身子顿住,回头一笑,轻声道:“好好休息。” 这一笑,不那么妖邪,却是那么容易抓住她眼球,她似乎能跳脱这个空间,看见万千雾纶花海中他倾身而立,冰蓝色的花瓣在他身边安静的绽放,渺缈轻雾升腾,那一身血衣一张绝世面孔,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他一笑,便可天旋地转。 呼吸有瞬间的停止,等她眼前景象渐渐散去,只有一个血色背影消失在渐渐拉拢的房门外。 她收回视线,眼神自然的放在梳妆台上,那个他清晨赠的精致可爱的雪娃娃,虽然扛不住屋内较高的温度融化了些,但仍旧纯粹美好。 它歪歪扭扭的站立着对着她勾起嘴角,像某个人,始终在她身边,不弃不离,不论是以何种姿势,都只表达着那无言的相伴与相惜。 这样,便足够了,她安然的闭上眼。 黑暗中,不是冰末俏那张不怀好意的欲望之脸,而是他正站在雾纶花海中对她轻笑,那般蛊惑,又那般安然。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一觉睡的很安稳,紫檀木刚起床洗漱完毕,便有守卫的士兵来报:“统领,蓝姑娘回来了。” 蓝回来了,她走之前蓝接到消息去接她向衣骨教借的那些女子去了,此刻才赶回来。“请她进来。” 大雪虽是突然来袭,气势汹汹,但来的快,化的也快,而化雪之时,最为寒冷。 蓝携了一身寒意而来,那冰冷的气息,逼退了屋中暖意。有些时日不见,她仍旧是那般模样,一身冰蓝衣裳,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一张冷艳的脸上镶着一双冰魄般的瞳孔。 握着从不离身的抱剑,她向她走来,道:“人已经接到了,接下来呢?” “不急。”她淡笑了笑,轻声道:“路上劳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蓝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道:“公子让人带来的。” 大哥,紫檀木接过,淡笑道:“嗯,叫人好好安顿好衣骨教的姐姐们,千万不可怠慢。” “嗯。”蓝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随着她的离去,屋内的温度也正常了些。 紫檀木拿着信函顺着旁边的梳妆台坐下,信封是上好油纸做的,上面并没有任何字,也没有任何被挤压折叠的痕迹,崭新如初。 她沿着封口小心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打开来。 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果然如人般潇洒随意,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那一个个,像是在优雅的舞蹈。 宣纸自然是上好的,但用的地方着实不多。其实,不是不多,而是少的可怜,因为完整的一张宣纸上就只有一句话:江湖朝廷,同病相怜,望君珍重。 江湖朝廷,同病相怜,望君珍重……紫檀木怔怔的拿着宣纸,这简单的一句话带来的信息,冲击力是如此巨大。 他曾经让郝连流風带话来说他感觉幕后有一只黑手不止在江湖搅风搅雨,有几次他还查到这些人与朝廷有关系。 今天这信便是落实了这个猜测,江湖朝堂,被一只黑手紧紧拽住,这天下,在被一点点的被蚕食。而可怕的是,他们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却连敌人是谁都摸不清楚,防不慎防。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声,有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一震,回神道:“大哥带来的书信。” 郝连流月,他丹凤眼微闪,扫了眼那白纸上飘逸优雅的字迹,含笑道:“流月公子怎么突然想起你这个义弟了?” “大哥一直不曾忘记我这个义弟啊。”她自然纠正道:“不是突然,我们一直有联系,下山的第一时间我便去见过他了。” 第一时间去见的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见她将信仔细又小心的叠好放回,唇角勾的自己也意味不明,只等她收好后拉了她手腕站起身来,道:“入冬了,阿木可要多穿点。” 他松手,转身拿起床榻上不知何时放上去的一个精致长盒子,递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紫檀木看着手上这个方形长条,边问边轻轻打开。 印着暗红花纹的盒盖缓缓开启,白壁之间,一件火红的狐裘散发着炙热的光芒,那红,红到极致,似火,也似血。 她瞬间觉得有股热量穿透锦盒导到她手里,烫的她想脱手。 也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牢牢的握在她手上,不容她退缩。 她抬头,微蹙了眉心道:“澜澜,这个色泽,太过张扬,不适合我。”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浓烈的颜色,那与她本身是两个相反的极致。 “没有试过,又怎知不适合?”唇角上挑,丹凤眼中红光涌动,定定的看着她道:“阿木那日洞中不也穿过我的外袍吗?我看着就很适合,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那是特殊情况。”双手有些僵硬的捧着狐裘,她尽量平淡道:“我觉得,它是为你而存在的才对。” “是嘛。”修长的手指挑起狐裘,转而改轻挑为抓,他挥手将狐裘扯出,手下灵动一转,趁她双手还捧着锦盒之际迅速的绕过她双肩将狐裘披在她身上,双手顺势一滑,去到她身前,十指翻飞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双手向两边走,稳在她双肩,手下一转,将她变换了个方向。 他做完这一切,不过一个呼吸间,停下时,紫檀木已经面对着铜镜了。 清亮的双眼眨了眨,竟觉得镜中的女子有些陌生。 明明是清淡至极的一张脸,在这浓到至极的色彩下竟然横生出几份诡异的妖邪。是的,妖邪,透彻的如同明镜般的瞳孔里跳跃着诡异红光,不是妖邪是什么? 融合两种极致,不是两方相减至均衡,而是抵死纠缠到毁灭! 可势力均衡,谁也毁不了谁,又该作何? 紫檀木有些愣神,连两人此刻紧密无间的姿势都没感觉。 悟苍绝澜顺着方才手中去势从背后搂着她,下颚就抵在她头顶,轻轻摩擦着她发丝,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双肩,双眼看着铜镜中相依相偎的两个人,笑问道:“如何?” “如何,我感觉自己像是着火了。”她用最为平淡的声音说着冷笑话,“看我像不像人形火炉?” “这样,才暖和。”紧盯着铜镜中被火红狐裘包裹起来的人,满意的点点头,“阿木向来体冷,这个色泽,最为温暖。” 颜色,是能够温暖人的,从虚无的视觉,到身体的实质。 这狐裘的做工精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花费了多少工夫,拒绝这样一番心意难,拒绝这样一个在乎的人送来的心意更难,只是,她做最后的挣扎,尽量平静缓和的道:“我不怕冷……” 言下之意——不穿行吗? 细腻的的皮肤从她头顶的发丝上下滑,停在她耳边,玫瑰色唇瓣微启,“阿木可是在发育身体的人,难免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耳边热气喷洒,那份磨人的热量却并没有吸引她注意力,她的心神都在那句身体发育上。 是啊,她现在胸前虽然并不明显,但长势挺快,难免会出纰漏,而这狐裘宽大厚实,设计又巧妙,穿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想的,比她周到多了。 这一下,就算送的人反悔了,她也绝对不退货了,色泽的不适应还可以慢慢适应,这身份要是暴露了就是个超级大麻烦了。拉紧了狐裘,她点头道:“澜澜说的有理,我便不客气了。” “几曾何时,我需要你客气了?”他不着痕迹的放开她,含笑道。 这倒是,她不反驳。看了眼镜中穿着整齐的人,她转身道:“昨天有件事忘记了,我还要自找麻烦的去趟逸王爷那里。” “嗯,等你回来。”他点头,丹凤眼中始终含着笑意,看着她慢慢向门口走去。 紫檀木伸手拉开房门,踏脚出去时顿住身体,回首看着他淡笑道:“等我回来吃饭。” “好。”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她于是安心点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往昨夜狼狈撤离的地方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时辰尚早,但逸王爷早已经起身了,紫檀木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厅中喝着早茶,见她来了,也没做什么特殊反应,慢悠悠的压着茶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紫檀木豪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闻朝廷这次下拨的援军本是逸王爷当年的人马,此次本该随王爷一起到达,奇怪的是,琳木只见王爷,并没看到半个援军。” 瓷器交接声清脆作响,冰逸殷轻巧扣着茶杯边沿,接口道:“领军的将领途中出了些问题,减缓了行程。” “哦?什么问题如此重要?”她不依不饶。 冰逸殷避而不谈,“内部问题,不好明言。” 什么内部问题比得上当今局势?紫檀木不以为然,她嘴角不屑一扯,又问道:“那么,粮草呢?” “啪。”的一声,茶盖与杯子相撞,紫檀木恍若未闻般一动不动,厅中下人却瑟缩了下身子,冰逸殷双目直直的向紫檀木射来,沉声道:“你一大早,是兴师问罪来了?” “这是我的职责。”紫檀木也直直的迎上去,不逼不让。 将茶杯放在案几上,他道:“粮草由大内公公押送,不日便到。” “现在何处?”她紧跟着问。 她这是,明显的不相信他。冰逸殷虽然心中恼怒,但还是回到:“应该快到麒麟山脉了吧。” “好。”紫檀木落下这字,起身便向外走,脚下刚要迈出大门,却与迎面而来的女子撞个正着,她侧身一让,示意她先进去。 “是你。”冰末俏一动不动,看着她道:“昨日算我唐突了,不过,一字一句,尽是事实。” 是与不是,谁说的清楚。紫檀木不接话,只是道:“告辞。” 擦肩而过,步履平和稳定。 冰末俏眼眸微咪,见那少年走的干净,那火红的狐裘上尚有那晚伤她之人的影子,不由得暗自咬牙,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不在意她的人,都该万劫不复……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用一生来等你 出了逸王爷的地方,紫檀木并没有马上回去,她去议政厅宣布了午后启程的消息,再往回走。 路过一座有些败落的屋子时,本来有些慢不惊心的步伐渐渐的停住。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耳边细细碎碎传来,隔的有些远。 她侧头看着远处那偏僻的屋宇,迟疑着要不要去看看。 她不是有偷窥的爱好,而是耳边传来的碎言似乎并不愉快。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按原定路线走,这时那细碎的声音中却含了她的名字。 “幽……可能……决战……若……死……真相。”这声音,是辛逸眠的,她不可能辨错。 真相?什么真相?还跟死扯上关系了。当即,她脚下一转,不动声色的往那屋子掠去。 隐藏了气息,透过缝隙向屋中看去,那废墟中的两个人,不是辛逸眠和他父亲又是谁?他们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辛逸眠的身体绷的很紧,定定的站着,看着眼前的人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哪怕我战死沙场?” 辛严脸上的表情很沉重,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定定的,下了很大决心才喉咙发紧的开口:“逸眠,不是我不说,而是,你最好不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比无知还要绝望。” 辛逸眠狭长的眼睛半眯起,眼中锐利的光芒直逼自己父亲,咬牙道:“二十几年了,我连自己的亲身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此次一战,很可能是决战了。我若是战死,下了黄泉,都不知道该去认谁为娘。父亲,我的生母,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他脸上,病态般苍白的皮肤迅速泛起红晕,辛严捏紧了手腕,手指都有些颤抖,厉声道:“谁准你这么说你母亲!” 辛逸眠脸颊侧着,嘴角有丝血迹,他无声一笑,竟有些凄惨,回头来看辛严,又笑,道:“你始终不告诉我答案,要我作何感想?从小就被当做异类,儿时伙伴都骂我母亲是妖孽,否者这一头红发,一张苍白至斯的人皮又是哪里来的?我不计较,不是不在意,而是,太过在意……” 辛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在意这件事情,难怪他自小养成了这样孤僻要强的性子,却原来是因此。他将紧的颤抖的拳头拿下,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他闭了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如果说,我也不清楚呢?” 辛逸眠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听他道:“遇见她是在素妃娘娘的宫里,素妃娘娘当年在的时候陛下的事情实则是她在搭理的。” 辛逸眠狭长的眼睛微闪,皇帝的事情宫妃管? 紫檀木微蹙了眉头,怎么会扯到她娘亲身上,她一直觉得她娘亲不同寻常,她魂穿之时就是娘亲下决定皇帝遵从,没想到那不是一个例外而是长久以来便如此。而辛逸眠的母亲,竟是和她娘亲有所瓜葛吗? “素妃娘娘武功超绝,但为人向来低调,宫中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有忠于陛下的人才得知真相。”辛严有些惆然,叹息般的道:“我是最常去与素妃打交道的,有一次去,在她身边见着了一个女子,女子很是奇怪,整个身子都笼罩黑布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双白的奇怪的手。” 想必,这就是他母亲了,两位听客同时在心中点头。 辛严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素妃便是当世奇女子了,见识广博,行事作风又果断,豪不拖泥带水,谁曾想这个奇怪的女子竟然也一点不比素妃差,她的口中,时常有让人大为惊叹的想法,久而久之我对她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 爱慕,有时是从仰慕开始的。 “长久的相处,她对我亦熟悉起来,我们在摸索中,探得对方的巧妙心思。”辛严威严的国字脸上,此刻很是柔软,似乎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神为之颠倒的奇妙女子。 “我没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以这样的形式。”他笑得,竟有丝甜蜜,两人心领神会,大概能想到是什么了。 果然,他接着道:“那也是深秋,落叶飘了满地,她第一次约我相见,那时的自己,竟然胸腔狂跳,像个不经人事的傻小子。她仍旧一身黑袍把自己密不透风的包裹在里面,站在落叶满天的树林中间,像一遵孤立的神像。” 说故事的人投入,听故事的人心也随之柔软。 “地下落叶松软,我脚步放的很轻,她却耳力惊人,转身向我看来。我看到她的眸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如她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她对我说了她主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震惊当场。” “是什么?”在紫檀木忍不住想问出口之前,辛逸眠迫不及待的问了。 这样的女子,让辛严这个大将军呆掉的话,究竟是什么? 辛严连眼睛都带了笑意,道:“她说‘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 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瞬间让听的两个人震惊了。 一个女子,第一次主动跟喜欢的男子说话,第一句便是:我要你。 神啊,这也太强大了,这可是封建保守的古代啊。 看着自己儿子的反应,辛严反而笑了,“所以说,我当时也和你一样呆掉了。可反应过来后却是铺天盖地的惊喜,整个人随着整个心颤抖起来,紧紧的看着她不敢置信。她见我没有反应,脚步轻移,直到站到我面前了,才抬起她纤长苍白的手指轻轻的在我脸上滑动,那轻缓认真的痕迹,直至如今还烙印在心底。然后她说了第二句话。” 两双求知欲大盛的眼睛看着辛严,说了什么? 辛严不负众望的接着道:“她说:‘从你踏进这片林子开始,除了要我,别无选择。’。然后她拉起我的手,落在她包裹紧密的脸颊上,双眼定定的看着我对我说:‘被神明诅咒的身子,你若怕,便诛了我,若不诛,便要了我,没有其他选择。’” 辛严说:“我当时并不明白被神明诅咒的身子是什么意思,只是沉溺与面前的女子,哪怕她一个眼神的波动也让我心神不宁,你一定想不到这样的我是如何在千军万马前稳坐帅位的。” 的确想不到,两人在心中回答。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这向来以铁血沉稳著称的大将军,在这女子面前竟单纯的如同傻小子。 “杀人太多,杀孽太重,我从不相信神明一说,所以只是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怕,我要你,但不是今日,嫁给我。’我想娶她,非她不可。” 辛严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哪怕二十载已过,也一如昨日。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看到那双眼眸里似乎有了笑意。她摇头,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不要来日,只求今天。’然后拉着我的手解开了系着整个布袍关键部位的黑带,那不容抗拒的力量,我也才知道,她的功力竟然在我之上。最后一个细带解开,那让她不见天日的黑袍轰塌,露出那被掩埋的美丽来,美不甚收,尤其是那头火红色的头发,强烈的挤进视线里,不容抗拒。” 辛严此刻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笑的有些诡异了,他继续道:“我想给她一个名分,想娶她,我如此跟她说,她却恍若未闻。不着寸缕的身子贴近我,不容拒绝的撕开我的衣衫……心仪的女子如此,正常男人都拒绝不了。是的,你父亲被一个女子扑倒了。” 辛严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反而拍了拍辛逸眠的肩膀凑近他耳边道:“人间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此了。” 那一日的情景永生难忘,她的一言一语都不曾忘记片刻。 辛逸眠身体僵了僵,脑中滑过一张面孔,突然间觉得全身冰凉,他要怎么说的出口,他的无望? “然后呢?”他只有用这句话来打破此刻气氛。 然后……辛严的面上的表情突然间全收了,苍白如纸,双眼浑浊起来,苦笑一声,喃喃道:“然后,没有然后。” “什么意思?”辛逸眠和紫檀木同时一惊,诧异于他这话,什么叫没有然后? “我只知道在那片红枫林里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沉溺其中,无可自拔,直到筋疲力尽时,才尤为不满足的睡去。可一觉醒来,除了满天飘飞的落叶,哪里还有那黯然销魂的女子呢?我发疯了般去寻找,在素妃宫前等了七天七夜,素妃只说她离开了连她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十个月后,素妃招我入宫,将尚在襁褓中的你们交给我,只字不提你母亲。她,就像是一场最为绚丽的烟火,只存在于最美的一刹那,消失,如同从来没出现过。” 果然,知道比不知道更为绝望。 给了这样的美丽却撒手离去空留一个人等待,今生难以忘怀,这是有多么残忍? 这一刻,紫檀木无比佩服起辛严来。都说男人是用下半生思考的动物,他有左右朝堂的权势,也有令人钦慕的雄姿,可这一生却甘愿只交付于一夜,从此不再言爱。 这份情,该有多深,才能这般不悔? “真的,消失了吗?一个人,怎么可能消失呢。”辛逸眠呢喃默念。 第一百七十章 心中有爱,沧海桑田又如何 “我寻了她二十几年,可其实我根本不知该从何寻起。对她所有的了解,竟然只是她本身,连她家在哪里,家中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他自嘲一笑,道:“知道的最多的素妃自那之后不再见我,十三年前,连唯一跟她相关的素妃也消失了。” 果真是无望,谁能期盼从一个死人嘴里知道些什么东西。素妃是真的死了,没有谁比紫檀木更能证明这件事情。 “木儿,你要好好活着,族长说你是族里百年难得一出的人,你必然是不一样的。” “你不能再,受、人,摆、布。” 十三年前她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突然滑过脑际,族长?她以前并没有在意这句,然而此刻却突然想起。辛逸眠诡异的母亲,这个莫名其妙的族长。这似乎,都不是她可以理解的范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不得而知。 房中两父子还在因此感怀,紫檀木已经不必再听下去了,不圆满的故事,总让人伤感。她悄无声息的退出来,向自己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见轩窗前他负手而立,她关门走进,在已经准备好吃食的桌旁做下,微垂着头,不动筷子,也不言语。 “回来了啊。”他缓步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含笑问:“阿木为何心情不好?” 她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她平时话就不多,沉默是正常现象,为何他就知道她心情不美丽? 她不语,他猜到:“不会是冰逸殷父女,阿木可不会为他们闹心。饭菜有些凉了,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晚,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单手放在桌上,突然抬头问他道:“澜澜,为什么有人会为无望的事情耗上一辈子的光阴呢?” 其实,说白了那就一夜而已。二十一世纪一夜情的人何其之多,说在乎过这些。而这个世界的男子三妻四妾,哪里把女人放在眼里,这种完全不吃亏的事情应该无所谓的吧? 大将军的念念不忘,其实,都是为情吧,因为喜欢那个女子,因为爱惨了那个女子,才愿意为她耗尽一生。可是,情又是什么呢? 她上辈子二十五年没谈过恋爱,不是没人追,而是不喜欢。总觉得那些男人越来越女性化,全然的反感,让她受不了。而今生,她更没时间和经历关心这些了,可是今天她突然想知道,情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样东西让人如此执着癫狂? 他知道吗?她定定的看着他,透彻的眼里如同一汪清泉,清楚的映着他的容颜,淡淡问道:“澜澜,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眼中波光一荡,颇为诧异,她今天是怎么了?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才会让她一向平静如死水的心湖波澜轻荡。他看着她笑了,道:“有啊。” 哦?她到颇为诧异,他这样的人该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好奇心油然而生,问道:“谁能如此荣幸得澜皇陛下垂怜呢?” 对了,他上次在清苑时便说了自己的女人自己找,想必那时就心中有数了吧? 眉眼间染了笑意,笑意泛开,像含了一片红色花海,他却只是笑,摇头不语。 紫檀木从来不是个强求别人的主,他不说,以她对他的了解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于是她也不追问,本来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于是有些恹恹的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饭来。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青竹筷,他勾唇笑问道:“阿木今日有些奇怪,回来的路上,究竟遇到什么了?” 若是其他问题他都能不问,然而,这个问题,却没法让他安心。方才她那双透彻的眼眸定定的问他喜欢谁时,胸腔突然一跳,差一点,两人如今这和谐的关系便要被他打破了。以她那淡然的性子,又怎么会知道喜欢是什么,又如何会有喜欢? 想着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她顿了手道:“方才听了一个故事。” “嗯?”眉眼微挑,示意她继续。 她将筷子放下,淡淡的讲述起来:“一个男子看上了一个女子,两人相互喜欢,于是有了一夜情,一夜之后女子消失了,男子为她守身如玉二十载,目测还在继续中。” 她想了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确定没有后,点了点头道:“就这样。” 于是乎,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到她嘴里,便变成干涩的三言两语。 “就这样?”他反问道,怎么也没听出这个故事有哪里值得动摇她心神。 “还要怎样?”她反问回去,说明原委后,她再次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何好奇怪?”悟苍绝澜这一次,是真没跟上她的思维了。 “不过一夜情而已啊。”紫檀木微蹙眉,疑惑道:“那男子为什么要等啊?” “阿木是这样看的吗?”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第一次,他觉得他思想落后了。一夜情……她如何说的那么淡然,恍若跟他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她的语气中,一点也不在乎。他虽然一向知道她非同一般,但这一次,有些过火了。 “阿木。”想到她从小无人照顾自然也无人跟她说起这些事,修长的手指放下青竹筷,丹凤眼中红光紧紧锁定她,认真道:“阿木可不能跟那女子一般。” “啊?”她轻疑出声,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不负责任。”唇边吐出四字。 紫檀木轻眨了眨眼,头一次说要女子负责的,有没有搞错? 他话语并没尽,这件事情若是不跟她说清楚他还真安不了心。“还有,阿木不要再说什么一夜情。这样的事,自然得跟自己深爱的人做。阿木虽然向来不拘小节,可某些方面,男女终是有别。” 他以为她是无知少女了吗?按这世她的确该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可偏偏她不止一世。在那个开放的年代生活过,有些事情按那句话来说最好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步吗?那个世界,几岁的孩子恐怕都知道这些事情。 对她活了二十五年还没个男朋友这件事,已经纯属奇葩了,洁身自好好成了洁癖,越到后面越是反感男子的靠近。这个毛病连带到了今生,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只有偶尔几个人例外。 “我知道的,澜澜。”只能这么跟他说。她淡笑道:“我难道是能随便被人欺负的人吗?” 这倒不至于,她不欺负别人已经不错了,他只是以防万一。自己的事情解决完,他这才回答起她方才的问题。“男子自然要等,心中有个人放不下,自然容不了其他人。二十载又何妨,只要心中有爱,沧海桑田不过过眼云烟。” 他说的风轻云淡,她也这才意识到面前这只妖孽却原来不是个多情人而是个痴情种。她一直觉得长得好看的男人不靠谱,可面前这个绝世倾城的人,却完全可以给人安稳的依靠。 情情爱爱她不懂,她只知道:“早点打完这场仗,早点摆脱这个身份,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逍遥天下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来还以为她心湖终于有所波动了,看来,不过是海市蜃楼,错觉而已。 紫檀木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想通之后马上进入了自己的状态,接下来的这一战,她务必要做好最好的准备,或许,这一战,不是木塔死,便是她紫檀木亡。 午后,士兵完全聚集在城楼前,紫檀木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咸凤城进发,那气势,一往无前。 地上尚未完全干的雪在阳光下闪闪,预示的,不是干净圣洁的未来,而是锐利刺眼的生死之战。 悟苍绝澜从不会随大军出行,他总会在大军到达目标之前停留在那里,恍若他从来没离开过,一直等着,只为她驻步时回眸一笑。 所以,当紫檀木打马行在最前端看见山坡上那负手而立的背影时,自然而然的挥手让大军停下来,然后下马慢慢向他走去。 此处已渐入荒芜,山坡上只有衰败的野草要倒不倒,所以那人倾身而立便像是黄昏的广场上伫立的雕像般遗世倾城了。 他背着光,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身边,却又有红色的光晕。 “澜澜。”她轻唤了声,驻步在下方,淡笑道:“早啊。” 他于是回转身来,轻勾了唇角,当然,因为背着光,这动作是她想像的,慢慢的向她走来,含笑道:“早啊。” 其实这时,黄昏已至。 但是,万千将士,谁敢明言呢?很多时候,这两人的对话他们完全茫然。 这一次的行军,与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们的速度很慢,所以此次到达无荒沙漠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这刻意放缓的步调,是为享受最后的清闲。 在无荒沙漠五里外安营扎寨,这本来不算渺小的营地,在这片广阔无垠的荒芜中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主帐中,紫檀木坐于上首,大将军在左,冰逸殷在右,其他人各自排开。 “真的决定了?”辛严的声音很是沉重。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暗夜诡局 他说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紫檀木看去,她淡淡道:“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是啊,其实从第一场雪起他们便心中有数了,苍军擅长冬日作战,而离国的兵马却不习惯这寒冷的天气。对比苍军在密林战斗中吃的亏就知道对环境的不适应会导致多惨的结果了。 冰逸殷冷冷一哼,轻蔑道:“即使在麒麟山脉一战中木塔失利,但人家毕竟还有四十万大军,我们如今只有二十万,无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我们都不占优势,能拖则拖,还敢决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死活。” 他说的毫不留情面,音落时,营帐中的气氛很沉,将领们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甚满意了。开玩笑,他纵使是王爷加监军又如何,他毕竟不是主帅,不仅如此,这些时日来紫檀木在军中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了,他说这话,明显是与整支军队唱反调。 袭武这个向来不怕挑事的武将当下一哼,眼睛斜望着帐顶道:“不知死活总比贪生怕死好。” 冰白拉了拉袭武的战袍,示意他王爷面前主意言行,袭武转过身子,不理。 紫檀木半拉着眼帘,恍若未闻。 一时间,大帐中静了下来。 辛严此时客气的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见解?” 冰逸殷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过,尽管两人后来的地位有所差别,对辛严,他态度还算得上比较好。“敌不动我不动,原地驻扎,视情况而定。” 紫檀木这下有得说了,她道:“原地驻扎,呵,王爷那日许诺我粮草隔日便到,这都隔了多少个时日了还不见其影?” 一提到粮草,军中将领们的双眼可以说是如狼似虎了。 冰逸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道:“保准明日便到。” “好,姑且再听一言。”紫檀木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她看着大帐中央摆放着的沙盘,其中黄沙戈壁逼真至极,她突然站起身来,道:“今日一事,择日再议,散了吧。” 众将士有些诧异,这还是第一次无果而终。想了想又理解了,逸王爷毕竟是监军,监军的权利,虽然不大,但若是上禀点什么话,着实不利,元帅也不能完全越过他行使权力。 心照不宣,众人各自离去。 辛严又是没走,他似乎习惯开完会后留下来跟紫檀木说上两句,紫檀木也不奇怪,与他并排而行,左右无人时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辛严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示,也没说什么话语,礼节性的点了点头离去。 紫檀木出了帐篷看着远处山丘起伏,再过去便是黄沙漫天,心中,沉重与轻松奇怪的并存。沉重的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战,凶险万分。轻松的是,这便可能是最后一战了,从此天高皇帝远。 凝神注目了一会儿,她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想必又能饱餐一顿了。 “什么时候动手?”丹凤眼含笑含着她,漫不经心的问着。 “今晚。”她夹了块雪莲鱼,小心的用碗接着,深怕掉到火红无垢的狐裘上。 天越来越冷了。 看着她如今这么自觉,他笑了笑,又道:“辛严答应了?” “他不反对。”与食物奋战中,她抽空道。 “需要我帮忙吗?”很是慷慨的问。 紫檀木搁下一直忙活不停的筷子,清冷的双眼看着他,定定道:“需要。我需要知道木塔现在的具体位置,我能感觉他就在附近,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这一块肥肉。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 “那么相信我?”他笑语了句,然后勉为其难的道:“好吧,统领大人有令,我自当遵从,只是,时间不确定。” “无妨。”她道:“暂时不急。” 有些眉头没尾的话说完,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么一折腾,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紫檀木立在帐门前看着夜空,悟苍绝澜斜躺在她不远处的一张美人榻上假寐,两人谁也不说话,只等着时间慢慢流过。 等着月上枯枝,深夜已至,美人榻的人已经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寐了。 “时间,到了。”紫檀木喃喃自语。 一阵略微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但见冷孤云一身盔甲快步走到她面前弯腰道:“启禀统领,属下已经亲自递了请帖给王爷和郡主,他们也都答应了。” “那么,走吧。”紫檀木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后她驻步看着美人榻上安稳而卧的人,轻声道:“外面风寒,纵然有功力护体也该回帐中休息。还有,我不会有事的,不必担心。” 报备,勉强算是吧。 “好。”夜风里,传来他含笑的声音。 她不止是约了着两父女,还约了辛严,地点,在出营地五里的一座山上,场地,冷孤云早就设好了。 初雪已下,万物都在它到过后退去色彩,这本该妖娆多姿的山峰,此刻只剩些枯败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伸展着腰肢。 林间凉意颇重,紫檀木脚步平稳的穿过一大片林地,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此处有一张打磨痕迹尚清晰的石桌,旁边几个石凳,桌上摆放着军中难得一见的瓜果甜点,以及一套酒具。 紫檀木在一个位置上坐下,为自己盛了一杯酒,看着枝头的月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酒过三口,有脚步声响起,紫檀木头也不抬,浅抿了口道:“大将军早啊。” 辛严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接过她亲手递来的酒杯,没喝,只是道:“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不说冰逸殷身边的防护力量有多强,就是真成功了,他日战停,于你会是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无妨。”口中的气息带着熏熏酒意,她淡淡道:“我只在乎这场战争是否会胜利,不在乎胜利后会如何。” 既然他如此决绝,他也无话可说,不再劝,他道:“你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嗯。”她点头,却不问人在哪里。 两人又浅饮了一会儿,冰逸殷和冰末俏,总算来了。 自发的在空余的位置上坐下,冰逸殷冷哼了声道:“深更半夜约谈正事?” “深夜人清醒。”她漫不经心的倒了两杯酒在这两位面前,淡淡道:“正适合谈正事。” 冰逸殷看着面前的酒杯寒着脸瞥了她一眼道:“统领大人亲自倒的酒,本王可喝不起。” 她淡淡的一勾唇角,道:“王爷是怕了?酒中,无毒。” 辛严适时的喝了一口,面色无常。 冰逸殷不为所动,冰末俏也不去喝那酒水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紫檀木看,那目光赤裸裸,像是一根刺。 紫檀木也不强人所难,她淡淡的道:“琳木一直很好奇王爷怎么会有那么多高手护卫,江湖前五十名,呵,在王爷这里也不算什么吧。” 冰逸殷的双眼一咪,她如何知道他的底细的?的确,他之所以敢来赴约,不就是仗着自己那堪比铜墙铁壁的防卫吗?他幽琳木功夫是了不得,可他的护卫也绝不比她弱到哪里去。他也不避,倨傲道:“知道就好。” “这山峰背面有间很不错的茅草棚,王爷千金之躯怕是没享用过此等野趣吧?琳木想去王爷去闲住一段时间,王爷可肯赏脸。”她语气平淡,不急不缓,明明是问句却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 “本王杂事繁琐,怕是没幽统领那么空闲。幽统领若是喜欢,小女愿陪统领一同前往。”冰逸殷说完,冰末俏那双眼更加肆无忌惮的往紫檀木身上看。 “那真是可惜了。”紫檀木壮似叹息的道,无视掉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话落,冰逸殷瞬间眯起了双眼,辛严握杯的手一紧,而本来平静的诡异的周围突然间迸射出十几道人影,寒光在他们手中闪烁,直奔冰逸殷而去,与此同时,紫檀木突然动了,五指成爪,瞬间向冰末俏手腕抓去。 然而,她快,冰末俏手腕上那翠绿的东西也一点不慢,紫檀木刚握住,手心便一疼,可她顾不及那明明细微却专心的疼痛,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捏紧了冰末俏的脖子。 紫檀木得手后迅速向那边看去,只见辛严已经和冰逸殷颤抖到了一起,有十几个人相助,辛严很轻易的就占了上风。 眼看着就要将冰逸殷拿下了,这个时候,静的诡异的四周,终于按捺不住了,瞬息之间,出现了六个用头至脚都包裹在黑布中的人,他们功力高强手法狠戾,竟然轻易的就逼退的辛严那十几个高手。 紫檀木腰间的蓝色铃铛无风自动,静静的摇曳开来。 自那六人出现后紫檀木气息便不是很稳,那六个人,那六个人,怎么可能?那绝对不是江湖前五十名可比的高手。她只知道这逸王爷势力非凡,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招到六个绝顶高手来,五十名已经极为难求了,这这些人根本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他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还是说,她平淡的眼中波光泛起,竟有些不敢想下去。 这时耳边倨傲的女音响起:“你的人的确不错,可想拿我父王,也着实太嫩了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喜欢你 紫檀木手一紧,沉声道:“你的父亲,到底是谁?” “我父亲就是我父亲啊,离国唯一的异性王爷,你不是知道吗?爱郎。”她说着,那还有一只自由的细手竟绕过脖颈试图伸到她身后的紫檀木脸上。 紫檀木身体侧了侧,直觉这个逸王爷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辛严已经处于下风,身上几处伤痕,再不去救便来不及了。 顾不了那么多,她丢下已到手的女子,身影急闪,冲进刀光剑影中快速的抓住辛严腰际,然后用尽全力的往外一抛,只有一个字:“走。” 辛严伸来反拉她的手只能从空中划过,看着她被包围在强大的攻击范围中。 也就是在她奋不顾身救他的这个瞬间,“嚓——嚓——嚓——”六把明晃晃的刀刃交叠着搭在她脖颈上,四面八方无死角的包围。 紫檀木看着脖子上雪亮的刀光,面色如常的盯着冷笑着看着她的两父女。 若是不救辛严,凭她的本事,就算不能全胜这六个人,要擒住她也是不容易的,可偏偏她不愿把辛严搭进来。连累别人,这样的事她做不来。 “我实在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紫檀木清淡的面孔一如往常,淡淡的道:“皇位?那也似乎跟我没有干系吧?” “皇位?”冰逸殷哼笑出声,语气中竟有些不屑,当然,也可能是紫檀木的错觉。他敛了神情道:“既然说了要请你去草屋休整,就自然不是说假。末俏,好好善待客人。” “是。”冰末俏躬身应道,然后亦步亦趋的向紫檀木靠近,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更加外露。 紫檀木也不反抗,在六人力道的推送下,从容迈步。 山峰北面,的确有个茅草棚。 紫檀木此刻站在草屋中间,看着脖颈间六把不曾离开过半分的利剑,竟然勾唇笑了笑,她问跟着进来的两父女:“不杀我,你们准备怎么办呢?让这六个人一直举着剑伺候我?” 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这六个人的确强到当世难寻,可紫檀木却也要比他们厉害些,如果不想她逃脱,那么他们就要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如果不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着实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困住她。点穴不行,她能冲开。毒不行,她百毒不侵,不,等等,她瞬间想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应她所想,就见冰末俏拿了一个杯子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毛骨悚然的笑道:“喝了吧,你懂得。” TMD,她真想破口大骂了,你能来点高级的东西吗?! 事实上,形势比人强,她仍旧面无表情的喝下了那明知有问题的东西。紧接着架着她的六把剑同时一抽,她身体一软便向地上倒去,而一具曲线玲珑的女体也随之靠近她,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将她扶起慢慢向屋中唯一一张简单的床上走去。 “赏你玩了。”冰逸殷居高临下的丢下这句话,带着人转身往外走。 “多谢父王。”冰末俏嘴角一翘,躬身谢恩。 玩?她什么时候成玩具了?紫檀木悲戚了。 一时之间,清凉到冻人的草屋之中便只剩下两人。 紫檀木挺尸一般躺在床上,冰末俏弯了腰肢一只腿跨过她半撑着身体悬在她上空,细长的手指如同泥鳅一般贴在她脸上轻轻游离,她道:“你终究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说着,便要俯下身吻她。 “等等。”紫檀木深吸了口气,极力忍住胸口的反胃淡淡的道:“我消失了,你们要怎么向万千士兵交代?” “这,你就不用管了。”冰末俏不回答他,只是又动了动手指道:“本郡主向来讨厌男人,你却是个例外。” 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个男人!紫檀木听到例外这个词眼波闪了闪,用极近清亮到清澈的目光看着她,道:“男人并不喜欢强悍的女人。” “那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冰末俏顺势问。 紫檀木绝不会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温柔顺从的。” “你喜欢柔弱女子?”冰末俏眉一挑,狠声道:“本郡主不温柔吗!” 紫檀木自然不会那么极端的说实话,她委婉的周旋道:“郡主貌美如花,哪里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只是郡主此刻的姿势实在不是很妥,率真是好,不过稍微温顺点便更完美了。” “你的意思是?”冰末俏不是那么好忽悠的,紧盯着她眼睛问。 “来日方长。”紫檀木淡笑道:“郡主不放给琳木一个心理接受期,待时候到了,琳木一定亲自侍奉郡主。” 来日方长,冰末俏眉眼仍旧锋利,但却也并不那么心急了,她跳下床,得意的笑道:“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军队那边我们自会打理好。还有,本郡主会一直陪着你的。” 紫檀木静躺在床上,眉目清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夜深深,气温正是一天中最低时,悟苍绝澜只着了件中衣斜躺在美人榻上,倾长的身体,那黄金比例,显露无疑。 帐中有炉火正旺,熏的他欺霜赛雪的脸颊有醉酒般的红晕,那般妖冶惑人。 一股寒风突然涌进来,他未起身,只是微侧了微醺的脸颊向帐门口望去。 消瘦的手指放下帐门,清冷的脸颊在炉火明明灭灭的映照下有些飘忽,她缓步走进来,腰间蓝色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摇,清脆作响。 驻步在他身旁,她弯下腰来,轻声道:“我回来了。” “嗯。”丹凤眼缓缓的眨了眨,眸光氤氲,迷离不清。 她楞楞的看着他双眼,缓缓的蹲下身来,消瘦的指尖轻轻伸向那微醺的脸颊,薄唇轻颤。 “怎么了?”他唇边轻勾,那魅惑的弧度,更添了几份妖冶。 “我喜欢你。”她轻言,清亮的眼神渐渐迷蒙,薄唇向那玫瑰色唇瓣靠近。 丹凤眼中波光微闪,“你,喜欢我。”他喃喃念道,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孔,这张脸,他几回梦境萦回都是她,现在她就在他面前说喜欢他。喜欢他,他多么想从她口中说出来啊。 丹凤眼缓缓闭上,她的轻微的鼻息几乎已经喷到他皮肤上,他霎时间睁开了眼,那妖冶的红光逼人,刺向她的瞬间,修长的手指伸出,堪堪落在她脖颈上。 “你是谁?”魅惑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咳,幽琳木啊。”她艰难的吐出来,脖颈被人紧锁,她难受之极,清冷的双眼似乎要泛出波光来。 “哼。”他冷哼,却带着笑意,脸颊熏红已然散尽,墨发散下来,遮住他小半张脸,唇瓣开合,道:“找死。” 简单两字落下,她猛然痛苦的皱紧了眉,双手紧紧的扳着自己脖颈的手指,脸颊越来越扭曲。 那是种,他从未在她平淡的脸上见过的扭曲。 修长的五指散开,她徒然软下去。 单手撑着额头,他斜躺在美人榻上看着跌坐在冰冷地面上的人,那眼中,波光明灭不定。“她在哪里?” 明明脖颈间已经没有了那双随时可以剥夺她生命的手,她却觉得越发危险。他的语气,那么坚定,已然认定了她不是她。她于是站起身来,强自镇定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扮的天衣无缝。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子?或者是,你们。”他不答,却反问道。他与她,何需辨认? “这世间,只有我们知道她是女子。冰逸殷父女两并不清楚。”她不答原因,只是赠送了他额外一个信息,算是友情了。 冰逸殷难道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长而浓密的睫毛轻拉下来,他微低着头,道:“她在哪里?” 声音并无恙,却让人感觉他已然没有了耐心,这是最后通牒。 她没说话,伫立在原地,静的和着夜空融为一体。 他等了片刻,随着这寂静的伸展周围静溢的诡异。长而浓密的睫毛突然撑开,眼中一道厉光直射向她的方向,却只看到她流血的嘴角,以及那抹得逞的笑,然后,消瘦的身子轰然倒地。 悟苍绝澜倏然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指尖靠近她鼻息,却已经没感觉到呼吸了。 自尽了,这么干脆。 他的眼眸,瞬间冷了个彻底,然后迅速向外走去。 她在哪里?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一向沉稳的心境几乎快要崩塌,她决不能有事,他不允许! 营地之中一片寂静,士兵们安静的睡去,谁也不知道这一夜有多少动荡,多少诡局。 紫檀木在床上挺尸,不管她脑中有多少想法,如今动不了是事实。 自从有了武功后,跟她前世一相比,她脑中自动生成了一个等价公式:没有武功=废人。所以说,她现在是废人一个,听力一般,实力一般,身体比一般还要一般。 所以,当有个人站在她床边时,她除了仍然感觉到冷,对任何事情都无知无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玩不死你 直到,有幽凉幽凉的气息吹到她耳边,惊起她一身寒颤,“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脑中瞬间闪过一人。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茅草屋顶,她轻声道:“影子?” 尽管她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危险,很令她精神失常,但有冰末俏那有些毛骨悚然的对比后,她忽然觉得此刻见到他,不,准确的说是听到他声音有多么美妙了。 其实,只要不死,她到不怕。只是,活着,能自由活动当然更好了。 “啊,小兄弟,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影子惊起的哇哇大叫,紫檀木很想让他低调点,但她现在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的进程,只听他继续惊怪道:“我在山顶看月亮,结果看到月光在山间,你说奇怪不奇怪?” 紫檀木思维明显没跟上他,她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呀,我在山顶看月亮看的好好的,突然看见山间有明晃晃的光,比月光还亮眼啊,我又在那光芒之间看到了你——的头。于是乎,过来看看你又在玩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这语气,幽凉幽凉,却兴致勃勃。 紫檀木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到的,是剑光吧。” “哦,原来那不是月光啊。”他恍然大悟般的道,然后兴致勃勃的问:“喂,小兄弟,你躺在这里玩什么?” 她能正儿八经的说她不是在玩吗?紫檀木眨了下眼睛,道:“有人想跟我玩,可我不想玩,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为什么不想玩啊?”他奇怪的问道,然后撇嘴又问:“什么忙啊?” “你感应一下,周围有几个人?” “七个。”影子马上道。 紫檀木道:“影子,你先带我离开这里,我们去军营玩。” “军营有什么好玩的。”影子嘀咕了一声,但还是颇为义气的点头答应了。 影子正上前去扶她,突然凑近了她耳边用他那幽凉到足以缩骨的声音道:“有个女子来了。” 冰末俏,紫檀木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她浅声道:“影子,我们先玩会儿再走吧。” “好啊好啊。”影子当即欢呼出声。 冰末俏踏步进茅草屋里时有些奇怪的看着床上瓮在被子里的人,她记得,她走时他似乎没盖被子吧?难道,他自行解了?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 被子一颤一颤,里面的人似乎抖的厉害。冰末俏越发觉得不对,他明明该没有行动能力的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了那么多,她靠近床铺赶紧伸手去拽棉被。 一拽,被子不动,里面另一股力量在跟她抗衡。 她眉头一皱,手下一用力,猛的把被子往外一扯。 这蓄力的一扯倒是真把被子给拽起来了,只见一片白色翻转而来,冰末俏还来不及躲避便被被子捂了个结实,跌倒在床上。 她当下奋力挣扎,哪知,这框住她的力道比她强多了,她一时间动弹不得,只听得一道声音惊怪道:“哇啊,有狼啊,山中有狼出没啊,狼要吃人了,哟吼,打呀。” 紧接着,细细密密的拳脚落在她身上,任她撑起她全身的功力防护都没有丝毫作弄,那力道透过棉被,透过她护体气直打进她骨髓里,疼痛难耐,她禁不住娇呼出来。 影子正玩的欢快,完全没有床上是个女子要怜香惜玉的意识,他在床上又弹又挑,把棉被当弹簧来用,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紫檀木看的直汗颜,那啥,要死也死的疼快点吧,影子这么玩完全是在折磨人嘛。 “救,救命啊。”冰末俏的声音艰难的从被子里传出来,喉咙沙哑,声嘶力竭。 “呀,原来是个女的啊?”影子怪叫了一声,恍惚才知道不是狼一样,他停下来,在床上蹲下来,再用两指手指夹起被子一角,极其无害的抬起头来问紫檀木:“小兄弟,你刚有听到人叫吗?” “额……”紫檀木嘴角僵硬,清咳了咳,她淡淡道:“山中常有狼虎出没,听老人家说这些东西修炼成精后常化做曼妙少女勾引世间男子取其阳气助它们继续修行。这草屋偏僻,又处于深山之中了无人烟,是人是怪,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这等事。”影子愈加好奇了,双目求知欲极强的看着被子下的一坨。两指一用力,就见棉被被揭开,里面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露出来,但见她面色潮红双目狠辣,愤愤的瞪着他们,恨不得扒皮吃骨。 “哇哇哇。”影子貌似怕怕的跳开一步看着紫檀木道:“果然是只母老虎啊。” 紫檀木低咳了声,忍无可忍的冰莫俏终于爆发了,她五指成爪,兜头向影子面门扣去,大骂道:“你才是母老虎!” “果然是只母老虎。”影子不过极轻的一让,再看他时却已经到了紫檀木身边,摩拳擦掌的对紫檀木道:“小兄弟,我们不妨把光这母老虎的衣服扒光丢她到菜市场,把她打回原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个时代可是很看重贞洁的,不过,紫檀木双眼扫了冰末俏一眼,这个俏郡主却似乎是个例外啊。 “你敢!”冰末俏一听,那还了得。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那俏指指着影子直颤抖。不动,是因为她不是傻子,影子刚露出的那手,很明显的说着一个现实:她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哇啊,母老虎急了。”影子兴致不减,完全不顾气得直发抖的冰末俏,回头兴致勃勃的跟紫檀木道:“小兄弟我给你变个法术。” “哦?”法术?紫檀木看着他。 影子装模做样的做了几道道士常用来骗人的动作,然后他手指一直冰末俏,口中呼喝道:“定!” 然后,正后退了两步准备破顶而出的冰末俏不动了。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莫名其妙突然动不了了,冰莫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剧烈跳动着,她明明没有被击中的感觉,为什么她动不了了?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影子得意一笑,摸了摸鼻子来看紫檀木道:“我厉害吧。” 紫檀木眼中光芒一闪,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冰末俏,点头道:“厉害。” 影子几步走近冰末俏,绕着她不住打着圈。 冰末俏呼吸急促,涨红了脸大喊道:“你要是真敢对本郡主不敬,我父王会扒了你的皮丢你去喂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影子不屑,憋嘴哼唧倒:“你父王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 “你!”冰莫俏气的一句话都说不来,明显的,别人一点不畏惧,她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 想到要被扒光了衣服丢菜市场,她胸口起伏剧烈,双眼急的发红,无措中,抬眼去看靠坐在小木椅上的人,咽了喉咙中涌出来的涩意哽道:“你真的,一点都无不忍吗?” 紫檀木一直半敛的双眼这才张开,双眼清冷,平静如幽湖,她措开她向她看来的眼望着影子,淡淡道:“影子,她不好玩,我们回军营玩吧。” “军营有什么好玩的。”影子瘪嘴嘀咕了声,但他声音幽凉飘忽,放轻之后出口便被空气分散,其他人根本听不清。听清的是他有些败坏的声音,“好吧,去军营。” 丢了冰末俏一个人定在茅草屋中,影子带了紫檀木出了屋子。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啊?直线穿到军营多简单啊。”影子轻轻松松的背了紫檀木走在山间。 他们现在走的路,便是她开始来的路,紫檀木特意要求的。 脱离危险后,紫檀木心中莫名的有些不稳,她没有按时回去,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有没有……担心。 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果然不是个让心省心的主啊。想到此,她催促道:“影子,你快点,不要问了。” “好吧。”影子咕哝的应了声,脚下的步伐马上加快,那速度,紫檀木咋舌不已,她向来以速度见长,可跟影子一比,她哪怕是巅峰时候也要甘拜下风啊,他果然,不愧是影子。 其身如影,飘闪而过,黑暗里,只有被荡起的枯叶飘了几片下来。 “咦~”影子奇怪的顿住脚步,紫檀木正不明所以时,影子突然带她躲到两根并立的大树后。 紫檀木以眼神示意她的疑惑,影子单手在口中做了个嘘的动作,幽凉的声音飘进她耳里:“有人来啦,好奇怪啊,这个人好强,当世竟然还有这么强的人,不会也是……也不像啊,气息不对……” 他后面嘀咕的话太低,紫檀木没听清楚,她双眼打量着这个地方,眨了眨眼,这不就是她约了冰逸殷来的地方吗? 她刚想探头出去看看,头却被定住,影子传音给她:“老实点,你现在没有武功,别乱动,我掩护你。” 紫檀木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没武功的人,于是自觉的不动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的男人? 她看不到听不到,影子却双目跳跃着兴奋的光紧紧的盯着外面。他的眼睛,非常明亮,那是种不粘世俗半点尘埃的干净,干净的能让他眼中的世界纤毫毕现,不带任何自主的渲染。 紫檀木灵机一动,不再去试图获取大树后的情况,而是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 影子本来看的正起劲,此刻被她这么专注的一看,不由的纳闷,“小兄弟,我又不是母老虎,你看我干嘛?” 嗤,他口中的母老虎,她可不认为仅指冰末俏,估计是泛指全体女性了。紫檀木汗颜,但她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只管看着外面就好。 影子虽然郁闷,但显然对外面的兴趣比对她大多了,很快就不再管他,专注的看着外面等着他感应到的那一丝气息。 那如同玻璃般明亮的眼眸里映着石桌,映着枯枝败叶,映着安静的一切。然后,小世界的边角,突然凸显出一末红,紫檀木双目一撑,不等她反应,便见她旁边的影子一闪就消失了,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哪里还有半个影子啊,耳边只听搏斗声起。 “哈哈,接我一招。”这是影子痛快的大叫声。 枯叶暴起,唰唰作响,又有什么轰然大响,只听得到声音,紫檀木不知道那方情况,心突然被纠的紧紧的,紧到她连呼吸都困难,影子那么厉害,他会不会有事?他不能有事,决不能! 她张口便想叫停,可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叉子,她嘴唇几番开合,竟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而外面打斗似乎更加猛烈,那无声的拼斗,简直就是死亡的协奏曲。 伴随着“碰”的一声激烈碰撞声,周围突然完全静下来,静的诡异,静的人心发慌。 在这极致的死寂中,她心中气血翻涌,无力挣扎的手指突然握紧,“啊!”她猛的直立起身,一口鲜血喷洒在腐朽的枯枝败叶上迅速的褪色变得黑红。 “阿木。”他的声音突然传出,紧接着,一道血光闪过,她瞬间被人箍进怀里,紧紧的,密不透风。 翻涌的气血不住作怪,嘴角的鲜血喷出,吞不完也咽不下。可熟悉的气息在身边萦绕,她已经顾不得疼痛,瞬间苍白的脸颊抬起来,她含着血看着面前这张绝魅的面孔,艰难的开口:“你,没事?” 紧紧三个字,她嘴角的血已经划过脖颈。 “别说话,别说话。”修长的手指压在她唇上,他的拇指一路摩擦着那鲜红刺目的血色,玫瑰色的唇瓣褪了色苍白无比,紧紧的抱着她,脸颊摩擦着她发丝,他闭眼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论发生怎样的危险都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让自己受伤?” 你不知道,有人会心疼吗? 感受着他有力的拥抱,她纠紧的心轻轻松开,他似乎,没有受伤呢,真好。 心中一安,她便调动着身体中强行冲开的功力镇压翻涌的血气,刚才那一刻,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做会后多大的副作用了,她只知道,这个人对她那么好,决不能有事,如此而已。 她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薄唇轻启,放在她唇上的手指便随着这软软的唇瓣轻轻起伏,柔和温软。 一丝异样划过心间,丹凤眼中波光一闪,他摩擦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在她耳边叹息般的轻声道:“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紫檀木自知理亏,当下不说话也不挣扎,任他紧的发疼的抱着。 “咳咳。”幽凉的清咳声打破两人的气氛,影子背着手摇晃着身子仰头看天道:“那啥,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紫檀木看了抱着她没有松开意向的人一眼,轻拉了拉他衣角,虽然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但好歹,好歹给别人一个存在感嘛。 哪知,一向教养气度良好的悟苍绝澜这次一点都不客气,血色袖袍一挥,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向影子所在地,伴随着他简单一字:“滚。” “哇哇。”影子赶紧让过,跳到树枝上蹲着,看着悟苍绝澜嚷嚷道:“喂喂,你有没有搞错,我救了你女人你还攻击我?” 那语气,大为自己打抱不平。 他、女人?紫檀木眨了眨眼睛,这人怎么打胡乱说?“影子……” 她刚唤出声来,便听拥着她的人头也不抬的开了金口再次重复那字:“滚。” 启唇轻和,那后劲却磅礴。 影子捂着耳朵再往后一跳,幽凉幽凉的埋怨道:“好吧,有人不待见了,嫌弃我打扰到二人世界了。走嘛,走嘛,我这就走。”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子,挥手对紫檀木道:“小兄弟啊,你男人嫌弃我,走了啊,别想影子哦,影子无所不在。” 说罢,他猛的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手指直直的指着它,拔足狂跳,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远,“喂喂,哥们儿,月亮,等等我啊。” 他身影奇快,向着月亮的方向奔去,很快就见不到。 紫檀木那句:他不是我男人啊。生生的憋死在心里。 但一想到影子的思维向来不正常,也就释怀了。 影子一走,周围又静了下来,紫檀木虽然向来好静,可此刻的静却静的她颇不自在。身体完全镶在另一个人怀里,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澜澜,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身上的人总算抬起头来,他定定的看了她半响,丹凤眼中光怪陆离,她辨不清,事实上她根本就有些回避去看他的眸子,心虚的人,由来如此。 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她已经做好了被说教的准备了,却不料他只是放开她身体,拉了她手慢慢往回走,一路上,始终沉默。 紫檀木几次想开口,但每次张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随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的走着。 血色衣摆微荡,蓝袍轻扬,相辅相成,相携而去。 两人走的时候,营地在沉睡,两人回来的时候,营地还在沉睡,这期间,并没有睡死。 掀了帐门走进去,他正向屏风后走,她却顿住脚步,静立在帐中凝神感应着什么。 他也随之顿住,听她淡淡的道:“空气里,有血腥味。” 他并不奇怪她能感觉的到,微勾了嘴角,道:“有人冒充你,被我看出来了,自杀了。” 他说的简简单单,但她明显感觉的到他方才说那句话时周身的气息并不稳,想必这个冒充她的人和他有过一段不算愉快的交接。想至此,她也不再多问,继续跟着他往内走。 “阿木今天累了,休息吧。”他声音依旧含笑,拉了她坐在床上。 “嗯,你也是。”紫檀木边点头边要弯身去脱鞋,一倾身发现另一只手的不协调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么还不松手? 丹凤眼中光华缱绻,欺霜赛雪的脸颊氤氲着微微红光,他眼光忽闪的看着她,魅惑的声音含笑道:“我若松手,担心你又要离去。” 一句话,堵了她,也怪她前科太多。 单手脱了鞋,抬头时,竟发现他已经倾腿斜躺在了床上了,床榻下,多了双男子的靴子。 她有那么让人不放心吗?淡淡摇了摇头,也不用问了,他必然是要就近监视她了。她也不说话,将火红的狐裘退下来放好,看着身上的外跑,不得不动了动一直被拉着的手,淡淡道:“我要脱衣服。” 第一百七十五章 湖光春色梦一场 他含笑收回了手,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解着自己的外衣。 整理好衣袍,退回到床上,凑近那人,她看着他的脸,将心中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说出来:“澜澜,有你,真好。” 他本来半撑着头斜躺在床上,此刻,那长而浓密的睫毛缓缓撑开,流光溢彩的丹凤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若恍闻的叹息声掠过她耳际,他伸手搂了她,低低的在她耳边道:“阿木,我从来拿你没办法。” 纵然他有滔天的权利,也不能束缚她在身旁,只能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身临险境,提着颗心落不下去。他不能束缚她,也不愿束缚她,哪怕每一次都惊的自己神魂出窍。 紫檀木任他抱着没动,这个人,是除了母亲外对她最好的,也是她,要守护的人了。可是,似乎每次都是他在守护她呢。这般好,这般好,若是有一天离开了,她会舍不得他的,这世间仅剩的对她好的人了。 “睡觉吧。”他又含笑道,说着,便闭上了眼。 “嗯。”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合眼睡去。 身边有安心的气息,再不安的灵魂也能被安枕。 这一夜,她睡的很好,一夜无梦到天明。 而他似乎不太好。 紫檀木凝眉看着眼前殷红的面孔,那欺霜赛雪的脸此刻红的能滴出血来,他呼吸灼热,双目紧闭,长而浓翘的睫毛打下一圈暗影,身体异常的灼热。 “澜澜。”紫檀木先是轻轻唤了声,可一向警觉的他竟没有半分反应,她心中一紧,伸手拍了拍他脸颊,只觉得入手滚烫,热的惊人。 “醒醒。”她赶紧双手其上,拇指按在他太阳穴上,暗中蓄力一按。 “嗯~”沙哑惑人的嗓音从玫瑰色的唇瓣中溢出,长长的睫毛轻颤,氤氲着湖光春色的双眼朦胧睁开,看着眼前的人。 “阿木。”嗓音魅惑,双眼迷离,修长的手指从她腰间退出轻轻放在她脸颊,拇指在她唇角摩擦。 紫檀木一愣,他这是,怎么了? “澜澜。”她微蹙眉,蓄足了力突然凑近他耳边一记狮子吼:“你给我醒过来!” “嗯。”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受力的耳朵,好看的眉微蹙,眼睛眨了眨,渐渐恢复了清明,看着她,无比自然的勾唇笑着道:“阿木,早上好啊。”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声音淡到干巴巴的,道:“早、啊?” 他轻轻一笑,一夜保持侧楼着她的动作习惯舒适的身体有些不满,他翻身,就近压了她趴下到:“挺早啊,再睡会吧。” 软香温玉在怀,哪里还想起来啊。 紫檀木皱了皱眉,这人,果断过分了,不知道他很沉吗?她记得他是没有晚起的习惯的吧?以前她每次早练回房他都已经准备好早饭等着她了。 “好吧,起床。”不等她叫第二声,以为已经舒服的睡去了人自然的起身穿衣。 紫檀木翻身而起,拿了外跑套上,再系上狐裘的带子。 悟苍绝澜掀开帐门看着已经明亮的天,轻笑道:“原来不早了啊。” 昨晚折腾太晚,这安心一睡,再起来自然就过点了。紫檀木淡淡道:“是谁说还早呢?” 悟苍绝澜笑笑,既没有心虚,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转而有些不满的道:“这个时候了,阿木一定又会做完事再吃饭了。” “是啊。”明知故问,他明明就清楚她每一步要做什么,不理他,她边走边道:“我先走了,不用等我,还不知道何时回来。” 她走了两步,忽而感觉有些不对,侧身一看,果然见某人无声无息的跟了过来,她微挑眉,见他神色如常,那眼底,却是有丝不易察觉的不可抗拒。想起昨夜的事,她于是明白了——他已经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任何地方了,她必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至少,要他知道她是安全的。 心中有些唏嘘,在某些方面,她还真是惯犯。遂也不再多言,有他陪着,大家都安心,何乐而不为? 军中众将领是第一次看见悟苍绝澜在议事中出现,在他们的意识里,绝公子,向来只在统领回住所的时候为他打点好一切,其他事情,是绝对不会干涉的。 所以,初见他,都有些诧异,但在众将领都进帐篷后见他不过是负手懒散的立在帐外时,又觉得正常了。 他始终置身之外,只为一个人来,也只为一个人守护。 紫檀木已经在主位上坐好了,左边辛严父子,右边冰逸殷父女,其他将领按等级排开。 紫檀木看见冰逸殷并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冰逸殷只是看了一眼紫檀木,也没有任何表示,对昨晚之事,他们决口不起,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一切却又已经发生。 “今日召集众位来,是有一件事情。”火红的狐裘映着紫檀木脸颊有些泛红,只是那脸太过清冷,以至于看不出任何火热,只剩微凉。 众将领闻言垂首听她发言。 紫檀木头微侧,看向一直稳坐如山的冰逸殷,用最没有语气的语气问:“逸王爷,昨日你亲口说粮草今日便到,琳木敢问,粮草呢?” 她这一说,所有的眼光都紧锁在她冰逸殷身上。 冰逸殷缓手弹了弹衣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道:“众位请随我来。” 紫檀木率先起身跟着他向外走去,路过悟苍绝澜时特地调整了步伐与他同步。方才她在帐中感受到他在帐外刻意放出的气息,那么沉稳,那么熟悉,那是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恍若只要有他在,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了。”悟苍绝澜和紫檀木此时已经落在队伍最后了,他看着最前方步伐稳健的人轻声笑道。 “这样岂不是更好。”紫檀木没有什么失望,道:“现在有粮草,比什么都让士兵踏实。” “可阿木就没有理由架空这个监军了。”她一大早提起这事,不就是为了借粮草之事引起将士的不满从而架空冰逸殷这个监军的权利吗? “本是想委婉一点的,现在看来,我是太温和了。”紫檀木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可悟苍绝澜听懂了。 丹凤眼中,有隐隐的笑意。他的阿木,要用铁血手腕强势出击了。暗的不行,就来明的,便是背了这无视皇权的罪名又如何?反正她已为自己谋好了退路。 冰逸殷带着众人停在十几辆牛车拉的无数大袋子的车旁停下,众人站开成两排,为后面那人让开一条走到前方的道路。 紫檀木在冰逸殷旁边停下来后随手指了一个守卫的士兵简单的道:“检查。” 士兵会意,跑去拿了削尖了的竹筒和一个大碗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竹筒插进大麻袋里,竹筒另一端,哗啦啦的滑出米粒来,紫檀木点了点头,他便又换了个车,如此下去。 冰逸殷稳稳的站着,那摸样神态,那十足的气势,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紫檀木从他神态便猜到了,这一次,怕是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了,自己,也是要背那个预定了的反抗朝廷的罪名了。其实,都无所谓,她不惧,有足够的粮草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本就不喧闹的周围突然出奇的静,静的空气都凝固了,那检查的士兵突然颤声道:“统、统领,这是泥土……” 什么?! 紫檀木一惊,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冰逸殷,明显的看见冰逸殷更为惊讶,惊讶的他顾不得什么王爷的仪态几步奔过去一把拉开那个士兵徒手撕开大麻袋,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的,不是白乎乎的大米,而是黄的像屎一般的细泥土。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自从有了你 将领和士兵们的眼睛,从惊讶慢慢变成愤怒,那是朝廷最后的粮草,那是他们的命,这逸王爷纵然位高权重,也不该偷换他们的粮草,他简直该死,和那帮苍狗一样该死! 将士们纷纷握紧了拳头,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压抑着不敢动手。 赤红的眼,狠辣的眼神,冰逸殷不可能没感觉到,他面孔瞬间黑沉似铁,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握的咔咔作响,是谁?究竟是谁陷害他?! 士兵是从第一个牛车开始检查的,此时刚过一半。 紫檀木沉着脸,冰逸殷的表情绝不会是作假,再说,他没有理由把自己陷于不义之中,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半拉着眼帘,语气却极是平淡,吩咐那士兵:“你继续。” 士兵如同所有人一样心急,都想知道究竟只有那一袋有问题还是全部。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竹筒,然而,细沙,泥土,碎石颗粒,应有尽有,就是再也没有见过大米! 所有人都狠狠的倒抽了口气。 尽管理不清这其中的原由,但有些事错过就没有机会了。紫檀木语气很平和,问出来的话却像个定时炸弹,她道:“逸王爷,能请你给大家一个解释吗?” 冰逸殷看着双目泛红如狼似虎看着他的将领们,心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冷哼了一声道:“本王会彻查这件事的,到时候,一定给众位一个交代。” 怒气冲冲,义愤填膺,不是做作,是真实。只是,不是为士兵们,而是为自己。 然而,这个时候,众士兵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逸王爷第一次来就和弄的统领不愉快,如今这粮草一事谁知道是不是他暗中使坏。 紫檀木竟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淡淡道:“好,王爷先回营帐吧,这件事,希望王爷能慎重处理。” “怎么能……”袭武气急,满脸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想冲上去的身体被辛严一拉生生顿住,只好重重一哼气愤的立在原处。 紫檀木看了眼牛车上的东西,道:“把粮食都收好,不够的,本统领自然会想办法补上。” 在场的都诧异的望着她,辛逸眠狭长的双眼并不怎么赞同的看着她,这样的承诺不是那么好下的,她凭什么补上?冷冷的声音泛着寒气:“你补上?”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眼里含了丝笑意化解着凝固的气氛,淡笑道:“五国第一富商葛家的小公子葛兮焱已经答应鼎力支持我们,名满离国的青夫姑娘也已经募集全国资金为我们做最结实的后盾,另外,江湖最来钱的情报组织听音阁也倾尽全力为我们购买粮草。战士们,这样,你们满意吗?” 在场的士兵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统领说什么?他们突然觉得幸福的眩晕了起来,那都是大笔大笔的钱财啊,都是粮食,都是命啊!天哪,他们不用担心会饿死了,他们可以安心打仗了,他们再也无后顾之忧了。 逸王爷陷他们于不义,可有统领在,什么样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他们的统领,果然是无所不能的,从来都是。 那一双双眼睛,崇敬的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有难以承担。那么干脆的尊崇,那么沉重。 “阿木。”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手扣着她手腕稳稳的撑住她不算太失控的身体。 紫檀木对他点了点头,她只是突然间深有感触,或许真如那句话一般,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回报你的。虽然他们没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可这一刻这样信任的眼神,已是对她最大的肯定了。 她淡淡笑了,含笑说道:“看着我干嘛,还不把粮草都放好好好练兵去,练不好,不给饭吃。” “是。”众人笑着点头应了,恭敬的对她行了礼后各自退去。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又轻松的放开,潇洒转身招呼悟苍绝澜道:“澜澜,我们回去吃饭去。” “好啊。”悟苍绝澜只是宠溺的笑笑,绝美的脸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大帐中,紫檀木含着青竹筷一顺不顺的看着悟苍绝澜,恍惚要透过那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 嘴角勾出一丝魅惑无双的笑意,丹凤眼中光华潋滟,他含笑道:“阿木一直看着我,可是看上我了?”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紫檀木如此问,声音虽淡,却满目探究,颇有那种妻子审问夜不归寝的丈夫的气势。 悟苍绝澜可冤枉了,凤眼微垂,墨发散落几缕在胸前荡漾,整个人又几分少见的静逸,似乎伤心至极的开口道:“没有啊,自从有了你之后我们每日同一个屋檐下不曾分离,昨日还同床同枕,我哪儿有时间去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呢?” 紫檀木扶额长叹一声,又故意扭曲她的意思。什么叫自从有了她?她只是她自己的而已。而且,虽然同一个屋檐下,可每日她睡床上他侧卧美人榻没有半点交集好不好。再说同床同枕也只是昨日情况特殊为了让彼此安心的纯洁举动,根本什么都没做。满脸黑线,她尽量平淡的道:“我是说,你不觉得今天这件事很奇怪吗?” “没有啊,阿木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什么奇怪的。”他笑着,凤眼如丝,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有些狐疑。为什么她会有这件事情隐隐与他有关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却越来越浓。“澜澜,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恍若未闻,忽而笑着提起:“美人榻虽然柔软舒适,但地方太小,我一个男子卷缩其上,偶尔还好,长久不免有些憋屈。” 他不说她到没在意,这一说还真有些不妥,是她没考虑周全了,于是道:“让人换张上好的大床来如何?那么,这件事——” “摆张床在厅中多碍眼,外人见了还以为堂堂大军营地连一个单独的帐篷都没有呢。”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即时截断。 紫檀木刚想说那就给他弄个独立的帐篷,但一想当初她想这么做时他却说住在千千万万个那样的帐篷里岂不是跟离国士兵一样了?她想来也不妥,他毕竟是澜皇,可是,又不能堂而皇之。 最后没辙了,她问道:“澜澜觉得如何是好呢?” 悟苍绝澜于是一笑,丹凤眼华光流转,看着她道:“阿木的床那么大,咱们一人一半谁也不碍着谁。” “这样啊……”她忽而失笑,其实,他大可以直说的。她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男女观,否者也不会成天和将士们混在一起了。更何况是他呢?他们之间还用拘于这些虚礼?她淡笑道:“好。” 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他反而嘴角有些僵硬,他不觉得这是她有多喜欢他,相反,她根本就是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他是个男人的意识,而仅仅是当做一个她在意的人。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了。 修长的手指扣着太阳穴,他道:“阿木双眼过身透彻,连这都看出来了。的确,那粮草,是我派人去动的。还有一半,离此处不远,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你们粮仓的,现在看来没那个机会了。” 果然是他,她就说嘛,谁会在这个时候帮她,谁会知道怎么帮她,除了身边的这个人,还能有谁呢?只有他…… “澜澜,”她轻笑,“若是被你那群臣子知道了,你这个澜皇,该被批斗了。” 他不甚在意的笑笑,眼角却挂着极为高傲的笑,道:“他们若是敢的话。” 她摇头失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助插刀的悟苍绝澜 距营帐不远便是戈壁滩,再过去就是漫天黄沙,连蒸腾的气流,都是泛黄的色泽,那沙流成河成海,轻易不可碰触。 不知道对方情况,紫檀木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让人密切关注起这四周,不给敌人趁机而入的机会。好在这黄沙戈壁视线辽阔,难掩人身。 两天过去,冰逸殷依然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最后没法,只得一力承担,回报朝廷等候处置。但在朝廷下达命令之前,他仍是监军,地位不可动摇。 可是,军心不在他那里,监军又何如呢?冰逸殷,已经被排除在了军中权利之外,这从两天来几次议事紫檀木按规矩通知了他,可到场后他的话直接被一众将领无视便可知晓。 他气急,却无法。摆出圣旨来,可天高皇帝远。 他在军中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如同在朝中被架空的皇帝一般。 这两天时间,紫檀木也没闲着,一方面在想着计谋,一方面在等着悟苍绝澜的消息。 这日正午,本该是吃饭时间,换平常悟苍绝澜就该准备好吃食不容分说的让她吃饭了,可今日她在主帐中坐了良久都不见他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手中拿起的兵书已经许久没翻过一页,她神思涣散,良久后,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掀帐而出,问旁边镇守的士兵:“绝公子呢?” 士兵垂首,道:“绝公子出去有一个多时辰了。” “他去哪儿了?”他要走不可能不跟她打声招呼吧? 士兵想了想,回禀道:“这个属下不清楚,只看见他往营地大门去了,统领不防去问问守门的士兵。” 紫檀木于是向营地走去,步履稍快,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怎么可能走时不跟她打招呼呢?他该清楚这个时候见不到他人她会担心吧?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想起冰逸殷手下的那六个高手,她又加快了步伐。 迅速走到营地门口,她逮着最近的一个士兵问:“绝公子往哪方走了?” 士兵少见她这么急促,马上指着远方戈壁道:“我看见绝公子往那方去了,不知道是也不是。” 紫檀木于是松开握住他衣领的手直接用了轻功飞驰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士兵拉着自己的领口大大的松了口气,刚才统领那严肃的表情跟平时的云淡风轻相差甚远,一时间吓的他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砾石荒漠,浩瀚无垠,紫檀木穿行其间,举目望去,只有几只在干燥地区自得其所的走兽飞禽出没,却哪里有那个熟悉的血色身影? 掠走在戈壁之上,脚下只有裸露的石岩,植物稀少,她站在大石块上向四周望去,见这片地区空旷至极,根本没有人烟。正准备调转方向时,看见一处石柱耸立占地面积颇大的地方,她略一思索,便小心的向那方潜去。 高大的石柱鼎立,那泛黄的色泽像是经历了千万年的浩劫还屹立不倒,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紫檀木依着石柱慢慢往里靠近,触目能看到里面惨败的石墙时,也终于听到了细碎的声响,那个本该熟悉亲切的声音此刻带着高高在上的音调低低的道:“本皇记得,没有给过你私自行动的权利吧?” 紫檀木隐了气息,小心的透过相间的宽大石柱向里面看去,果然见到血色的身影侧身向她,而他的面前,不,应该是脚下,匍匐着一个身段妖娆的红衣女子。 女子双手叠加在额前,闻言不敢抬头,妩媚的声音轻缓缠绵的响起:“禀陛下,属下此次前来,是锦后的旨意。” “锦后……”他低低的念了声,丹凤眼睥睨着这具躯体,总算开了尊口,“起来。” 古媚儿于是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能魅到骨子里,柔弱无骨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又似乎怎么也吹不倒。 悟苍绝澜看着眼里,丹凤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邪魅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严向她压去,“锦后让你来所谓何事?” 其实,他心中已经知晓。 “上次朝臣为陛下选妃一事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思停止了。”古媚儿螓首,毕恭毕敬的道:“听闻陛下心中已有人选,锦后希望陛下早日将人带回接受澜国自古以来的考验。” 果然……可是,他现在哪里能把人带走呢?先不说人家很忙,忙的无暇顾及到他,就是不忙了,他也没有理由将她带走……人,他还没引诱到…… 想至此,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些挫败,但更多的是耐心。他若是没有耐心潜伏十六年,这帝位便是他大哥悟苍痕的了,而与他没有丝毫瓜葛。 眸光微敛,他镇定自若的道:“她现在很忙,暂时没空,等她闲了,我自会亲自带她回国面见国人的。” 是很忙,还是根本就是敷衍?古媚儿一向精明。她依旧微低着优美纤长的脖子,轻声道:“锦后说,若是陛下和这位姑娘没空去见她这个老太婆,她便即日启程,亲自来见这位姑娘。” 什么?!悟苍绝澜眸光一闪,开什么玩笑,锦后亲自前来。到时候他就是有万般说辞也过不了关了,锦后是多么精明的人,他自小便深有体会。要骗过她,比登天还难。 可是,这短短时间他又如何能把这女子搞定?他守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心仍旧如同万年枯井般不变,这么点时间,哪有可能啊?这不是,在逼他嘛…… 可锦后决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反悔过的,哪怕当初众叛亲离,她只身一人面对这苍茫天地。他即阻止不了锦后的到来,又没法让心中之人在短时间内爱上他,想他纵然有万般心思千般算计,如今,竟被两个女人卡在死角了。 脸色不变,甚至周身的气势还更甚一筹,他邪魅的嘴角轻勾,稳稳道:“回去告诉母后,两个月内,朕一定将未来的帝后带回去。” 他那般镇定,一时间,聪明如古媚儿竟也听不出是真是假。还是说,陛下已经不喜欢男子了?那么,她先前的动作岂不是多余了?不过,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人,那个人,非死不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得你爱,是今生荣幸 她妩媚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不过,想魅惑的男人视而不见,她也不急,笑着道:“陛下的意思,属下一定带到。” “嗯。”他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看残垣上空,微皱了下眉头,她该着急了吧?于是不客气的道:“还有事,先行一步。” 血色衣摆干净利落的滑过她眼前,她媚眼一闪,赶紧唤道:“陛下。” “还有什么事吗?”语气中含着威严,以及隐隐的不悦。 她并没有惧怕,红唇含着魅惑人心的笑意,媚眼如丝,盈盈的道:“锦后吩咐,要属下常伴君侧……” “不用了。”他拒绝的直接。 古媚儿眼中有丝诧异,据她这么多年的认知,他虽然行为散漫放纵却似乎不曾抵抗过锦后的任何话语,而今天…… 开玩笑,让她跟着不添他乱子才有鬼。丹凤眼中光芒忽闪,他昂首道:“母后身边也没什么得心应手的人,本皇看魅儿知情识趣,怕母后孤单寂寞,便遣你回国常伴母后身侧,为本皇好好照看。” 古媚儿纤手徒然紧握,他推开她推的如此彻底,她究竟有哪里不完美?脸颊有些僵硬,她仍然保持着完好的姿态,螓首道:“是的,陛下。” 血衣一挥,他飒然转身,却在走了两步时突然顿住。 古媚儿透过他坚实的肩膀向前看去,便看见一身蓝袍的消瘦少年正有些尴尬的立在石柱后,似乎是被突然快步往外走的陛下撞个正着。她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陛下,最禁忌的一点便是偷窥与怀疑。 曾经,有宫女偷看他沐浴,他言笑晏晏的,将那小宫女送去了尼姑庵。要知道,对一个眷念世间尘爱的妙龄少女来说,青灯古佛比慢性自杀还难熬。 所以,陛下的可怕,就在于他那瞬息万变的情绪,以及,那魅惑笑颜下深藏至骨的杀伐之心。看似邪肆无害,实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心,他要你三更死,阎王爷也难以留你到五更。可怕的是,他可能不会想要让你死,惹了他更容易生不如死。 所以,当她看到陛下对那蓝袍少年露出璀璨至极的微笑时,她的红唇勾的尤为好看。 悟苍绝澜的确笑得好看至极,当触不及防的看见置身于石柱后面的她的,他凤眼光华璀璨,嘴边勾起蛊惑至极的笑容,修长的手指轻巧的将她因快速移动而弄乱了的发丝打理好,含笑道:“阿木可是担心我了?” 若非担心,若非挂念,若非心中有他一席之地,又怎会在茫茫戈壁间寻找一个飘摇的身姿?所以,他方才还沉闷的心情霎时间开朗了。这世间从来没他办不成的事,说不定,两个月,他真能拐了她回去,不管用什么办法…… 紫檀木的眼神透过他肩膀扫了他身后女人一眼,这一眼扫过,却有些难以错开,只因这女人的眼睛太过赤裸裸,赤裸裸的敌视,赤裸裸的……狠毒。蛇蝎美人,紫檀木不着痕迹的转过来。 “我饿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这么回答。 “好,我们回家吃饭。”悟苍绝澜于是笑了,自然而然的拉了她的手缓步走出去,向着戈壁滩,向着苍茫天际,向着已知或未知的方向。 紫檀木亦步亦趋的走着,与他并肩而立。身后一直跟随的狠辣目光,被她抛弃在荒野里。似乎感受到了,也似乎没有,她并不放在眼里。 “以后若是有事,跟我说声便可,你知道,我不会追问的。”只要不不声不响的离开让她无端忧心,便可。 她也开始在乎了,悟苍绝澜唇角轻扬,握紧了手中的手,含笑道:“是我不对,阿木,以后出门一定会跟你报备的。” 纵使鞋底厚实,踩在凹凸不平的砂岩上也有些咯脚,可这种细碎的摩擦,却不是疼痛,而是粗糙的舒适,她喜欢这种感觉。轻轻出声,清冷的声音被干燥的空气染的圆润柔和,在荒漠中轻浮飘散,“澜澜,我只要你知道,一如你担心我一般,我也担心你,时时刻刻,无时无刻。” 丹凤眼瞬息明亮了,她说她担心他,无时无刻不担心他。这还是她第一次感情外露,虽然她的担心,其实和他的本质上并不一样。他轻笑了笑,道:“刚才我并非专门去见古媚儿的。” 停下来,见她脸上果然没有什么变化,又洒然一笑,继续道:“上次答应你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此其一。” “哦?”他这么快就查到木塔的落脚点了? “其实,木塔并没有在沙漠中设下埋伏。”他道:“无定河将这片地带分为两半,一般虽然林木凋零,一片萧瑟,但却像是南方的冬天般。而另一半便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戈壁荒漠,一望无际,了无人烟。” 紫檀木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点就通。“木塔,在无定河的另一边?” 悟苍绝澜赞赏道:“是,无定河作为大陆第一长河,不止是因为它的长出名,还因为它神奇的划分功能,河的两边,如同两个世界,永不相交的两个极点。” 东边日出西边雨,紫檀木觉得这条河就跟着诗句说的差不多。回忆着脑中地图,她道:“这里不远处有座常年冰雪覆盖万年不化的高山,便是无定河的源头了是吧?” 他点头,“是,那是整个大陆最为寒冷的地方。” 她一面走着,一面低头喃喃道:“大雪过后,湖面便已经结冰了,什么草船借箭,什么火烧连营,统统用不上了,这一次,该如何是好呢……” 虽然不清楚她口中的草船借箭火烧连营是什么,他还是提醒道:“切勿在冰面上作战,离军会很吃亏。” “这是自然。”她点头,思绪却并未断。 “其二,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唇角勾着,神色却有丝懊恼,浅笑道:“阿木,我腹背受敌了。” 想起方才的事,念及两人的情谊,紫檀木想了想,可她对这些事向来就没什么常识与知识,只能回忆着上辈子的点滴情况建议道:“要不,你随便找个女子先顶着吧?” 反正锦后又没见过他心上人。 他轻轻摇头,眸光是少见的平和的坚定,“没有人能替代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理由。” 紫檀木怔了怔,看着瞬间郑重其事起来的人,看着那张认真的面孔,突然想起三年前蛊血池边伏案挥笔的少年帝王,认真的男人,最吸引人。她轻笑,由衷道:“被你喜欢的女子,真荣幸。” 眼角,有不明的光。说不清羡慕或嫉妒,只是淡淡的,遗憾,或者是欣慰,或者其他,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她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仅仅是一个人而已,习惯了,也就从未想过要改变些什么。 她说的不是幸福,而是荣幸。幸福是毋庸置疑的,而荣幸却是另一种无人能及的光辉,是除他之外没有人给得起,是唯一的,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复制的,爱恋。 那种高度,平常女子只能仰望。 不是因为他那绝世倾城的容颜,不是因为他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也不是因为他上的了庙堂处得了江湖,更不是因为他拥有江山万里子民遍地,而是因为他在这拥有了这么多这么多世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后还能如此专注的对待一个人,纯粹无暇。 他低头,看着她透彻清幽的双眼,那瞳孔,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定定的问:“阿木真的这样认为吗?” “自然。”薄唇轻启,她也定定的道。 光华璀璨的丹凤眼突然翻转,如同一片声势浩大的汪洋突然扭转成黑色的漩涡,风暴突卷,深深的将她囚在最中间,他低低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打进她心底:“那么,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陛下请自重 紫檀木猛然睁大了瞳孔,面前这双幽暗深邃难以辨别的眼睛与她突然陌生了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在说着什么,她大脑突然闹哄哄的,意识里一片空白,竟然突然都不清楚了起来。 她直觉的他不过如同以往一样又跟她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而已,她也不可毫不在意,可为什么眼前的这双眼睛却那么专注,让她差点信以为真。嘴唇蠕动,喃喃而语:“我……” 我什么?她双眼突然迷茫了起来,她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这一生,她从来不曾惧怕过任何东西,师傅非人的磨练也好,形同废人的痛苦也好,千军万马的厮杀也好,可这一刻,她却忽然不敢正视这双眼睛,她想退后,立于千军万马前稳定的脚,竟然真的往后移了半寸。 这半寸,惊了她,也惊了他。 他终究是不忍心逼她,他目光闪了闪,来时滔天的风暴退却的无影无踪。看着面前脸颊有些发白的女子,他怜惜的伸手轻拂过她脸颊旁的发丝,手下的肌肤,瞬间绷紧,但主人却强制着没有逃离,极尽自然却并非太自然的面对他。 他微垂了头,暗自一声苦笑。都已经决定守候了,何苦还要逼她?又不是不知道,坦白只会让她离他更远。 他仰头,又是一个璀璨至极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开心至极的看着她,打趣:“呵呵,想不到堂堂大统领也被我忽悠了,阿木真可爱。” 她面色一僵,却又松了口气,使劲闭了闭眼,故意板着脸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统领,拖出去,军棍伺候。” 他低低笑着,压低了的声音更加魅惑迷人,假意求饶道:“统领大人饶命啊,小人这身皮囊从来细心养着只怕受不了那乱棍。不若~小人便放低姿态,晚上,为大人暖床……” “咳,咳咳。”紫檀木被自己口水狠狠的呛了两下,这下是确定了这人又在寻她开心了。略微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陛下万金之躯,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好吧,被嫌弃了。他也不恼,整理好心情不知其味的继续道:“其三——” 他说着看了她一眼,紫檀木疑惑的反看回去,禀告他的事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吧?他收回眼神继续道:“天阑并没有回去苍国,使臣护送她出行,还没出离国疆土她便消失了。” 消失了?堂堂一国公主消失了,或者说是自己私逃了,这不是胡闹吗?她是苍国公主,来找澜皇,消失在离国。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是关系三个国家! “我也派人去找。”紫檀木面色微沉,马上道。 “不用了。”他道。 紫檀木诧异的看向他,他怎么一点不急?人家公主可都是为了他啊。 他看着她,闲闲的丢出几字:“萧天歌亲自来了。” “什么?!”紫檀木一惊,一个木塔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再来个萧天歌,她还真没把握应对了。萧天歌的传闻,她可是自小听到大的,这个男人,野心勃勃,又有经天纬地之才,实在是个强大至极的敌人。 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就如同拍去什么尘埃一般,含笑道:“阿木不用紧张,木塔和萧天歌从来不会同时料理一件事情的,他们分工明确,从不干涉彼此。一只虎和一只狼在一起,不互咬就已经是极致了,要融合那根本是痴人说梦,两个自负至极的人,都太过相信自己。” 紫檀木定了定神,仰头看他:“你呢?” 她从来都知道他不是个温和之人,一个懂得潜伏把自己深藏在皮囊下的灵魂,不会是一缕一无所求的青烟。 “我啊。”丹凤眼中光芒闪烁,他一笑,风华流转,悠闲的吐出两字:“看戏。” 看戏,可谁不是在演戏呢?谁又能逃脱命运这场局…… 紫檀木只是淡笑不语,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远去。 戈壁荒凉,砾石遍布,踩在上面的脚步没留下半个印记,衣摆轻浅荡过,亦不留一丝痕迹,一蓝一红两道背影渐行渐远,只有万古不变的苍茫天空俯瞰大地。 两人回到营帐,悟苍绝澜去准备吃食了,紫檀木则又回到案几后翻阅书籍思考对策。坐下来不过一刻钟,大开的帐篷口突然飞进一只小鸟,褐色的羽毛舒展,直直的落在案几上,一蹦一跳的对着她叽叽喳喳的叫唤。 而随着它的叫唤,紫檀木本来清淡平和的面孔猛然间沉了下去,握书的手紧了又紧。难怪她明明在战场却没有再见到师父了,原来上次见面之后师父便离开这里去檀都了。 而方才传来的消息,离皇,离奇病倒了,大内御医纷纷束手无策,脸鬼医古言都没有办法,亏得师父即时赶到才保住了他性命。 朝廷,已经开始动荡了,隐匿了那么久的窥视者,在离国外敌还没退之际,向皇室伸出了黑手。 内忧外患,外患还可以抵御,内忧当今的离国又有何人有那个本事平息? 这场战争,决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尽快解决,否者离国分崩离析就再也阻止不了了,她又如何对得起娘亲最后的遗言? 现在有了悟苍绝澜提供的苍军的主帐位置,紫檀木片刻不缓,嘱咐小鸟带话让师傅好生护好离皇后,她便起身往外去,召集将领们开紧急会议。 至于吃饭,现在已经半点没那个心情了。 按既定的位置各自落座后,紫檀木开门见山的道:“想必众位心中也有所感悟了,这一仗,关乎着两军的生死。” “统领已经决定了?”辛严在旁边问。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略微紧张的看着她,旁边的冰逸殷更是盯的死紧。 “是。”紫檀木淡淡的吐出这一字。 “我不同意!”冰逸殷是想都没想,猛的拍案而起,那梨花木做的案几一角直接被震的粉碎,惊了一众将领。 紫檀木还是不动如山,恍惚那纷飞的木屑她看不见似的,淡淡的道:“哦,知道了。” 众人眼珠子滚了几滚,个个屏息静气。 第一百八十章 性命攸关 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冰逸殷一愣,半响昂首气势汹汹的道:“幽琳木,你不能拿二十万士兵的生命做赌注。本王既然是朝廷钦点的监军,便有权利和义务阻止你这么做,若是你一意孤行,本王——” “王爷又当如何?”紫檀木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颊,清清淡淡没什么脾气及烟火气的问道。 这轻飘飘的一问反倒让冰逸殷那汹汹气势没有着力点了,他面沉如水,袖袍狠狠的一甩,眼中寒光闪烁,咬牙道:“本王一定据实回禀朝廷。” “这……”下方将领一定,无不担忧的看着紫檀木,若是监军添油加醋的上禀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呐。 他们心中担忧的不得了,一个劲的给紫檀木使眼色,示意他千万别意气用事,要从长计议。哪知,他们急的要死,他们那统领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哦。” 然后,便不再管逸王爷,对着帐外喊了声:“高松。” 冰逸殷被晾在那里,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时间,脸成了猪肝色。 一众将领各自低下头,不知道是当没看到,还是在低头闷笑。 高松进来的很快,他高大的身躯半跪下来,垂首道:“统领。” 紫檀木从袖口中抽出一卷图纸递给他,道:“这是通往敌军的路线图。” 她咸咸淡淡的一句却惊了一众将领,纷纷讶然道:“什么?!” “统领已经打探到敌军具体位置了?”辛严更为惊讶,要知道一直是他在负责这件事情,可派出了很多人马都无功而返,对手是木塔这个结果他也不意外,可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是着实惊讶了。 “是。”紫檀木又摊开案几上空白的羊皮卷,挥手书了几笔,拿过印章盖上,然后递给辛严,话却是对高松说的:“高松,你马上将这战书送到敌营,亲手交给木塔。” “什么?战书?!”冰逸殷惊的睁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警告道:“幽琳木!” “本统领在,逸王爷。”紫檀木相当给面子的微垂了首,然后不甚在意的道:“王爷年岁不小了,这些事情不耐烦您费心。若是觉得军中枯燥,大可即日回朝,恕不远送。” “你——”冰逸殷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她根本不畏惧朝廷的压力,一时之间又没有办法,当下狠狠的一甩袖,咬牙切齿的丢了句:“幽琳木,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承担后果的!” 说罢,大步疾走而出。 “自然。”紫檀木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无动于衷。 辛严却有些担心的提醒她:“统领,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翻脸不太好吧?” “大将军不必为琳木担心,琳木心中有数。”她安抚道。 辛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紧握着手中羊皮卷,郑重的问:“三日后决战,统领真的决定好了。” “我们等不起了大将军,你可知道——”她侧了身体靠近辛严,在他耳边低低道:“陛下出事了,朝中内乱已经白热化。” “什么?!”辛严一惊,那张威严的国字脸沉了下来,摸样甚是逼人。他沉思良久,神色坚定的道:“那么,决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紫檀木坐直身体,看着羊皮卷沉重的流转在各位将军手里,最后落到高松那里,嘱咐道:“务必办妥,哪怕是——性命相托。” 高松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重重的一叩首,沉声道:“高松领命,定然不负所托。”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型绷的笔直,步履稳重的往营帐外走去。 高松出了营帐,早有牵马的士兵等在那里了,高松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带着胸口牢牢护卫的一卷羊皮纸,奔着敌营而去。 奔过戈壁荒漠,一人一马,背影萧索而决绝,马蹄踏在冰面上,没有溅起一丝冰屑,而战马方越过无定河,便被一队身穿苍国军服的士兵扣下。 四把刀架在脖子上,从无定河一路走到苍军军营,直到站到那么一身紧致黑衣了无人气的元帅面前。 高松听过这个元帅的太过传言,在没与他正面交战前,他甚至以为这个人不是人,那样精妙的战术,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头脑能构造出来的。可在跟了统领之后,他却慢慢的觉得,只要是人,就不会是完美的,总有漏洞,会赢,也会输。 “离国的。”空洞黑暗的声调在他耳边出现,那豹皮椅子上坐着的元帅却并没开口,可他就是这么肯定这声音是他发出的,并继续道:“找死来了吗。” 高松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在四面皆敌的情况下,在生命悬在刀柄的情况下,在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的情况下,心中的恐惧不言而喻。可脑中回忆起褚凌城前的那个蓝袍少年,那一脸清冷的脸从不曾畏惧过什么,他如今的生活是他给的,便要承担他赋予的一切,包括他的不畏惧。当下挺直了脊梁,目光定定的道:“奉统领之命,来向贵军下战帖。” “战帖?”众将领先是一愣,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离国的懦夫要跟他们决战?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满室的嘲笑声中,高松的脊梁挺得僵硬,脖子早就没有知觉了,只是近乎固执的守着一份士兵的坚强与骄傲,看着主位上至始至终没有丝毫表情的人。 “战帖。”灰色气息的两字落下,所有的笑声不约而同的消失。 高松于是抬起有些不听使唤的手略微艰难的拿出胸口的羊皮卷,方一拿出,旁边的苍国士兵便劈手夺过恭敬的向木塔送去。 “三日后,决战荒野。”简简单单的几字,没有称谓,没有署名,可它是给谁下的,是谁下的,这里面,却没人不清楚。一时间,那先前还嘲笑出声的,都静默不语了起来。 木塔的眼神,终于第一次有了聚焦,灰色的眼珠落在羊皮卷上,又木讷的转到高松身上,落下一句话:“拿你的人头祭我的旗帜,很好。”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高松胸膛起伏,略微急促的道。 “规矩,是他先破的。”灰色的腔调漠然的说道。 免战牌下,紫檀木强令攻城,有人褒,有人贬。但无论褒贬,规矩破了,是无争的事实。 高松思及此,面色却忽然完全镇定了下来,目光望着那有些难以看定的身影,竟释然的道:“我来,便没想过能回去,能为统领做着最后一件事,我很荣幸。” 这个时候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已经没人回去怀疑真实性了,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善。 木塔灰色的眼珠扫过帐中将领,所有将领在触及他目光时都畏惧的低下了头,反而敌方的一个小将敢把赤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不由的一问:“那么忠于他?” 高松平凡的脸上带着憨厚,此时淡笑道:“我想,所有追随过他的人都忠于他,我只是其中之一。” 那个人,真的有这样的凝聚力吗?他凭什么?明明初次交手他就受了他一击,明显不如他。 “你会后悔的。”他如此说,他会让所有人都看到到底谁强,这天下到底该臣服于谁。“三天后,决战,你走。” 他竟然,放过了他?高松有些难以相信,这个嗜杀成魔的元帅竟然放他一个上门挑衅的小兵走?但脖颈上的刀已经撤下,有人推着他往外去,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紫檀木一直没离开大帐,哪怕高松已经去了很久,所有的将领也都按他离开前的样子等着。 “又要多条人命了吧。”冰白有些怅然的看了久无动静的帐门一眼。 袭武抱着双臂瘪着嘴哼唧道:“真想杀进苍营去把那送信的小子提回来,平时看那小子挺顺眼的,进退有度,办事得当,像个有脑子的人,不像我老袭就知道舞刀弄枪。” 紫檀木一直沉默着,高松是她一路带过来的人,他们三个是她最为得力的手下,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失去,可这个时候,高松却是最适合的人,她相信他的实力,但也无法揣摩木塔那难测的心思,是生,还是死,在她心中上下浮动。 她并没有指甲,却无端的觉得手心的肉有些疼痛,这痛,不痛彻心扉,却难以忽视。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昏暗起来了,终于见到帐外有个人影快步而来,不知是由于走得太快还是什么原因,脚步有些虚浮,走至紫檀木面前时,整个人已经俯下了身去,喘息道:“高松终于,不负统领所托。” 紫檀木于是笑了,轻声道:“高松,我果然没看错你。” 帐中众将士看着他也纷纷点头,高松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平复着自己心情,在敌营中还能撑着,一离开方觉得自己虚脱了,全身都是汗。 紫檀木亲起身行至他身边扶他起来,对着帐外道:“来人,扶高松下去休息,无事,不可打扰他。” 很快有两个小兵将高松扶了下去,紫檀木松了口气,微垂头道:“天色已经暗了,各位散了吧。” 众人听言各自离开,辛严虽然还是走在最后,但这次却不是在等她,而是独自垂头思量着什么,脚步有些沉。 紫檀木刚步出大帐,便见的昏暗的天幕下有人立在那里,仿佛来了很久,不曾换过姿势,也不曾离开过。 她浅浅笑了,走过去轻声道:“下午走的冲忙,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莫要生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决战前夕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任谁听到那样的消息也淡定不了吧。握了身边的手,转身往两人住的大帐中走去,含笑道:“中午的饭菜我可还留着,阿木,这一回,就罚你吃残羹剩饭。” “好啊。”紫檀木欣然答应。 悟苍绝澜说罚她吃残羹剩饭不是假的,紫檀木的嘴早已被他养刁了,一尝便知道新鲜与否。她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肴,清冷的脸上有些微楞,抬头看他道:“你中午没吃饭?” 否则,怎么会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不饿。”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妖冶的丹凤眼,他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含笑道:“阿木今天饿了一天了,多吃点。” 紫檀木握筷的手不动,微皱了眉头看着对面的人,“澜澜,你以后不要等我吃饭了。” 他勾唇一笑,凤眼潋滟,看着她道:“阿木只要记得你不吃就有人陪你不吃就好了,如果阿木愿意让我饿着,便饿着自个儿吧。” “你——”紫檀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管自己在乎的人,他就是知道才这样的,可偏偏,她没法阻止与反驳——手长在他手上,她动不了。 消瘦的指尖轻揉着太阳穴,她微垂着头有些挫败。 这次,换悟苍绝澜不动声色了,他恍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似的,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紫檀木沉静了半响,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实在是——饿了。 吃完之后,紫檀木又坐到了案几后,这次有了明确的地理位置,思考对策也要精确些。 帐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帐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光线飘忽些罢了。 悟苍绝澜这次倒是没阻止她,在一旁懒散的翻过一会儿书后似乎觉得挺无趣,洗漱过后便起身去床上睡了。 他走时动作很轻,但紫檀木还是知道,她略微诧异的看了看他背影,依稀记得以往他都会等她到最后的吧。但又想想今天事情这么多他可能是累了,便也不再注意了。 等她放下手中资料收拾好案几简单洗漱后换了光线昏暗的油灯走进屏风后时,见他呼吸平和,白皙的面孔在灯火下染了一层红光,睫毛静静的搭着掩了那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整个人是一种隐匿的平和,与醒时差别迥异。 她淡淡笑了笑,脱去外袍吹熄了灯越过他倾长的身子向床内侧走去。拉了柔被一角潜进去,冰冷的身体马上被温暖取代,她目光在黑暗中微闪了闪,被子怎么会是热的? “……晚上,为大人暖床……”脑海里有个熟悉的声音重复道。 目光转向身旁静躺着的人,轻轻笑了笑。他绝对还没睡着,绝对只移开片会儿,不然她的被窝里温度不该这么高。但他看起来睡的如此之香,她也不挑明,涌着周身熟悉的气息安然睡去,安心无比。 帐外干燥寒冷,帐内却温暖宜人,待身边的气息完全平和均匀后,那浓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挣开,光华璀璨的丹凤眼在黑暗中流转。 他侧身,看着身边清淡安静的面孔,然后伸出长臂,揽过她腰际,整个身体融进与他相同的温暖中,小心的将头埋在她脖颈,含笑睡去。 安然舒适的睡梦中,她只觉得身边的温暖更甚了,身体下意识的越发靠近那安心的气息,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去。 他唇边的笑意,于是更浓了。 假如你没有一颗足够灼热的心爱上我,那么便用你那颗平淡的心习惯我的存在,直到再也离不开。 习惯,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在她醒来之前睁眼,带着这个意识入睡,生物钟精准无比,次日天空微微泛白时他果然先她一步醒来。 有些贪婪的搂着怀中人,见她眉目舒展,平和淡然,心知她睡的一定不错。小心的将手臂抽离她的腰际,再缓缓的退出去。 就在他退出之时,她眉头轻皱了皱,手无意识的往他离开的方向抓了抓,扑了个空之后又拉近了带着他体温的棉被,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这番动作,自然是落在悟苍绝澜眼里,他笑了笑,看着长发遮了她半张脸,让她消瘦的脸颊看起来更加瘦小了,不免又微蹙了好看的眉,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胖起来呢?思索着这个问题,他转身去准备早餐。 当第一缕天光起,紫檀木无比准时的醒了过来。看了眼身边,见果然没人,她便起身穿好外袍简单洗漱,然后晨练。 晨练后经过校场时也不意外的看见那个银白的身影,一身银线勾勒的中衣,挥剑如云蛇,火红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招摇,飒然生姿。 辛逸眠,着实是个很努力很要强也很孤傲的人,她每次路过这里,都能看见他的存在。 这一次,有心要试探他,紫檀木招呼也不打越过校场的围栏,五指一扣,直袭向他。 风声霍霍而来,辛逸眠反应迅速,提剑便挡,看清来人后不止不让反而起了斗志更加凶猛的攻了上来。 紫檀木淡然一笑,气定神闲的游走于剑光之中。 然而,她终究是小看辛逸眠了,只见他招招刁钻,剑剑凌厉,剑气逼人,几次与她擦肩而过。 紫檀木心下有些惊讶,辛逸眠的水平已经在他父亲之上了,若是再进一步,还真能与她不相上下,真是出乎她意料。 两人这一战,动静自然小不了,校场一顿飞沙走石,扰的本该清明的清晨乌烟瘴气。 细鞭卷了一道凌厉的气流甩向辛逸眠,辛逸眠跃身闪过,可紫檀木到底是以速度见长的,那细鞭跟张了眼似的盯着他脚踝而去,迅捷之极,几番追逐,辛逸眠到底是抵不住被拉了下来。 辛逸眠一腿伸展,一腿弯曲,衣衫有些凌乱,就那么散乱的坐在地下,撑着双手微抬了尖尖的下巴看向她:“你赢了。” 神色,却仍旧是倨傲。 紫檀木收了细鞭走向他,单膝微弯,半蹲在他旁边,向他伸出手,“逸眠,你很厉害。” “我知道我现在还打不过你。”狭长的眉眼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苍白的唇含着冷气开阖,他道:“不过,以后说不定。” 紫檀木淡淡笑了笑,看着屈膝自己起身的人,再看了看自己被晾着的手,瘪了瘪嘴,自觉无趣的收回来。转头时,少年苍白孤傲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准备好了早餐久等阿木不见回,原来是跑来找人打闹了。”冷不丁的,这道略含幽怨的邪魅声音出现在耳侧。 紫檀木笑笑,当即转脚向营帐走去,道:“这就回。” 悟苍绝澜看了已经快要走出他们视线的银白身影一眼,丹凤眼中不知流转着什么。 悟苍绝澜准备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紫檀木吃了个七分饱,擦干嘴角后起身唤了冷孤云前来。 “逸王爷那边有什么情况吗?”一边翻阅着手中资料,一边问。 冷孤云微垂了头回禀道:“逸王爷今日一早便回朝了,可奇怪的是——” 冰逸殷回朝紫檀木一点都不奇怪,现在正是内乱之时,他经营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又怎容得别人趁他不在时窃走呢。可看冷孤云的模样似乎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逸王爷,留了俏郡主一介女流在军队里,统领看如何是好?”照理说,军队之中是不容许有女子的,可人家既是郡主,如今又是代父行使权力,他们也不能赶走吧? 冰末俏留下来做什么?不过,这里是军营,她父亲都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她也不能有什么威胁。紫檀木想了想,道:“好生照看郡主吧。”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重要的是,她觉得没必要去与一个女子纠缠,尤其是冰末俏这个女子。她留下来,顶多也就是让将士们畏惧一把,谁不知道她的狠辣手段啊,断然没有敢接近她的,再有就是浪费点口粮了,也没什么。 想通了这点,她也没多加在意了。 三日后决战,这三日,军中是从未有过的忙碌。 紫檀木整天整天的忙碌,吃饭的时间完全是顾及她不吃悟苍绝澜便不吃而挤出来的那么点。夜里,每每都是子时过了许久才会入眠。唯一能让她放松一点的便是:每晚,被窝都是暖洋洋的。 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天,决战之日,在所有人期待又恐惧中,到来了。 悟苍绝澜今日起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心知若是按照平时的步伐她肯定又要饿肚子了,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过这一天。 紫檀木醒来之后并没有如同往日般去晨练,她坐在案几后,没有拿书卷,也没有纸笔,只是静静的坐着。 悟苍绝澜挑了帐帘进来,将托盘中的东西随手放在案几旁,含笑道:“先吃点东西吧。” 紫檀木淡淡笑了笑,如同往常一般执起筷子不紧不慢的吃着。 帐外还没完全亮,天色昏暗,帐内光影暗淡,两人却谁也没点灯,各自无声吃着自己的饭。气氛如常,却太过如常。 放下碗筷,她目光平淡,淡淡唤道:“澜澜。” “嗯?”他侧脸颊,唇角勾起,丹凤眼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紫檀木张了张嘴,又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蠕动了下,扯了扯嘴角道:“谢谢你。”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回报什么给你。因为太重,所以,无所适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战1——雪神怒,万骨枯 墨色发丝散下,遮掩了他一半面孔,只能隐约看见他勾起的唇角,笑意不明,“阿木,今日会有艳阳,大好的天气,何必说这些。” 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 她清冷的目光闪了闪,沉长的缄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就这样吧,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多言。 她于是站起身来,脚步沉稳,慢慢向帐门口走去。只余轻若烟絮的话飘荡在帐里:“若我死了,便葬在繁花灿烂的山谷里,晨迎朝阳,暮向晚霞,安静淡然,做个合格的旁观者。” 她记得,三年前在大哥寿宴上遇见的那个千颤者,死前也是平淡安乐的。她将他的骨灰洒进了无定河,从此随波漂流自由自在。如今,她靠近了无定河的源头,生死未知,却并没有多恐惧。 她说死,说的平静安然,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可落在他耳里,却像是一只手探入将心脏纠紧,紧的突然间难以呼吸。 喉间突然紧绷,心口酸涩,他却仍旧勾着嘴角,如同每一次嘱咐她般含笑的说道:“我等你回来。” 我会看着你踏出每一步,是刀光也好,是剑影也好,尸山火海,有我的目光追随你,直到你平安归来。 她淡淡笑了,走出营帐,向着天边放开的光亮。一步一步,坚定沉稳。 直到站到大军面前,才敛去了所有表情,如同每一个人般肃穆庄严。 “蓝呢?”她低声问。 “蓝姑娘已经带着衣骨教的十几位女子前去统领指定的地点了。”回答的,是冷孤云。 紫檀木点点头,冷孤云不等她问便自行继续道:“另外,冰河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人马。如今,只等着统领入住主位了。” “好。”紫檀木淡淡应了声,消瘦的手指浅浅的游离在黄泉朱红色的毛发上,在它耳边轻声道:“黄泉,此一去,我生你生,我死你亡。” 黄泉视乎通人性般,长长的马脖子转过来,大大的眼里有光芒闪烁,头轻轻的蹭了蹭她脸颊,然后似有感悟般抬起头望向营帐中。 紫檀木顺着它的视线看去,见她的营帐前有一人一马直立,目光穿透空间射到他们这里。 黄泉恋恋不舍的看着碧落,它突然撒蹄而起,视线停在碧落身上仰天嘶吼,每一声,都声嘶力竭。 碧落闻声湿了眼眶,挨着主人的腿无力的蹲下身去。 紫檀木本来波澜不惊的心突然间就涌动了起来,潮水在心中跌宕,找不到一个突破口,疯狂的叫嚣被压抑在一副皮囊里。她突然很想看他,很想很想,没什么原因,就是想看他而已。 清冷的目光被心中翻滚的潮水灼的火热,双目猛然间泛红,直直的看着远处那抹血色,触目惊心,耀眼异常,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看着,他也在看她。 “统领,是时候了。”辛逸眠看了隔空相对的两人一眼,突然觉得明明是站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也与着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紫檀木握紧了马鞭,终究狠狠的扭头,干净决然的翻身上马,凌空一喝,打马而起,“驾!” “驾!” “驾!” 紧接着,马蹄声纷乱,但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丢下清冷的营帐在戈壁荒漠中经受等待的酸苦。 马蹄翻飞,踏起干燥的尘土,纷纷扬扬,昏黄了一路。 穿过很大一片戈壁荒漠,在一处宽阔地带,他们停住了步伐。 这个地方,早就搭好了简陋的台面,紫檀木踩上踏板,在早已摆放好的沙盘前站定。 “统领,敌人,也该行动了吧。”辛严在她旁边低低的道。 紫檀木双眼看着被一条冰河划分为两个世界沙盘,双眼,似乎能透过这缩小了的天地看到广袤无垠的空间,苍军,该行动了。 紫檀木消瘦的手指当先指着冰河,口中清晰的道:“冰河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辛逸眠在她旁边低声道:“他们有四十万,我们一共才二十万,主力军队更是在这里,冰河对他们来说似乎无险。” 狭长的目光微咪,苍白的薄唇上,是冷冰的笑意。 真的,无险吗? 苍国四十万大军分拨行动,前锋十万人马从冰河之上安然走过,中军二十万人马的背影也安然无恙的消失在冰河一方,直到最后那十万人马脚踏冰河。 寒气氤氲,冰河在阳光下反射着透明的光,那画面静逸美好,让人不忍触碰。 然而,铁血冷酷的士兵们不懂什么冰清亮丽,他们的脚步坚定的踩上冰面,不畏寒意,一往无前。 承担过开始三十万大军的冰面,不知是何原因,终于怒了。 “咯嚓——咯嚓——”难听的冰裂声从脚底传来,走的安稳的士兵们慌了神,怎么回事?先前一直好好的啊。 “杀啊!”这一声吼叫,竟是从冰下传来,只见裂开的冰缝中浑身湿透周身还冒着寒气的离国士兵突然从冰下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就近的苍国人马就往寒水中拖去,苍军脚刚沾水,锋利的长枪便捅进了他们的身体里,那尖端上,还冒着丝丝寒气。 “妈的,离国懦夫还真敢暗算!” “弄死他们!” “叫他们有来无回!” 愤怒的苍军叫嚣着,不管是在冰面上的还是度过冰面的亦或者是还没度过的,当下纷纷往冰河中冲去,一时之间,那冰蓝干净的河中,蕴育出股股鲜红,鲜红越来越多,染了河水,酿成一条血河。 “快,走啊!” 一个离国士兵终于顶不住如此大的压力招呼比敌方少几倍的同伴们逃路。 敌军这里有十万人马,他们五千人不到,杀下去,无非死而已,而他们还不想死,不想死,那边只有逃。 逃命,拼命的逃命,沿着无定河不知劳累的奔驰,向着那目光中神圣的雪山,大逃亡。 “追!” “别让那帮懦夫跑了!” “妈的,打不过还敢惹,拿命来!” 苍军哪里肯放过这跳梁小丑,区区五千人马便敢来挑衅他们十万精兵,完全是找死。 叫他们有来无回! 无定河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两种颜色迥异的士兵服,各为其主的士兵,不死不休的杀戮。 沙盘之上,紫檀木消瘦的手指推动者一个小人飞速的在河边狂奔,另一边,辛逸眠操纵着二十个小人疯狂的追。当紫檀木手中的小人终于抵达雪山之后,她突然住了手,抬头,与辛逸眠的眼光不期而遇,两双眼晴里,同一种风暴在聚齐。 “轰——!” “轰隆隆——” “轰隆——”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不动不摇。然而,大地却突然一阵晃动,如同有潜伏了上百万年的猛兽要出关一样,天地为之动容,开始山崩,开始震动。 离国十几万士兵此刻纷纷震惊的看着远处圣洁的雪山,只见一层白色在雪山上散开,雾气升腾,以为该坚不可摧的冰雪突然崩塌,向着山下疯狂卷来,以吹枯拉朽之势席卷任何生物非生物。 此刻雪山之下,蔓延着苍军最后的呐喊:“快,撤啊,逃,快逃!” 逃,用比追来时更快的速度逃离。 然后,自然的力量岂是小小人类能够战胜的。 浩荡冰雪,铺天盖地而来,高大的雪山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般俯视大地,俯视脚下一群蚂蚁——纵然你有十万人,你也只是人! “啊!”夹杂了冰凌之水冲击,白雪覆盖,渺小的将士很快被淹没。 “不,我要活——”活着两字只出口一半,另一半永远含在口中,带入地狱。 雪神发怒,凡间成灾,万人受害。 一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十万人马,只余一堆白雪。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方的震动,这浩大的声势,早惊动了这片大地的任意一个角落,强如木塔,更是在最初就感觉到了,可是,感觉到了又怎么?他仍然无法阻止。 “木帅……”副将的声音带着颤抖,双目看着那皓皓雪山,整个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冷的痉挛。 脚垮着苍国第一名驹,木塔周身的气息比以往任一时刻都要骇人,口中的话比最冷的冰温度还低:“无量山几十年没有雪崩过。” 是的,无量山已经平静了几十年了,它怎么会突然崩溃,谁能想到静溢不动的死物比活物还要凶残? “无量山结构稳固,就是武林绝顶高手在山间一记狮子吼都不见得能震塌,离国是怎么让他崩的?”副将心口还在狂跳,太不可思议了,着简直是匪夷所思。 木塔灰色的眼珠从高大的雪山转向前方,那戈壁深处,最广袤的战场。 幽琳木,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最为稳固的高山在你手中顷刻崩塌? 他们想知道,离国的人何尝不想知道,甚至比他们更为好奇。 “你当初说要用五千人在冰河中射埋伏我还不同意,五千人对十万人简直就是塞牙,最后妥协,是相信你。没想到你的后招竟然如斯强大。”辛严尤在震惊中,叹息着道:“统领,末将是真的服了。” 辛逸眠直接,他看着沙盘上夸掉一边的雪山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战2——女子谋,要人命 紫檀木收回远望雪山的视线,看着眼中满是询问的众人,解惑:“众位还记得今年的第一场雪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但众人还是齐齐点了点头。辛严回忆道:“我记得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奇大,一夜之间白雪满地,树木被压垮,冰凌结满了房梁。次日,我们便和逸王爷到达了楚城。” 紫檀木看了眼楚城方向,淡淡的道:“就在初雪落的那日白天,绝公子告诉我晚上会有大雪,这个计划便在脑海形成了。我当日便命孤云暗中调集人手——挖山。” “啊?!” 众人震惊,没想到今日一场崩塌竟然早在那时就已经设计好了,这先见之明,实在让人望尘莫及。挖空山腹一处,只需轻轻一击便能让支架崩溃。 辛逸眠反应迅速,他当即想到了什么,问道:“堰塞湖?” “是的。”紫檀木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无量山因为许多年前经常震动形成了很多堰塞湖,湖中冰刀锋利,水汽寒冷,一旦护堤崩塌,凌冰混合雪水狂冲而下,那么,再多的人马也只能成为陪葬品。” “妙!妙啊!”将领们拍手而赞,这初战全胜,士气何止提高了一倍,多出一倍的人马又何如,弄死,也是轻而易举。 “那么,蓝姑娘呢?”辛逸眠狭长的双眼牢牢的看着她,问:“蓝姑娘带十几个弱女子上战场?” “你们初时是觉得很儿戏吧?”紫檀木直言不讳,见众人听到都垂下了头去,自然是能猜到了。 她也不恼,却也没直接回答他们,而是又将视线放在沙盘上,消瘦的手指定在一个点上,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落下。 而沙盘上的这个点所对应的实际地点,便是蓝如今所在的位置。 苍国第一拨人马,十万,正浩浩荡荡的向戈壁中进发。 “苍狗。”这一声娇呼,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大部队旁的小坡上。 苍国士兵抬头一望,见十几个美貌女子策马而立,个个发丝高束,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尤以领头的蓝衣女子为胜。 “这群娘们儿是?”士兵们一脸茫然,齐齐私语了起来。 不用他们自己想清楚,就听为首的蓝衣女子一脸冰霜,冷冷喝道:“苍狗,看箭!” 女子弯弓搭箭,力道凶猛,直刺苍军首领而来,那强悍的攻势与那冷艳的面孔实在不符,以貌取人的苍军将领吃了亏——尽管他躲避的够快,避过胸口,左肩还是冲了招。 “臭娘们儿。”低骂出声,这一件刺穿了他整条手臂,动一动便是专心的疼,下手之恶毒,可见一般。 将领怒了,当着千军万马面前被一个女流之辈一箭射伤,颜面扫地。 女子的挑衅还不够,一箭之后,十几个女子齐齐弯弓,箭势凶猛,完全没有女子的柔弱可言。 瞬时之间,已经有十几个人中箭。 “哼!”将领一声冷哼,十几个女人也敢挡他十万人马的道,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令箭高举,将领大声一吼:“兄弟们,把那群女人给我捉回来。” “就凭你们这群狗?”女子的声音清冷傲慢,那眼神,是赤裸裸的鄙视。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苍兵,小小女子也敢猖狂,找死! 十万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向着十几匹快马追去。 “快!”蓝一边呼喝一边快速打马前奔,十万追兵在后紧跟,掀起的尘土便足以将她们掩埋几十上百层了,要说不恐惧,那绝对是骗人。 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十几个女子纷纷咬紧了牙关死命催促着座下快马奔驰。 渐渐地,视线里能看见不知道多少匹马儿拖着枯枝在一个大圈子里转动,地上厚厚的黄沙被卷起,围绕着那个圈子形成一团巨大的黄色雾瘴。 追兵已经在尾巴上了,只差一个手臂的距离便能让她们万劫不复。 然而,终究是差一个手臂的距离。 “驾!”女子们一声娇喝,义无反顾的冲进那片黄色迷障之中。 十万兵马在疯狂的追逐中早已刹不住脚,此时蒙头跟着女子冲进迷障中。 黄尘满天,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黄。 “咳咳,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状况?” “妈的,我们中计了。” “女人,出来啊,跟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啊!” 苍军的叫骂淹没在黄色尘雾里,没有人回答。那先前光鲜亮丽的女子,哪里还有半个影子。 “唔鸣——”悲惨的马叫声从不同地方传出,稳坐马上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摔下下去,尘雾中,只能看见无数黄色的身影,分不清敌我。 “咻咻——咻——”无数的箭矢穿过尘烟射进四顾茫然的苍军中,带起更多的尘埃,带走更多的生命。 十万兵马,死的死伤的伤,也终究有能力或者运气不错的人冲出迷障。 天空红火的太阳高挂,那光芒灼伤人眼,方从迷障中冲出,看见一排整齐的离国士兵持着盾牌当道他们并不奇怪。 “杀啊!”紧盯目标,拔足而起。 然而,他们不过刚起步便被迫停下,只因那一排一动不动的离兵突然翻转了手中盾牌,顿时,阳光斜照在金色的盾面上,一时间金光大盛刺痛了苍军的眼,青天白日,他们双眼突然失明,也就是失明的这一会儿时间,金色的箭带走了他们劫后的生命。 “原来如此。”辛逸眠看着沙盘上演绎的一切,低低的呢喃道。 “女子向来较弱,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甘心被一群女子戏弄。”蓝冷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步步走上,带着一身冰冷,驻步在紫檀木身后。 “蓝姑娘。”如今可再也没有人会不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了,路过之时,都纷纷与她打着招呼。 “辛苦你了,蓝。”紫檀木轻声道。 蓝冰魄般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冷淡的道:“无妨。” 紫檀木遂不再多言,再度把视线调到了沙盘上,这一次没有那么气定神闲,周身的气息压抑,连带着空气也绷紧了起来。 木塔坐镇中军二十万,众人都知晓,心底,也同时沉了沉,木塔,如同神话一般的第一名将木塔……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少年统领,对付这样一个如神般存在的人,他又有什么奇招? 出乎所有人意料,紫檀木微闭了眼睛,定定的道:“硬碰硬。” 是的,硬碰硬,没有任何奇招,用最原始的方法,最凶残最蛮横的方法。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木塔那样的人,任何奇招都形同虚设,与其去冒那个险,倒不如来场最热血的厮杀。 紫檀木清亮的双眼突然看向荒漠前端,那里,隐隐有人潮涌动,一片杀伐之气汹涌而来。 紫檀木挺直了脊梁,缓缓走过众位将领,走下木台,走向军队最前方。 军中将领也都跟着她身后,迎着远处那凶狠的气势,一往无前。 一片铁色终于慢慢逼近他们,她能清楚的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更能认清最前方的那个黑衣男子,一身灰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你没死。”大军停,灰色的话语没有声调的吐出。 “我没死。”清冷的声音如此接到。 “是吗。”没有高兴或不高兴,只是带着无边的死亡气息当头向她罩来,“那么,继续死亡之旅吧。” 紫檀木顶着这气势巍然不动,只是手中令旗举起,目光紧紧的锁住他,猛然一挥。 后面早已准备好的将士们在锦旗划空过时仰天一声嘶吼:“杀啊!” 十几万人,疯狂的向前冲去。 两兵交接,锦旗纷纷扬扬,刀光剑影,血染黄沙。 四十万人的战场,漫无边际的厮杀声,一张张鲜活或已经了无生气的面孔,被血光熏染了的红日,定格成一页悲戚的历史。 “苍军明显比我们强,我们人数不及对方多,体力还远远不及苍兵强悍,已经隐隐有败势了。”千军万马中,辛严艰难的靠近紫檀木沉声道。 紫檀木怎么会不清楚,木塔就是苍军中心的战神,只要有他在,他们简直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离国士兵身体素质不及他们,纵然心中也有战意,终究抵不过实情。 一鞭挥开靠进的苍军,紫檀木倏的掉转头,飞身踩过无数士兵的头顶,落身在木台之上。 她大步向战鼓走去,左手抬起抓住击鼓士兵的肩膀,右手夺过鼓棒,左手一个发力,士兵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被反身抛去。 站定在鼓前,握紧手中鼓棒,眉宇间一片铁血冰凉。此刻,看不到那些在敌人刀剑下四处纷飞的肢体,听不到同伴凄厉的哀嚎,仿佛远离了那惨败的战场。有的,只是手中紧握的鼓棒,眼前直立的战鼓,以及此刻心中唯一的信仰——胜!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场战争,她绝对输不起,哪怕是一子不留,以生命的代价,她也要拉着入侵者全部下地狱,全部! 缓缓闭眼,集中所有神识,蒸化周遭一切,唯有——眼睛瞬间睁开——杀! 手起,棒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战3——战鼓,幻灭山河 “咚,咚,咚,咚……”声声如雷,在一片杀戮声中清晰的在每一个人耳边炸开,震耳欲聋,让人血气猛然上涌。 辛逸眠狠狠的将刺入敌人胸口的剑拔出,鲜血,洗过双眼,一片刺目的红。转身,透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望向鼓声荡来的方向。那里,一人一身蓝袍和着周围激荡起的气流疯狂摇曳,青丝凌乱间那张冰冷绝决的面孔若隐若现。笔直的脊梁,撑起的是离国整片的天! 回身,看着灰心丧气的战友,看着那些被敌人刀剑轻易收割的生命,怒火,猛的升起。剑指苍天,气沉丹田,暴喝道:“离国的儿郎,怎可如此懦弱,怎可任人欺凌?!看看,好好看看地上的尸体,你们的消极抵抗可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对得起万千百姓!将士们,站起来,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逝去的亡灵!” 仿若有所感应,鼓面由最初的一鼓一波浪,然后层层叠叠,涟漪以鼓面为中心圈圈向周围荡开。鼓声依旧‘咚咚’,频率却开始高低深浅不一,鼓音愈来愈显诡异,愤怒与拼搏交织,惨败的不甘激起必胜的决心,离国复仇的火焰如野火燎原般疯狂燃起,势要淹天没地。 “是啊,兄弟们,站起来!奶奶的,杀光那群崽子。离国的儿郎,从来不是孬种。杀!”杀红的双眼,如狼豹般凶残。离国的兵服,灿烂耀眼。 “兄弟们,杀!”低沉下去的号角声追随着鼓声再次嘹亮,喊杀声,铺天盖地。 “杀!” 杀!杀!杀!他们决不认输,哪怕是全军覆没,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让手中刀剑送敌人先下地狱!他们离国的战士,宁可站着死,也决不跪着生! 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此刻的离国士兵完全是不要命的冲杀。 一个离国将士举剑往苍国士兵胸口刺去,眼角余光瞥见另一个苍国士兵的刀坎向他左臂。若避,必放走眼前的命。铁牙紧咬,手中剑狠狠向前刺去,毫不犹豫! “兹”“兹”两声同时响起。第一声,苍国士兵大张着眼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第二声落,离国将士左臂断落,左肩刺目的红酿成一朵艳丽的花。 离国将士转脸,如兽的双眼紧锁住不敢置信举剑望着他的苍国士兵,眼里是赤裸裸的嗜杀。面对这样如狼兽般的眼神,尽管同是人,苍国士兵脚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里的恐慌疯狂升腾。 疯子,竟然为杀别人连自己生死都不顾,离国的士兵都疯了! 这离国将士没去看疼痛欲死的左肩,抬起右手长剑,未干的鲜血从剑尖滑落,一滴一滴。右手猛然发力,在苍国士兵尚未反映过来之际对准他的脖子挽起一个急速剑花,绝美,也绝杀。 不怕有痛感的野兽,就怕不要命的人! 鼓声阵阵,明明只有一鼓在震动,那音波却是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钻入双耳,灌满脑海。 “啊——”的一声惨叫猛的从一个苍国士兵口中吼出。只见他抱着自己脑袋疯狂敲打,身体卷缩在地上滚动撞击。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苍国士兵死死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 然而,那鼓声如催魂般,无孔不入,从周身各处侵入摧残神经。而每个倒下的苍国士兵在他们生命的最后都会看到一个离国将士手中高举的剑,以及他们身后那漫天无情的烽烟。 激荡的战鼓,是他们索命的咒符,也成了超度他们灵魂的最后梵音。 这惊变来的突然,快的连木塔都措手不及。 看着一个个被鼓声袭击的士兵,灰色的视线突然凌厉,手掌摊开,疯狂吸收的战场上一切力量,待到饱和,狠狠的向战鼓前那道消瘦却决绝的身影攻去。 木塔攻势迅疾凌厉,而此时的紫檀木正完全沉浸在鼓声之中,根本没法分半点神。 万千气流,锋利如刃,向着毫无知觉的人袭去,瞬息,便穿越人海直奔她后心。 这一击若中,不死也废。 “统领!” “不要啊!” 万人的厮杀声突然凭空静止,无数睁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那流光闪过眼前,猛烈的向木台上的人冲去。 “轰隆隆——”如雷炸响,木台轰然倒塌,尘土纷飞。 “天哪,统领!”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战场上响起,八尺男儿,凄厉的仰天长啸。“啊——!” 长啸冲天,冲的人耳膜撕裂般的疼,红的刺目的阳光下,铁血的眼角有光芒闪动。 “吼什么。”恰此时,废墟下却突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废墟之下一只消瘦的手搭上坍塌的木板,一个蓝色身影缓慢却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话虽是对他们说,但那眼神却一直盯着木塔,那眼里,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冷血无情。 然后,她弯腰,小心的从木板之下移出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的人,那人面色比纸还白却有血红在他嘴角绽开,触目惊心。 “少、少将军。”士兵们震惊了,方才那瞬间太快,他们只看到一道凌厉的气流攻向统领,紧接着似乎有道白光闪过,再然后便是这幅摸样了,想来,千钧一发之际是少将军用自己的身体为统领挡去了这致命一击。 “你、”紫檀木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突然之间五味陈杂,他为什么要救她?不顾自己的生命救她?他明明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为什么替她承担他根本就无法承担的攻击?心中想问的如此之多,到口中却化作一句干涩的言语:“你感觉怎么样?” 辛逸眠艰难的喘着气,苍白的脸上冷然依旧,狭长的眼睛合上,靠在她肩头,咬牙冷涩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 心脉受损,这是最难治好的,他以后,便要伴着不定时的心绞痛过一辈子了。 紫檀木心口沉闷,突然间堵得发慌,若非因为她……都是为了她啊! 双眼猛然抬起,她小心的将他放下,然后挺直了脊梁站起身来。 辛逸眠躺在废墟上,看着他起身,狭长的眼里只是映着这消瘦的身影,捂住心口钻心的疼痛,不吭一声。 她回头,见战场的形式已经逆转,视线里,是一双灰色的眼。 “我们的战场,不是他们能参与的。”那人明明没有动口,这蕴含着死亡气息的声音就这么传到了她耳中。 是的,他们跟这些普通士兵远远不是同一个级别,要战,便该有他们自己的战场。 用行动代替言语,紫檀木直接飞身而起,身法几闪便向着远处奔去,身后一道灰色的身影紧随而来。 在她眼角没看到的地方,一抹红光也无声无息的随着两人移动。 火热朝天的战场上,谁也没看清两人是如何消失的,只是有所感悟时,回首,人已经不在了。 紫檀木速度奇快,木塔紧紧的跟着,丝毫没被落下。 她心中沉了沉,她向来是练速度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即使是同一个级别在速度上她也是占优势的,可在木塔身上,她的优势似乎一点也不明显。 身影闪动间只见一蓝一黑两条线划空而过,他们不远不近的后方,还有条耀眼的红线追随。三种色彩,在荒漠戈壁间跳跃。 突然,红色的停了下来。 悟苍绝澜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压抑过,他向来天地无畏,可前方挡路的这个人却给了他浓重的压抑,那种压抑,就像是黑谷里浓的化不开的黑墨,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你不能去。”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耳力,比木塔更盛,“这不公平。” 这个人很强,他绝不是对手。悟苍绝澜修长的手暗自拢在袖口里,直到手心跌落下一片冰凉他才稳住心神扯开妖冶邪魅的笑容,“阁下说的不公平,晚辈不知是何意。” 挡住悟苍绝澜的人,怀中抱了把木剑,下巴搁在锁骨上,垂着头,脖颈僵硬,僵硬的像是从出生起便没抬起来过,那灰败的姿势,却给人一种超强的攻击力。“你们两个,木塔一个,不公平。” 丹凤眼中波光闪了闪,他笑语:“阁下似乎多管闲事了吧?” “管,天下事。”毫无存在感的人说毫无存在感的话,似乎是不怎么与人交流,他的语调断断续续,“你们,不能,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这话让他皱了皱眉头,他们和木塔完全是对立的吧,何来自相残杀一说?这个人,是什么思维?他看了眼前方,那两道身影早就不见了,心中一紧,自知不能再拖下去了,阿木的功力不见得能胜木塔,若是她有什么意外…… 丹凤眼一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镶着红磷石剑柄被握住,“磳——”剑鸣声清越绵长,泣血出窍的那刻,他整个人便如同一把利剑,光芒锐不可当。 没有招呼与言语,凌空一剑,血衣猎猎起舞,气流在剑尖聚集,带着极强的攻击向挡道者蜂拥而去。 霎时间,只见这方光芒大盛,白芒刺目,冲天而起。 而这滔天的攻势,竟只换来对方三个字:“弱,弱,弱。” 风平气定,环抱木剑的人仍旧以最初的姿势站立着。 悟苍绝澜向来漫不经心的眼,陡然间沉了,幽深黑沉,不见其底。他最初便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强,却没想到竟强悍至斯,泣血他只在三年前百名挑战赛上用过一次和宇山遇袭用过一次,这仅仅是第三次,可即使逆天如泣血,竟也没伤到这人分毫。他不由的要问,“你是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男人,你、是人? “泣血?”波澜不惊的声音带着极其轻微的诧异,从他口中吐出诧异来已是极其难得了,而后,又道:“不对,还没,出来。” “什么还没出来?”这人说话太奇怪了,实力也太强了,悟苍绝澜一边担心着紫檀木一边想着如何甩开眼前这人,狠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 “木剑。”他突然道,竟真的告知了他名字。 木剑?他确定没听过,这样的人也不该是这世道的,该是隐世高人。可是,高人就高人,隐世就继续隐世啊,干嘛这个时候跑出来挡他的道?! 悟苍绝澜心思急转快把自己逼疯之际,一道婉转如莺啼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戈壁茫茫,竟然还能遇见三两人影,真是不易。” 悟苍绝澜闻声看去,见一青衣女子怀抱琵琶缓步而来,微垂着头,睫毛长而密集,在眼下打下稀疏暗影。 而一直不把周围事物放在眼里的木剑,周身的气息忽然紧了起来。 “蝶骨的主人,你是……”他并没有完全说出女子的身份,但两人都清楚,只有悟苍绝澜不明白,他现在也什么都不想明白,一颗心都悬在已经远去的紫檀木身上。 青衣女子缓步而来,可不过几息便到了两人身边,她若有若无的挡住木塔锁定悟苍绝澜的视线,粉唇轻勾,“长辈欺负晚辈算什么?” 悟苍绝澜不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为什么帮他,也无暇无思考她为何年纪这么轻便有能够让木塔放在心上的功力,趁着有人遮挡之际,他身型暴起,一闪便往远方追去。 水夜莺看似随意的站在木剑面前,脑中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接着的方才的话继续道:“喂,木塔不能杀……” 音声飘荡的够远也够清晰,可惜,一心着急紫檀木的悟苍绝澜早就跑出去更远了,根本没听见她这急急添加的话语。 “我,不能,任,由他们,互相残杀。”闷棍开口。 “我不能让她有事。”无交集的眼珠掩在睫毛的阴影里,粉唇轻启,“你追不去的,除非我死。” 木剑低垂着的头看不清表情,只有毫无生命气息的话传来:“或许,早有注定。” 水夜莺这次没有接话,只是抱着蝶骨的手不曾松懈。 这一路奔驰,等定下来时已经能看到无定河了,这期间,两人断断续续的交了几次手,谁都没站到便宜,而紫檀木受伤要更重一些。 唇角染了几丝鲜血,细鞭紧紧的握在手上,清冷的眼中没有丝毫表情,她在地上站定,望着对面一身气息低沉阴暗的人。 一把木剑,本该毫无光泽,可当它被握在木塔手中的时候却锋利的招招能夺人性命。那种锋芒,无坚不摧,锐不可挡。 一寸长一寸强,紫檀木旋身挥鞭,当头向木塔面门罩去。鞭法狠戾,若打实了,非丧命不可。 可木塔是谁,岂能这么容易被压垮。只见那平凡无奇的木剑横空一挡,划空之时,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尖利残鸣,稳稳的顶住压力。 两相交接,谁也没占到便宜。 紫檀木被撞击力一震,虎口处已经溢出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要那么做吗?她胸腔突然狂跳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疯狂的沸腾。细鞭紧紧的缠在木剑身上,紧的像要镶入木剑之内。 木剑灰色的瞳孔动了动,突然有种危险感。当下,他周身的气息突然一转,以他为中心,从脚下开始,地面的尘沙开始疯狂聚集。 紫檀木看着龙卷就这么在她眼前生起,双眼睁的死大,这是什么?沙尘暴?人造沙尘暴?可若真的只是沙尘暴她还能调动力量抗拒,可是那天空之上高高扬起的头是什么? 黄色的沙尘之上,一个形似与狼的头正慢慢的扬起,带着狂躁的气流与毁灭性的攻击力。 紫檀木双目一狠,暗自咬紧了牙,拼了! 五指成爪,在急速聚集的沙尘之下迅速聚拢空气中的气流,无形的气体在她掌中膨胀膨胀再膨胀! 喉间一口鲜血涌上,她狠狠咽下的同时,五指凌空一划,一声凄厉的呼喝:“去!” “唔傲——”狼头勇猛俯冲,以沙尘之力为身,向下方渺小的人类吞噬而来。 “唔咕——”气流无形而化万身,迎着狂暴的狼,一只凌厉的枭猛冲向上。 “轰——” “呜咽——” 猛烈的撞击让这方天地疯狂的震动起来,悲痛的尖叫从两只猛兽口中发出,天空之上,枭雄面目狰狞不甘的奔溃,黄狼疯狂嘶吼反抗消散的命运。 劲气挥散,黄沙落地。 两口鲜血,两具死撑的身体。 “咳。”紫檀木咬紧下唇不让鲜血白白滋养这土地,心口绞痛,大脑如同真空般,耳边鼓动着自己大的惊人的心跳声‘咚咚’的撞击着。 鲜血流过紧抿的嘴角滴落在黑色的紧身衣中隐去踪迹,木塔单手撑着木剑挺立。这一击,伤及他五脏六腑,如今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可他是如此,灰色的眼珠锁定对面的人,他只怕比他更糟糕吧? 木塔舔掉唇上血迹,此身第一抹笑容,阴狠张扬的笑容,从乌红的唇上绽放开来,带着嗜血的笑意。 “去死吧!”紧扣木剑,以身平最快的速度冲去,那剑尖,哪里是木,分明是最为锋利的刀! “啪。”一声脆响,紫檀木用身体所能调动的最后力量迎鞭而上,堪堪困住木剑握剑的手。 坚持下去,就算抵不过他。没有办法了,清冷的双眼瞬间冰冷,缠住他手臂的细鞭突然间如同有生命力般扎进,然后——疯狂吸收! 灰色的眼珠猛的涨大,他在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感觉身体里本来就已经快要枯竭的力量在疯狂脱离? 强劲的力道顺着手中细鞭涌进身体里,紫檀木的丹田开始放大,内体膨胀的滋味,难受的无处发泄,而且越来越涨,似乎要将她丹田撑破,让她内爆而亡。 木塔那笔直有力的身体终于在这疯狂的没得商量的吸收中渐渐软了下去,他的力量早就被吸空,可这东西像是永不知足般竟然转而吸收他的生命力,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迅速的衰老下去,这种衰老,远比时间更直接,更恐怖。 就要死了吗?他怎么会死呢?灰色的瞳孔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乱坟岗每天捡死人的东西吃,然后有个环抱木剑的男人来了,说要给他无人能威胁的生命。 他信了,他每天跟着他学武,学最残忍最高深的武,果然再也没人能威胁他的生命。 后来,他成了将相,成了王侯,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并肩王,直到遇见眼前这个人。 灰色的瞳孔在散去,隐约中看见一个苦撑的蓝色身影。遇见他,他开始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的生命原来还不是不可威胁的,他终究是要死了,要死了……他突然间好想对那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男子说声:生命,从来不是不可威胁的,死亡,由来无孔不入,强如他现在也好,弱如他曾经也好。其实死了,也好…… 最后的生命力被吸收殆尽,灰色的眼珠终于永远阖去,曾经让整个大陆为之胆寒的第一名将,走的悄无声息,甚至,连这方天地唯一的人都没注意到他的离去。 长河落日圆的天空上,那轮圆圆的太阳突然间淹没在云层里,天空忽然变色,风过天地,凌厉非凡。冰河之畔,忽然间飘洒下片片雪花,洁净优美,晶莹剔透。雪花乘风而涨,猛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其势似乎要淹没这片苍凉的大地。 而这一切的一切紫檀木都没看到。 她只觉得体中血气翻涌,脑中混沌空洞,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无数的力量在她体内撞击,先是向着四肢百骸攻击,后来如同发现了什么般迅速聚成一股凶猛的向她丹田冲去。 强烈的碰撞产生在她身体内,血气冲开她紧闭的口疯狂外流。 有什么东西,在这强力冲击中被解放,一股热气冲出囚笼向着她四肢百骸散开,那热力无孔不入,转进她骨血之中,渗透她每一寸肌肤。氧,奇怪的氧,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热,烦躁急切的热,热得她想不顾一切的拥紧一样东西,死死地抓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木头啊,你有心上人了吗?” “那是……媚……” “找个男子就行了。” 大脑中零散的声音在帮她寻找着身体异状的真相,媚,该死的媚。 朦胧中,耳边有水声清浅作想,对啊,她记得不远处就是无定河的,在上去肯定有冰,对,冰,她需要冰。 提起吸收来的功力,她以最快的速度往无定河上游冲去,水声,欢快的水声在她耳边越来越清楚的响起,再往上游去一点似乎还有处特别大的水声哗哗作响。额间全是滚烫的汗水,她的视线已经被模糊,只能凭着感觉操控身体前行。 那哗哗的水声近了,模糊的视线中能看到一方冒着寒气的瀑布倾泻而下,那寒气是那么的清凉,即使隔着不算太近的距离她也能感觉的到。 将体中气息提到极致,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身体直直的向那方瀑布冲击而去。 “什么人?!”一声俨然冷喝突然出现,紧接着一只铁手箍紧了她胳膊,她没有沾到寒气,反而贴到了一个尚算寒冷的物体。 靠着身体的本能,她下意识的向那物体靠近,哪知那物体还能自主行动,竟然嫌弃的移开了。 “什么……人?”朦胧的意识中慢了不止半拍的浮现出这句话,她目光呆滞了片刻,人? 人?大脑如同受了刺激般鲜活了几秒,她沙哑的嗓音努力的吐出起个完整的词汇:“你是,人?” “女人?”这冷酷的声音略微惊讶的说了句,随后含了丝威严的怒气喝道:“好大的担心,竟然说本——人不是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怎么证明他是男人? “找个男子就行了。”女子夜莺般的声音在她脑中盘旋,眼前突然放大了一张妖冶蛊惑的面孔,她直直的盯了会儿,又猛的摇头,不行,不行,他是她最为在乎的人,她决不能让两人的关系有任何疏散的理由。 男人,男人,气息越发灼热,她纷乱的目光突然间顿住了,刚才跟他说话的人……“你是,男人?”满腹怀疑的语气。 箍住她肩膀的手因这一句差点将她肩膀扳断了,冷酷的声音带着逼人的魄力在她耳边警告道:“女人,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力。” 她脑袋越来越发热,睫毛早被打湿了,视线模糊,她皱着眉头努力的聚集视线打量这说话的男人,在她的努力中,视线总算有些清楚了。 这一看,她瞳孔微楞。 眉如刀锋,眼如黑曜石般黑亮夺目,释放着慑人又引人向往的光,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那每一个棱角都像是用最高超的切割术打磨出来的,完美如雕塑。 但,也仅是一楞。 眼中焦距再次分散,她努力的跟躁动的身子抗争,沙哑的声音只含着少的可怜的清冷,“你真的是男人?” “你怀疑我?嗯?!”男人的瞳孔微缩,紧紧的锁定着身前的女子,裸露的还沾染着水珠的身体压倒性的向她靠去。 不知死活的,便是说的紫檀木了。“怎么证明你是个男人?” 他是不是男人还要证明?! 男人胸口一阵起伏后突然停了下来,冷静到冷酷的声音低沉诉说着他眼前的事实:“女人,你想激我。哼,你以为你激我我就能要了你吗?” 眼前的女子,脸颊通红,衣衫凌乱,呼吸灼热,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含着情-欲,不是想引诱他是什么? 这个男人,如此精明。紫檀木死命按捺着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有些艰难的开口,“是,我中了媚,只有你能帮我。” 男人的眼睛如同雷达般审视着她,看她的样子,明明已经是媚药入骨了,还能按捺着欲望与他周旋,其耐力,绝非一般,就是强悍的男子,也不见得能及她。 冷酷的唇角一勾,黑的深沉的眼如同盯猎物一般的锁定眼前的女子,冷酷的吐出一字:“好。” 强撑的欲望轰然坍塌,放神智沉入脑海,凭着身体的原始感觉靠近身边的冷硬身体。可是,最深最深的意识里,究竟是什么不对劲,纠结着即将发生的一切?那张脸……是谁的脸? 铁臂揽过女子腰际,低头看着被情-欲熏的灿若烟霞的脸,眼前骤然划过女子方才看他那清冷无比的眼神,即使一瞬,也亮的惊人,透彻的如同能望进最黑暗的深渊。答应她,其实也无非一时的鬼迷心窍。 冷酷的唇向着她颤动着的薄唇而去,他垂首,她仰头,双唇迅速靠近。 就在两唇将要贴合之际,一声暴喝凌空出现:“放开她!” 这一声,含着强劲的内力,振聋发聩。 男人眉峰蹙起,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迅速接近的人。 悟苍绝澜来势极快,下手凶狠,劈手袭向他肩胛,意图夺过他怀中女子。 男人侧身一让,哪里容得他轻易得手,头昂起,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来袭者,眼中沉静,忽然间道:“竟然是你。” 这个男人悟苍绝澜从未见过,可亦如他曾经所说,有些人不用见过便能认出来。曾几何时,那一堆一堆的资料,那一张一张的画像,上面,都仅仅是诉说着同一个人的信息。他们从没见过面,却要比任何亲近之人更了解彼此。 “啸、天、歌。”这三个字缓缓从他口中吐出来,带着长久以来的沉淀的斗志与欣赏。 对面的男人冷冽的扯开嘴角,也缓缓的吐出几字:“悟、苍、绝、澜。” 丹凤眼中映着他怀中女子纷乱的模样,他双目一眯,道:“把她还给我。” “哦?”他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此刻她似乎突然清醒了些,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是她自愿的,我为何要给你?” 丹凤眼中光芒凌厉,他心中急切,目光却突然一稳,唇角勾出一抹无暇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就在前一刻,苍军败了,木塔死了。作为苍皇的你,难道还能安然的在此……” “什么?!”啸天歌沉寂的瞳孔一缩,对面那人一脸肯定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可是木塔怎么会失败又怎么可能死?他是不败的战神啊! 他刚敛了面容想说什么,天空之上突然有信号响起,他抬头一看,万年不变的脸瞬息间变了色,将手中女子向着对面那人一扔,探手抓过岸边的衣衫破水而出。 紫檀木浑浊的大脑被他那包含内力的声音一震有瞬间的清醒,尽管身体灼热的像要燃烧,这熟悉的怀抱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感觉到。 “澜澜~”细弱游丝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怎么了阿木?”悟苍绝澜移开看着男人离开的眼睛紧张的看着怀中女子。 她不知道他是提着怎样一颗心一路狂奔寻找她,在无定河边看到木塔的尸体时他整个心都紧的发颤,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杀了木塔他清楚无比,深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动了全身功力循着血迹一路找人,竟看到——竟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接吻! 她面颊绯红,目光迷离,衣衫凌乱,呼吸灼热,身体烫的吓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中了媚。”紫檀木使劲让下颚指向男人离开的方向,抓紧了他衣衫道:“这里,只有他能帮我。” 什么叫只有他?!悟苍绝澜的目光极其不善的看了男人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一眼,然后不容分说的抱起她向着无定河的源头而去。 “澜澜……”她语气有些急,“他可以帮我。” “就因为这样你才要和他——”丹凤眼中波光涌动,他气急,启唇道:“我也能帮你。” “不。”她断然摇头,决不能,她不能失去他。 “你宁愿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也不能是我吗?”他定定的看着她,眼里翻涌的波光带着汹涌的、能覆灭眼前一切的力量。 紫檀木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听到,心中一震,可是她已经撑的太久了,那汹涌涌来的欲望不容许她再忤逆,强撑着神识做最后的挣扎,“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只是太在乎你了……在乎到不愿意任何事情污染我们的关系……在乎到宁愿伤了自己…… 风波平定,他唇边勾起一抹笑,道:“那么,听我的。” 而她,其实已经听不见了。 她眼中的清明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灼热,那眼底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整个身体也越来越滚烫,如同溺水的人般不断抓紧着身边触手可及的冰冷。 悟沧绝澜的身体僵了僵,隔着一层衣袍,他明显感觉的到怀中人的躯体。银蛇之王的媚何其霸道,她一个人强撑绝对会被折磨至死。 “阿木,你忍忍。”他打横将她抱起,一身功力升到了极致,认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此处距无定河的源头已经不远,而无定河上冰冻岂止三尺,源头更是这片大陆最为阴寒的地方,或许能让她好受点。 北国隆冬,漫天的白雪弥漫,寒风呼啸,地下森白的积雪覆盖了原本的一切。纯白的世界里,一道红色的残影掠过,血袍过处,飞雪俱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定河的源头处即使是最炎热的酷夏也不能动摇寒冰分毫,更何况这冰雪的季节更让它如虎添翼。 一道红光瞬息而至,“噼啪!”一声轰鸣,百年难移的冰层碎裂,冰块飞溅而起,其锐利伤人便可致命。 悟沧绝澜将紫檀木整个身体箍在怀里,极寒的水将两人层层包围,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慢慢被冻结的触感。而怀中的人,全身的灼热在进入冰水之后慢慢消退,他心中一喜,这说明这冷意是可以对抗蛇媚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双眼没有恢复半丝清明?反而,由灼热一点点变的幽深,黑色的瞳孔里如同有着一滴嗜血的火光。 “阿木?”他忍着寒意的侵蚀微皱着眉头轻声唤她,可她却没给他半分回应。见此,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 落水不过须臾,两人的眉毛却开始生出薄薄的冰凌,紫檀木被他整个人箍进怀中,所有的寒气都由他一个人抵抗。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她看着他的双眼是他从未见过的狂热以及深处的阴狠之火,她被他揉进怀里的身体,在动。 两人紧贴的身体间,胸口,是她一双手在躁动。 忍着她无意识的撩拨,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蓄积功力,破水而出。 是他料错了,银蛇之王的媚岂能那么轻易解除,只怕他这一番折腾反而助长了它的威力。 “哗啦”一声炸响,一红一蓝两道身影落在冰面上。 “阿木。”悟沧绝澜困住她的身体,却明显感觉到她的挣扎更盛,这可如何是好? 紫檀木的神志早已模糊不清,可破水而出的那瞬间极致的凉意忽然离开她的身体,让她一个激灵突然有丝理智。她感觉的到整个身体被人抱在怀里,下巴刚好压在他肩上,她下意识的抬头,一张放大的脸闯进她视线里。 他银白胜雪的肌肤恍若有光芒散发,漂亮的丹凤眼里清楚的照映着她的脸——只映着她的脸,似一道幽深的漩涡要把她吸进去,唇边虽淡了那蛊惑的笑意,可那两片玫瑰色的唇瓣,鲜红如血,饱满诱人,让人想咬一口。 悟沧绝澜一震,唇上有丝微疼,酥酥麻麻,心痒难耐。 她在啃啄他的唇,动作有些笨拙,却如同孩子般执着。 他漂亮的眉头似打了个结,他分明看到她一双眸子迷迷蒙蒙,但却也没有刚在水下的那种阴狠,她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只是失去意识的动作?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身体随着她下意识的下压缓缓向后倒去,等他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冰面上,而身上,她开始不满足于这简单的接触,一双手在他身上摸索,褪下他外袍后开始解他内衫,几次无果后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还来不及阻止便听的撕拉一声他的内衫被撕一个大口子,雪白的皮肤露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爱她,他要她 他一愣,抬头看她,她似乎楞了楞,着火的眼底映着这片雪白,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大力的撕扯其它地方,雪白越来越多,她眼中便越狂热。 “阿木。”回神后他赶紧抓住她的手,她使劲挣开,他干脆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他喘了口粗气低低呢喃道:“阿木,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根本不爱我,若我对你……对你做了那等事情,你,可会恨我?” 紫檀木根本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语,她只是强烈渴望做点什么,体内的热源腐蚀了她整个身体,她强烈的需要发泄! 怀中的人突然停止挣扎了,悟沧绝澜还没反映过来为什么,便感觉紧贴着他躯体贴的更紧了,突然间不是灼热,而是冰冷,如同蛇一般的冰冷,却充满侵略性。 然后,她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锁骨,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小腹中被他强行压下的热流开始汹涌。 冰凉的唇细细的吻着他的锁骨,她伸出殷红的舌头轻舔,从她能勾着的脖颈,到锁骨,到胸口,流连在那一点殷红。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一路向下,向下…… “阿木!”他一声闷哼,抓住她摩擦着他下体的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忍着要脱口而出的呻咛。他控制着自己最后的理智深深的看着她,他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了。 初见时她是个小少年,他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好奇她被同类亲吻居然也没露出任何厌恶。 然后是百名挑战赛上她力压群雄,让本来只准备看戏的他也想上场玩玩。 后来宇山狩猎会上他们一起落难,他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只希望可以那么一直走下去,不问原因。 再后来见她她一身是血武功尽废,他违背澜国历代的规矩带她进蛊血池为她重造身心。 那个时候他就喜欢她了吧,所以假借就近了解苍离两国交战之机接近她。后来和她一路同行,看着她终日奔波忙碌,为她担忧,为她心疼,慢慢的整个心神都放在她身在。 爱上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他爱她,从没说出口,只为了能和她一路相随。 而她,如今就在他身下。 他下意识的低头,这才发现两人的衣服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全扒下来了。而她,整个人紧贴在他身上,亲密无间,全身冰凉,却带着浓烈的欲望。 喉咙一紧,下腹灼热难耐,他再也不要什么理智,他爱她,他要她,就这么简单而已!让他妈的担忧见鬼去! 五指扣进她乌黑的发丝中,另一只手滑过她腰际覆盖在她臀上,手上一用力,蛮横的挺入她身体里。 “唔嗯~”紫檀木一声低鸣,迷蒙的蹙紧了眉头,整张脸难受的皱在了一起。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下的皮肤,深入骨髓。 “阿木,阿木,阿木……”他充满蛊惑的声音低沉的响在她耳际,如同一定安神剂让她安稳了下来。然后,那被疼痛刺激的媚愈加猖狂,兴风作浪,她开始奋力的和他纠缠在一起,两具身体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冒着寒气的冰面上铺陈着一片红,醒目的红色之上两具雪白的躯体合二为一。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满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盛大的洗礼。天地之间,草木万千,不抵人世情谊绵长。 一夜情迷,如同情迷一世。 直到冬季低沉的天光消散,白雪从天空落下一徐之时,紫檀木的双眼才又由阴狠强悍到灼热再到迷蒙最终渐渐淡下去。 悟沧绝澜仰躺在冰面上,搂着身上的人一双手有意无意的轻拍着她后背。她睡着了,是累极了。银蛇之王的媚太强悍了,整整折腾了一夜才彻底发散完,他担心她初经人事的身子,却又别无他法。 他不敢让她挨着冰面,她受伤很重又被蛇媚侵蚀,身体脆弱无比。后半夜他就一直躺在冰面上,不让寒冰碰着她半根汗毛。只有她他才允许骑在他身上,只有她他才会让步,只有她。 他轻拍的手随着他的视线慢慢的落到她背后的那些细细的粉痕上,这些粉痕遍布了她全身,可他不觉得丑陋,只是有些心疼。一个女子却要背负起一整个国家的兴亡,用一个这么消瘦的肩膀。 他舍不得她受累,舍不得她受伤,可她注定不会像一个平常女子那样躲在夫君怀里不理外界的一切只管家长里短。他的阿木,是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让他深爱,也让他无奈。 指尖停在她背后冰蓝的花瓣上,细细的摩擦着,和皮肤一样的触感,像是从皮肤里开出来的花。 丹凤眼微微一闪,他不会记错,这是离国皇室的标志。只有宗室子女才有资格烙下这个印记,那么她的真实身份是——离国失踪的十三公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毕竟离国只有这么一位公主消失,在他所阅过的资料里。 难怪她要背负起国家这个大包袱,却原来他们一样,从出生就注定了这一辈子的命运。 可是,他双眼微眯,一道精光从眼中射出,他悟沧绝澜怕过谁?!把她留在他身边,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要他们在一起! 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悟沧绝澜拉过自己的内衫盖在她身上,然后是她的内衫,她的外袍。把她裹的密不透风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搂着熟睡的她抬头看天,静数着两人一同走过的流年。 “嗯”怀中传来一丝唔鸣,悟沧绝澜瞬间收回思绪看着怀中人。 此时日已当空,如同一个大圆盘般亮堂堂的挂在天空,却吝啬的没有一点温度。 紫檀木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头缓缓打开眼睛,强烈的光线迫使她又马上把眼睛闭上,如此几番,待能完全将眼睛睁开时她愣了愣。 一睁眼就看到一片雪白的皮肤上一个殷红的点,而且那个点还明显的浮肿,如同被人蹂躏过一般,让她怎么不受刺激? 她正躺在某个人的胸口上,她当即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想撑起来,却发现自己整个身体完全虚脱掉了,连动动手都艰难。艰难的移动脑袋往头顶看去,这一看又让她愣了楞,眼前的这张脸白皙透亮,墨发散在血红的衣袍上,白与黑与红的绝对对决让他完美的凸现出来。他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贴合在眼上,嘴唇殷红似血,等等,什么殷红似血,是真的有血丝,还有明显被咬过的痕迹。 紫檀木大脑有瞬间的当机,她赶紧转眼去看下身,身上层层的衣衫覆盖掩住了真相。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先是她吸收木塔的功力,然后是媚发,媚发后发生了什么?她遇到一个一个如同雕像般的陌生男人,再使劲的想,只记得一张充满诱惑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她,她,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缓缓的伸手揭开腰间的衣袍一角,一眼过后她马上盖回去,下意识的马上抬头看他的脸。不期然的,撞进一双魅惑的丹凤眼里。 “我——”下意识的开口,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辈子她活了二十五年硬是没个男朋友,谁曾想这辈子还未满十八岁就把自己豁出去了,老天真会开玩笑。 “你——”他本想问她想说什么,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她是女子自然不好说些什么。于是他尽量自然的勾了勾嘴角,扬起一如既往的笑意问道:“你还好吧?” 熟不知他表情虽然做到位了,但问出的问题却让她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全身酸痛,虚弱无力,尤其是……某个地方负荷严重让她连站立都成了奢侈。就算她再淡定,此刻也有些不那么淡定了。只好尽量淡漠的道:“还好。” 见她有些难以启齿,他自然是理解是怎么一回事的。他的手就放在她腰间,自她醒后却没有半分的动弹。 他一直在想眼下的状况该如何解决,成亲?眼下战事紧迫,她全身心都系在她的国家上,若是此时跟她说起这件事她定然二话不说抛下他选择她的国家,他岂不得不偿失? 紫檀木迷糊过后一双眸子慢慢的恢复了清明,苍国第一大将虽败,苍离两国的战事却并没有结束,死了一个还有其他的来,如此循环,虽说,其他的会弱上许多。 这个时机,儿女情长显得那么多余,况且,这只是个意外。是的,她是二十一世界的人,尽管以前没和谁有过关系,可从观念上来看,失身,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可是他呢?他是澜国之皇,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么一次意外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可他之前对她一直很好,无关情爱,却让她温暖。她语意轻缓的用一种万事好商量的口气道:“我们——” 悟沧绝澜双眼危险一眯,心下瞬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妙。还不等她说完便一把揽紧她的腰埋头一张口就含住她的肩膀,闷沉的声音从他唇齿间传来:“我不准你说混账话!” 蛮横霸道! 紫檀木忍住肩上的疼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呼出声来。他真咬,他是属狗的吗?她已经感到肩上有粘稠的液体流下来了,一种刺骨的疼直印她心间。 满嘴的血腥,他松开口来,看着那两排深可入骨的齿印神色复杂。轻柔的吻细细的落在伤口上,舌尖一路缠绵,让她遗落的血水流进他的身体。 紫檀木浑身一震,尽管知道两人的接触已经比他此时的动作更为深刻,可是那是在她没有意识时进行的。他怎可,怎可在她清醒时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对她动手动脚! 她想抵抗,可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分力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那么你伤她一尺,便是伤自己一丈。所以他咬她一口在肩上,却被被她一口反咬在心里。以他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早就有想过,却不料她真的敢说,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她撇清两人的关系。 这个印记,绝对不会褪去,永生永世,这就是证明! 紫檀木本来有些愠怒,他竟然得寸进尺,从肩膀吻过锁骨,从脖颈一路向嘴唇。她偏过脸避开他的唇,却在看到他脸时顿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反正都被看光了 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深邃,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更是狠狠的瞪着她,像恨不得吃了她,连皮带骨的吞进去。记忆里他总是用一张笑脸对着她,或明媚,或邪气,或温暖,或蛊惑,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势霸道的他。 不,或许见过,从师傅说书的口中,从清苑那晚对待下属的高高在上,她早就明白,这才是真的他,一国之王不容拒绝的威仪。 悟沧绝澜轻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她的性格是不容逼迫的。他唇角轻轻勾开,带着三分邪气三分蛊惑四分柔和,然后轻轻张开眼睛,丹凤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紫檀木看着他的转变愣了楞,他这是……在妥协吗?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熟悉。她听他如以往般含笑的声音道:“阿木,让我抱抱,抱抱就好。” 抱抱?她黑了脸,原来换了副神情性质还是一样。 不待她应可整个人就被本来就抱着她的人抱的更紧了,紧的像要融为一体。这个时候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身下大腿处有个硬梆梆的东西。当下,半分不敢动了。 他真的只是抱着她,忍着腹内的灼热,忍着想要出口的低吟,死死的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脖子里。 紫檀木瞬间不知道是何心情,她现在没有一点反抗力,如果他想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宁愿自己硬生生的扛着。 他是在为她考虑,可她只是在为自己考虑。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欠人东西了,别人可以欠她的,但她不能欠别人的,否者,寝食难安。欠债还钱还好说,欠人感情就是难以分得清了。可是,他真的对她有情吗? 她可以确定有情,却突然间分不清是什么情了。 不知道如同木头一样被他抱了多久,只听他有丝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有些委屈的道:“阿木,你真欺负人。” 她,欺负人?被他这么一说,她不由的反思了起来。 在这件事上,首先,被木塔袭击的是她,救她的是他。然后,中蛇媚的是她,帮她的还是他,虽然帮法有失体统,但还有什么比命重要? 而且,瞄了他身上一眼,明显的,那些浮肿的痕迹都是她弄出来的。而她自己虽然很疼,但是至少身上只有遍布的红痕,没有任何其他伤口。如此说来,到真是她的问题了? 对于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界来说,她是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上多吃亏的想法。她只想到究竟是谁的责任问题,很明显,在这件事上,问题在她。 “对,对不起。”她想了想道。既然是她欠他的,她便认了。可却总觉得心里很不对劲,她失身了,在这种情况下却得感激别人让她失身了,她有那么差劲吗?罢了,她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悟沧绝澜丹凤眼里溢满笑意,他笑眯眯的道:“阿木,你是傻了吗?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对错。性命攸关,若是我倒下了,你能见死不救?” “不能。”她想也没想的道。三年前就欠他一条命无论如何自是不可能看他死在她面前,而如今,他又救了她,这笔帐,更重了。即使没有这些,凭他对她的关怀,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也绝不会让他有事。 “那不就完了。”他轻描淡写的道,嘴角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他抓紧她身上披的衣服扶着她起身,离开地面,两人才感觉到冬日的寒风凛冽,如同刀刮。 “啊切!”悟沧绝澜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大喷嚏,揉揉漂亮的鼻子,他低头没事的对她笑笑。这一低头,刚好可以看到她的脸侧向他刚躺的地面,她眉头微皱,也正好可以看到她面前的风光,他的阿木还没发育完全,但已经让他欲罢不能了。脸上一缅,他赶紧转开眼。 他一直躺在冰上,寒冰绝不止三尺,入侵骨髓,难怪他那么强悍的身体也生病了,也难怪她一点没觉得冰凉,是她一直趴在他身上。 手下意识的想伸进怀里拿药丸,这一伸才发现自己身前光滑无一物,尴尬的抬头,见他视线越过她头顶看向远方。 她单手搭着他肩膀,一只手费力的抓过肩上的衣衫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这里面的那件内衫套着套着她就感觉不对,一看,这不是她的,应该是他的。 而内衫上被暴力撕破的那几道大口……她视线落在他身上,只见他莹白如玉的皮肤上有好几道划痕,这是,她的杰作。 可是她没有‘那种’嗜好吧?为什么他身上这么惨淡?甚至,她强行镇定的把眼神往下放,他那个地方,肿了。 天哪,她真是一世英名都毁了,她怎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上辈子还有室友怀疑她是性冷淡,可是,可是,她狠狠的吸口气,完全淡定不下来了。他身上的痕迹,那么残暴,那么变态的蹂躏,她简直是禽兽啊! 蛇本来就是禽兽,更何况是蛇中之王,她神志被蛇媚侵蚀,行为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而悟沧绝澜是人,还是个不忍伤害她的人,由此而知,他结局有多惨淡了。 悟沧绝澜许久没感觉到怀中的人有丝毫动静,低头时,发现她双眼失神的看着他身体,当下面上一缅,趁她没回神之时快手快脚的为她穿好衣服,再把自己被摧残的内衫套上。做完这一切,眼前的人竟然还没回过神来,由此可见她的震惊有多强烈。 他将冰面上的外袍捡起来披好,待自己打整完善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动,轻声道:“阿木,回神了。” 紫檀木眨眨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穿好了,他又帮了她个忙,她现在可是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想了想,她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此处不见得安全。” “好。”悟沧绝澜也不废话,直接打横抱起她施展轻功往军营飞去。 紫檀木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到了他怀里。看着两人这幅模样,她不由得微皱了皱眉头,她还好,除了脱力外表看不出什么来。他就不同了,嘴唇明显被撕咬,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衣衫也被撕开几道口子。她抬起软绵绵的手缓慢的将他的外袍拉拢在一起,这样就挡住了内衫。 悟沧绝澜一路飞到的军营外面,血色面具早已扣在了脸上,正想提枪来挡的士兵看见两人后赶紧单膝跪地恭送两人进去。 悟沧绝澜大步往最大的营帐走去,一路的撞见的士兵虽然讶于两人的姿势和他唇上的痕迹,但都马上低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走到大帐门口时显然就不是同样的对待了。 两人好几步远就看到了托着病体徘徊在门口的辛逸眠,而辛逸眠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狭长的双眼危险的眼在悟沧绝澜唇上扫了一圈,又看着他怀里的紫檀木,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口气,明显是在质问。 悟沧绝澜不满,很不满,他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当下正要开口,衣袍却被拉了拉,他低头见她对他摇摇头,于是瘪了瘪嘴不再管他。 紫檀木见悟沧绝澜妥协了这才有些虚弱的对辛逸眠道:“我和木塔大战一场,受了重伤,是他救了我。” 说完,看着他轻声嘱咐道:“逸眠,你伤势很重,应该躺在床上好生静养。” 辛逸眠眉头的结似乎永远解不开一样,但紫檀木说的也是实情,想起大战结束后他派人四处搜寻也不见他的身影,父亲又明令禁止不许他出去,整整一夜的漫长等待之后他只好在他帐前等,希望他不要出什么意外。如今,见他身受重伤,但到底是平安归来,他凝神道:“那我扶你进去吧。” 说着就要伸手来扶她,悟沧绝澜脚下一让,笑容明媚的对他道:“不容少将军费心,我会照顾好阿木的。” 说罢,抱着紫檀木绕开他往帐内走去。他总感觉,这个人对阿木的心思不那么简单。 辛逸眠的手僵在半空,半响,僵硬的收拢在袖中。看了密闭的大帐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来人,准备热水。” 辛逸眠脚步顿了顿,握刀的手紧了紧,强逼着自己吸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去。 那背影虚弱,却仍旧孤傲。 屋中烧着火炉很是暖和,悟沧绝澜轻手轻脚的将紫檀木放在床上,再去案几上为她倒了杯热茶亲手喂她喝。轻轻吹了吹才往她唇边送,他轻声道:“阿木,来,暖暖身子。” 紫檀木靠着他臂弯就着他的手小喝了两口,摇摇头道:“好了,我不渴。” 悟沧绝澜也不强求,扶着她躺好又把茶杯放回桌上,这时,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绝公子,热水烧好了,是否现在送进去?” “进来吧。”悟沧绝澜坐在床榻正好将紫檀木拦住。她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男人样。 两个士兵扛着一个超大的木桶入内,将木桶放在屏风里面,这个屏风只为遮挡门口的视线,放的角度完全不影响其他地方看到屏风后面。 随着两人进来的还有许多提着水桶的士兵,他们将水倒入桶中调好温度后躬身退下。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悟沧绝澜对帐外命令道:“没有里面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诺!”洪亮的声音整齐应道。 悟沧绝澜将紫檀木抱起几步走到木桶边将她放到木梯上,这木桶有一个人那么高,没有梯子还真不方便上去。 “你——”紫檀木靠着木梯见此情况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呢喃道:“我,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他笑看着她,在她有些迥然的脸色下一把撕开自己衣摆。她现在可是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是?”紫檀木刚有些不明所以,就见他将血色稠条折叠好覆于自己眼上在脑后打了个结。这下,她反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按说两人早就坦诚相见了,如今这样岂不是很多余?她知道他是怕她尴尬,本来她还有些不自在,但他这番动作她反倒放开了。 反正都被看光了,那就大方点好了。“你过来。” 悟沧绝澜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却是极好的,马上往她面前靠近,不偏不移。 她一直觉得他那双眼睛才是他整张脸最夺眼的画笔,却不想这血色绸带和白瓷肤色的交融更是一种夺人呼吸的美。紫檀木看着慢慢接近自己的这个脑袋,轻声道:“再近一点,低一点。” 悟沧绝澜微不可见的挑挑眉,按他精准的判断来看,他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和她面对面的高度。他将身子往下,头低了不少。现在这个位置,应该及她肩膀。 紫檀木微微笑了,她的手被他放下时正好落在最高的木阶上,也就是她肩膀的位置,如今微移就可以碰着他的头。她用力抬起手,绕过他的发丝探到他的脑后,然后轻轻一拉那顺滑无比的绸带,血色绸条便缓缓飘落空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雾纶花开 悟沧绝澜诧异的睁眼看她,见她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还记得三年前吗?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对方看了个精光呢。我不是保守的妇女,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不计较这些的。” 三年前,在蛊血池,他们就已经坦诚相见过了。之后那么长一段年月,也没有人为此负担什么,为什么如今就要这个样子?他们是谁?一个是令行千军的统领,一个是袖手天下的国君,怎么也这般世俗? 悟沧绝澜洒然一笑,这倒是他还不如她了。的确,这根本不是他澜皇悟沧绝澜的风格。当下,他唇角一勾,邪肆一笑:“那么,阿木,本皇伺候你沐浴更衣,还请垂怜。” “那便看你表现吧。”她轻启薄唇淡淡如烟。 他为她褪下外袍,解下腰带,脱去内衫,直到她再次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他眼前。他边将她抱入水中边笑道:“阿木好了不起,竟然骗过了这么多离国大将,你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可谓是男女通杀啊。对了,那个蓝呢?连她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或者,郝连流月也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其实,她是不介意告诉大哥她真实身份的,她相信他。她本可以找蓝来照顾她几天的,可是,她不信她。 蓝,大哥当时也说过不该让她知道就不用让她知道,这就是在告诉她蓝的身份可疑,所以她宁愿让自己尴尬也不找她。 悟沧绝澜却笑了,声音里都含着浓浓的笑意:“阿木,只有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紫檀木无奈一笑,的确,只有他知道。 悟沧绝澜把她放在水里安顿好后轻声道:“阿木,我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先泡泡,别动。” 还不待紫檀木点头他便飞身而去,他的人虽然不能进离国军营,但距离军营近之又近,一个来回不过片刻而已。 悟沧绝澜的速度太快了,紫檀木还来不急开口。 她微皱了皱眉头让自己放松的靠在木桶壁上,刚有丝睡意,便听帐外传来士兵阻止的声音:“郡主,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闯入。” 郡主?冰末俏?她来干什么?紫檀木不能动,也没有功力去感应外面的具体状况,只能听到冰末俏冷声道:“好,他不方便,那便算了。” 然后,帐外便没有声响了。 她想,她应该是走了吧。 冰末俏皱着眉头远离帐口的士兵几步,她刚听到手下回报说幽琳木被那个绝公子抱回了营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想来看看。谁知道大帐竟然这么森严连她都不能进,如果没什么事情他们至于如此吗?思及此,她脚步一转绕过门口的士兵往开窗户的那一面走去。 左右看看了,确定没人后,她提起一口气如同壁虎般贴在帐篷上,透过钢筋交叉的小窗口,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木桶内,长发被他拢到一边绕过脖颈垂到胸前,露出大半个香肩在她眼前。烟雾朦胧,木桶中的人有些飘忽,但这不影响她的视线,他的背后——他的背后那不是离国皇族的标志雾纶花吗?! 天哪,他怎么可能有离国皇族的纹身?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震惊过后她马上离开窗口往自己的营帐飞奔而去,帐内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随时可能回来。今天她看到了什么?她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眼里光芒闪烁。幽琳木,没想到……既然我得不到,那便谁也别想要,死吧,死吧,都去死吧。 几乎是冰末俏离开的同一时刻,悟沧绝澜回到了大帐,他将袖袍中的东西一一放到木阶上,这才解释道:“我拿了几样对你身体会有好处的东西来。” 紫檀木有些不明白:“士兵刚才没把洗簌用品放在这里吗?” “不是那些。”那些,远远不够。她的身体刚经人事,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女人看过不清楚该怎么呵护这不奇怪,可他不能像她那么糊涂。虽然他女人没碰,但皇室之中该学的他哪样不清楚? 冰凉的手落在她身上,紫檀木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一身风雪过后的清冷,让呆在火炉下的她有些不适应。可是,这触感却莫名的舒服。而且,他指馥上有很清凉的东西。“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想了想,他道:“药。” 药?她低头看了看,他手指抹过的地方那些红痕似乎淡了淡,她马上反映过来了,也不再问。 他的手粘着药膏轻柔的落在她皮肤上,她不着一缕,他认认真真。 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任何不自然,恍若这样的事稀疏平常,做了很多次,过了很多年,已经没有什么该值得关注。 这种感觉很奇怪,紫檀木兀自走着神。 她和这个人的关系,该怎么说,从三年前初见她对他颇有点耿耿于怀,到一起落难后反而有些关怀,后来她重生后更加奇怪。她本该觉得欠他的,按她有债必还的性格她会想办法还给他,可事实是她越欠越多,到现在反而一点也不急,爱还不还不还拉到。 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没有说扔下她不管,她也没有要他负责。即使现在这么密切的接触也没有一点会出什么事的迹象。她说不清他们是怎样,似友情,似爱情,似亲情,却又好像这些都不是。可是,她不反感,还很自然的习惯。 “好了。”悟沧绝澜将她从水中抱出再为她擦干身子又拿起特制的睡袍为她穿上。 紫檀木反映过来时他已经为她整理好了,那么,她走神了多久? 没有力道的手指还是象征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任他把她抱回床榻,等他将她整个人裹进被子后她拉着他衣袍的手轻扯了下道:“你也把自己弄干净吧。” 悟沧绝澜丹凤眼愉悦的眯了眯,捉住她的手放回被内道:“好。” 将被子理好,他笑着道:“这些事,原来只是看别人做过自己就能做的很好。阿木,我很厉害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往木桶边走了,紫檀木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没几个人能胜的过你。不过,你不用换桶水吗?” “不用。”他直接脱了外袍,然后自然无比的褪去衣衫跨入水里,就着她用过的水慢慢清洗起自己。 这个人的身材,真是好的没法挑,妖孽啊妖孽。紫檀木不由得承认,他简直是无可挑剔。侧过脸,她不想自己再干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再说,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悟沧绝澜收拾好自己后,紫檀木并没有睡着。等他吩咐士兵将东西撤下去来到她身边如同以往一般自然的在她旁边躺下时,她才淡淡的抿了抿唇,闭上眼睛。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如今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她是担心的,担心两人会有所改变,担心这样让她安心舒适的生活会被打破,她原来是这样贪心的人啊……如今,看来,似乎是没变,似乎……是吧? 想着想着,双眼越来越沉重,过度使用的身体也越来越沉,她很疲惫,从未有过疲惫,她需要,休息…… 双眼慢慢闭上,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出。 悟苍绝澜是个老实的人吗?显然不是!老实的人会趁虚而入?老实的人会在别人睡着后偷偷的把别人扒拉进自己怀里?老实的……他其实也真有老实的一点,至少他真是单纯的抱着,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于是,一张床,两个人,她依偎在他怀里,香甜睡去。 圆盘似的太阳在戈壁荒漠中沉沦,渐渐的,夕阳落下,暮色四起,繁星亮,明月出,万物在深沉的黑暗中沉睡。 万物都在沉睡,可本来睡意深沉的人却皱眉醒了过来。 热,很热,紫檀木眉头皱起,为什么她会感觉这么热?难道蛇媚还没解?不可能啊,她明明感觉封印已经完全打开,那东西已经完全发泄出去了啊。 她感觉她丹田比之前又大了不少,功力如同浩瀚江河般蕴藏在她体内,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感觉自己有只手可覆天地的力量手上却一分使不出来!如此憋屈,憋屈到极致,如此热,热到极致,可是,不是她身体的热! 拥着她的身体滚烫异常,活像是一团火。 她使劲让自己的脸颊侧过去,见他那张邪魅张扬的脸此刻难受的紧绷着,脸颊绯红,额头有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呼吸急促粗沉。 想起他在大陆最为阴寒的地方为她当人肉垫子躺了一夜,她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定中了寒毒,他是很强,可那寒冰侵蚀他太久,他又时刻得分神注意她,根本无法与无时无刻不窥视的寒气对抗,开始他有意识寒毒无法发作,趁他熟睡之际来犯,她如今全身又酸软的没有一丝力量,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能有事,脑子里只有着一个念头,她胸口狂跳着,可却不知该如何帮他。 正在她急红了眼之际,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动了动,那灿若烟霞的双眼睁开,昔日的光华还在,却多了迷离朦胧。 “我好热。”迷离的双眼向她看来,视线却并没有焦距,他的双手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睡袍本就松散,指间一动便被解了开来,血色绸缎滑下,露出莹白紧致的皮肤。 紫檀木睁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目光迷离,神识不清,手中却不安分的动着,身体更是向她压来,有力的手掌圈住她的身子,沙哑蛊惑的声音享受般的呢喃:“好凉,好舒服……” 紫檀木的手指下意识的想要握紧,却陡然发现自己似乎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做,只能蠕动着手,承受着他压下的身体,以及不满足仅是贴近而开始放肆在她冰凉的身体上索取的手。 腰间陡然一松,身体一凉,睡袍被轻易剥离身体,她一惊,耳边灼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喷洒着她敏感的肌肤,灼热的唇瓣贴上,在她耳垂舔舐摩擦,性感蛊惑的嗓音发出满足的低吟。 酸麻感串过全身,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小腹中的热流突然间汹涌滂湃。身体在他灼热的手掌下颤抖,颤抖的想要更多。 第一百九十章 我们成亲吧 紫檀木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不该是这样的,澜澜,你快醒来啊! 她心中念叨的人并没有如他所愿般醒来,他比醉酒还醉,脸颊红艳似血,舔舐-着她耳垂的舌头顿住,紫檀木正松了一口气时耳边突然蚂蚁咬般扰心的疼,只听那沙哑蛊惑的道:“好舒服,我想要……” 想要……什么? “嗯~。”她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给了最直观的反应,第一时间发出醉人的呻吟。 双腿被强行分开,一物长驱直入。 她猛然间瞪大了眼睛,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异物在自己身体里猛烈的冲击,那般饱满,那般刺激…… 万年不变的老脸突然红的通透。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她艰难的咬着牙。她知道昨夜他们已经有过这般举动了,可那时她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啊!她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醒来后脑子里唯一留下来不过就是他们做了那事了而已。 一个意识,如此贫乏空洞。而如今,他却这样凶猛的将那空洞填满,不容她忽视!他神识迷蒙,却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带来一切,强势蛮横,不容拒绝。 “阿木……”嘴上灼热的唇瓣辗转,韧性十足的舌头轻而易举的撬开她乏力坚持的防守,沙哑性感的声音蛊惑道:“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她狠狠的深吸了口气,这个王八蛋!他说什么?TMD,变态! 然而,不容她拒绝,下体猛烈的一个冲击,她不受控制的呻吟出声,“嗯——啊——” 声音方一出,她便瞪大了眼睛,这妖媚之音,完全不似她平时的清冷,竟然也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然而身上的男人却喜欢至极,攻势愈加猛烈,点火的双手不放过她任何一个敏感部位。 他怎么会那么了解她的身体?比她自己还了解?昨晚,尼玛,他们昨晚到底有多疯狂,这具身体还要不要?! 气喘呼呼,情-欲泛滥,一室的灼热,她本就强撑的身体哪里受的了他如此凶猛的攻势,她意识渐渐散去,连那汹涌浪潮也不能阻挡,在又一次冲上巅峰后,一股热流灼伤她小腹,她眼皮终于疲倦合拢,混沌之中,隐隐听着那熟悉至极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楚无比的道:“阿木,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无法逃脱……” 她突然间猛烈的和大脑抗争,她要醒过来,她要亲口问问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根本从头到尾就是清醒的?欺负她!肆无忌惮的欺负她!拆骨扒皮的欺负她!从头至尾的欺负她!到底是也不是?! 然而,虚弱的神识哪里抗争的过枯竭至极的身体,究竟还是陷入了深深的休眠中。 寒冷至极的隆冬,冰雪覆盖了整个大地,万物都被冰冻,唯有爱意滋生,疯狂攀张。 紫檀木前半夜睡的深沉,她并不清楚她睡后那个王八蛋是继续要还是良心发现停了下来。而后半夜,她却睡的昏昏沉沉,睡梦中无数的画面的闪动,纷纷扰扰,不得安宁。 她一直紧锁着眉头,却并没醒来,她醒来时,并非是自愿的,而是耳膜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让她莫名的烦躁。 “少将军,绝公子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将士有些尴尬的阻止声。 尴尬?紫檀木脑子停顿了半会儿,突然间睁大了眼,昨晚的动静那么大,在外守卫的士兵必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天哪,这以后,她还要不要见人?她可是他们统领,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军帐中翻云覆雨……TMD,这老脸不用要了?! 想至此,再也淡定不了了,她转动眼珠狠狠的向身上的男人瞪去,这一瞪更加来气,这个王八蛋正趴在她身上睡的正香。 “少,少将军!”帐外传来士兵叫唤声。 “滚开。”冰冷的声音冷硬的喝道,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床边而来,步伐不怎么稳。 糟糕了,紫檀木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现在根本没有丝毫力气,身上的人也没醒,没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如今是一丝不挂啊!他还压在她身上,把她压了个密不透风。 不等她想出个解决办法,一道冷冽的声音便在屏风处想起:“你,你们——” 紫檀木转眼看去,见他病态般苍白的脸白的惊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狭长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涌动,极尽挣扎与忍耐,那扣着屏风的手五指镶入仅凭蛮力便将屏风掐断,细长苍白的手指上,鲜红的血一滴滴向下流。 “咳咳”苍白的手指猛然扣住胸口,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渗出。 “逸眠……”她下意识的开口,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时便见他冷冽的转身,银白的盔甲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线,孤傲的身影强挺着僵直的走出大账。 “逸眠。”她大喊了声,身体下意识的向那方移动,他身上还带着伤,看神情很不对劲。 但她如今四肢虚弱,这奋力的一动也不过移了分毫,倒是牵动了整个身体,感觉到某处传来的不适后她立马顿了下来,转眼凶狠的瞪着身上人的后脑勺,他竟然,他竟然还没退出去! 欺、人、太、甚! 怒气冲冲,绝对的努气冲冲。 “王八蛋你给我醒来!”她对着他的耳朵一记狂吼,但出口时却软绵无力,细弱虫鸣。 然而,就是这么细小的声音反而让方才那么大动静都没警醒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所以说,紫檀木已经完全认定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阿木。”晨起将醒未醒的呢喃声,他蹭了蹭她红痕密布的脖颈才缓缓抬起头,丹凤眼轻轻睁开,里面的流动的光华比以往更璀璨。 恍惚没看到她杀人的眼神,自然的在她唇上啄了啄,他搂紧了身下女子满足的笑道:“真好。” 好个屁! 紫檀木毫不客气的吼道:“你给我出去!” “嗯?出去?”他迷茫的皱了皱眉,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一脸茫然的问:“出哪儿去啊?” 出哪儿?他竟然问他出哪儿!她涨红了脸——绝对是气红的!忍了忍终是提了好大一口气吼道:“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他先是一愣,忽而笑的更璀璨夺目,满口答应道:“好啊。” 然后先是托住她腰将她腰间的枕头取出,再轻轻退出来。 紫檀木这才反应过来腰间还有个枕头,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双眼危险的看着他,却只见的他灿烂的笑。 这个人,简直居心叵测至极!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安心的放了只老虎在身侧?不,明明比老虎凶残。 如果她还不是白痴的话,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民间有个偏方说在行房事时用枕头什么的托高腰际提高臀会更容易受孕就不会是凭空得来的了!虽然,这个方法实际作用有待商榷,她也可能记错些。这一想,又想起养生汤,这汤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出现的!她当时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了他的言辞?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她极力压着胸口上涌的气,咬牙道:“为什么要在我腰间放个枕头?” 他眨了眨眼,怕压疼了她,翻身在旁边躺下,又伸过长臂揽过她腰际让她趴在他胸口,很是亲昵体贴的道:“我怕你累了。” 紫檀木磨了磨牙,他还敢说怕她累,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怕她累何必那么死死的折腾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但一想到昨晚的举动,自己的身体完全不顾自己意愿的弓起迎合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是更来气!恼羞成怒,她眯了眼盯着他问:“真的只是这样?” 这个偏方是她上辈子听说过的,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嗯。”他点头,自然无比。 不知者无罪吗?换做以前她定然不追究了,她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可如今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放下来过往不究。可是,要怎么究? 暴打他一顿?不说她全盛时期能不能赢过他,就她现在这连动手指都乏力的身体是绝对实现不了的。 还有呢?大骂一通让他滚?让这个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离开她,为了昨晚她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一夜云雨,值得吗? 那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昨天她没意识还有可能,今天她却无论如何都骗不了自己,她也不甘心!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这个人,她该拿他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次,她那清晰无比的脑子竟然越理越乱,完全通透不起来了。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上心头啊。 就在她苦想之际,眉间忽然有温热的手指探来,轻轻的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她抬眼,见他丹凤眼中平静无比,瑰丽依旧,却显郑重,玫瑰色的唇瓣开启,清楚的说道:“阿木,我们成亲吧。” 我们成亲吧。 她有些纷乱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透彻的眼珠里清楚的映着他专注的眼,那么蛊惑人心,那么不容拒绝。可是,她还是道:“我不需要——” 你负责。被他修长的手指压进嘴里。 “不是负责。”他道,凤眼中光芒逼人,定定的道:“是我爱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踪荒原 “你……”她瞬间失声,他说喜欢她,他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喜欢她,怎么会有人喜欢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还是他,一时间,她心中五味陈杂。 双眼闪了闪,竟没在床上找到被子。被子呢?她眼珠几转,终于在床下看到被抛弃的软被,突然间,好想它。 他哪能不知道她在闪躲,只是没想到强势如她也会闪躲,揽住她腰的手臂瞬间箍筋,紧贴着他赤裸的身子将她提到与他面对面的高度,额头抵着她额头,双眼看进她瞳孔里,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他表明他的态度:“你说过战争结束后便抛却这一身累赘遨游天地,木塔一死,苍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余下两城收回根本无难度。等两城一收复我们便成亲,我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一生,我要定了你。” 他的双眼本就蛊惑,此刻逼近眼前,更是无法抵抗,那其中的光华,刺的她眼生疼。 他说这一生,他要定了她。 这一语寄出,穿过肝肠,在古井无波的心中落下,有水花溅起,波纹涟漪,那回音空旷,在她耳边久久不绝。 她知道他不是戏言,更清楚他的话其实是没得商量的,也就是说,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一生都无法挣脱掉他。 他根本就是蛮横不讲理!可是,她却奇怪的觉得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换做以前,换做别人,压力越大她便越要奋起,威胁她,哼!可现在,面对这双眼睛,她竟觉得,有个甩不掉的人未必不好。为什么要抗争呢?他们实力相当,对抗一辈子也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她向来觉得自己跟傻子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瓜葛。 可是……他是澜皇啊,她计划着战事一了她便游走天地潇洒快活去,若是跟她成亲,澜国,那便是一个更大的累赘,她难道真的要一生都与自己的目标背道而驰? 最重要的人和最想要的生活,她该选择什么? 脑中尚未得出结论,便感觉拥着自己的人紧了紧,听他在耳边继续蛊惑道:“阿木,我们可以生个乖小孩,从小交给他一切,以我们的基因,等个十三四年,不是天才也绝不会是一般人,到时候,便把国家丢给他,然后我们携手遨游天下去。” 这……紫檀木有些的汗颜,有这样的父亲吗?孩子还没出生一辈子就被他老爹算计完了…… 用十几年的时间换一辈子的幸福……这笔帐,她似乎不亏。 等两城收复好歹也要些时间吧,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可眼前这个人如今是惹不起的,尤其是在她如今半点实力都发挥不出的情况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放松了身体,轻声道:“好……啊……?” 听她说好,他刹那间笑开了,酸软的身体也瞬间有了力气,轻巧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让人送热水进来,等热水送来调好温度之后他方走至床边抱起她放她进木桶里为她洗漱。 莹白的指腹沾了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身上,紫檀木一动不动不坐在木桶里如同标准的木头任他折腾,清凉感渗透皮肤,她瞬时间觉得舒服了很多,那清凉感轻轻游离,游走在她皮肤上。 奇怪的是,昨天他为她沐浴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可如见游走在光洁皮肤上的手她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无视不了。 热气氤氲,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微的汗水,脸颊在热气蒸腾下微微泛红,终于,在那只含着清凉触感的手指游走到私-处时,她忍无可忍的喊道:“不用了。” 声音微大,大的突兀。 悟苍绝澜果然顿住了,见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嘴角勾出一抹魅惑的笑,极其耐心的解释道:“已经青紫了,阿木乖,用了药就会很快好了。” 当她是几岁小孩呢!紫檀木心中正暗自复排,大腿忽然被一只手压住,而那处,极快的传来沁凉之感。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她忽而又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躺着,不言不语,老实至极。没道理,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是不?她应该要有自己如今已经是弱势群体的自觉。 为她打理好身子后,他又将衣服一件件为她穿好抱了她去梳妆台前。 紫檀木靠着他坐在凳子上,定定的看着镜中女子,依旧是一身蓝袍,依旧是清冷的脸蛋,依旧是透彻的双眸,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听说经过人事的女子都会显得娇媚一些,她突然间想起这个,赶紧死命盯着古铜镜看,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真是如此,她竟觉得镜中的女子柔和了许多,眉宇间的悠远有些沉淀,眼光也不似那么空洞。 她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样子,很容易暴露身份。若是初见,怕会被认作女子了。她倒是不担心士兵们会发现,毕竟这个时代女子多半不会舞刀弄枪,更遑论带兵打仗,只怕她在高台上宣布她的真实性别也不见得有人信。就怕万一…… 见她眉头微蹙,他轻问道:“怎么了阿木?” 紫檀木轻轻摇摇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木梳挑起她一缕缕发丝轻疏着,那模样似把玩也似怜爱,莫名的让她汗毛竖了竖。 静静的坐着给他当模特,感受着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插,等他动作稍缓之时,她抬起头来,清冷的眼里有些微的惊讶与赞赏。 只见镜中女子云鬓轻挽,漆黑如墨的发丝上只简单的斜插了只玉簪,发丝太长,碎发闲散的搭在身后,柔和的轻飘着,松散自然。这一挽,哪里还有半分男子样?分明就是个清冷悠然的女子。 “手真巧。”这一句,也不知是夸是贬。 他却受的坦然,莹白的手指轻搭在玉簪上。紫檀木于是也看到了那玉簪,双眼眨了眨,莫名的觉得这簪子有些熟悉。 她怎么会对一个簪子熟悉呢?她行走这个世间一直是以男子身份,不曾碰过簪子这般女性化的东西。不对,等等,似乎遗漏了什么。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玉簪上摩擦,玉簪的表面极其光滑温润,像是被他的手养出来的般。 隐约有感觉,她却始终没想起来,倒是身后的声音娓娓道来:“三年前蛊血池畔,阿木带了它两个月。”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瞬间想起来了,三年前在蛊血池,是她穿到这个世界上后仅仅两个月的女装的日子,那当时,从他带来的众多饰品中她随手选了这支看起来素雅的玉簪,他竟然还留着,着实让她诧异。 “我闲来无事便摩擦着它想着你。”耳边轻风微拂,传来这微醺的嗓音。她微敛眉,他这算是表白吗?她究竟是迟钝成了什么才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心意?枉自她自诩聪明。 消瘦的手指捻住玉簪,轻轻一抽,云鬓散落下来,丝丝缕缕的墨发划出优美的痕迹。仔细的看过手中玉簪,她微抬头,看着低下来的妖冶面孔,轻声道:“以后,不用看着簪子想了,我就在你身边。” 拥过她双肩,他眉开眼笑,“好啊。” 两人气氛正融洽,忽听帐外传来辛严粗旷的声音:“末将请见统领。” 大将军这个时候来干嘛?他不是应该思索着接下来这两城的事吗?暗自将玉簪拢进袖口中,她提高了声音道:“请进。” 辛严的步伐略微急促,他大步绕过屏风驻步在她面前,目光沉重的看着她道:“逸眠失踪了。” “什么?”紫檀木吃惊,刚才他还来过她帐篷,怎么两个时辰不到就失踪了呢?“都派人找过了?” “找过了。”辛严道:“自从一个多时辰前我听守卫的士兵说他唇角含血不顾士兵的阻拦孤注一掷的出了营帐后我便马上派人出去搜寻,按理说他受了重伤不该走出太远才对,可我那时派人出去便没找到,直到现在还没有丝毫消息,这才来你这里打扰的。” 怎么会这样?他是在她帐中喷血的,是看到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太伤风败俗了他无法容忍?这倒是她的责任,她道:“大将军只管调集人手去搜寻,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到。” “诺。”辛严得了她的首肯,当下迅速安排人手全面搜寻了起来。 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不可能去找人,自辛严走后她面色便略沉,悟苍绝澜抱起她放在床上躺好,为她压好被角叮嘱道:“阿木身体虚弱,应该好好休息,你只管躺着,我去准备吃食。” 他站起身来,迈腿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满不在乎的加了一句:“顺带,也让人去找找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男人。” 紫檀木淡淡笑了笑,看着血色背影转过屏风向外走去。 他是不想她担心,主动承担她的义务,她如何会不知道。 吃过饭食后紫檀木一直在等辛逸眠的消息,没想到辛逸眠的没等到,倒是先知道了另一个人的去向。 第一百九十二章 见他母后 “确定她回檀都了?”靠坐在床上,看着垂首立在床前五步远的冷孤云问道。 “是的,一直无所事事呆在军营的俏群主昨日突然带上细软离开军营往檀都方向去了。”冷孤云顶着旁边男人压迫力极强的视线,极尽快速的禀报:“昨日统领帐篷严禁踏入,因此没在第一时间反馈消息。” 紫檀木点点头,细问道:“她最近可有特殊行为?或者走时有没有什么特殊表现?” “没有。”冷孤云肯定道。 紫檀木凝眉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头绪,于是道:“那好,你先下去吧。” 冷孤云于是躬身行了一礼快速退下,远离那道紧盯的视线后轻松的吸了口气,绝公子不欢迎的目光是那么明显,统领重伤在身,以后没事万万不可去打扰。 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她便干脆放下不想了,如今辛逸眠的事情要紧。 直到天色黑尽之后,大将军才派人送来消息,辛逸眠是确定失踪了,而大将军也似乎一瞬间更为苍老了,那一头白发萎靡,着实衰败。 晚饭紫檀木也没吃多少,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辛逸眠不像是会玩失踪的人,他如今身受重伤,谁又能在军队势力范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掠走他? 这一战敌军濒临崩溃,应该没那个实力做这件事,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额间有温热的手指伸来,轻轻铺平皱着的眉头,“阿木,别想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悟苍绝澜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后,屏风外便闪出一道黑影,灯火摇摇晃晃,那道身影不动如山,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却随之魅舞。 来人单膝跪地,无声的行礼。 悟苍绝澜昂首,抓紧了紫檀木的手,对来人道:“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女主人,她的话,等同我言,你们必须无条件遵从。” 人影垂首,“诺。” 紫檀木任他抓着手,感觉着他非同寻常的气势,听他含笑却也满含威严的问:“辛逸眠怎么样了?” “两个人,追至沙漠后,无影无踪,非我们熟知的任意一方势力。”子的话,言简意赅。 果然,辛逸眠是被人带走了,可不是他们认识的这些势力,还有什么势力?两人齐齐想不通。紫檀木心中隐忧更甚了,她低声问:“他当时还活着吗?” “活着。”子答,语气无二。 “活着就好。”除此之外,也无他法。 悟苍绝澜斜靠着床榻拥了她在怀里,丹凤眼微敛,道:“继续搜索。” “诺。”子应声。 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静,估摸着主上没话问了,子方道:“启禀陛下,锦后娘娘来了。” “什么?”悟苍绝澜刷的一下睁开了那双光华璀璨的眼睛,锁定子道:“她在哪里?” 子垂眉回答:“现今已离开皇宫,出了皇城,向陛下所在地赶来。” 悟苍绝澜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紫檀木的背,沉鸣片刻,道:“下去吧,知道了。” 子这才跪起,对两人各行了个礼,闪身退去。 这主仆两的交谈,紫檀木一直没插话,此刻感受着他的气息,才问道:“你母后要来了,你很担忧?” 悟苍绝澜唇角轻勾,含笑道:“以前担忧,如今不了,她是来看儿媳妇的。以前为我们关系的不确定担忧,如今却不了。” 锦后之名紫檀木听过许多次,这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哪怕众叛亲离也能傲立天地的女子,她不得不敬重。而如今这个人还是他母后,她眨了眨眼睛道:“若是她看不上我,那可就麻烦了。” “那不可能。”悟苍绝澜断然否定,理由是:“你没有让人不喜欢的理由。” 紫檀木哑然,不禁反省起自己是否真有那么好,结论是显然没有。 紫檀木神情恹恹,想着想着事情便在悟苍绝澜怀里睡觉了,悟苍绝澜一边节奏缓和的轻拍着她背一边也慢慢睡去。 这一场决战,离国大获全胜,苍国损失惨重。苍国剩下的兵马早就兵不成兵将不成将一路逃亡到咸凤城。而离国正在势头上,趁热打铁,猛追苍军,一路痛打落水狗。 战事还在进行,紫檀木却成了个闲人,自从木塔一死她似乎就没有什么事了,每次除了必要的会议出席听大将军布局众将商讨,便是必要时提点他们两句盖盖章就算完事了。 连咸凤城那一战,她也没有亲自指挥,全权由大将军处理。她这个大统领,当的是前所未有的悠闲。 咸凤城收回那日,举国欢庆,只差最后一城,整个离国便完整了。人们歌功颂德,大赞幽统领乃出世良才。幽琳木一名,传的神乎其神,如日冲天,那场大决战更是被夸大数倍。 可事件主角此时却没有一点英雄自觉的窝在咸凤城城主府中睡觉。此时距离大决战不过七天而已,七天,轻松收回了咸凤城,正准备向最后一座城池进发。 而紫檀木凝固的内力,也在悟苍绝澜的帮助下慢慢缓解出来,到现在已经又能运用自如了。 当然,自那日两人在军帐中翻腾一夜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总之,军中渐渐盛传统领原来好龙阳这口。自然,这流言,有人津津乐道,有人却打死不信,誓死捍卫他们统领的清白。 诡异的眼神捻在身在七日,再不淡定的人也该习惯了,更何况是紫檀木这种本就不怎么看重的人,反正她就快要走了,破罐子破摔,还管那么多干嘛。 所以,她睡觉睡得很安心,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今日不晨练,当做是城池收复的庆祝吧。 “醒了。”洞开的雕花窗旁一身血衣的男子倾身而立,听到窸窣声响,勾起好看的唇瓣含笑的道了声:“早。” 窗外光线有些刺目,她脑袋瞬间有些恍惚,以为时光过去很长,他也站在那里很久,这样的日子很温馨漫长。她点了点头,然后打算起身穿衣。 正准备拿起平常穿的蓝袍之际,一双修长的手却先一步将一方折叠好的衣服呈到她眼前,然后说了一句让她心底咔嚓一声响的话:“母后到了,她要见你。” 紫檀木拿衣服的手僵硬了半响,然后很平淡的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不意外的看见是件女装,再淡淡道:“嗯,知道了。” 一切都没什么不平常,只是眼波闪了闪,嘴角有些僵硬。 两辈子,头一回见家长。老实说,她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感受。 悟苍绝澜转身退到屏风后,给她换衣留出空间。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但仅限于那两次,后来却是规矩的很,只是脱了外衣互相依偎着睡觉而已,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屏风内一阵窸窣之后,传来女子清幽的声音:“好了。” 悟苍绝澜于是又转回屏风中,见她已经自发自觉的在梳妆台前坐下,也很自觉的拿了木梳站在她身后,舞动着修长的手指仔细的为她挽发。 他的指法很优美,动作不急不缓,莹白修长的手指穿插黑发间灵活优雅,甚是好看。 “好了。”白色玉簪固定住如云墨发,简洁大方,恣意洒脱。 紫檀木站起身来看了看铜镜中的女子,皱了皱眉头。 蓝袍还是蓝袍,只是略加修饰做成了女款,脸还是那张脸,没涂脂没抹粉,人更是那个人,如假包换,可仅仅是衣服和发式的这么一改变,却发生了质的变化,由男变成了女,从清冷无情变成了清幽飘逸。不对,本来就是女,只是视觉和感官上不同。 微皱着眉头,她轻声道:“我感觉,镜子里的人离我好遥远。” 揽了她的腰进怀里,对着镜子看了看,笑问道:“现在呢?” 先前一个人站着的时候的确像是要飘飞而去,那么没有着力点的感觉,很不踏实,所以她蹙眉。如今融入这么一团灼热真实的血红中,实在飘不起来。她淡笑道:“还行。” “只是还行啊?”他笑语了一句,状似惋惜,然后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屋外的人早被他支开了,他们只需越墙而过,绝不会被人发现。 一蓝一红两道身影迅速的翻-墙过檐,出了城主府,再出了城门,向着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紫檀木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紧跟着他的步伐,向目的地而去。直到看到一树树松柏围城的院落,她便知地方到了。 这个季节,万物凋零,唯松柏生命力顽强,万古长青,是萧条冬季里难得的绿意。而这松林之中看似一无所有,实在掩埋了无数杀机。 悟苍绝澜拉着她在松柏前停下,周身的气息在无声无息的变化,抓紧了她的手,回头对她点点头,这才沿着白色石板路慢悠悠的行去。 两人慢慢的靠近小院大门,离大门还有五步远时朱红的门楣缓缓开启,两人畅通无阻的走进去。 小院没无什么特别之处,里面零零落落几颗青松,瓦砾之上还结有薄冰,有些枯枝随意的散落着,院中枯井的井盖还歪斜的靠着,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像是都跟澜国最为尊贵的女人没丝毫瓜葛。 然而——紫檀木一眼扫过,见到檐角的暗处在阳光一闪下突然亮的刺眼,那是刀光的锐利。 悟苍绝澜倒是走的很随意,恍若走在他家御花园般,衣块轻扬,唇角含笑。 在小院正中间停下,他拉着紫檀木的手微一躬身,含笑道:“孩儿携爱侣拜见母后。” 邪魅的声音落在安静的院子里,突然间有些冷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是妖女? 紫檀木微垂着头,眼角的余光见到最中间的正厅缓缓的打开来,像是有些年月的门木发出“吱呀——吱呀——”有些不堪受负的声响。 屋外的光线慢慢照进昏暗的屋子里,厅堂中主位上的人如同最炫目的水晶花般绽放在众人眼前,精致的无与伦比的妆容,额间的紫色宝石光华璀璨,抹着水色丹蔻的纤指轻搭在额角,即使只是那么一个静坐的姿态,也似有万般风华。 “陛下,我还以为——”锦后边说着话便缓侧脸颊向屋外看来,当视线从悟苍绝澜身上扫到紫檀木身上时,那一直孤绝傲然的眉目突然迸射出两道锋利的光,紧接着,她的身型爆闪,抹着水色丹蔻的五指见风而涨指甲渗出半寸长,直击紫檀木面门。 这番变化及其迅速,光芒只是一闪间锦后便出了手,悟苍绝澜满眼震惊的看着狠辣袭来锦后迅速带着紫檀木一让与她五指错开而过。 随着这一击,周围的空气突然间沉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悟苍绝澜紧紧的握着紫檀木的手侧身挡在她面前,眉心皱起,丹凤眼中波光诡异,他看着面容难得沉下来的锦后嘴角紧绷,“孩儿不知母后这是为何?” “你竟维护那个妖女。”锦后精致的眉眼微沉,看着被悟苍绝澜护在身后的紫檀木,转而紧紧的逼视着悟苍绝澜,口吻坚硬:“让开,不杀她,我心不安。” 悟苍绝澜握着紫檀木的手更紧了,身型笔直,却并不让开。 紫檀木心中沉了沉,手心的力道把她捏疼了,可见他的此刻心绷的多紧。她并不明白锦后为何这般对她,可从锦后身上传来的怒意甚至是恨意却是如此明显,活像她是个与世不容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她平生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好,你既不让,别怪我不客气!”双目一眯,本是风情无限的眼中化作腾腾杀气,水色丹蔻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直攻两人而来,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母后!”悟苍绝澜没有想到轻易难以动手的锦后竟然会对他出手,而且身法还在他之上,震惊的同时飞速的闪躲。 可功力本来就不及锦后,还一味的闪躲不回击,不一会儿功夫身上已经多出挂彩。 “澜澜。”紫檀木看着从他袖口中留下的鲜血,心中沉的发疼,一方是他母亲,一方是她,他夹在中间才是伤的最深的那个人。 锦后太厉害了,他们不是对手也就罢了,还不能回击,败是板上钉钉的。 眼看着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锦后眼中虽有疼惜但恨意更浓,不由得狠狠一拉他手,在锦后发狠蓄力一攻时甩他到身后。 “嚓——”比刀剑还要锋利的五指深入肩胛骨,专心的疼痛袭向心脏。 “阿木!”被突然甩开的悟苍绝澜赶紧回身搂过她,担忧的看着她的伤势。 紫檀木忍着疼痛微扯起嘴角安抚的对他笑了笑,然后目不斜视的看向锦后,使劲咽下嘴中上涌的鲜血,她低声道:“我不知道锦后为何认定我是妖女,可我自问十几年来没做过什么妖邪之事,还请锦后明鉴。” “信口雌黄。”锦后精致的眉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五指再度举起,水色缠绕其上,妖娆而犀利。 “母后!”悟苍绝澜加重的音调,见她顿住目无表情的抬眼看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孩儿不知母后为何认定阿木是妖女,母后要动孩儿的人,无论如何也该给孩儿一个理由吧?” “你在帮她。”锦后目光幽深,额间紫色的宝石光芒冷冽,“自那年你失踪回来便再也没有忤逆过我,如今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顶撞我。” 紫檀木明显感觉到悟苍绝澜的身体僵了僵,一贯带笑的丹凤眼深沉了许多,握着她的手却不见得松开,只是撑着脊梁坚持道:“孩儿请母后明鉴,阿木绝非什么妖女。” “好啊,好。”锦后连说了两个好字,看着紫檀木的眼神更冷了,五指握拢,冷冽的眼神看向紫檀木手间,冷声道:“那枚指环,便是妖女的的标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指环,紫檀木抬起手来,见宝蓝色的指环内凤首鱼身的东西在水银中缓缓滑动,熨帖着她手指带来和缓温度。难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悟苍绝澜握住她带着指环的手看向锦后,表情不知为何全松了下来,丹凤眼中光华再度流转开来,曼笑道:“母后原来说的是这个。” 他突然的转换锦后自然不可能错过,当下微蹙了眉看着他,她的证据竟反而让他放松了,这是为何? “这个啊,这个是我送给她的。”他镇定的,含笑的说道。 “你怎么可能有这个东西。”锦后眼光犀利,当场否决。“这个东西只有他们才会有,你根本不可能得到。即使想为那妖女开托,也该找个好的借口。” 悟苍绝澜笑着摇头,神色自若。“孩儿自是不敢欺瞒母后,这个东西是三年前我在离国遇难与阿木一起掉入一个山洞中偶然得到的。当时孩儿看这指环特别便送与阿木做定情信物了,没想到这指环也与她有缘,竟带在她手上便不愿下来了。” “山洞?”他神色实在太自然太真实了,真实到锦后没有抓住丝毫破绽,犹疑道:“什么地方?什么情形?” 紫檀木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听着他将当时的情景详细的如同情景再现般缓缓复制出来,一切都与当日无二,很有二的是他方才说这是他送的定情信物,说的那么振振有词,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当年他都还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定个鬼的情。但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会戳破的。 “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悟苍绝澜唇角轻勾,落下一句总结语。 锦后看了紫檀木一眼,这一眼却不似刚才那般敌视了,她掩帘沉鸣了片刻,屈指弹了弹身上因方才动手折腾出的细微褶皱,确认无误后,她莲步轻移,端庄高贵的向紫檀木靠近。 看着锦后缓慢却镇定走来的脚步,悟苍绝澜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搂着紫檀木的臂弯也有些僵硬,事实上整个人也有些僵硬,锦后,该不会还想对阿木做些什么吧? 锦后的指甲已经恢复正常,此刻抹着水色丹蔻的手指优雅抬起缓缓的落向紫檀木被抓出五个深洞的肩胛骨。 悟苍绝澜臂弯一紧,就欲在锦后落指前带开紫檀木,正要动手时却被两方制止了。握着的小手反手挡住他,对面锦后一眼过来不知是何意思的扫了他一眼,伴着一句:“还没过门便护的如此之紧了,比你父皇当年还要不是个东西。” 悟苍绝澜干咳了一声,紫檀木有些诧异。锦后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像个高贵的不能再高贵的高贵贵妇,此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骂了这么肆意妄为的一句怎不让人诧异。 正想着,肩上突然有微凉的触感传来,正是锦后的手指轻抚,抬头问道:“很疼吧,方才这掌本该落到陛下身上。” 说着飘了眼悟苍绝澜,继续道:“你白白为她挡了,也不叫声疼,可见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这回,换紫檀木有些僵硬了,前一刻还骂她妖女要杀她,如今又成了好孩子了,这转变,何其之快。但锦后的语气没有半丝虚假,一切都很真实,她也并没觉得什么不满。 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丝淡笑,轻声道:“不疼。” 和她以往受过的伤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什么不疼啊。”某人完全不赞同,小心的贴近深可入骨的伤口,皱眉道:“都可以看见白骨了,阿木乖,不要忍着,哭出来没人敢笑话你。” 说着,还轻轻的往伤口上吹了口气。 紫檀木汗颜,有些尴尬的看了锦后一眼,见锦后也正转过放在悟苍绝澜身上的视线看她,面色如常的道:“果然比他父皇更不是东西。” 普天之下只有锦后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悟苍绝澜说话,当然,现在多了个紫檀木,但紫檀木不大可能用这样的语气,所以,普天之下还是只有锦后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不用担心遭到他神不知鬼不觉惨绝人寰的报复。 他只是嘴角含笑,很恭敬的对锦后道:“孩儿请母后赐药。” 锦后的手指甲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比刀剑锋利多了,造成的伤害也重多了。 锦后从绣工精美的袖口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他,转身往厅堂中走,步履高雅,身姿卓然。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气度还是感觉来看,都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而不是四十岁的妇人。 悟苍绝澜沾了药粉轻手抹在紫檀木伤口上,旁边有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衣仆人奉着托盘,托盘上有纱布和其他一些处理伤口的东西,尽管是出门在外,尽管是这样的小院,东西却一样不缺。 “锦后的药是特殊研制的,哪怕是皇宫御用药材都不及。”边仔细的为她包扎伤口,他轻声道:“左臂伤的这么重想必要调理好些日子了,还好不用你再亲自去处理战场上的事了,便好生歇着,等大将军将最后一城收回囊中,你便随我私奔去。” 想得可真好,紫檀木忍着肩上传来的痛意听他声音缓和的传来。她知道他是想引开她注意力,忽视些痛感,但他不知道这样的疼痛她自小受的太多了,并没有觉得太难过,犹记得那时候师傅也是边帮她处理伤口边跟她说话,虽然说得不是哪儿有好吃的好玩的就是打击她玩。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凯旋归来 “好了。”扎紧白纱,为她整理好衣服,重新拉起她的手往厅堂中走去。 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了。 悟苍绝澜按理说应该和锦后一起坐在上座,可他却没管那些,拉着紫檀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锦后微拉着眼帘,也权当视而不见。 “何时回国?”漫不经心的敲着手中丹蔻,锦后问的直接。 “等苍离两国战事结束之后。”悟苍绝澜也答的直接。 锦后点了点头,遂不再管她,而是将美目停在了紫檀木身上,上上下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其实也并没有多仔细,道:“听陛下唤你阿木,我还不知你真实姓名是什么?” 紫檀木没去看悟苍绝澜,悟苍绝澜也没给她什么暗示,她平视着锦后,淡淡的道:“幽琳木。” 离国统领幽琳木,如今风靡整个大陆的一代名将幽琳木。她不知道锦后是如何看待她这个别国统领的,但她并不愿意骗她。 美目中波光难得一荡,锦后难得的赞赏道:“巾帼不让须眉,陛下这回倒是比你父皇眼光好多了。” 紫檀木被夸了,表情是淡淡的,荣宠不惊,但悟苍绝澜却是非常高兴,恍若夸的是他般,面泛荣光,自得道:“那当然。” 锦后嘴角微微的勾了勾,看着两人道:“我原以为陛下不愿带人回来是怕我这个太后太吓人会吃人,现在见确是木儿军务繁忙走不开,我来这一趟伤了木儿跟你们添了不少麻烦,隔日,我便回国。” 顿了顿,她又接到:“为你们准备婚事。” 婚事……紫檀木很想开口问问能不能缓缓再缓缓,但想想还是作罢,澜国想要帝后的心态是她早有耳闻的,没有马上带她走已经算是很客套的了。她猜,锦后这次来就是亲自来逮人的,但顾及着她如今军事太重要才给了个宽限时间,因此,既然人家已经先让了一步了,她也不好再得寸进尺。于是道:“琳木并未怪罪锦后,一切误会皆因这个莫名其妙的指环。” 紫檀木的回答显然很得人心,锦后轻拍了拍手,便见的有一众灰衣仆人手持托盘恭敬有礼的一字排开在紫檀木面前。 托盘之上,无一不是整个大陆的奇珍异宝,随便一件,也是价值不菲。 锦后起身,一眼扫过这些珍宝道:“只是些俗礼,本来该送你雪玉簪做聘礼的,但那簪子三年前不知为何突然从宝库里失踪了,只好如此了。” “雪玉簪?”紫檀木疑惑出声,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不着痕迹的看了身旁人一眼,见他凤眼含笑的看过来。 “雪玉是千万年难得的璞玉,如今更是举世难寻,雪玉簪是我澜国向来给帝后的聘礼。”锦后仔细解释道,边说着,正对着她的双眼一顿,突然向她头上唯一的那只簪子看去,看罢,也不知是气还是笑的看着悟苍绝澜:“原来陛下已经先我一步送了。” 果不其然,紫檀木也有些无奈。当时两人的关系绝没有好到送这么贵重的信物的地步,她记得他当时是同一大堆饰品一起毫不怜惜的放在她面前的,可见,当时的澜皇陛下其实对帝后的聘礼是毫不以为然的。 当然,这话还不能在锦后面前说。他既然已经是她的人,她自然要顾着,“是琳木逾越了,当时见澜澜送的如此郑重只以为是家中祖传信物,并不知是帝后的聘礼才敢接的。” 锦后一笑,并无怪罪,转身走回主位。 紫檀木想了想,看了悟苍绝澜一眼,淡淡问道:“锦后说这个指环是妖女的信物,琳木不知着其中究竟是何意味?” 锦后微敛着双眼,额间的紫色宝石潋滟着光华,整个人有些看不通透,她抬头看着两人道:“你们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吧,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后面的话语,更像是叹息。 锦后不愿意说的,无论是谁用什么样的方法都不可能让她开半句口,悟苍绝澜深知此理,拉了紫檀木起身告辞。 紫檀木自然不会反对,心中虽有惑,但锦后都如此说了她断然不会去追问。 今日一场惊,但锦后这关总算是过去了。两人直到回房也并有惊动任意一人,正当紫檀木换衣服时却听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辛严和悟苍绝澜的对话声。 “绝公子,统领可在?”辛严敲门,开的是悟苍绝澜。 “在,不过阿木现在不方便,劳烦将军再等会儿。”悟苍绝澜不紧不慢的带笑声。 紫檀木快手换好衣服,再将女装收好,转出屏风时辛严并没落座,而是站在堂中等她,面有急色。她微蹙了眉心,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值得大将军忧虑?难道有辛逸眠的消息了? 不等她开口,辛严便两步走近她道:“苍军竟然不战而退,让出边关仓里城了。” “自动让出。”紫檀木捉摸着这几个字,实在不了解。苍军如今的确只剩下些残兵败将,尽管战败可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不战而逃,实在不是苍国的作风。 “决战之后,他们人数已经一半不到,加上这咸凤城一战的损失,如今只剩下几万人马。”辛严眉头紧皱,继续道:“而且,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退回国内,而是在两国边境的仓里源驻扎。” 退到两国边境,他们想干什么? 紫檀木几番思索无果,只得道:“无论他们后续如何,到底是将仓里城归还了,离国的疆土再次完整,我们也算不负所托。在边境做好最好的防御,静观其变。” “诺。”辛严领命后,想到了什么双眼望着天空沉沉的一声叹息,“家国恢复了,也不知逸眠能否看到。” “逸眠他,不会有事的。”紫檀木轻声安慰,自己心里却也同样不确定。 “那么,末将先告辞了,统领也不必去仓里城了,我自会遣人去搭理好,准备准备,凯旋而归吧。”说到凯旋而归时辛严的口气复杂无比,他们的确胜利了,但那么多为之牺牲的将士却再也回不来了,包括他的亲身儿子也不知所踪。 “我知道。”紫檀木点点头,看着他苍老了十岁的背影慢慢隐入转角。 “阿木好像不太高兴。”悟苍绝澜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屋外。 “不能算是不高兴,喜忧参半吧。喜的是我们胜利了,国家终于完整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犹的是苍军最后这主动一退,退的太过自觉了,怕还有后招,再掀风云。”她想了想,又道:“其实哪里有喜,这胜利全是用白骨累积出来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虽没有十年,可几十万雄兵出发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归去,这代价,太惨重了。” “苍国此次是佣兵百万入侵离国,回去时却不过几万残兵,就算萧天歌再野心勃勃,如今也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资源来发动战争了。”悟苍绝澜扳过她身子,含笑道:“所以呢,你也打不不必想太多,我们可以私奔了。唔,也不知道你们离国人民要是知道我拐了他们大统领跑了,会不会万里追杀我呀。” 想到可以卸了这一身重担了,突然竟觉得全身轻松不少,脸上也淡淡的扯出了笑容,淡笑道:“唔,大将军说就要班师回朝了,你觉得我们是现在开溜好呢、还是中途好呢,或者是回王都后好呢?” 悟苍绝澜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很有风度的道:“便再给你点时间回去与某些人告个别吧,好歹,他也是你父亲。” 紫檀木轻点头,纵使她没受过这个父亲的疼爱,可到底这具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脉,于情于理,她都该回去见他一面。 仓里城完壁归还的消失如同张了翅膀般飞过十万八千里遍洒这片大陆,离国整个一欢欣鼓舞的景象,他们胜利了,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早早的就传了开去,无数城池洗城相迎,百姓满脸热切。 紫檀木只有在上辈子的电影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可屏幕中带来的感觉远远不及身处其中。 她高坐在黄泉高大的背上,走过城门,看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姓很有秩序的在两边散开,他们并没有疯狂的呐喊,也没有又蹦又跳,只是那一双双热切的含泪的双眼定定的注视着沉长的军队,从头至尾,目光没有偏离过一寸。 看着那一双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以这样一种角度看过去,紫檀木的心口突然有些发堵,喉间梗塞,清明的双眼眨了眨,才保持住基本的仪态。 一片寂静中,突然有清脆的童音响起,“娘亲,彤彤才从先生那里学会了一首曲子,能送给士兵哥哥们听吗?” 童音清脆,清晰的落在只有低沉马蹄声的长街内,很容易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一个八岁大的孩童坐在一个高大的汉子肩头,此时正眨着一双纯真透亮的眼睛无邪的看着旁边的妇女。 妇人想捂住他嘴的手还没来得及,就见全场的目光都看过来,她羞红了一张脸拉着自己丈夫的手就要跪下去。 “让他吹吧。”一道清冷的声音滑过人群如同有奇力般阻止了妇女的下跪。 妇人抬头,见说话人竟是朱红宝马上的蓝袍统领,一时间屏住呼吸退在丈夫身后,不再开口。 倒是小儿人小胆大,虽然看着众人的目光怯怯的,但还是勇敢的拿出了腰间绑的结实的笛子,有些笨拙的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惊变 孩子的技术完全与高超无关,曲调轻扬,也与军队的阳刚无关,可那一颗只想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最尊敬人的小小童心,却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清脆的笛声飘荡在长街之上,孩子稚嫩的面孔在阳光下泛着轻柔的光,清浅音调,平和轻扬。像是硝烟过后的天空,总会干净美好起来。 笛声并不太长,几岁的孩子,还奏不出太完整的旋律,但无人怪罪他,甚至,所有人都对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妇人双手绞着,怯弱的双眼还怕任何人怪罪这无知小儿,却听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吹的很好。” 她一惊,心中一喜,再抬头看时,骏马已踏着尘土远去,只留下长天之下一个单薄却笔直的背影。 大军过一城,便是全城迎接,据说,这不是政府安排的,都是百姓自愿参与,并完全服从秩序。从咸凤城到檀都的这条路,是一路的温馨与暖意,给冰冷坚硬的心洒下来层层阳光,挥洒的血泪,也滋养成了甘露。 地方城镇的百姓很安静,在大军面前他们只是远望着,用最安静最赤诚的目光表达他们的感情。可最为发达最为开放的檀却不同,天子脚下,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也热烈了很多。 当檀都的大门缓缓打开时,紫檀木便听辛严在身旁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咳咳,统领你要顶住啊。” 说的紫檀木莫名,正要去问,却发现他已经打马离她两三步远。她暗挑了眉,自觉有些不对劲。 军队并不能全进檀都,大部分人马都留在城外,能进去的都是有着功勋之人。 如同以往一般打马进城,马步刚入的城内,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有一物凌空向她袭来,来势不快,快的是紧跟而的东西为数之多,大有将她淹没之势。 紫檀木动作何其快,手法何其敏捷,在辛严那句:“不能接。”出口之前,已经袖袍一挥轻松的将飞来之物尽数卷了起来。 紧接着女子的尖叫声阵阵而起,紫檀木正不明所以,便听宽街两旁的人们议论道:“大统领好生威猛,竟然都接了呢。” “可不是嘛,这么多啊,也不知消受到何时啊。” “让开让开。”紫檀木听着娇蛮喊让的声音正疑惑着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军队之前还能让人进?抬眼一看,不禁有点傻眼。 只见几十个女子或跳或钻或直接冲出士兵的防护栏挥着手向她跑来,一边或矜持或火热的喊着她的称号一边向她张开手。 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清丽有之,妩媚有之,可爱有之,总之是应有尽有品种齐全,数量庞大。 紫檀木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心知这世上打仗其实不如和女人相处可怕。 辛严低咳了咳,众将士齐齐低咳了咳,在她眼刀下赶紧道:“那锦帕由来是示爱用的,统领竟然全数接了,没想到统领口味这么重,咳咳……” “什么?!”紫檀木面色一僵,几十个老婆,当她是什么人啊?!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女子们,瞬间如同见着蜜蜂般脑子嗡嗡响。 “逃吧统领。”冷孤云还算义气,在所有将军都很识时务的离她三步远时最后一个走还顺带说了这么句。 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逃过如今几十个女人却让人瞬间想到了逃,可见,女子的力量有多博大。 “站住!”清冷的两字吐出,向着女子们快速靠近的脚下涌去。 齐齐的刹车声整齐无比,众女子倒算挺好,一个个摆好了姿态对她绽放出自己最美好的笑颜。 “排成……”紫檀木计算了一下,道:“三排。” 皇城的街道够宽,三排站下这几十个女子不成问题。 女子们加上前来迎接的百姓们疑惑的看着她,但动作却是按她说的进行的。 待她们站好了,又要开始搔首弄姿之时,紫檀木赶紧道:“站好了,别动。” 她声音并不严厉,但却有奇怪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连搞点小动作也觉得那双透彻的双眸其实早已看透。 “嗯,很好,就这样。”一边说着话,消瘦的手指轻轻的抹着黄泉的头,一人一兽的默契完全不用言语来说明。 黄泉几不可见的退后两步,就在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中突然猛冲起来,接近那三排女子时,猛的一个飞跃,朱红的线条流畅优美,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带着背上清冷少年直飞而过。 这一系列动作迅速至极,女子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只见马蹄声落,少年统领回头淡淡一笑,那一笑不算张扬,却如清风吹过,直吹进心灵深处。然后,便是一个清冷的背影,向着皇宫而去。 马声踢踏而过,百姓的呼声渐行渐远,一直到皇宫正门。 宫门紧闭,只有身穿铠甲的士兵持枪而立。 “宫门怎么还没开?”辛严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的看着红日下恢弘的宫廷。 “不应该啊,以前不是一到就层层洞开了吗?”后方的袭武也纳闷的接到,还回头对冰白求证道:“我没记错吧?” “可能还有所准备吧。”冰白微低着头道,眼神闪乎了下。 追随而来的百姓们围成一个半圆离宫门有些远,一时间,本该热闹的宫门冷清的出奇。 随着这清冷越来越浓,紫檀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早在前线就听师傅传信说了皇帝突然抱病一事,会这么快赶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难道,他们还是晚了? 和辛严相视一眼,在他的眼里同时看到了隐忧。 太阳慢慢在游走天空,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更甚,不少围观的百姓都对宫门紧闭不开发出了细小的讨论声。 当太阳走到最中间时,百姓外围突然传来了呼喝声:“让开让开。”,有身穿皇城守卫兵服的士兵列队穿过被区开的人群进入内里里三层外三层将宫门前这块地方圈起来。 刀枪在阳光下发出凌厉的光,一时间,万人的场面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意思?”袭武可不管这么多,当即大步走向领队的人一把提起他衣领在他耳边震道。 那人应该也算个小将,此刻垂头答道:“将军息怒,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奉个狗屁命。”袭武的蛮横是由来已久的,当即便要动手,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道:“袭武。” “哼。”一声冷哼,袭武将人狠狠的摔下,站到紫檀木身后。 “我倒想看看,这唱的是哪出。”淡的泛寒的声音落下,骚动静下来。 包围圈紧密形成后,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众人向里望去,出来的却不是本该亲自迎接的离皇,而是权倾朝野的逸王爷,逸王爷身边跟着俏郡主,身后,是朝中官员。 “这……”这样的阵势,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隐隐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息,在空中飘散开来。 看到这样的形式,紫檀木心中已经有些底了,可她如今是三军统帅,逸王爷就算再厉害,又能拿她怎么样? 紫檀木没动,只是淡淡的道:“本统领听闻是皇帝陛下出宫,却不知原来是逸王爷。”透彻的双眼不咸不淡的拉开,薄唇开合:“难道,逸王爷已经可以替代我皇了吗?” 这……一句话出,这方齐齐陷入了沉默。 逸王爷龙行虎步,却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止步,寒着脸冷声道:“本王替皇上诛逆臣,有何不可!” 逆臣这两字落下,人人低头不语,连视线都潜着。 “逆臣?”紫檀木一声冷笑,看着他道:“本统领刚回来便听闻这么大一件事情,不知谁那么有重量当得起王爷口中的逆臣呢?” 暗黄色的袖口提起,带着象征着王爷之权的扳指笔直的指向紫檀木,眸子半眯,一字一句道:“你,幽、琳、木,或者,应该叫紫、檀、木。” 紫檀木三字落下,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紫檀二字,谁都知道是皇族的姓氏。 “不可能!”辛严一干武将马上否定,站在紫檀木身后,与逸王爷对持,道:“幽统领怎么可能是皇族人?逸王爷莫要信口开河。况且,谁都知道当今皇上只有十三个女儿并无皇子,统领大人绝不可能与紫檀一姓有何瓜葛。” “是嘛?”冰逸殷慢悠悠的收回手,眼中寒光闪动,看着紫檀木道:“你们不防问问你们尊敬的统领大人。” 当下,所有的眼睛都转到紫檀木身上,不用出口,问题已经很明白了。 从紫檀木三字由冰逸殷口中吐出时紫檀木便很安静,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双眼幽深,一波一波的看着冰逸殷。此刻,在所有人殷切坚信的目光下,她启唇,淡淡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简单几字,却如同一方闷雷炸裂在这方天空。 “不可能!”冷孤云失声否认。 “怎么回事?”辛严紧紧的看着她。 “幽统领怎么可能是离国公主?”百姓们惊疑。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阶下之囚 只有冰逸殷那一干党羽露出得意的笑脸,以及始终平静,平静有些过分的紫檀木淡声道:“我的确是离国十三公主紫檀木。” 她说的平淡,似乎并不知道这句话会为她带来怎样的后果,如同每一个平常人说出自己身份般平常,末了问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冰末俏笑的嚣张,她上吊的眼看过来哼笑道:“幽琳木,你背后的印记,真的是很好看呐,哈哈。” 胎记……她背后有印记?她从来没有关注后自己身后,当然,她的视线也触不到身后,所以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身后有个印记。可冰末俏的语调很真实,那得意完全没法假装,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背后这个印记暴露了自己。 一切都无法挽回,还问什么缘由。所以,她只是淡淡的问:“那么,你们想怎样呢?” “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罪该万死!”那个死字,冰逸殷咬的异常的重。 跟着紫檀木战场拼杀的将军们急了,当下喝道:“放肆,谁敢乱动!幽统领为我离国立下赫赫战功,纵然有罪,功过相抵,也绝不至死!” 虽然他们还在震惊之中,他们铁血冷硬的统领怎么可能是个女子?但目前的形式却是保命要紧,没缓过来的都可以隔后在想。 这一次,换了个位置,紫檀木在后,他们在前,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众位将军,这是要公然反叛吗?!”冰逸殷的声音压的重中之重。 反叛,这对一心保家卫国的将领来说是比杀头更要命的罪。站直的身体紧绷着,但那胸口,都在剧烈的起伏。一边是忠,一边是义,他们该如何自处?世间安得双全法? “让开。”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统领!”几位将领沉声呼道。 紫檀木没有多说,只是那眼神写着不可抗拒,逼着他们慢慢退下。这些人既然对她有义,她就绝不会陷他们于不义之中。 “好,果然是三军统帅,一人做事一人当。”冰逸殷冷冷的刺了几句,对两边士兵喝道:“还不快将罪犯压入天牢。” “是。”四个士兵从四个方向围拢。 “何必如此。”紫檀木屈指淡淡弹了弹袖袍,在紧张的气氛中从容的迈开脚步,陈述道:“我若想走,你们谁留的住?天牢,我自己走。” 她若真想走,在场上万人,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众人听着这等诳语却并没有反对,诚然,这是事实,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事实。 离国的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里面任意一个人都是曾经呼风唤雨类的人物,这里不止有这些重犯,还有重具,只有你想不到的刑具,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刑具。 甬道阴暗,却并不影响紫檀木的视力,她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两边的血迹,以及一些寄生体。 随着牢门的打开,从甬道中涌进一股阴风,一时间铁器乒乓作响,如同地狱的乐章,冰冷骇人。 一路上经过许多被困在钢筋铁泥中的猛兽,是的,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没有人健全的肢体,也没有人类的气息,没死,不知道是不想死还是死不了。 紫檀木的牢房,是在地牢的最深处,所有牢房的尽头,她的面前,不是用什么木柱隔开的,而是用玄铁制成的一排坚不可摧的铁柱,完全与外界分离。 当她踏进这牢门之时,便听到了清楚的落锁声,她恐怕是这里接待过的最老实的囚犯,一点反抗都没有走到唯一的那张象征性的用衰草搭了下的床上若无其事的坐下。 墙是玄铁制成的,再深的功力都不可能轰到。这里连窗也没有,没有光线,一切都在黑暗中发酵。 她纵使有一身绝世武功,在这间屋子里,也无用武之地。冰逸殷,的确够狠。 紫檀木闭了眼睛端坐在草席上假寐,片刻,她慢慢的拉开眼帘向玄铁柱外看去。 “不错,不愧是我当初看上的人。”冰末俏站在铁柱外傲慢的拍了拍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说我怎么看见你恶心,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个男的,枉费我的一片深情。” “你深情?”紫檀木谈谈的笑了,如同听了什么好笑的事般,她看着她道:“以我看来,你从来不知何为情。” “你!”冰末俏阴狠的眯了眼睛,咬牙道:“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若非你负我,你我今日也并非非得这般。” “我从未承诺过你,何来负你一说?”紫檀木老实道:“况且,郡主从一开始不过是觉得我新鲜而已,说情,未免太过了。真情之人,怎舍得伤害?” “你懂什么!”冰末俏肃眉道:“你这个无情之人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感情。” 她无情?或许……真是吧……口口声声说着冰末俏,其实她自己并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否者,他对她的好,她就不会迟钝至斯了,而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哼,我怎么对你这种根本不清楚什么情爱的人说这些。”冰末俏看着她的目光一变,向后唤了句:“来人。” 她身后的阴影处,消无声息的出现一个手捧托盘之人,她下颚一抬,便有人打开关押紫檀木的牢门。 紫檀木看着托盘上的瓷碗,在看着冰末俏不怀好意的笑容,瞬间明白了。“软骨散。” 冰末俏嘴角上扬,双眼看着她,“你明白就好,你向来本事大,不让你安心呆着,我和父王诶和放心?” 冰末俏手一伸,那人赶紧端下瓷碗奉到她手里,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紫檀木,紫檀木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一脸扭曲的笑容,看着她眼里极快速转换的情绪,似怨,似狠,恶毒,阴狠,以及那一闪而逝的晶莹波光,她慢慢垂了眸。 冰末俏的脚步缓慢,那有些扭曲的面容在站到她面前时突然止住,手中碗递到她唇边,狠声道:“喝了它。” 紫檀木看着眼帘下的瓷碗,那碗看起来清澈的无害水,然后单手从冰末俏手中接过,如同饮纯净水般喝的滴水不剩。 “啪。”的一声,瓷碗从消瘦的指尖滑落,在地上开出锐利的花,那声响,在阴暗的地牢中无端刺耳。 冰末俏托着软下去的身体,并无往日的诸般动作,双目狠了狠,突然间狠狠一推,大步向外冲出去。咬牙落下一句:“三日后,处斩!” 冰末俏一出,上锁声便响起,紫檀木抬头看着牢顶蛛网重重缔结,嘴角却无声的扯开一个淡的至极的笑容。 大军凯旋而归,本是欢天喜地的大喜事,一夕之间,竟变成三军统领欺君入狱,生死难卜。 这欢闹的气氛正演的激烈,瞬间被人掐住脖子扼杀了。 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心思下掩,诡异莫测。 紫檀木在天牢里并不寂寞,实在是没法寂寞,即她之后,不多时便有高官因各种罪名入狱,这天牢,前所未有的热闹,也前所未有的严厉,时常有前来劫狱的黑衣人命丧当场,只有死在这里的,没有活着从这里出去的。 此时,逸王府书房中,冰逸殷来回走了两步,呢喃道:“太诡异了,幽琳木绝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可前日皇宫门前她竟然毫无反抗的就去了天牢,我们特地从上面清调的人手压根没用上。不止如此,这两日她的部下也静的太出奇了,将军府毫无动静,左相府也与往日无益,檀都之中更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士,这太不符合常理了。难道她真想死,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个幽琳木,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向沉稳的冰逸殷越想越烦躁,这样的结果本来是他想要的,可如此轻松的得到,他却觉得不安心,非常不正常,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一室的烦躁中,一道妩媚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出:“有什么好急的,不管她玩什么花样,这一次,必死无疑。法场周边我早已部下了人马,就是幽琳木武功尽数在身也休想闯出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更何况,她如今还酸软无力呢。” 冰逸殷脚步顿了顿,向发音出看去,见暗门前一道妖娆的身姿依墙而靠,媚眼红唇,额间一朵绝美的罂粟花开。是她,心腔跳了跳,沉稳的脚步快速向她靠近,“魅儿,你总算到了。” 古媚儿唇角绽开一抹笑意,迈着猫儿般的步伐缓走了几步,每一步踏出都像是柔的能摔倒般,看的人心都为之一紧,冰逸殷快速接过她胳膊半扶着她,尽管他明知道这个女人其实强大了去了。 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古媚儿的唇角笑意愈发魅人了,这就是离国只手遮天的逸王爷,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罢了,她就说过,这时间男子没有能抵得住她的魅力的,只有他,可终有一天他也会如此,一定会的,不能不会。“幽琳木,必须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刑场暴-乱 “这是自然。”冰逸殷扶着她站好,威严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魅儿此次从澜国来,可是来见我的?” 见他?古魅儿没有回答他,绝美的脸上反而有丝不悦:“上次调给你六个高手,你尽然让她逃了。” 说起这件事,冰逸殷比她还不甘心,袖袍一甩,道:“本来胜卷在握,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止功夫了得,还伤了我女儿。” 古魅儿有些轻蔑的笑了笑,“你我合作也并非这一次了,那次皇帝大寿本来就有机会借苍使除去离皇你不也没得手吗?哈,这也就罢了,我上次来檀都与你商量了那么多对策,你说说,有哪一样是你达成了的?” 冰逸殷目光沉了下去,看着她道:“至少这一次,定灭幽琳木。” “但愿吧。”古魅儿显然并非很信任他,只是道:“上面已经发话了,这次再失败,不说王爷之位不保,小心你的脑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何当年你与辛严共同对敌你明明实力不及他还能封王吧,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运气,上面的能把你捧上天去,自然就能摔你下来,你好自为之。” 古魅儿说完,也不再理他,娇弱的身子撑起来,竟大摇大摆的向书房正门出去,冰逸殷见此也不阻拦,他是那么清楚的知道,他王府之中的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谁是主人。 “吱呀——”门外的天光涌进屋子里来,照的古魅儿愈加光彩照人,她一步方才踏出,螓首便见一个身影从转角转出,此刻,正有些怔怔的看着她。她嘴角扬起美丽的笑:“这不是俏郡主吗?真巧。” 冰末俏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随后跟出的父亲身上,一双含着些阴气的眼深了些,转身便往回走。 冰逸殷只是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倒是古魅儿笑了,“魅儿倒是头一回听说女人看上女人的,郡主的口味,真是独特。” 冰末俏的脚步顿住,唰的回头,眼光狠狠的,狠狠的道:“那也总比那些以为自己有张脸就能迷惑全天下男人的强。” “末俏!”古魅儿尚未开口,冰逸殷先喝道:“不得放肆!” 冰末俏咬牙,手指握紧,终究受不了的高声嘶吼道:“父王,这个女人都可以当你女儿了,你为她做这些值得吗?她根本不爱你,她仅仅是利用你而已,她连当年被你当做替身的殷红都不如!” 紫檀木会与他们最初便为敌,不就是因为三年前百名挑战赛上她杀了殷红吗,而所谓逸王爷钟情的女子,其实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够了。”冰逸殷一声怒喝,袖袍一甩,一股强大的气流便向冰末俏涌去,冰末俏一动不动,生生被轰倒。她爬起来擦干嘴角的血迹,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人,一咬牙,疯狂的向大门冲去。 看着那随时准备攻击人的灵蛇鬓远去,古魅儿事不关己的笑着道:“你不追去看看吗?” 冰逸殷甩了甩袖袍寒声道:“不用,她还小,性子过了自己就会回来。” 古魅儿不置可否的笑笑,如丝媚眼,能看的任何男人失了神。 三日后幽统领斩首的消失在整个檀都流传了开来,继而向整个离国延伸,那个用兵如神的少年统领,那个力挽狂澜的少年统领,那个救离国于水火之中的少年统领,尽然是个女子!如此消息,简直比当初苍国入侵还让人震惊。这极度的惊讶下,整个都城反而静的出奇,静的诡异,一切的暗潮在静默里涌动,越是汹涌就反而越是沉默。 这三天,与紫檀木来说是从未有过的静。 她不必再关心战事,也不必在无休止的思考对策,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吃,甚至吃也不必她亲自动手,全权有人搭理,她只需要喝下软骨散,瘫尸一般躺在床上,等着斩首那天。 “吃饭了。”这个声音三天来不知是第几次想起,紫檀木眼角的余光见到有人端了饭食进来,在她床边坐下,开始如以往一般往她嘴里喂东西。 以往,她从不说话,这次,却淡淡说了句:“今日的饭菜,比往日丰盛。” “断头饭,向来如此。”那人没什么感情的接了句:“吃了,便好好上路吧。” 紫檀木透过玄铁窗口往外看去,外面阳光灿烂,一切静溢出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午时,快到了吧。 吃饭之后,那人粗略的为她擦了擦嘴角,很快,有不少人闯进来,有人命令道:“把她架起来,时辰差不多了。” 紫檀木眨了眨眼睛,没有反抗,如同带她走的不过是一般人,她即将要面对也不是死亡。 午时未到,法场上却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人,整个场地却肃静的诡异,这是以往任意一次都不曾出现过的景象。 寂静中,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小声道:“快看,那是幽统领。” 虽是小声,但在寂静的衬托下这声响却显得格外大。人们纷纷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清冷的少年在寒冬之际身上却只着了件单薄的衣服,衣服明显偏大,更显得她瘦弱无骨,那白色的单衣上还印着一个硕大的字:囚。 这样单薄消瘦恍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令行千军,战无不胜的统领?这样瘦弱的身体里究竟蕴含怎么巨大的能量?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人,还是神? 可也明明是这样的境地,女子却连眉头都没皱下,清冷的眼里还兀自带着平和,像个与世无争的看客。这样的风骨,又怎么不是他们那无往不利的统领? 可就是这样拼了命也为他们守住了家国了统领,如今,却要命丧当场,兀自让小人得了便宜,老天,这何其不公? 一直安静的不像话的刑场,在她出现之后,忽然,有极压抑的啜泣声低低响起,这声音越来越多,此起彼伏。 紫檀木顿住了脚步,这是,在为她流泪吗? 清冷的眼看过去,那低头擦泪的妇人,那仰头使劲望天的男子眼角却泛光的男子,还有那年老之人不住的摇头叹息。这些,都是为了她吗? 浓烈的刺目的阳光下,她竟笑了,这一路的艰辛,几死几生,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走了。”身后押送的人推了推她,突然间,无数凌厉如刀子般的目光向这方刺来,凶神恶煞的护卫咽了咽口水讪讪的收回了手。 刑台高九米,只有唯一一方有阶梯能上去,紫檀木脚下软绵无力,大部分力量都来自于身旁架着她的人,这九米高的台阶她走的很是艰难。 可再艰难,她也最终一脚踏在了邢台上。 高高的邢台上,她一眼望去,台下景象皆落眼底,没有冰逸殷两父女,入眼处,也不见任何熟悉的人,有的,只有那密不透风的守卫。她掩了眼帘,静静的等待着。 低低的抽泣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下去,渐渐的,这哭声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在这浓烈到化不开的阳光中编织着厚重的悲凉,这空气,压得人不敢用力呼吸。 随着一声:“午时三刻,马上到了。”这种压抑的找不到出口的喧嚣气息忽然间撑破了,有人软倒在地下嘶吼出声:“不!” “老天这是没眼吗?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奸人得逞良将升天?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 “统领,不管您是男是女,您终究是拯救了离国的幽统领,您是他的亲身女儿,陛下不能这样对你,让亲者痛仇者快,不能啊!” 百姓的呼声突然间撑破这方空间疯狂的向邢台涌来,随之,暴-动开始,一直安分站在台下的百姓们在刽子手开始磨刀时疯狂的躁动了起来,他们使劲的向邢台扑来,又被士兵无情的挡回去,跌倒在地后又迅速爬起来,那一双双眼睛,已经顾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只一心看着那高举的刀和刀下清冷高贵的人。 而一直平淡的紫檀木看着下方已经开始殴打群众,甚至动用武器镇压的士兵,终于变了色,大声道:“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然而,百姓已经顾不得她的话了,他们越是被打倒就反而越要扑上,一波一波,络绎不绝。士兵们早已经失去了耐心,加上百姓此刻又凶猛如斯,下方已经变成了暴力对抗,受伤的人越来越多,有百姓,也有士兵。 奋勇向前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快,快救统领啊!” 很快,有突破了防卫的百姓连滚带爬的向邢台跑来,然而,早就潜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哪里容得下无知百姓在他们面前脱逃,铁色箭矢穿破空气当空射来,那速度,再近的人都救之不及。 铁色一晃而过,“嗤”的一声,射入布衣之中,血花绽放在胸前,迷了所有人的眼。 静,瞬间的死寂。然后,有尖叫声四起,这血腥的镇压反而更加刺激了这些平常温良的百姓,他们更加疯狂向邢台涌来。 “拼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牙齿紧咬,人们如同发疯的野兽冲击。 “不,住手!快停手啊!”高台上的紫檀木睁大了眼睛,然而她的声音落下,却像是与下方的拼杀隔了两个世界,无论如何也传不进去。 她可以毫不手软的在战场上杀敌,却不愿意看到手无寸铁的百姓牺牲在自己士兵的刀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她最初的计划。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们乱-伦? “反了!反了!”监刑官此刻已经完全震惊了,“这群刁民,真是反了天了!” 他一眼望过去,看见平时对他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老百姓此刻面目狰狞的向他冲来,正六神无主之际,突然看见高台上的紫檀木,想到了什么,赶紧扑过去,手指颤巍巍的抓过桌上的令牌,大吼道:“快,斩!斩!给我斩了她!”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午时到没到,先杀了才是主要的,趁百姓还没有爬上邢台之际,否者就来不及了! 连连三个斩字落在这方天际,瞬间的寂静后激起了更大的愤恨,百姓一鼓作气竟然瞬息之间完全突破了士兵了防锁,然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本就站在邢台上的刽子手,那把巨大的刀刃已经被举起,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其上,刺的所有人都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失声痛哭,那是他们的统领啊…… 刀鸣声响,高台上的光拉的很长很长。 这一刻,普通百姓的队伍里突然有刀光亮出来,锋利异常。而阴暗之处的气氛也瞬间收紧,严阵以待。 整个一这方天际都静的诡异,唯有紫檀木笔直的站着,耳际微动,听着刀锋与脖颈的距离。 “嗤——”耳边一根发丝断裂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炸响耳际,她软弱无力的手突然间有力的握紧了,于此同时,百姓队伍的刀整齐出鞘,阁楼上紧闭的窗户突然洞开一抹血色一闪而过,阴暗处搭箭在弦。 命悬一线,一触即发! 突然,有焦急的马蹄声破空而来,伴随着一句:“住手!” 来人一身内宫侍卫装扮,手持一卷皇绫,再次大喊道:“陛下有令,违令者斩!” 那大刀,硬生生的在离她脖子不到一寸处停了下来,众人提着的心突然重重落下。 而紫檀木,皱了眉头。双眼有些不满的看向前来阻止的侍卫,这人,竟坏了她好事,差一步她就成功了。握紧的手只好不甘的松开,眼角扫过躁动人群中沉默的一些人以及不远处洞开的阁楼。 完了,她这几天天牢,白呆了。 没有人想到被救的她会如此沮丧,所有人都在瞬间绽开了笑颜,满脸喜悦的看向她,再向手持皇绫的侍卫望去。 侍卫也不怠慢,满目威严的扫了人群一眼,展开了皇绫。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三公主紫檀木救离国于危难之中,虽则欺君罔上,但功过相抵,我皇仁慈,免其死罪,暂收押天牢,等候发落。” 侍卫一收皇绫,如来时一般风也似的回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人群。 “怎么死罪免了还有活罪呢?干嘛不干脆放了?” “到底还是亲身女儿,陛下不忍心了吧。” “是啊,况且统领若真死了谁还能再守护离国啊?” 下方人群议论纷纷,紫檀木却拉着眼帘不见半丝兴奋。百姓们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陛下早就被控制了,这些圣旨都是冰逸殷搞的鬼。只是奇了怪了,冰逸殷一心想杀她,怎么会在马上要得手之际自动放了她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这一点,紫檀木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比杀她还重要? “起来吧,走了。”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有声音催促道。 她点了点头,一步一脚跟着向下面走去,下脚沉稳,哪里有半点虚浮样,伸手过来准备架她的人看了她一眼,又把手缩回去。 紫檀木自然看到了这番动作,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仰头挺胸的向下走去。 被一个东西放到一两次就够了,第一次是她考虑不周,中招之后她马上就派人去取这种解药了,第二次是相隔时间太短解药没拿到就又被算计了,第三次,哼,休想在用同样的方法控制她。 天牢还是那个天牢,只是关押她的地方换了,变成了一间很普通的牢房。 前两天被抓进来的高官们也都在,牢里仍旧有不死心要来劫囚的,可结局依旧不过一个死字。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此刻与她一柱之隔优哉游哉靠在铁柱上的人。 “皇帝还好吗?”她问。 “死不了。”漫不经心的答。 “怎么到这里来了?”又是她问。 “来看你死了没有啊。”毫无良心的答。 “哪有师傅咒徒弟死的。”她状似不满的道。 “嘿嘿。”迟道苍摸了摸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笑眯眯,事实上是有些贼兮兮的的八卦道:“小木头,为师怎么感觉你在牢里反而胖了些呢?脸上都有肉了。还有,我感觉到,感觉到——” 他捉摸的眼神上上下下的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这才道:“封印解开了,是哪个王八蛋小子占到便宜了啊?”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徒弟了,我问斩之时,无所不能的师傅,您老知道吗?”紫檀木凉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后,又极其认真的回了句:“的确是个王八蛋。” “问斩啊?好不好玩啊?”迟道苍有些兴致勃勃的道:“小木头啊,你要真能被斩了,师傅我才要佩服那些人呢。” 紫檀木:“……”就知道不该跟他说这个。 看着沉默下来的紫檀木,迟道苍笑眯眯的道:“啊哈,小木头,为师早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吧,怎么样?这回这突然间一道救命圣旨让你吃瘪了吧。来来,说说,你本来是怎么想的?” 就知道满不住他,紫檀木也没准备狡辩,直接道:“澜澜说那日虽然阳光正好,但正午时会突来大风,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掩人视线以假乱真。我早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统领了,正想借这个机会假死隐去,这样我由明转为暗,很多事还更好办一些。谁知道冰逸殷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竟然突然不杀我了。” 迟道苍恍然大悟,忽而很八卦的问道:“澜澜是谁?我家小木头怎么会这么听这个澜澜的话了?猫腻,有猫腻。” 一师一徒一唱一和总算把事件的另一位引了出来,含笑的声音从斜角传来:“看来我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是拐不走娘子大人。” 迟道苍眼神一转,在看清来人后双眼危险的一眯,寒森森的道:“原来是便宜了你这小子。” 然后,他一哼,转头笑眯眯的对紫檀木道:“小木头啊,这也没什么,你若是不满意,为师我保准给你找个好的。不,不是要是,你绝对不能满意,决不能。” 紫檀木眼波一闪,见有人身影僵硬了一下,于是淡问道:“为何不能?” “乱-伦啊乱-伦!”迟道苍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其实眼睛里很是新奇,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紫檀木道:“小木头,乱-伦是不为世间道德允许的。” “乱-伦?”紫檀木咀嚼着这两字看了悟苍绝澜一眼,见他正迅速的走到她面前又迅速的从铁柱中抓了她一只手,防备着她师傅道:“我与阿木相差不过三岁,正好,师傅何来乱-伦一说。” “鬼才是你师傅呢!”迟道苍一哼,抛出个两人前所未闻之事,“我是你师兄!” “啊?”两人对视,一脸茫然,“师兄?” “你家老头,也就是我家老头,迟童,他是你师傅,也是我父亲加师傅,而小木头,她是我徒弟,你是她师叔!而如今,你们竟发生了这等事!”一番混乱关系说完,迟道苍以天青色的袖摆掩面,似乎无法见人般。 两人面面相视,悟苍绝澜绝美的面孔有些僵硬,“我的师傅,确是迟童。” 言下之意,他们真的是师叔侄。 “师叔……”紫檀木对着悟苍绝澜呢喃了一句,拉着她的手立马一紧,听他蛮横道:“什么狗屁师叔,我才不管。” 痛心疾首中的迟道苍被他这句一愣,见两人居然没什么特殊反应,反倒是他一个人在这儿又叹息又悲戚的演独角戏,独自无趣的咳嗽了一声,瘪嘴道:“真不好玩。” 末了,他又道:“不过,你们真的是师叔侄。” 过了会儿,又嘀咕了句:“其实,是师侄有怎么样呢。” 然后,似想通了什么般,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也不管两人,天青色的衣摆一闪,人已经不见了。 “想不到你还是我师叔。”看着天青色的流云离开的方向,紫檀木若有所思的呢喃了句。 “我才不要当你师叔呢!”悟苍绝澜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狐狸,玫瑰色的唇瓣微抿,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药效差不多了。”紫檀木看了看旁边伫立的端端正正的天牢守卫。 “打算什么时候出去?”他问。 唇边勾出淡淡一抹笑意,她老神在在的道:“我觉得,这地方其实挺不错。”只要在这里,迟早会弄清冰逸殷突然不杀她的理由。 他失声而笑,笑过之后,丹凤眼微敛,看着她道:“只怕你再不出去便要出大事了。” “大事?”能让他定义为大事的,只怕不简单。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镇国公主 丹凤眼中橘色波光微闪,有些凌厉,有些危险,“萧天歌野心不死,竟然与滕国结盟,陈兵百万,打算卷土重来。” “百万雄兵,两国结盟。”紫檀木微皱了眉头,如今离国哪里还有那么多兵马御敌,苍离两国一战百万兵马只剩十几万,如今就是倾国兵力也不及人家一半,这一次,比上次还要凶险。 单手轻搭在太阳穴上,她忽而冷声道:“好啊,我倒想看看这帮逆臣贼子要怎么办!我说呢,怎么突然间不杀我了,原来是杀不得了。这下可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天牢,我还不想走了。” 她如今可以算是离国不二的将帅人选了,苍离两国战事一歇便过河拆桥打她入狱,好啊,现在更强烈的灾祸来了,到要看看这帮人怎么办! 送她进来容易,要请她出去,哼,那就难了。 耳边动了动,他轻握了握她手,道:“我先消失了。” 刚直站立的守兵们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只是慢慢的将垂下的眼皮撑开,有些迷蒙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一切没变后,又立正站好,他们绝对没偷懒。 “咚、咚、咚、咚……”脚步声在阴暗的牢里显得格外清晰,打前的一个很沉稳,后面的杂乱了些。 紫檀木闲闲的坐在枯草垫上,微闭着眼,启唇淡淡道:“逸王爷大驾光临,这天牢真是蓬荜生辉啊。” “苍藤两国结盟了。”阴沉的声音落下来。 “关我什么事。”于己无关的接到,“我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冰逸殷昂首,看着她道:“你是离国十三公主。” “呵,那又如何。”清冷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直直的射向看来的视线。 “离国十三公主紫檀木接旨。”冰逸殷从袖口中拿出一卷明黄,卷轴拉开时,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除了紫檀木。 冰逸殷看着从始至终坐在枯草上没睁眼看过这边的人冷冷一笑,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离国十三公主紫檀木文武双全智谋无双功勋卓越,今特封为镇国公主,择日与苍国之皇结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紫檀木真是要气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刚打的要死要活,这就要结亲了,这帮人,真是很本事,很本事啊! 嘴角挂了丝玩味的笑,她斜眼看着他道:“啸天歌竟也同意?” 冰逸殷嘴角冷冷一勾,眯着眼睛道:“这是苍皇亲自提出来的,要么联姻,要么开战。” 他又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继续道:“想不到,两国的战争,竟系在一个女子身上,何其可笑。” “我也觉得可笑。”紫檀木面色平淡了下来,眼神却锋利,如刀子般刮在冰逸殷身上。“若我不答应呢?” “你敢!”冰逸殷从牙缝里吐出两字,嘲讽道:“我知道你武功高深莫测,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就范,并非那么难。” 当初那放在她脖颈的六把刀她至今还记得,冰逸殷说人外有人她并不否认这点。她只是不明白:“啸天歌主动提出娶我?” “公主殿下打苍国打的如此痛快,那层出不穷防不慎防的计谋,那一次次出奇制胜的战斗,早就让人记忆深刻了。谁都知道苍皇野心勃勃,若是苍国再多出你这样一位皇后,这天下,迟早是他囊中之物。”冰逸殷冷笑,眼中寒光闪烁。 她自然不会认为啸天歌会是因为对她有情,无定河中尽管她当时神智不甚清醒,可那个男人一身危险的气息至今她还记忆深刻。这样的人,不需要相处,只一眼,便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圈的住他,他不会为任何东西止步,永远不会。 他要的,仅仅是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而已,不论这个人是谁,只要有那个能力。而她,如今是他的猎物。结合藤国的力量向离国施压,这是在逼迫,是摧毁性的压迫。 可是——“如果我不同意呢?” 冰逸殷昂首挺胸,料定般的语气道:“如果殿下愿意看到千万百姓流离失所,离国国破家亡的话。” 她微低了头,笑的莫名其妙,道:“万千百姓,与我何干呢?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她本来便只是缕异世的孤魂,为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身份耗去了十几年的光阴,为什么还要继续牺牲下去,再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万千百姓的幸福安定重要,难道她的就不重要了吗? 她的语气,并不是与他抬杠,而是真真实实的,她是真的如此想。冰逸殷眼光一寒,他原以为她该很看重这个国家的,原来不是吗?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他咬牙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自然能独善其身,可那追随你的万千将士,那信任你的千千万万百姓,你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入战火之中吧。你只要安心,又有何不可!” 冰逸殷的话重重的落在天牢之中,回音清晰,无孔不入。 紫檀木脊梁挺得笔直,可眼前,却出现了无数画面,那些陪她征战沙场的士兵,那堆的比黄土还要高的尸山,那些无条件信任的眼神,包括那个吹笛的孩童,和满目热情迎接他们归来的万千百姓,还有,邢台之下为她拼命的一个个人。 恍惚只要从她嘴里吐出一个不字,就会像一把凌厉的刀划过这一幕幕画面,那信任的双眼流出血,那天真的孩童满脸鲜血,那刑场地面上全是血,全是血。 “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她的声音里,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冰逸殷向身后的人示意,马上有人弯腰打开铁锁环,躬身等候她出来。 “既解了苍藤两国之围,又能让我从离国疆土上消失,王爷这步棋高明,我可真是佩服。”她站起身来闲闲的拍了拍衣袍,漫步而出。 “公主殿下,请。”冰逸殷伸手作引。 紫檀木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有许多他读不明的东西。 紫檀木虽然是离国的十三公主,可老实说对公主这个词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如今身处这富丽堂皇的大殿里,着实像借了别人的躯壳陷在别人的梦里,一个华丽,却并不真实的梦境。 宽大坚实的殿顶,雕梁画凤的大柱,光可照人的地面,镀金的大床,蚕丝般柔软的蚊帐,这一切的情景都似乎和她初来这世界看到的一样,可惜的是,少了那个护她在怀的女子。没了她,一切都没意义。 “我可以见见皇帝陛下吗?”她站在寝殿中央,淡淡的问身后跟来的人, “公主要见皇上,我这个做皇叔的自然不会阻拦。”事实上,他不让,她暗中也有无数种办法去。他伸手示意了下,带头向前走去。 紫檀木自然的跟上,后脚跟才抬起,便听殿中一干宫女跪下身道:“恭送公主殿下。” 脚步顿了顿,她再次从容跟上。 紫檀瑜的宫殿离紫檀木那栋寝宫并不算太远,冰逸殷意味不明的道:“十三公主虽然失踪十三年了,可公主的寝殿皇上却一直留着,时常漫步去那处或站或坐,甚是怀念。” 紫檀木没有接话,面上依旧清清冷冷,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公主有多受皇帝喜爱。 冰逸殷于是也不再言语。 “逸王爷、十三公主到——”刚走进,太监便传唱了起来。 冰逸殷当先踏进,一众宫人跪了一地。 描金花纹的屏风后,早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为紫檀瑜号脉,紫檀瑜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正靠坐在床上。 “臣拜见皇上。”冰逸殷弯腰行礼。 “见过皇上。”没有自称,她垂首道。 “都免礼吧。”紫檀瑜的目光看过来,落在紫檀木身上。 两人直起身子,站在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 屋中明明有好几人,却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出声。紫檀瑜似乎想对紫檀木说什么,却在余光飘向冰逸殷是顿住。 他有所顾忌,紫檀木可不顾忌,“多谢王爷带路,不敢再多打扰王爷了,王爷事忙,不如先行一步。” 冰逸殷看了她一眼,袖袍一摆,大步而出。 他走后,不用紫檀木吩咐,一个眼神,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退出去。 这个公主,可是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出来的,他们可惹不起。 等人都走完了后,紫檀木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不热枕也不算太冷淡的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神医医术高明,已无大碍了。”紫檀瑜温和的笑着,病了之后身上的儒雅更甚了。 比起两人这干瘪的对话,旁边白发苍苍的神医声音就有活力多了,他一脚踩在龙榻上一脚垂下,屈手撑着自己下颚吊儿郎当的道:“小木头真不公平,有了老子就忘了师傅了。” “师傅很喜欢拌老?”看着他那白须,她道。 “咳咳。”干咳了两声,他辩解道:“我这不是提前适应老年期嘛,等你师傅哪天老成这幅样子了,看谁还帮你到处奔波。” “师傅会老?”她似乎听了什么大新闻般。从她初见他起便是那副年轻态,十几年过去,她并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人谁不老。”他低声说了句,复又摆摆手,“你们继续。” 紫檀木将视线拉回来,看着床榻上的人道:“什么时候被软禁的?” “你还在固瑜城的时候。”他并没有被软禁这个词刺到,温和的笑了笑道。 “很快就会好的。”她淡淡的道:“好好休养。” 对着他,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很奇怪,她也感觉很奇怪。索性简单说完便站气身来转身离开。 “等等。”紫檀瑜的声音稍微急了些,紫檀木顿住脚步,见他递出一个淡黄色的龙形玉佩给她,她顿了顿,伸手接过。 “这是我所有的力量,不足以扳倒冰逸殷,只希望能如虎添翼吧。”紫檀瑜的声音儒雅温和。 “嗯,谢谢。”她点了点头,再次转身。 他想修复两人的关系,她不是不知道,可在她的心里,这个人,真没有给她亲人的感觉。 第两百章 两个女子的天下 出了离皇的寝宫,紫檀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很老实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她若要出去没人阻止的了她,可她现在还不想出去。 身前有人引路,身后有人跟随,这便是皇家的做派。到寝殿时,又是一地跪着的人。 “起来吧。”她走过他们之间,淡淡道。 她刚在镀金的案几后坐下,便有宫女碎步而来,请示道:“殿下,大公主到了。” 大公主,紫檀木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不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前来又是所谓何事?“请。” 宫女躬身退下,大厅内很快出现一个宫装女子,女子一身金色丝线钩织的镂空外袍,长裙托地,头戴金步摇,一步一行,摇曳生姿。 女子略显富态,端庄舒雅,一张含笑的脸很近人意。 紫檀木并没起身相迎,女子竟也不怪罪,扬起了一张笑脸,微微见了一礼,含笑道:“十三妹,姐姐有礼了。” “公主请坐。”紫檀木并没有叫姐姐,客客气气的让人摆位,然后直入正题,“不知大公主前来所谓何事?” 她面上虽然清淡有礼,但做法却着实没有亲姐妹的亲昵,大公主笑了笑,轻声道:“能请妹妹屏退左右吗?”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紫檀木摆了摆手,殿内的人很识趣的退下,连殿门都体贴的关上了。 大公主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不少。她站起身来走近紫檀木,盯着她看了半响,手伸了伸,似乎想碰碰她,但又笑了笑放下。她目光很柔和,回忆道:“你和素姨真像,都有种很悠远很悠远的感觉,有时候,让人感觉不容于世。” 紫檀木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但这个大公主给她的感觉却并不差。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大公主如今二十有五却还未嫁人,这在离国一直是很引人瞎想的。这个世界的女子,通常十六便嫁人了,二十五岁,实在不算年轻了。就算是公主,也该愁嫁,可看她面容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时候素姨对我很好。”她笑了笑,似乎感觉这样太像拉关系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苍皇提亲之事我也听说了。” 总算到正轨了,紫檀木淡淡的嗯了声。 她不热枕,她也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她认真道:“我虽没有太大的本事,但木儿若是想出宫,我一定能安然无恙的送你走的。” “你帮我?”她清幽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见她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紫檀木原以为她又要拿素妃说事,却不料她端庄雍容的脸上隐隐发光,双目坚定的道:“苍国欺我离国太甚,刚打完仗就来逼婚,太不把我离国放在眼里了。若真是用一个公主去和解这场争霸,离国是暂时太平了,可这一国的尊严也被践踏的彻底了,还有何颜面屹立在大陆之上苟且偷生呢!” 这一番话,倒让紫檀木对这个大公主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了。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认识,在她看来,却比那些口口声声含着和谐友好的男人强的多了。 “大皇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淡淡笑了笑,道:“皇姐不必担心,我自会想办法的。” 大公主看了她一阵,忽而有些自嘲的一笑,道:“我怎么忘了十三妹乃是征战沙场无往不利的少年统领了呢,我这点力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紫檀木想了想,淡淡提醒道:“皇姐误会了,想必皇姐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很不容易,若是为了我动用了,在这个关头就实在太不应该了。时机不到,希望皇姐不要让冰逸殷知道的太早。” 一个公主至今不成婚留在皇宫里为的是什么,紫檀木现在知道了。突然有些佩服她的勇气,用自己的一生去挑一个国家的重担,还如此尽职尽责。这与她又不同了,她是因为娘亲离开时的遗嘱才会为这个国家承担责任,而大公主却是身为一国公主全心全意的挑起自己身为皇家公主的责任。 “你后悔吗?”她突然问道:“选择了这条路,将注定一生孤独。” 大公主先是楞了楞,不太清楚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然而在那双透彻的双眼下,她渐渐的知道了,面前的这个人,竟然什么都清楚。她轻轻笑了笑,道:“我的出生便决定了这一生的路途。父皇膝下无子,朝中为争帝位明争暗斗。紫檀家的传承,如何能安心交给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无论我愿不愿意,从小就被告知了要为这个身份努力。” 她看着紫檀木,目光复杂,道:“老实说,这些年来我的付出一点也不比你少,所有储君学的东西我一样不落,甚至更加努力。因为是女子,所以需要付出的更多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些付出能不能助我最后成功。呵呵,其实有时候,我更希望不成功,这样,反而真的轻松了。我努力了,该不负与先祖了吧?” 紫檀木静静的听着,听着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有些矛盾的讲述。她想,她是明白她的感受的。这世上,有多少东西是身不由己的。一个人的出生无法选择,所谓的羡慕都是多余的。她想,大公主一定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的儿女,那样轻松自在的活着,远比没日没夜的面对一整个国家的阴影要快活。 最让人无奈的,无非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了。”紫檀木的双眼直直的看进她眼底,她明白了她为何到来,也给出了她的答案。 “你相信吗?我来之前就感觉到,这一次,我会成功的。”大公主的目光透着中怜爱,这是种无差别的怜爱,轻轻的落下,消无声息却暖人心窝。“在某些方面,我们是同一种人。” 紫檀木并没有反对,答应帮她,是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即使离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女皇,但同样作为女子,她却并不认为出一个有何不可。 “其实,我们也并不能算是同一种人。”紫檀木忽然眨眼笑了笑,道:“因为我想的,始终是如何逃避责任。” 大公主似乎有些诧异,但复而又笑了,笑着摇头,“你啊。” 相比于她的亲生父亲紫檀瑜,紫檀木反而要觉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姐还亲切些。感情虽不浓郁,但两人却淡的颇为融洽,清浅的笑声在大殿中不时落下,倒显得这大的空旷的宫殿不那么冷清。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到中午,紫檀木今天的话算是出奇的多的,大公主留下来食过午饭才离开。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再来过。一直到傍晚,才来了个不速之客。 冰逸殷并非是一个人进来的,他的身后带了一排手奉托盘的宫女。 “啸天歌要见我?“紫檀木如同木桩般坐在案几后,淡淡的问道。 冰逸殷一点不客气的道:“是的,苍皇亲口下的指令。” 看了眼侍女们手上奉的东西,她缓缓起身走过去,消瘦的手指挑起精美的珠花,漫不经心的摸了摸金丝镂衣,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望向冰逸殷道:“王爷考虑的可真是周到。” 冰逸殷刚露出得意之色,她又不慌不忙的加了句:“可惜,这些颜色,本统领不喜欢。” 冰逸殷面色一沉,紫檀木恍若不觉的再加道:“本统领向来以为自己很得王爷关注,却原来王爷连我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知道呀。” 所谓的关注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我离国公主的正装。”冰逸殷的口气已经近乎严厉了,可惜,紫檀木不吃这套。“殿下多番挑剔,可是对我离国宫廷不满意?” “那倒不至于。”紫檀木淡淡道:“本统领是怕有人对我不满。” 爱见不见,不见拉倒,去与不去,她都无所谓。 紫檀木的想法,冰逸殷也能猜到一些,他忍了忍,手一挥,对宫女道:“去把那件寒蝉天衣取来。” “诺。”宫女闻言依次退下。 紫檀木才不管什么寒蝉天衣呢,找了会儿茬后,她很淡定的在大殿内闲走着,淡眼四扫,恍若观光。 寒蝉天衣送来的时候冰逸殷甩袖出去了,寒蝉天衣穿到身上时,紫檀木才睁眼看了它一眼。 上身清凉,这是种极其舒适的凉,像夏天的冰露。冰蓝色的衣袍,轻如烟絮,似乎轻轻吹出一口气就能将之吹走般。发髻上斜插的冰凤凰漫下几缕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荡,飘然轻响。点睛之笔是额间那朵雾纶花,冰蓝色的花瓣若隐若现,如同从皮肤中开出来的般,还含着淡淡青烟缭绕。这让她那张清淡的脸几乎要清远到另一个世界般。 紫檀木觉得,镜中的女子不真实到了极致,连她自己都似乎把握不了了。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为她打理的宫女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惊叹,她恭敬的垂首,道:“殿下,好了。” “嗯。”淡淡应了声,起身,缓缓向殿门走去。 真的是缓缓,缓的不能再缓了。不是她不想加快,而是这裙摆内层膝盖处收的太紧,根本没法大步。她总算明白古代女子为什么都是小碎步了,就算她们本身不端庄,在这样的束缚下也没法粗俗的起来。 冰逸殷本是有些不耐烦的等在外面,此刻见走出来的女子,楞了楞,然后又冷哼一声,在前面带路。 出了皇宫,却并没出檀都,马车停在西郊的一处山庄外。 冰逸殷并没有进去,下了马车后他很有礼且亲近的对紫檀木叮嘱道:“皇叔便不方便作陪了,愿殿下与苍皇陛下相处愉快。” 第两百零一章 苍皇夜约 紫檀木垂眼看了他半响,看的他有些恼怒了才踏步向庄内走去,自有前来接待的待女带路。 冬季除了寒梅并没有什么姹紫嫣红的繁花,紫檀木原本以为这又是一个梅园,却不料一路行来只有零星几株聊以点缀,万年青倒是随处可见。 待女领着她在一座最高的八角楼前停下,躬身道:“公子在顶楼等候,小姐请。” 顶楼,紫檀木抬头看了看,这八角楼亭足有六层,最高那层是躺开的,面朝八方,汇聚四海。里面,也有最高贵的人。 她从容不迫的踏步,沿着台阶一路向上。长长的裙摆摇曳在木阶上,如同水波层层荡开。 最后一步踩在油光可鉴的地板上,她已经能看到坐在乌木大椅上自坐自饮的人了。 一方四角长桌,两端各一把雕花大椅,他占其一,黑色镶金边的华服衬的他那张刀削般的面孔更加尊贵冷酷,那气势,倒像是高高坐在金銮宝座上。 闻声,冷峻的面孔转过,锐利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她。他眉峰微皱,有抹几不可见的惊讶闪过,道:“原来是你。” “陛下记性真好。”没什么诚意的赞了句,她踏步向长桌另一方走去,然后与她这一身清幽高远的气质完全不同,她大马金刀的坐下去,放开了通身功力,压向对面。 强大的内力通过长桌向对面而去,涌到一半,另一股毫不逊色的力量撞上来,两道力量,在长桌中间对上,狠狠逼迫,谁也不相让。 四平八稳的长桌开始不安的抖动,抖动越来越剧烈,活像是得了羊癫疯的人般,在力量又强升一个等级后,长桌终于支撑不住,轰然一声炸响,四分五裂。 在爆裂的边缘,一只平稳有力的手,牢牢的从桌上扫过金樽,于满天碎屑中仰首一饮。 把玩着金樽,切割出来般棱角分明的唇极硬朗的一勾,“果然很不错。” 紫檀木淡淡弹了弹身上的碎屑,道:“你也不错。” “看来,我果然没选错人。”他的目光直接,眼里的占有欲呼之欲出,“半月后,本皇亲自带来苍国的聘礼。” “我有说要嫁你?”紫檀木觉得有些好笑,她现在连人权都没有了。 “你有选择吗?”啸天歌不答反问,锐利的目光将她的不愉快撕裂开来裸露本质,“苍藤两国联盟,一个苟延残喘的离国,再想反抗,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人,说话实在太恶毒了。她不觉得这是不客气,根本就是毒蛇。当下,自然也没好气,“苍国百万大军进发离国,如今几万人回去,我还真就不信了,举国之内你苍国还有雄厚的积蓄足以支撑再一次庞大的开销,朝廷之上就没有弹劾之言?若离国是苟延残喘,苍国也不过是稍好一点而已!” 啸天歌听完,竟没有半分动怒,反而张狂大笑起来,笑过后,那眼里的占有欲,更为强烈了,那是种非夺不可的信息。“你果然,是最适合的人。” 那目光太不收敛,紫檀木微眯了眼,这个人太过唯我独尊了,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笑什么笑,还不如他家澜澜笑的好看。 其实,悟苍绝澜和啸天歌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笑起来完全是两种风味,只是个人心理感觉不同罢了。 不过,她不管,淡淡道:“苍皇觉得我说的不对?” “对。”把玩着手中金樽,他胜券在握,“可这又如何呢?苍国有整个大陆最强悍的铁骑。败一次给你是始料未及,可是,你是真的有把握能完胜第二次吗?即使真胜了,离国耗得起吗?至少,苍国还有藤国全力支持。” 一个藤国的加盟,决定了另一个国家的生死,多么可笑。紫檀木银牙暗咬,最终只吐出三个字:“你够狠。” 啸天歌作夸奖受了,金樽在双手间急转,动作快的看不清,停下来的时候,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对着她伸了伸,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她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从未想过和你合作,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啸天歌比黑曜石更深邃的目光锁在她身上,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紫檀木忽而笑了,笑如青烟,悠远平淡,她笑道:“你错了,我们从不是一类人。” 啸天歌微眯了眼,她继续道:“你有的仅仅是一颗攻略之心,野性勃发,志在天下。可对我来说,天下并不算什么。比起掌控,我更喜欢互不干扰,冷眼相待。” “可是,你有那个能力。”尽管她如此说,他却仍旧不为所动。“我要的,你有,这便足够。” 她也并不认为这能说服他,只是尤不死心的想探探他的底线:“既然陛下还记得我们无定河那一面之缘,想必也该清楚——我并非处子。一国之后是不洁之身,苍国万千国民,会答应吗?” 屈指弹了弹酒杯,金杯穿过气流向着对面而去,他不甚在意的道:“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你会是皇后,苍国最为尊贵的女人,只需我一言,没有人敢怀疑你。” 她早该知道,对于一个一心只有权力的人来说,这些世俗禁律都是被踩在脚下的。最后的话也说完了,她握着手中金樽,看了眼杯底仅一口的酒水,透彻的双眼由迷蒙到坚定,水光反映着眼光,波光盈盈。她终究仰头一饮,饮罢,挥手送回,头也不回的向下走去。 啸天歌结过凌空而来的酒杯,刚硬的嘴角抿开,眼底,映着女子清丽绝然的背影,极地的长发,摇曳生姿。 明明是这么脱尘的气质,却为何要拥有对这个世界有改变性的力量? 想起她那句话,他目光一凌,只要是他看中的人,不管是不是一类,都要是一类! 入夜后,整个宫殿都陷入了沉睡。冰逸殷亲自送紫檀木回宫,到了她的殿宇,他难得没刺她几句就离开了。 殿内灯火通明,镀金的大殿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金碧辉煌了,亮如白昼,却不如白昼的光芒自然,它闪耀的,让人有些无法睁开眼。 “把灯熄了吧,都熄了。”紫檀木站在大殿中间对值夜的宫女淡淡吩咐到。 “诺。”皇宫的效率自然不低,明亮的宫灯很快熄灭,整个殿宇都陷入了黑暗中。 宫女在她面前极其听话,此刻迈着碎步躬身请示道:“殿下,现在沐浴吗?”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宫女很快退下,马上,有人送水进来,动作轻巧,深怕惊动了静立思考的她。 直到动静完全停下来,紫檀木才在宫女的又一番请示下前去沐浴,只是在宫女要为她宽衣时,她拒绝了,“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宫女伸到一半的手赶紧退回去,然后又恭敬的退下。 没有人敢说什么不和规矩之类的话,她们面前的可不是一般娇弱贵人,而是离国的大统领,镇国公主。镇国二字压下,谁敢大气一出? 寒蝉天衣褪下,她跨入水池中,池中花瓣漂浮热气升腾,雾气迷离的不真实。 闭眼靠在池边,脑中纷乱。这一面,她已经确定了啸天歌的决定无法更改,没有任何东西能停止他的脚步,果然。 有失望吗?有泄气吗?心情突然很复杂。 也不知道泡了多久,直到感觉水已经凉了,这才简单清洗了穿好睡袍向另一边的大床走去。 床很大,棉被很柔软,窝进被子里,入睡之前,她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话提了出来,从她出了天牢之后,便一直没见过他,他一定知道啸天歌提亲之事,那么,他在哪里?在做什么?生气了吗?不愿意再见到她了?是啊,若她是他,怎么会不气?她明明答应战事结束后便与他回澜国成亲的,甚至都已经算好了趁斩首之机摆脱现在的一切。可如今,她却和其他人有了婚约,连她都替他不值。 不来,也好,这么想着,她缓缓闭了眼睛。 夜更深了,皇宫的警卫更加森严,而整个皇宫戒备最为森严的却不是皇帝的寝宫而是十三公主居住的殿宇,那守卫,可谓是密不透风。 可就在着密不透风的守卫中,殿内的帐幔轻轻漂浮,片刻之后,又自然落下。 紫檀木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悄无声息的坐起身,透着轻纱帐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消瘦的手指轻搭在床幔上,正想一把掀开,一道身影迅捷无比的一闪,下一刻,手便被人握住,紧接着,握住她的手一扯,她整个人向前趋去,于此同时,来人另一手扣紧她腰间,整个人压下来,狠狠的将她压在床榻。 紧接着,唇上一热,密集狂烈的吻汹涌而来,如同猛然间汹涌澎湃的海般掀起滔天之势誓要将她淹没。 第一反应是反抗,可这念头紧紧是原始化的一起,便被她丢弃在脑海里。她只是安静的躺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以及唇上的啃食,忽然间觉得,这种感觉,很眷念。 她太安静了,身上的人在激烈的长吻之后渐渐停下来,头埋在她脖颈,声音尚含着沙哑,低低的道:“今天这件衣服,不好看。”尤其是穿给那个人看。 “嗯,我也觉得不好看。”她赞同了一句,原来他看到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什么不出现? 第两百零二章 把命留下 “以后不要穿了。”蹭了蹭她脸颊,他在她耳边蛊惑道:“我的阿木,才不要受那些约束。” “好,不穿了。”她应道,反正她也的确不喜欢。 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刚才被他咬破了的唇瓣,他抿唇道:“还疼吗?” “不疼。”这点蚂蚁咬般的疼痛,与她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见她如此乖巧,他心中忽而有些酸涩,这种酸涩他从未体验过,今日一尝,方知道这种无法发泄的微疼远比痛折磨人。 刚才差一点便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可他怎么会舍得伤害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当发泄品,怎么舍得让她受一点伤害,哪怕一点。 即使她为了她的国家抛弃他,即使她豪不犹疑的抛弃他,即使是这样,这样也不能让他用任何方式报复她。不能! 他真正生气的并不是萧天歌的提亲,也不是她的身不由己。他气的,是她始终只把她当一个人,在她心里最深处,并没有他的存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从没想过还有人与她同行,一个人承担一切,她以为她很聪明,她很坚强,她很独立,她一个人挑起了一整个世界。可该死的,他呢?他在哪里?他仅仅是在她之外的人,存在于不存在都不影响她的一切,她是那么的孑然独立,而他,仅仅是无关紧要吗? 丹凤眼中埋葬一切,他定定的看着她,拉过她的手放在她胸口,极轻极浅的问:“阿木,你的这里,有我吗?” 紫檀木胸口突然想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了一下,一瞬间,缩的如针眼般大,紧的她无法呼吸。她心里有他吗?她在乎他,很在乎很在乎,那么,应该是有的,可这种有是他要的那种吗?她突然间分不清楚,理智上,她甚至觉得不是,可是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下,她突然无法开口。 然而,他是多么了解她啊,她的神情,她的眼神,早就告诉了他一切。揽着她腰际的手紧到要将她拦腰折断了般,紧到极致,突然一松。 要我怎么告诉你你并不是一个人?要怎样你才能完全的接受我的存在?怎样才能也让我融入你的骨血里? 他起身,退下床去,身影在层层帐幔中飘忽,渐渐隐去,直到完全看不清。就连那醒目至极的血色,也在暗夜中低沉,低沉到与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 紫檀木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下床单,五指紧扣,紧闭了双眼。 这一身我只求无愧于心,可如今我负了你,再也不能安心,算是陪你的葬礼。 冰逸殷在天牢里的那段话,她尽管没给他任何回音,但眼前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那一幅幅画面,褚凌城对她下跪的难民,战场上追随她的士兵,凯旋时坐在父亲肩上宁静吹笛的孩童,那一双双眼睛不停的在她面前晃动。那一个拒绝的不字,就像染血的剑,由她抄手,打破这这一切。她如何忍心?如何能忍心?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 若要伯仁不死,便我去赴这一场焰火。 娘亲能为我死,我为何不能为她的希望死? 可是,悟苍绝澜,悟澜,澜澜,澜澜,澜澜……喃喃而念,每一个字吐出便觉的心脏一紧,紧的她整个身体圈做一团,还尤为不够。 浓黑如墨的夜,粘稠沉闷,大殿空旷寂寥,如同一只面目狰狞的怪兽吞噬一切,镀金的大床凌乱,女子容颜苍白,蜷缩着身子,无声的念叨着什么,越念,越是苍白。 飘出离国皇宫,悟苍绝澜顶着漆黑的夜行走到无人的街巷。 换做往日,此时他应该正满足的搂着她安眠吧。而此刻,异国他乡,他竟忽然不知该去何处。 霜染血衣,整个人有些萎靡。倾长的身体拉出更长的影子,在月夜下漫无边际的慢行。 略显单薄的身影明明只有一道,走着走着,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道。 一眼撇到身旁多出来的一道影子,他顿住脚步。没去看身后的是谁,只是问:“有事?” 地面上拉长的影子慢慢靠近他,站到他身旁时一双小手拉了拉他袖角,女子轻摇了摇,道:“澜哥哥,不要难过了,那个人妖……不,她不值得。” 在檀都见到啸天阑,他并不意外,啸天歌在这里,她自然逃不远。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袖袍,唇边勾出一个邪魅的笑,挑眉道:“谁说我是在难过?我只是想事情想的过于入神而已。” 啸天阑看着瞬间便与平常无异的人,微楞了下,又笑了,她的澜哥哥向来如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颜倾城的。看了看天色,她轻快道:“澜哥哥,我们回去吧,很晚了,早点休息。” “回去……”呢喃了句,语气有丝茫然,却马上就笑着道:“好,走吧。” 紫檀木在天牢那些天,他便让人在离天牢最近的客栈开了间房,算是个临时居所。此刻,回去那里也不错。 悟苍绝澜抬脚便往那个方向走,啸天阑刚想跟上去,斜刺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卫,低声道:“公主,您该回去了。” 啸天阑脚步顿住,抬头向悟苍绝澜求助,“澜哥哥,我不想回去。哥哥他许自己娶紫檀木,没道理要约束我的自由。” 丹凤眼半掩,余光扫了眼出现的侍卫,道:“天阑还是安心跟着啸天歌吧。” 然后,踏步而去。 啸天阑不甘心的跺跺脚,瞪了侍卫一眼,忍着气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牢旁边的客栈,条件实在没法好。悟苍绝澜走进客栈的时候,掌柜和小二正在柜台打着瞌睡,睡的昏天暗地的。 他也不打扰,脚步清浅,踏着吱呀的木梯拾阶而上。血衣漫过台阶,纤尘不染。 房间布局很简单,虽然已经是这客栈最为上等的了,也不过是在房中隔了个屏风,外为厅,内为床。 他先是在桌旁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早已凉却的茶,浅浅的抿了口,入口全是涩味。玫瑰色的唇边抿了抿,再接着饮了第二口,直到一整杯凉茶入肚,他才开口道:“出来吧。” 屏风之后,绕出一个红衣女子,红衣紧身,将女子曲线勾勒的纤毫毕露,女子身姿妖娆,一步一行,魅而不俗。 行至他身前双手叠合小腹前,弯身行礼,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半露的香肩下,一条半遮半掩的沟壑跃然眼前。 玫瑰色的唇瓣一勾,丹凤眼荡开笑意,他看着她,道:“隆冬之际,天寒地冻,魅儿尚觉很热吗?” “陛下的杯空了,让魅儿为您满上吧。”古魅儿轻起身,纤细的手指挑起茶壶螓首为他满上,细流缱绻,蔓延而上。 悟苍绝澜盯着又重新满上的一杯水,丹凤通透,看的她微垂下头。半响,玩味道:“满上,你拿什么满上?” 古魅儿迈着猫儿般轻盈蛊惑的步伐靠近他,妖娆的身体贴上,连声音也性感沙哑,“她不能给的,我都可以。” 额间的罂粟花开,映的她妩媚的面孔更加魅人。 修长的手指扣着冷却的茶杯,丹凤眼中的映着怀中盛开如花的女子,唇角轻勾,神色莫测。 注视良久,他终是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性感的锁骨,缓缓的向上。 媚眼光芒一闪,红唇勾起,她终是,成功了。 “什么都可以吗?”他轻笑,血衣染红了面颊诡异的妖娆。 “什么都可以。”红唇轻启,毫不犹豫。 “那么——”唇边笑意愈浓,更胜过她眉间罂粟,他轻笑着道:“把你命给我吧。” 媚眼突然睁大,“呃”,喉间被什么卡住,迫使她只能发出一个难受的单音节,双眼映着面前颜容绝美的男子,心在迅速冷却。他要杀她,他是真的动了杀心,那双眼里的笑意是那么漫不经心,如同此刻在他掌下挣扎的不过蝼蚁。 “清苑那晚你便该知道了收敛了,却还变本加厉。怜你尚有用武之地不计前嫌,可你尽敢对她暗下杀手,真是活腻了。”五指紧扣,他丢出这样话语时还含着笑意。 古魅儿突然觉得不寒而栗,她怎么能忘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向来便是含笑杀人的始祖,只怕早就对她有杀心了她还自己撞上来,真是可笑,如此可笑。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喉间的桎梏越来越紧,大脑越来越缺氧,意识开始模糊。她不要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手里,就算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也不要连死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不要。 双手奋力挣扎,却都于事无补,眼皮越来越重,呼吸已经快被掐断了。 如丝媚眼,即将要闭上之际,密闭的窗户突然破开,一股狂风起,屋中器物纷纷滚落,等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只剩一个。 悟苍绝澜收了笑容眼眸深深的望向窗外,明月依旧高悬,夜色还是静溢,除了被狂风吹乱的房间,一切没变。 他早就觉得古魅儿有问题了,阿木说的没错,她的媚功高到他们两个都抵抗不了,绝非一般。杀她,是因为她多次魅惑他居心叵测,也是因为她对她心怀不轨,更是因为她背景太让他难以安心了。如今,已经可以肯定她背后有人相助,可,究竟是谁呢? 漠视这一地狼藉,他向屏风后走去,衣衫半褪时,他忽然唤道:“子。” “在。”幽灵一般的声音应道。 第两百零三章 遇险 褪下身上的外袍向屏风外抛去,吩咐道:“这件衣服,处理掉。” “诺。”子的声音落下。 他可不希望他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 次日天明,紫檀木有些迷蒙的醒来,昨天睡的不太好,导致她脑子有些发涨。早有宫女守候在一旁,半敛的视线里看见那件正准备往她身上套的衣服时,浑浊的大脑突然闪过什么东西,冻的她手脚一僵。 “换件吧。”她道:“寒蝉天衣,我不喜欢。” 宫女互视了一眼,赶紧退下去重新拿了件。 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再吃了早膳,冰逸殷又很是时候的来了。 “什么事?”她很闲的坐在躺椅上合眼假寐。 冰逸殷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态度,道:“苍皇约殿下游湖。” 游湖,大冬天的湖水凉的死人有什么好游的。闲闲的假寐,她张口道:“没空。” “苍皇陛下常在苍国,冬季只见冰不见水,殿下作为我离国的镇国公主,于情于理也该尽尽东道主之仪。”一番话,句句在理。 敢情镇国公主也就是陪吃陪喝陪玩还陪斗智斗勇的啊,那她可真荣幸。打定了注意,“不去,王爷作为我离国唯一的异姓王,作陪不是更适合吗?况且,男女有别。” 世俗礼教都抬出来了,冰逸殷还是见招拆招:“殿下就快与苍皇成婚了,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培养一下感情,岂不正好。” 培养感情,这才是目的吧?殊不知他们实在是没法培养的起来。双目半掩,冰逸殷为何这么殷切的为他们增进敢情呢?这样对他并没什么好处吧?她嫁过去与苍皇感情不和才不会得什么大势与他构成威胁吧?那么他今天这番举动,有猫腻。 睁眼,下榻,整理了下衣袍,她边走边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好了。”倒想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寻伊湖是檀都最大的湖,该湖春来时杨柳依依繁花锦簇,是檀都中年轻男女相会的胜地,因此而得名——寻伊。 而隆冬之际,柳条早已褪去绿衣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繁花也早残,此刻,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冒着丝丝寒气覆盖在这一区域。 晨时万物尚静,一片氤氲中只有一座精致的画舫游走在水中,丝竹之声清婉,如清风过耳,心神皆舒。 紫檀木抿着杯中清泉看着对面打着点子似乎认真听着东南乐声的人,实在觉得诡异。一个苍原上的王者,会静下心来品茶赏音,刀削般锋利的面孔丝毫不柔和,却偏让人看得出他听得认真。 “苍皇倒是挺有闲情逸致。”润了润唇,她又将杯子放下来。 “都说茶能洗心,琴能怡情,今日仔细一体会——”他顿了顿,见对面的人看向他,接着道:“也不过如此。” “心中无音,怎能会琴?”双眼下敛,不露情绪,“苍皇寻错地儿了。” “是嘛,还以为你会喜欢。”啸天歌不以为然,却挥了挥手让丝竹管乐之声停下。 “我只会战鼓。”眼中平平淡淡,可话中明显含刺。决战之时,若非她战鼓声起,形式怎会逆转,苍国又怎会输的那么惨。 原以为啸天歌会动怒,至少周身气息会沉下来,却不料他刚毅的嘴角竟勾了勾,冷酷道:“苍国从来只敬重强者,败在你手里,他们只会更加敬佩你,他日军中闻战鼓,定然能让士气更胜一筹。” 这就开始算起她的用途了,不愧是啸天歌。紫檀木转眼向镂空的窗外看去,外面雾气茫茫,四方皆不见岸,料想是到了湖中心。想起清晨有关冰逸殷疑惑,她突然问道:“不知苍皇出行,护卫如何呢?” 这本是隐私问题了,告诉她守护指数便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安全和盘突出,紫檀木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却听他傲然道:“除非是与我们同级高手,否者,来多少死多少。” 她可不会觉得他是信任她才告诉她的,相反,是他太自信了,即使是说不来他也不惧,不惧怕任何人任何威胁。倒是猖狂,双眼望向苍茫湖面,但愿他能一直猖狂。 湖面本就平静,湖中心更是静的出奇,除了他们偶尔的说话声,连丝水声都听不到。渐渐的,一片诡异的静溢以画舫为中心向四方散开,笼罩自成一方世界。 极致的寂静中,一直不动如山的啸天歌突然冷冷一哼:“螳臂当车。” 四个字如同四颗硕大的巨石一下子抛入湖中,惊起巨浪连连。就见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忽然涌动起来,水分几股,从中心撕裂,整只船失去原本的水位一下子沉下去。 紧接着,分开的几股水开始搅动,迅速的纠结成一股,水见风涨,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湖中心形成,愈是接近漩涡中心压力愈是巨大,那种无法抗拒的自然之威再强悍的人也只有低头的份!而精致的画舫正处于漩涡中,在急速浪潮中翻涌,眼看着就要靠近中心,眼看着就要四分五裂。 “陛下。”船体的剧烈摇晃中,原本空落落的船舱中突然出现好几个黑衣男子,牢牢守护在啸天歌周围紧紧盯着紫檀木。 紫檀木也没想到居然会碰到漩涡,她以为只是暗杀,那么来多少人她其实都并不惧怕,谁能想到冰逸殷竟然会动用自然的力量。这下可好,一根船上的蚂蚱,谁都逃不掉。面对他们的敌视,她只能淡淡道:“不是我。” 黑衣人明显不信,但啸天歌却直截了当的道:“我知道。 黑衣人还待说什么,这时船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众人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船要解体了! 船在湖中间,他们此时根本挣脱不开,也无法向外求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方天空愈加阴霸,狂风巨浪猛起摧残着一方画舫,船体已经有多处松动,估计支持不了多久便要解体了。 “扑通——扑通——”几声,不待人说,那几个黑衣人已经顶着风浪下水,意图将松开的关节靠自己的力量挡住,哪怕再微不足道,这已经是他们能为他们的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啸天歌棱角分明的面孔更加锐利了,如同一支已出窍的宝剑随时想要嗜血。紫檀木面色也沉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抓住船体,身体随着船甩来砸去。 啸天歌不能死,至少不能在离国死,不然,战事再起就无法避免了。紫檀木五指紧扣木块,艰难的向啸天歌靠去。 “碰!”的一声,一块撑顶的梁木砸下来,紫檀木随着船体摇晃双手都需要死死的抓住船身还要靠近啸天歌,只能硬生生的受了这实木,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前进。 紧扣船体的啸天歌闻得这声闷哼抬头看去,见她正举步维艰的向他靠拢,左肩上一片血迹,却一步不退,刚毅的面孔一震,双目一凛,也向她靠来。 寻伊湖虽不比汪洋巨大,但作为离国第一大湖它的规模绝不算小,中心那个漩涡凶猛,那方天空是隔世的阴霸,喻意吞噬一切。画舫纵然再精美牢固也抵不住狂风巨浪的打击,早已松动到不堪一击,此时只见那一个凶猛的巨浪打下,“垮塌”一声,画舫四分五裂,无数的木块碎屑在漩涡中浮沉,被湖水吞噬。 “抓住我的手。”紫檀木一手紧扣身下的木板,向本身已经卷入漩涡中的啸天歌吼道。心脏一缩,双目圆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骇人。 啸天歌看着满脸坚韧的人和那只消瘦的手,顶着背后摧毁性的压力,猛的聚集全身功力向那只手的方向扑去。 “抓稳了。”紫檀木紧扣住他手掌,汇聚全身的功力将他往木板上托,一身衣袍,早就被湖水打湿殆尽。 漩涡凶猛,可两个绝世高手的合力要在浪潮中登上同一块木板还是勉力能行的。 啸天歌一步踏上木板,不言不语,手掌一把攀过紫檀木的肩膀将她压下,用整个背部顶住当头来的一股浩大浪潮。 紫檀木尽管被他压在身下,但浪潮来时的威压却感觉的清清楚楚,那种让人生畏的力量绝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类,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被迫往下压,甚至听到了脊骨断裂的声音。心中一惊,他必然重伤了,他为什么要救她?舍身为己绝不是他的作风。 “我啸天歌绝不欠别人的。”耳边低沉冷酷的声音传来,在疯狂撕裂的浪潮中显得坚硬刚绝。 “碰!”“哗!”一个又一个浪潮压下,紫檀木感觉到背后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低,眼前的木板上,鲜血被水洗过又升起。 啸天歌绝对不能死,她铁牙一咬,在一阵浪潮刚下后猛的起身,然后在他愤怒的眼神中反扑而上,下一个浪潮,狠狠抽打在她背上。 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越发黝黑,仰天而躺,他能清楚的看见每一个抽下的浪潮在她背后狠戾鞭策,而身上的女子却至始至终咬紧了牙关死不吭声,消瘦的身子挡在他面前不偏不移。 “紫檀木,我啸天歌——认同你了。”一开口,嘴中便是被灌进的湖水,可他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口齿清晰甚至狠戾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啸天歌认同的人当世不出几个,而今天,她紫檀木算一个。 第两百零四章 救命 漩涡成势凶猛,那旋转在湖心的天水阴霸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才停歇,等漩涡渐散,天光渐见的时候,湖边已经围满了就近见势前来的百姓。 人群一多,便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一长居于此的百姓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寻伊湖怎么会突然涌现漩涡呢?这漩涡已经有些年头没出现过了。” 另一人摇头道:“不知道啊,这涡旋如此凶猛,但愿今天上午不要有人游湖才好啊,不然……唉。” 旁边有人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这又不是春季,谁没事游湖啊。” 哪知他刚说完便有人指着湖边突然出现向湖中划去的几条船道:“快看呐,官府的船耶,一定是湖中有人,官府前来救助了。” “天哪。”有妇人捂住了嘴,呢喃道:“这么大的漩涡被厮个粉身碎骨都很正常,哪还能剩人呢?” “你们看,那船头的好像当朝大公主吧?” “大家看湖面,咦,怎么会有木屑呢?难道真的有船只在这个时候在湖里?” “恩恩,还有木板荡过来了呢。” 众人纷纷为漩涡中的船叹息,这运气,怎么就这么霉呢? “这位小哥,可知道这湖中遇险的是什么?”这魅惑动人的声音一出,近旁的人纷纷看去,只见一位血衣公子倾身而立,白瓷般的皮肤,唇角勾起好看的笑,一张血色苍龙纹面具古朴尊贵。 只一看,便知道并非出自一般人家。旁边的人赶紧作揖道:“在下也不知呢。” 周围人们相视几圈,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响到:“我知道我知道。” 众人齐齐向她看去,她有些怯怯的看了看众人,在看到男子时红了脸鼓足勇气道:“早晨我就在岸边卖烧饼,先是看见一位黑衣华贵的公子包了一座精致画舫游湖,后来又见着逸王爷领着位清冷姑娘上了画舫,都不是一般人呢。” “哦,原来如此啊。”众人恍然大悟,虽然还是不清楚具体身份,但逸王爷可不是一般人啊,想必遇难的人非富即贵不一般呐。 众人将视线放去最开始发问的男子处,这一看,原地哪里还有男子啊?只见一片血色划过,寒雾缕缕的湖面几圈水波荡开,年轻公子已经脚下几点上了开进湖中的船。 悟苍绝澜心脏一缩,连呼吸都被这寒冷的湖面冻结。黑衣华贵男子,冰逸殷亲自带领,清冷女子,不是啸天歌和阿木是谁。这么大的漩涡,她千万不要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脚下生风,几个瞬间便出现在最前面那首官船上,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紧紧盯着湖中心。 大公主自然看到飞奔而来的人,但看清他那一身装扮后她并没多言,反而一再吩咐水手加快速度。她早上本是想着十三妹刚回皇宫可能不太习惯,准备去寻她聊聊,她感觉她似乎并不讨厌她。谁知道被告知她跟冰逸殷出来了,冰逸殷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本只是赶来看看,谁知竟真遇到危险了。 船行迅捷,在广阔湖面上畅通无阻,一息间便去了好一段路程。 紫檀木早已在风平浪静前的最后一浪中被打昏了,倒在啸天歌身上,完全不知人事。 啸天歌也不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背后好几根骨头断裂,仅仅是半起个身,额头都全是冷汗,疼痛,那是钻心的。可此刻他已经顾不了了那么多了,半搂着她的身体,时刻观察着身下这一方木板。好在风停浪息之后湖面又静的出奇,他们才不至于翻到湖里。 一身湿衣此刻是连烘干的力气都没有了,啸天歌只能静看着怀中女子,默默的想些事情。“没想到你为离国立下这样的汗马功劳,也为这个国家不容。去苍国,至少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样也好,不是吗?” “好个鬼!”本是呢喃自语的话不妨被人一接,啸天歌一回头,这才看见隐隐雾气中一个庞大的物体渐渐露出轮廓,更快的,从上面射出一道人影,迅速的冲来,并且以绝对的力量从他手中夺过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 若放在平时啸天歌是绝对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得手的,可他现在连功力都催动不得,更遑论与这人抢夺。而这个人,看着眼前一身气息狂肆的血衣人,他认得。 “阿木。”急切的唤着她,却见她紧闭着眼无论如何都不打开。单手扣上她手腕,心一冷,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毫不客气的提起本板上另一个人向船上飞驰而去。 他是很想把这个男人一脚踹进水里,可这样,估计也会被她醒后一脚踹出门去,这次,算他走运。 紫檀木这次伤得很重,重在她背后骨头几乎断裂殆尽了,有几根甚至被压碎了。迟道苍那双游戏人间的眼睛在看见她这样的情况后也沉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为她接骨研药。 自从传出寻伊湖中遇险的是当朝十三公主紫檀木也就是大统领幽琳木后,整个檀都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众人为她脱险松了口气后,又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紧闭了嘴巴。 离国的国库遭受了一次毫不怜惜的洗劫,所有的珍贵药材都被翻的像稻草一样凌乱在房间里,偶尔零星几株被派上了用场。 紫檀木昏迷了整整三天,悟苍绝澜便守了她整整三天,凡事亲历亲为绝不经第二人手,起先还有说男女有别提出异议的,再被他挥手甩出去几次后也都老实了,各自闭口不言,只当没看到一个男子日夜和他们殿下在一起,也什么都没听到。 紫檀木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殿内漆黑,宫女太监早就被撵走了。 她感觉口渴,正想起身去倒水时发现自己身体被禁锢住了,一惊,垂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当下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生气走了吗?她这次,伤他那么重,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一动,悟苍绝澜自然醒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自然收拢,他另一只手轻拂开她脸颊边的黑发,在她有些呆愣的目光下又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方问道:“可是渴了?” 她嘴唇苍白干裂,她师傅也说过她吃的药可能导致她口渴异常。 “嗯。”嗓子嘶哑,她低低的应了句。 他于是不舍的松开她起身为她倒了被水,掀开床幔扶着她喝下。杯水见底,她唇瓣也不那么干燥了,他这才将被子往旁边一放,转身又上床搂着她躺下。 紫檀木其实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按理说她作为一个有婚约的人和他这么搂搂抱抱的躺在一张床上完全于理不合,可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反感这种情况,他身上的温度,这种时候,更让她安心。所以,她像个木头般任他搂着,不反抗,也不附合。 抱紧了怀中女子,下巴埋在她脖颈上,这样抱着她,他才感觉心脏平稳一些,她是真的好好在她身边,而不是气息奄奄。心脏有些紧缩,他低声道:“阿木,昨晚我就不该离去,若是我不离开今天就不会让你去见别的男人,若是不去,你便会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在责备自己,他没怪她反而是在责备自己,明明是她伤了他,明明都是她自找的。心脏忽然涌出许多酸涩,酸的眼眶发涩。摇头道:“不,不怪你,不要怪自己,你很好,很好,澜澜……” 他越发抱紧了她,紧紧的抱着,却也小心避开伤口。“我才离开一天便这样了,阿木,看来,我不能离开你。” 不能离开,能行吗?她不语,只是任他这么抱着,感受着四周的静逸。 虽是醒来,可她身子依旧疲惫,脑中也混乱,再加上身边舒适的气息,她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只是隐约听到耳边他的声音:“阿木,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无论什么事情,都有我。” 她安心的笑了笑,有他呢,他说有他在,真好,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她这一觉睡的果然极其安心,因为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这可是头一遭。 醒了,可她并没有起来,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枕边空了的地方,看了很久,最后进来查看的宫女唤醒了她。 接下来的这些天,她都安心在宫中养伤,不时有人送来各种补药,都是难得的珍贵药材,可并没有人来打扰她,啸天歌没有,悟苍绝澜也没再出现过,恍若昨晚半夜见到的人只是幻觉,连冰逸殷都没出现。只有大公主来过几次,陪她闲闲说了些话。 啸天歌说半个月后正式下聘礼,是因为聘礼从苍国运往离国最快也要半个月。这片大陆的嫁娶和中国古代又略有不同,口头答应只是第一步,要过了聘礼才算真正形成。 迟道苍这个师傅在这些天当的可谓是兢兢业业,悟苍绝澜走后紫檀木的汤药都是他亲手熬制的,不经第二道人手。 紫檀木很闲,但即使如此之闲她也没出过宫殿,她知道他们都在檀都,包括葛兮焱辛逸息闫云等人,可是,她没有去找他们,皇宫之中,他们也进不来。这是种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十天之后,她听到了苍国使臣已到檀都的消息,彼时,她正躺在殿前檐宇下晒着冬季难得太阳,闻言只是轻点了点头。 再有两天后,终于到了下聘的的日子,她作为这场联姻的主角,怎么也不能缺了席。 第两百零五章 苍皇的求婚 议政殿内早早的就挤满了官员,连卧病已久的离皇都已经在主位上坐好了。大殿中间摆满了用红绸扎着的箱子,旁边站着几个身穿苍国衣服的使臣,此刻正在为众人介绍那些奇珍异宝。而金銮宝座旁边,啸天歌高坐其上,身后,是他妹妹啸天阑。 “镇国公主驾到——”太监奸细的唱诺声穿过重重宫闱,回音几道。 大殿中的声音骤停,所有人都望向大殿门口,那里,一身简单蓝袍的女子款步而上,满朝文武百官,她从容淡定,不惊不饶。 “臣女拜见陛下。”清淡的声音落下,她弯身一礼,又微移了移方向,淡淡道:“见过苍皇陛下。” “快起。”紫檀瑜满是欣慰的看着她,就差没下去亲手扶她了。 萧天歌点了点头,冷硬的声音落下:“请起。” 紫檀木起身,看见群臣自动让出的位置,走到与冰逸殷相对的另一方首位安然站定。 “继续。”紫檀瑜一开口,下方介绍的使臣便又继续。 不时能听到臣子们细碎的议论声,什么:“红海星月石,那可是世间难得的珍宝啊,据说能生养容颜,让人青春常驻啊。” 什么:“草原的红牛角可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啊,这东西一年都不出几对。” 再有什么:“藏汉印已经消失好几百年了,原来是在苍国皇宫啊。” 言而总之,归于一句话,这些都是当世难得的宝贝,很值钱,非常值钱,拿出去卖说不定比她这个公主都值钱,她嫁的值,非常值。 紫檀木双目清冷,嘴角冷硬。 苍使介绍完后,还处在晕乎状的大臣们马上被他们另一句话直接砸晕了:“离皇陛下,此处的聘礼,只算十分之一。” “什么!十分之一?!”双目圆睁,嘴里能塞个咸鸭蛋。 “不、不可能吧?”说话都抖了。 “十分之一,这才十分之一,那全部岂不是买下一个郡都不成问题,天哪,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吧唧着嘴巴,意犹未尽道:“史上还从未有过如此重的聘礼。” 群臣惊呆了,连紫檀木都有些惊讶,买下一整个郡是个什么概念,那根本就不用说了,这个啸天歌……双眼望向玉阶上高坐的人,见他同时对她点了下头。 “苍皇有心了。”紫檀瑜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惊讶对旁边的啸天歌道。有这样强势的一个男人做夫君,木儿今后的生活,也该有保障了。 而啸天歌只冷酷的说了句:“她值得。” 一句她值得让震惊过后的群臣各自思量了起来,苍国的聘礼的确吓人,后有没有来者他们不知道,但绝对是前无古人,可也一如苍皇所言:她值得,镇国公主值得这样的聘礼,甚至,过犹不及。 他们如此高兴真是被砸晕了,一个足以镇国的公主,那绝对是无价之宝,而他们竟被眼前的一郡给震住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公主不嫁,离国眼前的危难如果过得去?一个郡,算不算一个安慰…… 人弱被人欺,真是——! 比起在震惊激动愤慨中轮番翻滚的群臣来说,紫檀木至始至终都很平静,淡淡的站在那里,恍若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眼观鼻,鼻观——唉,不对,眼前多了双马靴。 紫檀木顺着马靴往上看去,见着绑着弯刀系着皮鞭的腰际,再往上便是一张娇蛮俏丽棱角分明的脸。本站在啸天歌身后的啸天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此刻正睁着她那双大眼睛上上下下极有气势的看着她。 啸天阑看的一点都不婉约,眼神直勾勾的,啸天歌提醒道:“天阑,不得无礼。” 啸天阑回头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头深吸了口气对紫檀木道:“喂,你听着,我本来不想要你当我嫂子的。” 一句话落下,大殿静寂无声。 啸天阑恍若不觉,忽而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的继续道:“不过,我听说你为了救我哥哥连命都不要了,你有这份魄力,我啸天阑也不是小气之人,前尘往事,我们一笔勾销!” 说罢,她伸出单手来,挑眉看着紫檀木。 苍国盘踞草原,民风彪悍豪爽,紫檀木早有耳闻。这个啸天阑在山洞对她是极其不客气的,尽管不友好,但那时候她的情绪也很真实,虽然很不可爱,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如今因为她救啸天歌一命便对她另眼相待,想来是个爱憎分明之人。 紫檀木也不是个别扭之人,当下一手伸出,静寂的大殿中,只闻“啪!”的手掌相印声。 一掌过,前嫌皆冰释。 啸天阑扬颜一笑,很大气的拍了拍她肩膀,道:“好啦,以后澜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说罢,她脚步轻快向玉阶上走去,走到啸天歌身后站定。 紫檀木瞬间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的感觉,虽然她这具身体的年纪并不算大。 啸天阑站在啸天歌身后对她俏皮的眨眨眼,满脸狡洁。 可紫檀木却丝毫没被她的笑意熏染,刻意被她忽视的悟苍绝澜,突然就这么出现,让她的头瞬间如针扎般疼。 双目有些空洞,她看着被啸天阑打断的仪式继续进行,直到最后一步互赠信物,才被人叫醒,而双眼恢复清明后,发现啸天歌早已经走下玉阶站在大殿中等着她了。 她忽然觉得脚很重,一步沉过一步,重到她几乎抬不起来。可她到底还是在走,尽管很慢很慢,可一步一步,终是在靠近殿间那个人,从现在开始,站在她身边的,会是他,这个实际上只见过两次的男人,而不是他,那个始终陪在她身侧的人。清亮的双眼忽然有些模糊,抓紧了双手,直到手心的疼痛刺入心底,她加快了脚步向他走去。 啸天歌不是没看清她的神情,事实上他看的无比清楚,心里,也能猜出她是为谁。可是,他们即将成婚,无论那个人曾经对她有多重要,以后,都不过是个故人。 两人最终并肩站在玉阶下,身旁两位宫女,各托着一方托盘,里面,是各自的信物。 啸天歌那方托盘里是一块令牌,通体月兰,白凤栩栩如生,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那是苍国国母的传承信物。 相比之下,紫檀木这方的托盘中分量就小得多了,只是一尺腰带而已,不过是专为离国驸马准备东西而已。公主向来是下嫁,这般为后的并不多,因此这方琉璃腰带的意思不过是提醒驸马时刻记得约束自己,说白了,就是用作警告的。所以当这方腰带出现在苍皇面前时,离国的面子是有些挂不住的。栓住苍皇,如此可笑。 大殿中谁也不敢吭声,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啸天歌只是瞥了眼那琉璃腰带,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刀削般笔直的手指执起玉佩,直直的递到她面前。 紫檀木看着眼下温润的玉,怎不知着温润之下蕴含着怎样铁血浩大的权利,国母国母,先国后母,为什么她始终在接这样的东西?先是军中锦旗,再是苍国玉佩,难道这一生注定要背负这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 大殿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她一双双的看过,看过群臣眼中挣扎,看过冰逸殷眼中的得意,看过大公主眼中的疼惜,也看过紫檀瑜眼里的欣慰,同一件事情,他们心中想的各不相同,可尽管再不相同也不改变现实。 她终是缓缓伸出手去,消瘦的指尖,渐渐向那滔天的权势靠拢。 玉体微凉,她的指尖更为冰凉,这凉意透过手臂直通向心底。 终于,我要与你人海两别了,从此你是澜国的皇,我是苍国的后,再不相干,说不定,那天还能成仇敌,这人世,如此无常。 两只手同时放在一块玉佩上,啸天歌紧抿的唇角微勾起,正准备收回手时,太监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澜皇陛下驾到——” 这突兀的一声,惊了一整殿的人,人们尚来不及准备,便见一抹醒目的血红自九九台阶上行来,步履明明散漫雅致,眨眼却又近了好大一段。 直到这末浓烈的血色定在大殿间玉阶前,从两个人的手中轻巧取出那枚玉佩再轻巧放回托盘中时,众臣都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好热闹。”玫瑰色的唇瓣一勾,丹凤眼环视了殿内一圈,邪肆的声音张扬洒落在金色的大殿内。 没人敢接话,所有人都微低了头。虽然不甚明白,但澜皇似乎是来搅这场订婚的局的大家都是看清楚了的,否者,也不会阻止公主殿下接过那玉佩了。 啸天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半眯起,寒光四射。紫檀木一眼瞥见声快一步的道:“你怎么来了?” 听公主殿下这话,两人似乎认识,有猫腻,垂首的众人捉摸着。 悟苍绝澜嘴角斜勾,回答她的话却是对着紫檀瑜:“本皇听闻苍藤两国联盟,因此便来看看离皇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过,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含笑的凤眼扫了扫准备交换信物的两人,笑声中,意味不明。 第两百零六章 只能嫁给他 澜皇这话的意思……群臣的心都在跳动,这是说,这是说澜国愿意站在离国这边共同对付苍藤两国吗?是吗?那么,他们再也不用低头服弱任人鱼肉了,再也不用被逼的非得让于他们离国最有用的镇国公主和亲了,是这样的吗?澜国本就是五国中最强的国家,若是真愿意帮他们离国,他们有何可惧?有何可惧?! 紫檀木看着如同发光体般被殿中众人热切眼神包围着的人,心中突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竟然出现了,以这种方式出现了,她终于明白他那天晚上在她耳边说的话是何意思了,她不是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他在,无论是什么事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两世为人,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吗? 原来,她在乎他,却从未真正信赖过他,否者,就不会从未想过还有他能为她分担一切,直到他用行动告诉她,她才明白。 原来,她真正伤他的是这个,是这个。 她真是很混蛋啊! 啸天歌寒潭般的眼锁定他,咬牙道:“为了一己之私让澜国陷入战火中,悟苍绝澜,你够狠。” 唇角曼妙的勾起,丹凤眼中橘色光芒闪动,邪魅的声音带着睥睨之气道:“苍藤两国结盟力压离国,我澜国自是不齿如此行为,帮离国,其一是道义,其二——” 他顿了顿,笑看着啸天歌,道:“谁知道你们的结盟是不是只在离国呢……” 啸天歌的野心天下皆知,他会仅仅满足一个离国就罢手?鬼才相信! “是一己之私还是一国之事——”他笑得张扬,敬道:“苍皇陛下,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两道锐利的视线在空中交锋,一时间大殿落针可闻,谁都不敢介入其中。 啸天阑站在啸天歌身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重要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办,又拿眼神向紫檀木求救。 紫檀木的嘴角轻缓勾起,她并没有接过这个任务,而是对紫檀瑜道:“陛下,请您定夺。” 定夺定夺,其实还用定夺吗?一方是入侵了自己家园的敌国,这场婚约本就是被逼无奈才答应的。而另一方是整个大陆的强国,如今更是答应站在他们这边。选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紫檀瑜正要开口,不料下方冰逸殷先进言道:“陛下,我们已经与苍国说好,若是毁约,岂不是失信于人,让我一国脸面何存?” 冰逸殷一出,下方立即有人附和:“是啊,陛下金口玉言,覆水难收啊。” “收不得啊皇上。” 紫檀瑜胸口一阵起伏,又生生压下。 沉默已久的辛严终于发话了,大将军一步踏出,掷地有声道:“陛下,国家事大,个人事小,况且信物并没交换完毕,这婚约并不算数,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一众武将踏队而出,纷纷请命。 一时之间,文武两边,各执一词,分裂两派,难见高下。 可文臣中也有不与冰逸殷为伍的,就见左相缓行出来,躬身道:“臣以为,婚约一事,当从长计议。澜皇千里迢迢而来,情谊真切,实不可负。” 左相一出,接着几个被紫檀木救过的大臣也接连着站出来,纷纷赞同与澜国结盟。 连自从被特许参政后从未发过言的大公主也极力赞同澜国。 形式直转,高下已分。紫檀瑜深吸了口决意道:“朕意已决,婚事作罢,澜皇远道而来,自当好生招待,苍皇身处离国,离国也当尽地主之谊好生担待。” “不用了。”啸天歌直接拒绝,眼如寒潭森冷,黑色镶金边的华服一摆,昂首踏步而出。那挺立的脊骨,锋利如枪。 他不是输给悟苍绝澜,他是输给自己,输在那一次毅然决然的入侵。 “哥哥。”啸天阑看了看悟苍绝澜,最终不甘的跺脚跟上啸天歌。 啸天歌走了,朝堂上静了,心思各异的人各自捉摸着。 一片寂静中,太监奸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澜国使臣求见——” 使臣?众人看了一眼玉阶前伫立的年轻王者,敢情,澜皇陛下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宣。”紫檀瑜道。 很快,澜国的使臣便随着引领宫人进殿,看他们的面色有些潮红,似乎是剧烈运动后的迹象。众人奇了,怎么这样呢? 天知道澜国大臣们此刻心中的酸楚啊,被一纸诏书召到离国来,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刚到便被赶着来离国皇宫,本来是和陛下一路的,可陛下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紧赶慢赶最终还是被甩下了,又怕耽搁了陛下的大事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一赶再赶,难免有些凌乱。 可凌乱是凌乱,大国的气势却是一点不降。一言一谈,大方得体,豪不损他们澜国的颜面,他们君王的颜面。 即苍藤两国结盟后,离澜两国强势联手,古藤大陆烽烟再起,形式一片危急。 而就在这危急的情形下,某皇赖在某公主寝殿不走,懒洋洋的躺在某公主的床上,死皮赖脸的抱着某公主不放,在人家耳边用魅惑的死人的声音道:“阿木,从下朝后你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 紫檀木有些无奈,他不知道他此刻赖在她寝宫多惹人非议吗?虽然还没人知道是在她床上。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起今天的事,她清理道:“这些天,你就是处理这件事去了?” “是啊。”满足的搂着她,丹凤眼溢满笑意,他道:“苍国使臣从苍国来此最快需要半个月,澜国也是如此,我不过是用同样的时间办这件事去了而已。” “所以,你在初知道这件事时就在准备了是吗?”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啊。”嘴中接着话,脑袋埋在她脖颈,鼻尖嗅着她身上清幽的气息。 “可是。”她口中寒意升起,咬牙道:“你不告诉我!” “额……”意图进一步作为的动作一僵,他抬起头看着她清冷的面孔,见她薄唇紧咬,不由的轻轻一叹,轻柔的在她唇上落下轻吻,舌尖挑开她紧咬的贝齿,轻轻的在被咬出牙印的唇瓣上舔舐。“阿木,我只想你知道,我不是摆设。” 这个王八蛋!紫檀木心中又气又气不起来,一时间复杂至极,一下子统统化为力量,双手攀住他胸膛一把反推倒他狠狠的咬了一口。 “哈哈……”轻快的笑声自他口中发出,丹凤眼中光华流转,引诱着她继续采摘,然而她是谁,一口过后潇洒放开,再不留恋。 欲求不满的人刚想索取更多,却在起身看见她脸时顿住。她脸上的神情很淡,那透彻的双眼却不同以往的看着他,眉间平和,语气也很淡,“其实,你不必来的。” “什么?!”他眉头一皱,方才的好心情突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意思是他不该来?紧盯着她的双眼,声音有些僵硬:“你真的想嫁给啸天歌?” 看着他这幅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她忽而笑了,双手撑在他胸口,她有些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是任人宰割的人吗?” 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苍藤两国结盟的确是摧毁性的灾难,离国没的选择,这姻不得不联,我是的确不会仅仅为了自己就让这么多无辜百姓受难,可是——” 她的目光穿透空间渐渐变的锐利,“这不代表我就要束手就擒。是他要联姻的,那好啊,我便答应了又如何,苍皇大婚,必然百官来贺。而苍国宰相可是个连皇帝都竟让三分的人,假如他突然出现在新房里,而新娘就死在他面前,文武百官此时被人引领着前来亲眼所见,你说,苍国会如何?不管啸天歌相不相信,百官亲眼所见,宰相百口莫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而杀,宰相权势浩大,有那么容易吗?别说他想要天下,只此一手,苍国,必然大乱。一郡为聘礼,如此厚礼,我不还他个大礼,岂不是太不知礼仪。” 她是不愿看到战火再肆虐,可不代表她就要坐以待毙。她是淡然,但不代表她脾气好到人家欺负到头上还能忍着倒贴。千军万马她都不怕,区区一个联姻就想困住她,以为她是绣花枕头吗? 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放弃挣扎,而是为了再进一大步。 既然你敢娶,没道理我不敢嫁,就怕你后悔莫及。 “你是说你要以死栽赃?”心脏骤然一紧,丹凤眼全是惊惧与不赞同,但瞬间又平息下来。不对,他的阿木他了解,绝不是寻死腻活之人,这样就想让她放弃生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双眉紧皱,看着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见他的反应,她轻轻一笑,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就着两人的姿势趴在他身上,将脸颊贴着他光滑的脸颊,她继续道:“我师傅可是医毒双圣,曾经在无回崖的时候他整日拿他的研究成果在我面前炫耀,忽有一次我看不顺眼了,便与他说我曾经见过一种药丸叫龟息丹,能让人在服用三日内与死人无异,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神奇至极,三日后苏醒又与正常人无异,料想他定然弄不出来,也好打击打击他的气焰,结果才半年的时间,竟然真给他弄出来了。” 悟苍绝澜可是在阴谋阳谋中泡出来的人,很快便想通了,看着她的丹凤眼满是赞赏,含笑道:“原来如此,在新婚之夜服下龟息丹假死,栽赃嫁祸给苍国宰相搞的他们鸡犬不宁,你再趁苍国这混乱之际逃出来。而此时天下人皆认为你死了,冰逸殷在离国已没有对手防范必然轻松很多,你再趁虚而入解决掉他,这样会比现在硬碰硬轻松太多了。好计谋啊!阿木,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紫檀木眼中有淡淡笑意,这个人,真是太聪明,她只说开头便能想到结尾了。不过,少说了最后,这个人,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去想,她给了他几次希望,却始终没有真的如意,骄傲如他,也不敢料定了。 轻轻摩擦了下他的脸颊,她轻声道:“那时,天下已经没有什么镇国公主紫檀木,也没有大统领幽琳木了。而我,便可以实现对你未完的承诺了。澜澜,我答应过你战事一结便与你成亲,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未见到离皇告别便先入了狱,法场上本来一切准备就绪没想到死对头会突然叫停,而这次计划也很彻底了,没想到你中途搅局,这算不算是好事多磨?” 双手搂过她腰际,他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他这场子,最后竟然砸的是自己。聪明一世,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可是,他轻抬了她脸颊蛊惑的双眼看着她认真道:“就算我知道你有这么完美的计划,我也会来搞破坏的。我从前不知自己原是如此小气,可要我看到你嫁给别人,就算只是一个形式我也不愿意,不管这样做能为我带来多大的利益我也不愿意。你都还没为我穿过嫁衣,如何能穿给别人?你只能成为我的新娘。” 她轻轻笑了,这个人,都说帝王图利,可他偏偏如此固执,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弑父杀兄?而她竟然觉得这固执如此窝心。就算一场形式上的婚约能让苍国大乱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他也不许,因为她只能为他穿上嫁衣,只能成为他的新娘,只能。 忽然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这个人,要拿他怎么办?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他了,是,她可以确定她从前觉得两人那似爱情似友情似亲情又似什么也不是的感情是什么了,接过啸天歌玉佩那刻那突来的汹涌的悲,浓的化不开的疼,那绝对不是友情,她的任何一个朋友都给不了她那样的感情。可她竟然那时才明白,枉她聪明一世,竟然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 覆在他胸口的手慢慢摸索到他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握着,她淡笑道:“澜澜,从此,我不会再放手了。” 推开你那么多次,是因为一旦握住就绝不放手。 从此后,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坚持。 丹凤眼中忽然光芒万丈,定定的看着眼前淡笑着的女子,依旧是那么清幽的眉眼,依旧是那么淡然的音声,明明说的如此平稳却为何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她说她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了,再也不会,既然出自她之口,她便一定会做到。 多长的年月一直陪在她身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叫他如何不欣喜,欣喜的颤抖了双唇。 情不自禁,情难自禁,握紧十指,起身吻上了那两片薄薄的唇,碾转反侧,亲吻,吮吸,临摹。 她低头,身体随他压下,镀金的大床,火热的唇舌在交接。 殿内温度正高涨时,却不料殿外宫女的声音突然传来:“参见陛下。” 动作一顿,两人齐齐僵住,悟苍绝澜危险的眯了眼睛,一咬牙翻身而下。 离皇,来得真不是时候。 悟苍绝澜顺势将紫檀木拉起来,一眼看见她唇上的齿印,在感觉着自己唇上的微疼,忽然诡异一笑。 紫檀木正整理着自己衣袍,一打眼看见这笑容,直觉不对。 但两人也不好多磨叽,毕竟离皇还等在外面。于是双双绕过屏风向大殿走去。 “澜皇。”紫檀瑜起身打了个招呼。 “离皇陛下请坐。”悟苍绝澜倒很是随意,恍若这大殿是他家一般,自己挨着紫檀木在唯一的案几后坐下。 离皇的大椅就在案几旁边,看着这两人唇上的痕迹,一番心思早已明白了,心下更是欣慰。他的小女儿果然非同凡响,苍国皇后算什么,澜国帝后才好啊。 因此,对两人的亲昵,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事吗?”紫檀木对这个父亲实在亲昵不起来,此刻坐下后淡淡问道。 对两人的关系心中有谱后,他也不避讳悟苍绝澜了,说道:“苍离两国联姻破灭,四国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而你留了下来,此刻又有澜国撑腰,冰逸殷只怕要按捺不住了。” 紫檀木敛眉,道:“陛下不用担心,琳木心中自有计较。” 看了眼旁边支手撑颚盯着他闺女的人,他低咳了声站起来道:“那父皇便不打扰了。” 他顿了顿,神色忽然有些沉,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她道:“世人都笑话我连生了十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有件事是时候告诉你了,今晚来御书房找我。” 紫檀木点了点头,表情平淡,紫檀瑜便也不多说,转身出了大殿。 仔细盯着她看的人点评道:“阿木和离皇,一点不像呢。” 无论从哪方面看,两人都没有相似处。 “可能,我比较像娘亲吧。”紫檀木道。 “素妃娘娘。”自从知道她身份后他便早就派人去了解过她身世了,对她亲身母亲,自然是知道的。 “嗯。”淡淡应了声,不再说话。 提起素妃,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整个人比之以往更静了。他拥了她在怀里,只是默默的陪着,也不聒噪。 离皇要她晚上去御书房,她自然是要去的。 吃过晚膳,她便着宫人领着去御书房,没办法,这个皇宫,她一点不熟悉。 走长廊,过浮桥,穿花柳,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后总算在见着悬挂着御书房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的门前停下。 紫檀木看着沉寂在黑夜里的御书房,微皱了眉问门边宫人:“这么黑了,为何不点灯?” 宫人躬身道:“禀殿下,不得陛下召唤,御书房重地,任何人不得因任何情况擅入。陛下自从上午进去后就没有召唤过我等。” 从上午进去就没出来,紫檀木直觉不对,追问道:“连午膳也没用?” “是的,殿下。”宫人点头道。 紫檀木不再说话直接推开御书房厚重的门。黑,里面不见一点灯光。紫檀木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宫灯举着向前走了几步,几步后,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对,鼻子快速吸了几口气,她脸色突变,空气里,有血腥味。 她赶紧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猛的睁大了眼,手上宫灯差点落在地上。稳住心神,她边快步向右手边的案几走去,边大声吩咐外面:“快去找神医,快!” 听见她如此焦急的声音,领路的宫人立马跑去找迟道苍,侍卫则迅速提刀闯进来,借着紫檀木手中宫灯一看,一个个猛的跪在地上,失口唤道:“陛下……” 紫檀瑜坐在龙案后,手指搭在案几上,整个身体僵硬的向龙案靠拢,双目圆睁,嘴角血流。 紫檀木快步跑过去时,不用探,她就已经感觉到他没有呼吸了。 死了,他死了,死了不下两个时辰了。 她惊在当场,就算这个人没有给她亲人的感觉,就算他们这一辈子总共相处也不过几天,可他毕竟是她亲生父亲,她放弃那么大好的消失机会就是为了回檀都来和他道个别,他竟然死了。 她深吸了口,抬头望了望房顶。 她很安静,可整个离宫此时都混乱了起来,离皇陛下出事了,就在御书房里出事了,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皇宫都乱了起来。 迟道苍是和悟苍绝澜一起到的,迟道苍直接接手紫檀瑜,而悟苍绝澜则在第一时间拥紧了紫檀木。 紧紧的把她消瘦的身体圈在怀里,他轻声道:“阿木,没事,不怕,不难过,还有我。” 薄唇有些苍白,她靠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死了,早就已经无力回天了。”迟道苍收了那一身玩闹性,语气凝重:“紫檀瑜没有武功,来人一根银针直接从他脑后插入。” “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御书房杀了当朝皇帝,这来人究竟有多强。”悟苍绝澜双眼中暗流沉浮,道:“早不杀晚不杀,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为什么?” 为什么?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对了,上午他离开时对她说有件事是时候告诉她了,她当时并不怎么在意这句话,难道? 会惹来杀生之祸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他究竟要告诉她什么秘密?再联想到他一国之皇的身份,这个秘密…… 两人越想越惊,这时突听迟道苍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眼睛好奇怪?”他盯着他双眼看了很久了,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死不瞑目,通常是有所不甘与执念。 悟苍绝澜注视片刻松开紫檀木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那是他放在案几后的手。“你们看,他手下好像写了什么。” 迟道苍小心挪开他僵硬的手,紫檀木上前一步,见龙案之上果然有个用鲜血写成的字,只是笔划弯曲,不甚清楚,凝眉道:“似乎是个弟字。” “弟?”悟苍绝澜一皱眉,看着紫檀木道:“一个弟字代表什么?他究竟想对你表达什么?” 紫檀木摇了摇头,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也没有特别说什么话,这个弟字,她实在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离皇这个空架子皇帝在整个大陆都不是什么秘密,悟苍绝澜看着她道:“离皇这一死,朝中的争夺必然加剧。若是此次扳倒了冰逸殷,你们离国,还是另立新皇的好。” 他可不想她以后还被这些事情打扰,但转而一想,离国并无太子,新皇……看着眼前人,忽然觉得,若不谈私心的话,她却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绝对的兵权支持,左相一党也必然不会反对,还有最为广大的民意支持……可是,他是有私心,私心还很盛。 “阿木。”呢喃了一句,他自身后揽过她肩,扳了她脸颊让她正对着他,问道:“你想做女皇吗?” 紫檀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女皇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自然答:“不想。” 他于是笑了起来,丹凤眼中光华璀璨,道:“那就好。” 心思一转便想清了他担忧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 紫檀木轻手为座上的紫檀瑜覆盖住双眼,她直起身来敛了面容,冷沉道:“现在,我们该行动了。” 冰逸殷绝不会放过她,那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两百零七章 行动开始 葛兮焱在檀都,辛逸息在檀都,闫云也在檀都,回檀都大半个月后,她总算启程去见这几个故友了。 第一个,是辛逸息,地点不是将军府,而是臆黏楼。 白天的臆黏楼大门紧关,两人翻-墙而入后直奔奴兰水榭而去。在奴兰水榭最高的阁楼上,不意外的见着了倚在栏杆上的女子,青底白裳,一张丝巾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倚栏而立,几欲乘风而去。 紫檀木轻步走上去,自然的握住了女子露在外面的手,微蹙眉道:“这大冬天的,就算有功力护体,也不该穿这么少便往这高楼上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辛逸息轻柔笑道:“琳木,没事的。” 悟苍绝澜不紧不慢的站到紫檀木身后,丹凤眼眯了眯,他怎么不见她这么关心过他? “绝公子。”他不满的目光并不加掩饰,辛逸息自然早就感觉到了,轻笑着跟他打招呼:“呵呵,或许,我该尊称你一声澜皇陛下。” 唇角轻勾,邪气顿生,“美人不必客气。” 辛逸息轻笑了笑,回头仔细看着一身女装的紫檀木,真心替她高兴道:“十三年了,你总算能以真实身份现身人前了。” “嗯。”她点了点头,侧身看着下方如同摆在沙盘上的檀都。 两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整个檀都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辛逸息道:“石殷城你传信来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 紫檀木没有侧目,只问:“是谁?” “冰白,我动用听音阁彻查了不少时日,总算给我揪出来了。这个冰白,就是冰逸殷的人。”辛逸息倒是有些赞赏的笑道:“用同一个姓氏,反而没让人给他们画上等号,真是个大胆的人。” “原来如此。”紫檀木回想着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老实说,她对这个人的印象还真不深刻,而正是因为这种低调,才让他在军中隐藏的很好。“马上通知你父亲,他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们没时间了。” “嗯,我明白。”辛逸息点头,了然道:“这么急,看来着檀都要变天了。别在我这里耽搁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抓紧吧。” 紫檀木淡淡笑了,她总能懂她。她也不多说了,最后嘱咐道:“小心身子。”便快步向楼下走去。 自从苍皇甩袖离开后,整个檀都便处于复杂的气氛中,人们一方面高兴不用低人一等被欺压了,一方面又担心四国即将而来的新一轮对抗,还有最贴近的一方面,来自宫廷,朝中暗涌老百姓虽不甚明白,但只言片语中还是能隐隐察觉到,离国的天,要变了。 因此,紫檀木他们走在街上时,来往的人流并不算多,整个都城都处在沉闷的气氛中。 而有别于整个檀都的谨言慎行,有一座阁楼却是人声鼎沸,阁楼前上书两个字:观箴。端正凛然,浩然大气。 紫檀木方一踏入,便有眼尖的人停下手中动作,双眼呆愣的看着她喃喃道:“镇,镇国公主……” 班师回朝时大摇大摆的走过大街,几乎没人不认识她了。 这一声镇国公主虽然并不大,但这个敏感的词汇再小也逃不出众人敏感的耳朵。一句话出,大堂中所有人都顿住了手中动作往门口看来,果然,门口一身清冷的人,不是大军凯旋时在大街上见过的镇国公主幽统领是谁。 管事的震楞过后赶紧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他这一礼瞬间将众人心思唤回,所有人都放下手中事情,对她行大礼。“参见殿下。” 紫檀木顿在门口,这样的情景她倒是有些不习惯,手轻抬,淡淡道:“请起。” 众人这才起身,她便问管事的:“闫云何在?” “在,闫大学士在的,殿下请随我来。”管事的几度躬身,伸手作引,带着两人向楼上去。 管事的带两人登上二楼的一间房间,里面,果然看见闫云正和几个儒生探讨着什么。管事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见闫云快步走出来,还没到她面前便对她长身一拜:“闫云见过殿下。” 紫檀木伸手扶起他,淡笑道:“闫云,多日不见,如今一切可好?” “好,有殿下的提点和葛公子的鼎力支持,《关箴》如今正如日中天,我们这一群文人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紫檀木之于闫云有知遇之恩,他对她自然是恭敬至极的。 如今的《关箴》已不是当日能比了,畅销整个离国,熏染着万千百姓。 “闫云,我这次来,是又有事情需要你。”紫檀木看了眼里面已经空出来的屋子,边走进去边道:“我们进屋说吧。” 几人于是进屋,紫檀木寻了个座椅,悟苍绝澜随手拉了把椅子靠在她身边,闫云在他们对面却并不落座,见旁若无人后,方才又对悟苍绝澜行了一礼,“参见澜皇陛下。” “平身。”悟苍绝澜懒洋洋的道,一双眼睛恍若欣赏什么风景般盯着紫檀木看。 紫檀木只是瞟了眼他愈发放肆的眼,便不再管他,而是对闫云说起了正事:“逸王爷只手遮天想必你很清楚,不出所料,檀都近来会有一场惊变。而我需要你做的,仅仅是把一些逸王爷见不得人的东西公之于众而已,你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任何事情,我自有担当,绝不拉无辜的人入水。” “殿下说的哪里话,闫云并非怕死之辈,我们虽然是帮文人,但也希望能在这乱世中谋个一席之地。”闫云面孔虽然年轻,身子骨也很清瘦,但一身傲骨却是宁折不屈,毫无惧意。 “好,辛姑娘会很快将资料送到你手里。”紫檀木三两句便交代完,全不脱泥带水,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殿下慢走。”闫云亲自送他们下楼,直到看到他们背影已经远到再也看不见时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离国,就要变天了。他不惧死,只愿他今日所做的,能对她有帮助,对整个离国有帮助。 “要去见兮焱吗?”悟苍绝澜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问。 紫檀木想了想,道:“兮焱是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把他扯进来。他是必然站在我们这边的,可他家老爷子精明得很,此时定然是想隔岸观火的。” “兮焱有你这个朋友,可真是那小子的福气。”他笑语了句,丹凤眼光芒明明暗暗,有些幽深,“阿木,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看着这双忽然间幽深的双眼,她有些拿不准的问。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耳瓣的发丝,轻声道:“我感觉,我们的婚期似乎要遥遥无期了。” 不料他忽然说起这个,虽然她自己觉得推后并没什么不好,但看他此时的眼神,她还是极为识趣的道:“等等吧,总会有风平浪静的一天,快了。” “但愿吧。”他眼波闪了闪,含笑道。 虽没有说出来去哪儿,可两人的脚步却都是向皇宫而去的。寂寥的大街,只有零星的路人经过他们身旁。 回宫,并不算是事情的终结,而是要去见另一个人。 紫檀木是头一次踏入这皇宫中除了议政殿、皇帝寝宫、御书房、她寝宫以外的地方,和大公主坐在她寝殿里,她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大皇姐,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公主紫檀凌闻言看着她深吸了口气道:“好,为了这一天,我也准备很多年了。” 紫檀木从袖中掏出一块龙形玉佩递到紫檀凌面前。 “这是?”紫檀凌没有马上去接,看见这个色泽和图形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是离国历届帝王调动暗中力量的信物。”紫檀木替她把猜测说出来。 紫檀凌双眼有些惊讶,微皱了眉头摇头道:“十三妹,这是父皇亲自交给你的,而不是我的。” 她并没有见权眼开,而是冷静的提醒到。 “我知道。”紫檀木淡淡道:“从我答应帮你的那刻起便决定好了,大皇姐,接过它,离国,便是你的责任了。” 紫檀木的声音很平淡,可紫檀凌全身却綳的很紧,她屏着呼吸看着眼前玉佩,手慢慢抬起,如同顶着千斤巨石前进。她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向来都是别人把重担加到紫檀木身上,这回换她交付她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美妙,难怪都想卸下,看着别人一步步走向深渊的感觉果然很舒服。 当手中一松时,紫檀木终于轻轻的笑了,她淡笑着看着紫檀凌道:“大皇姐,多谢。” “啊?”紫檀凌并不怎么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让她感谢的事啊。 紫檀木却不多做解释,而是笑着提醒道:“大皇姐赶快去找左相商量吧,有了这块玉佩,相信他会很配合的。” 紫檀木说罢站起身来,迈着轻松的步子向外走去,身后传来紫檀凌的声音:“十三妹,谢谢你。若这次真能成功,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做姐姐的都是你坚实的后盾,绝不退步。” 紫檀木笑笑,她想,她似乎不会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了。 该做的都做完了,紫檀木抬头看着宫殿外的天光,淡淡一笑,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看你了。 紫檀木在一天之内将这些事都安排完毕,然而,冰逸殷却安静的离奇,探子没传来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恍若他真的那么老实,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关头做些什么事情。 然而,就是这种安静,让人心中愈发摇摆不定。 第两百零八章 国定 紫檀木在寝殿中安坐了一天,没有收到关于冰逸殷的消息,只有悟苍绝澜时不时的跟她说几句话。 第二天,冰逸殷依旧很安静,只有《关箴》上大量披露的有关他这些年来的斑斑劣迹。百姓一片哗然,申讨之声四起,甚至有大胆的人堵在逸王府要他给个交代,否者绝不离去。堵在逸王府的群众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然而逸王爷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死活不露面。 第三天,逸王府已经被人群淹没,可逸王爷,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连逸王府里一个下人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下,大将军出现了,安抚群众后他方破入府中查看,然而,逸王府中空无一人。 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所有人都惊了,逸王爷究竟是如何逃脱的?他难道连最后的反抗都放弃了吗? 紫檀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悟苍绝澜下棋,落下一颗白子,她淡淡道:“知道了。” 悟苍绝澜专注的看着棋盘,丹凤眼中带着笑意,似乎很懊恼的道:“被逼到死角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紫檀木抬眼看他,“如此,你当如何呢?” 悟苍绝澜一笑,手中黑子掂了掂,道:“阿木似乎忘了一处了。” 说罢,他执子,在她防守最为严密之处不怕死的落下。 紫檀木目光突然一凛,起身道:“我知道了。” 然后,健步如飞的向外走去。 最重要的地方,她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军营。 紫檀木一路飞出皇宫,垮马而上,直奔军营。马蹄声声踏在檀都的街道上,惊散了一众路人。 军营就设在城外七里处,紫檀木不断催促着坐下黄泉加快速度。黄泉四蹄飞射,迅速奔跑。 “杀!” “妈的,竟然被暗算了!” “叛徒,该死的叛徒!” 尚未奔进军营,远远的便听到了悲愤的声音,紫檀木心中一凛,眼中杀气突起。 她的确有叫辛严暗中擒下冰白,可没想到人已经被拿了还能出这样的大篓子。 触目所及,全是身穿离国服饰的士兵在互相残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比怒视敌人还要凶狠。 “给我挺着!”紫檀木一声令下,纵马飞奔而入,腰间鞭起,瞬间血花四溅。 “统领!”一听她声音一脸狰狞的士兵赶紧抬起头来,震惊叫道。 她不回头也不转身,手下一扬,冷声吼道:“别给我走神,判者,绝不饶恕!” “是!”只要有她在,他们便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希望。 冰白虽被擒,但他多年来培养的手下在这么短的时间被却并没被及时清除,此刻突然军中叛变,杀了个措手不及。 同是一个战场上出来的生死兄弟,士兵们愤怒不已,然而下手终究不够狠才让对方压下一节,此刻统领亲口而出,判者,决不饶恕! 敢背叛他们,既然你不顾昔日情谊,那么,下地狱吧! 形式急转,紫檀木挥鞭而起,下手绝不手软,亦如她所说,背叛她的,绝不原谅! 手起鞭落,血花四溅,紫檀木双目冰冷,这些都是她一步步带出来的人,而此刻她却只能如此,叫她如何不怒,如何淡定的了?! 正杀戮之中,耳边突然一动,她瞬间回头,双眼中,只见一只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只戳她后脑,箭之锋利,夺魂嗜命。 箭矢来势凶猛,即使是她也不敢怠慢,赶紧侧身让过,箭矢擦着她身侧飞走,她刚起身,周围六个方向六个人齐齐向她飞射而来。 是那六个人,紫檀木双目一凛,脚尖一点黄泉背部,飞身而起。 六个人,六个方向,紧密的将她包围其中。 这些人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加上本身实力超强,紫檀木一直被他们困住脱不开身。 军中异变突起,朝堂之上暗涌终于喷发,原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逸王爷突现,带着皇城守卫军包围皇宫,意图逼宫。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兵马之声响彻整个檀都,斑斑血迹,熏染了天上月明。 紫檀木被困在六人之中脱不开身,虽然暂时没有受伤,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六人招招狠戾,攻防一体,她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啪!”凌厉的鞭子打在利剑上,激起一阵火花,明灭了七张面孔。 紫檀木握紧手中鞭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六人的剑刃,生怕一个恍惚便被人寻了机会。 澜澜,你怎么这时不在?!银牙一咬,眯了双眼执鞭而起,向六人席卷而去。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含笑的声音:“今晚真热闹。” 紫檀木心中一轻,顺着那个声音看去,果然见黑夜中他一身血衣翩然而至,恍若是不经意的闯入了战局中,与她并肩而起。 “什么人?”六个黑衣人一惊,他们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的实力有多强,一个已经让他们够吃力了,两个…… “拿你们命的人。”含笑的声音阴森,低低响在他们耳边,眼前红光一闪,睁大的眼里,恍然看见自己喉间血剑。 泣血一出,不见血不回。 悟苍绝澜的剑法狠戾迅速,紫檀木的细鞭长而坚韧,两人一短一长一进一退配合的天衣无缝,直逼得黑衣人节节败退。 “欺负我的人,找死!”邪肆的话语落下,剑光瞬间大盛,长剑饮血后愈加兴奋,一剑横扫而过,血花四溅。 “呃……”最后的声音从破碎的喉咙中发出,黑衣人倒地不起。 “啪!”的一声,细鞭卷起剩下的那人凌空抛去再狠狠向地面砸下。口喷鲜血,黑衣人气绝。 两人联手,谁与争锋?六个黑衣人,顷刻间死伤殆尽。 泣血在他手中兴奋的颤栗,他轻轻弹了弹剑身,道:“不错,有长进。”然后手中几转,如同变戏法般,快到极致时便失去了宝剑的身影。 看着一把那么长的实物生生的在眨也没眨的眼前消失,紫檀木一收细鞭道:“走吧,回去看看。” 两人一骑,带着已经收拾好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城内开去。 檀都的街道寂静,只有踢踢踏踏的马步声与夹杂着盔甲铁器相撞的士兵脚步声,从城外向皇宫,一路奔跑而去。 一路都是让人心悸的寂静,而离宫门越近喧闹声便越大,等众人赶到之时,触目所及都是打斗,皇宫守卫军与皇城守卫军之间的斗争激烈,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迹。紫檀木带来的人马迅速加入战局中,本来持平的局面迅速被打破。 黄泉一路奔进,两人过处,无论是哪方的人马都不敢上前造次。 越是往里走,气氛越是压抑,等到达议政殿中,这份压抑已经成了死寂。 两人下马,慢慢走近那灯火通明的议政殿。 拾阶而上,尚未见到那辉煌的大门,便听闻一道沉稳的女声传来:“逸王爷冰逸殷逼宫犯上其罪当诛,本公主今日替天行道诛了这逆臣,众位可有异议?!” 接下来是静谧。 随着台阶越来越上,紫檀木也看清了殿中情形,只见文武百官在这个夜晚已经在议政殿中聚齐,而大殿中央站着一身正装的紫檀凌,她一身凌然的站在冰逸殷面前,身旁护卫的剑正压在冰逸殷喉咙。 紫檀凌竟然制服冰逸殷了,紫檀木倒是有些诧异,看来这个大皇姐果然不是盖的。但转而一想,她都为她铺了这么多路了若她还不能摆平一个叛臣,那么这皇位,她也该考虑她有没有资格坐了。 不止是紫檀木有些惊讶,群臣更是惊讶,大公主平时甚是低调,虽然被特许上朝,可开口并不多。没想到乍一出事,她竟然以凌厉的手段操控一切,就连本以为准备完全的逸王爷,竟然也败在了她手里。 “大皇姐。”紫檀木一步踏入,淡淡唤了句。 “十三妹。”紫檀凌庄重的脸见到她时柔和了不少,她道:“十三妹计划周到,皇姐再次谢过。” 重臣听罢心中恍然,原来是有十三公主的鼎力支持,难怪难怪。 如果没有紫檀木交给她的皇帝暗权,以及大将军的权力协助,包括左相一干人等,她今日若凭一己之力,胜的可能性还真是微乎其微,可是现在,这一切她都有了,再加上这些年自己培养的,冰逸殷是很厉害,可败局也是注定的。 锋利的剑搭在脖颈,冰逸殷阴沉的脸在见到紫檀木安然无恙的出现后更加阴沉了,他咬牙道:“你竟然逃脱了,真该死。” 一句话出,喉间已被划出血痕,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我死了,怎么看着你死呢。”紫檀木冷冷道,然后大步靠近他,双眼紧盯着他眼睛问:“冰逸殷,你的背后,究竟是谁?” 群臣被她这话一惊,冰逸殷身后还有人? 只有冰逸殷在听到这话后忽然笑了,笑声断断续续,全然不顾脖颈越来越深的血痕,张狂大笑道:“哈哈,紫檀木,你不是很厉害吗?哈哈,你不会知道他们是谁的,想看我死,哈哈,你也会死的,终会死在他们的手里,终究会死……” 死之一字,如同诅咒般阴毒落下,话音一灭,他猛然间一扭头,喉间血花射出,鲜血喷涌。 他自杀了,致死,脸庞都是扭曲的。双眼怨毒的看着紫檀木,如同仍旧在进行着他方才的毒咒。 “拖下去。”悟苍绝澜冷声道,他拉过紫檀木的手,握紧道:“我们走吧,这里没事了。” 然后,旁若无人的起步离开,全然不在乎这一干大臣是怎么个心思,流言又会如何传他们。 离皇驾崩,逸王爷叛变服诛,离国出现第一位女皇,这一系列事件在一夜之中骤出,每一件,都能惊起千层浪。 而就在新皇登基之际,苍藤两国纠结了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离国驶来,紫檀木与悟苍绝澜连新皇的登基大典都来不及参加便匆匆赶往边疆。 以仓里源为分割线,苍藤两国与离澜两国对持,气氛紧张之极,战事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紧要关头,那一直静立与世无争更与大陆其他国家无甚往来的女儿国珊国,却突然传来消息:珊国女王招夫! 如此关头,无论四国哪国能与女王联姻都相当于得到了珊国的支持。 得女王者得天下! 边关紧张的气氛正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如同被人扼腕,消息一出,谁也不急着马上动手,古藤大陆所有的视线齐聚珊国,群雄蜂拥而至。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正水火不容的四国高层。 离国紫檀木护送柳侯之子柳墨前去,澜国悟苍绝澜亲临,苍国啸天歌亲临,滕国世子藤原,包括江湖商场一些豪门俊杰,纷纷涌向珊国。 一时间,整个古藤大陆都沸腾了起来,群雄汇聚,天下豪杰纷纷入驻,珊国之旅,必然非同一般。 (第二卷完结) 苍生劫 第两百零九章 前往珊国 前往珊国的马车中,紫檀木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收起手中刚接到的信条,唇角轻扬道:“没想到大哥也会去珊国。” “郝连流月也跑珊国去凑热闹?这又不是江湖上的事。”旁边某人边将暖手的东西放到她手里边瘪嘴道:“他怎么那么闲。” 想到了什么,他略为狭促的笑道:“还是,他对那个劳什子的王夫感兴趣?” “才不是呢。”紫檀木淡笑着摇头,断然道:“流月公子向来风姿卓然非同一般,才不是爱好权贵之人。” 见她如此护着郝连流月,有人不满了:“阿木把他夸的跟个仙人似的。” 紫檀木轻笑:“可不是吗。”打趣了之后又正经道:“大哥既然不是为了王夫之位去,那么这么大老远的,他丢下整个江湖前往,又是所为何事呢?信中,他并没说明。连我都没说,想来定然是有大事。” 虽然没有紫檀木那么了解郝连流月,但这个人悟苍绝澜也是相当认同的,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想到其他事情上来了,伸手搂过紫檀木在怀里,搁了下颚在她脖颈满足的嗅了嗅,呢喃道:“阿木……” 紫檀木淡淡笑了笑,侧过脸颊来,看着他蕴育着绯色波光的丹凤眼,轻轻应了声:“嗯。” 嗯音方落,脖颈间便落下细碎的吻,圈着她的手搂的更紧了,他微翻了身覆于她身上,吻从脖颈一路蔓延而上,修长的手指也不再紧紧满足于拥抱,灵巧的探入她衣领。 耳鬓厮磨,大手覆在了她柔软胸前,手下方要用力,好死不死的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大吼:“统领皇表姐,哎呀,你们干嘛呢,干嘛拦我,让开让开。” “该死的!”悟苍绝澜一声低吼,猛的翻身而起,咬牙切齿的看向马车外。这一路下来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可以和阿木亲昵的机会,这个该死的柳侯爷之子柳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坏他好事。 紫檀木整理好衣袍,看着浑身写着生人勿进的悟苍绝澜摇头失笑,安抚的拉了他的手,对外道:“诅嗤、高松,让他进来吧。” 这次珊国之行,因为离国才大乱过需要休整,她只带了由高松和诅嗤带领的三百白芒战队前来。辛逸息倒想陪她来,倒是紫檀木不放心便让她留守,辛逸息来不了葛兮焱自然只有老实守着佳人,至于大将军他们更是走不开了。 离开檀都那晚,他们大摇大摆的去了躺葛府,葛家老爷子亲自招待,他们又堂而皇之的约了葛兮焱去臆黏楼喝花酒,今时今日,自然无人反对。葛兮焱还是老样子,一口一个兄弟,完全不管她是男装还是女装,是无名小卒还是公主统领,久别重逢,高兴的一个劲的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满口胡言乱语,剩下三人只笑看着他,或浅品,或附和几句。 “是。”外面应了一声,接着马车门被打开,一个少年钻了进来。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闪闪亮亮,满眼星星然的盯着紫檀木,很热枕的凑过去道:“统领皇表姐,昨日你教我的射箭方法我都学会了,我如今可以精准的射出一百多米了呢,很有天分吧?” 柳墨凑的太近了,近的都快挨到紫檀木衣服了,近的悟苍绝澜想给他一拳,就着紫檀木拉着他的手一扯完全不避嫌的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他凤眼含了有丝危险的笑意道:“小侯爷若是如此忠于骑射,改日本皇也可亲自教导,阿木身体不好,还是别劳烦她了。” “统领皇表姐身体不好吗?”柳默似乎有些急了,很是担忧的看着紫檀木,全完无视了悟苍绝澜语气中的敌意。 悟苍绝澜暗自吸了口气,很好,很好,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普天之下这样的人还真不多,他不介意让他们变得更少。 紫檀木暗自好笑,能让他吃瘪还真不容易。柳墨今年不过十六岁,虽然她现在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可这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柳墨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虽然文韬武略在贵族中是数一数二的,但和他们比起来,心智着实要差远了。 悟苍绝澜不收拾他,其一是因为他是代表离国去参加女王招夫的,其二这柳墨叫她一声皇表姐她的面子是要给的,其三嘛才是主要的,这柳墨虽然极力靠近她,但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佩服而已,是一个少年对所谓的英雄的崇拜。这一点从他一口一个统领皇表姐,统领在前,而皇表姐居然被他压在了后面便可看出来。 这个少年的身上,没有任何敌意。 见她不回答,柳墨上上下下看了看有些急了,“统领皇表姐,你等等,我马上去传御医。” 说着,就要推车下去找人,紫檀木赶紧拦阻,“我没事。” 柳墨这才顿住,可尤为不放心的道:“我看统领皇表姐气色不太好呢,有些恹恹的。” 悟苍绝澜低头去看怀中女子,这一路下来与往日-比起来她的确有些虚弱,若非他日日关注着这样浅显的变化还真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个小侯爷的观察力如此惊人。再一次把手搭在她手腕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一皱,把两人的视线都皱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统领皇表姐怎么样了?”柳墨急急的问。 紫檀木除了头有些微微的发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应,做了这么久马车,有轻微不适并不奇怪,可见他皱眉头,也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阿木的脉象很奇怪。”他只能如此说,虽然两人都是蛊血池改造过的身体,按理说结构应该差不多,可自从她体内有蛇媚之后经脉就被改动过,因此,他多次把脉都得不出具体的,只能靠隐隐的感觉。“不过,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这就好这就好。”柳墨虽然常和悟苍绝澜唱对台戏,但对他的能力是从不怀疑的。 哪知柳墨才庆幸完便听悟苍绝澜来了个转折:“不过,阿木的身体的确虚弱了些,我们还是早日赶到珊国为好。” 紫檀木听言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问门前的高松:“此去珊国还需多久?” 报时机器高松立马回到:“回统领,我们已经进入珊国境内,五天后应该能够到达。” “嗯。”紫檀木应了声,解决完离国的事情他们便立马启程赶来了,已经快行进半个月了,希望能赶得及。看着车窗外一路过来越来越绿的景色赞道:“珊国不愧处于最南端,这个时节其他国家即使不是白雪皓皓也萧条的紧,唯有珊国还能满目长青连繁花都毫不吝啬的盛开了。” “珊国由来是五国中最美的国家,山美水美风景美人也美。”自然的说完他方觉有些不对,凤眼赤诚的看向她表态道:“美人再美也不及我家阿木。” 其实紫檀木并没多在意他那夸赞的话,诚然,那是事实,可他这么着急的一澄清,倒让她失笑。 旁边好不容易逮着他个疏忽的柳墨小侯爷当下嗤之以鼻的道:“花言巧语。” “多嘴。”悟苍绝澜不甚在意的驳了他句,一副一跟小孩子计较的表情,倒让柳墨愤慨的哼了一气,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不动了。 紫檀木看着这两人摇头失笑。 等待良久后,悟苍绝澜有些忍无可忍的道:“你怎么还不走?”他刚才和阿木的动作还没进行完呢! 柳墨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当下昂首道:“为什么是我走?我陪着我统领皇表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澜皇陛下,您不觉得该走的反而是您吗?您一个大男人与我未出阁的统领皇表姐独处一室,您自己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倒无所谓多一少一,但多坏我统领皇表姐的清誉啊。澜皇陛下,请您自重。” 丹凤眼中危险的光芒闪了又闪,他自重?竟然叫他自重?他和他家阿木早已经肌肤之亲了此刻不过共处一个马车一个才冒出来的小子就能有资格叫他自重,这还有没有天理!可天杀的,这个小侯爷偏偏还说的句句在理,这亲,必须的成,否者他也太有实无名了,该死的,名分果然是把利器! 拥着紫檀木的胳膊绷的死紧,悟苍绝澜怎么也没想到他纵横一世今日竟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一身稚气的小子手里。若非因为他家阿木,哼!他忍!当下,光华璀璨的丹凤眼一闭,一侧头埋在她幽香幽香的脖颈里,不理。 紫檀木看着吃瘪的悟苍绝澜只觉得新奇,但他为什么吃瘪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是如此清楚的知道他有多么想成亲,可这天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点不由己。 到底是她的人,她不护着谁护着。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抬头对柳墨道:“柳墨,我有点困了,改天再教你更精确的射法吧。” 紫檀木开口,柳墨不疑有他,马上轻快的道:“好啊。” 起身打开马车,要跳下去时又一脸关切的转过头来道:“统领皇表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叫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说着,还威风凛凛的舞了舞拳头,灿烂一笑。 “嗯。”紫檀木淡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少年充满活力的身影。 腰间的手紧了紧,紫檀木无奈一笑,道:“他只是个孩子,你何苦与他一般见识。” “我才不是与他一般见识。”颈间的头有些闷闷的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哦?什么事?”紫檀木顺口问道。 第两百零一十章 汇聚 他自她脖颈间抬起头来,修长的手指捧起她半边脸颊,双眼认真的看进她眼里,“知道吗阿木,我向来天地无谓,可这一次珊国之行却让我心中莫名的不安了起来。这种不安,比三年前我独身到离国更甚。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含笑着说大不了一死,可如今,我竟然怕死。” 他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我怕死了,我竟然会怕死。” “人,谁有真正不怕死的呢。”望进他瑰丽的眼里,她轻轻的道,并没有为他这句怕死生出任何歧视。 可他却摇了摇头,再度将头埋进她脖颈里,有极其浅的声音沉闷的传入她耳际:“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还没看到你为我穿上凤冠霞帔,怎么,舍得……” 紫檀木心中忽然一紧,紧的令人窒息。 这种感觉,她不是没有,只是刻意的忽视了。女王招夫,其实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他们两国对三国,当初离国那样的情况下她都能力挽狂澜,更何况如今有他们两人联手,根本不需要畏惧。可如今,他们的不安远远不止如此,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同时如此不安,究竟是什么?这次珊国之旅,隐隐要出现的,难道比整个大陆陷入战乱还可怕? 手指握的紧了紧,她吸了口气轻笑道:“这可不像我认识我悟苍绝澜,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把天捅个窟窿去。” “是啊。”低低的笑声自颈间传来,瞬息之间他已调整好自己,假意怒道:“该死的柳墨,坏我好事,看我哪天不名正言顺的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紫檀木只但笑不语,其实柳墨哪里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日议政殿他拉她离开,恐怕整个离国都传开了。只是那小子就是不愿意他轻易得逞罢了,总爱与他抬杠,每次也偏偏来的那么及时。是以,这一路来,他们不过同处一车而已,他看似被这个小子气的只差没跳脚,其实也不过逗他玩玩而已,他若执意,谁能阻止的了? 从离国前往珊国这一路可谓一点都不寂寞,有柳墨在,时不时不怕死的去惹惹悟苍绝澜,两人斗了一路,虽然柳墨吃瘪的多,但一扯上紫檀木偶尔也能让悟苍绝澜吃瘪。紫檀木乐的看好戏,只是身体又略微虚弱了些,比以往嗜睡了些。 第五日上,总算赶到了珊国。 站在珊国宫殿面前,几人齐齐有些惊讶,柳墨更是长大了嘴巴,叹道:“哇,这么大的红珊瑚宫殿,太神奇了,这是真的吗?” 只见几人面前,金光闪闪的夕阳下,一座红珊瑚宫殿周身披着万丈霞光伫立在大地之上,像是自然最神奇的刻工,完美的将深海中的珊瑚林放大数百倍复制在这异域南国,鬼斧神工,美不甚收。 悟苍绝澜虽然有些惊讶,但绝不至于让他动容,唇角勾了勾,含笑道:“的确漂亮,但是——” 一手毫不怜惜的当头劈在柳墨头上,哼道:“小侯爷,注意形象,别给我家阿木丢脸。” 柳墨一手摸着自己惨遭毒害的头,也不去看始作俑者,而是两眼闪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向紫檀木:“统领皇表姐,澜皇陛下太没有风度了,他竟然动手打你表弟,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悟苍绝澜给了他个危险的眼神,紫檀木摇头失笑。 这方几人正说笑着,珊瑚宫殿前已经走出一队女子,她们个个身穿窄领紧身棉衣,衣领上粘白色兔毛,下身收膝鱼尾长裙,额画美花,纤腰外露,身姿曼妙。 “这……”未经人事又处在传统教条中的小侯爷马上双手捂了眼睛,燥红了脸道:“她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啊,太不成体统了吧。” 但毕竟少年心性,那闭着的眼睛却又时不时的好奇眯开一些,怯怯的可爱。 紫檀木倒是看风景般一一欣赏过来,轻笑着把他手拿下来,道:“你不多想,自然什么也没有。” 柳墨被她这句说红了脸,愈加可爱了,的确是他一开始就想多了。 倒是悟苍绝澜洒脱,一双丹凤眼中欣赏到有,但也与欣赏草木花色并无不同,笑道:“珊国美人如云,果然不愧为女儿国。” 几人说话间女子们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打头的女子右手覆在左胸弯腰对他们行了一礼,“我尊贵的客人,珊国欢迎您。” “多谢。”微微点头还了一礼。 女子笑容明媚,倒是挺好奇两人的落落大方,一边将他们往宫殿内引,一边道:“这些天不少来我国的宾客,他们无不新奇的打量着这里,两位贵宾倒是有所不同,阿莫挺好奇,两位莫非来过我珊国?” 倒是悟苍绝澜含笑道:“并无,只是一些游历书上看过一些。” 悟苍绝澜的魅力自不必多说了,那一身血衣,那一张妖冶惑人的面孔,那漫不经心勾起的唇角,那通身邪魅的气度,无一不是少女的致命武器,珊国女子远比其他国人大胆,一路行来,粘在他身上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淹没了。而他恍如不觉般,一派悠然自得,这更加看得人移不开眼。 那自称阿莫的女子看他如此漠然,一双美目更是欣赏,想了想又找话说道:“阿莫这些天接待的贵宾无数,但如公子这般气度的,这偌大宫廷,却只见过三人。” “哦?”悟苍绝澜似有些兴致,问道:“哪三人?” 他问,阿莫自然细细道来:“第一位是位身穿黑色镶金边华服的公子,那一张刀削斧刻的脸,一身冷酷威严的气度,甚是震人,他一眼扫过,如有实质,骇的无人敢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她说完,悟苍绝澜自知这是谁。“苍皇啸天歌。” “是的。”阿莫既然是接待自然懂得客人的身份,她接着道:“第二位却与第一位正好相反,他一身月牙白的衣袍无风自动,人仅仅往那儿一站,便似要迎风飞走了般,说话间更是语调悠扬犹如从雾中传来不辨方向,一举一动间优雅无双,风华绝代。” “郝连流月。”紫檀木肯定道,这世间这样的人,除了她大哥绝找不出第二个。 “是的。”阿莫同样不否定,随着紫檀木开口,她这才将视线调到了她身上。紫檀木的容貌虽然没有悟苍绝澜出众,但那通身的气度却一点不差。那眉宇间的悠远,那透彻的双眸,那一身清幽绝丽的气质,一样看的宫中人移不开眼,尤其是男子。 珊国虽然是女儿国,但并非没有男子,否者早断子绝孙了,也不会传承这么多年。只是一如其他男尊国家般,这里时相反的,女子的地位比男子高,如此而已。 紫檀木因什么出名的,那是沙场里鬼门关里走的人,名满大陆的一代名将,这对珊国的男子来说,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对象。因此,那火热的视线,一路缠了一路,缠的悟苍绝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眼眸越来越危险。 在他控制不住快要爆发之际,总算走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两人是两个国家,住所自然不在一处。悟苍绝澜正与紫檀木同步走着,冷不丁的听阿莫道:“澜皇陛下,您住所到了。” 悟苍绝澜不甘不愿的顿住脚步,看着左边岔路口尽头那座外形奇怪的宫殿。宫殿通体红色,菱角处有不少海藻造型,红墙外还贴着许多海生物,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红色的宫殿,放眼望去,仅此一座,这颜色也是最为耀眼的,远远压过其他宫殿许多。 悟苍绝澜并不忙着进去,而是问道:“你方才说有三人,那么这第三个人呢?” 阿莫大大方方的展颜笑了笑,却卖了个关子道:“此第三人,今晚接风宴上陛下自会知晓。” 既然总会知道,悟苍绝澜也不多追究,只是看着紫檀木道:“阿莫姑娘,离国的寝宫又在何处?” 阿莫指了指与红色宫殿隔了一座黑色宫殿的蓝色宫殿道:“冰蓝宫。” 看着距离并不远,他这才点了点头安心的往自己的住处去。 紫檀木边走边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一路来宫殿都还算密集,但这处却少了不少也大了不少,这片地界,一共有五座宫殿,距离其他宫殿有些远,像是独处一世般。到了蓝色宫殿前,她驻步,看着红黑蓝三座宫殿对面那座白色的问:“那是何人的住所?” 阿莫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可不就是殿下方才说的流月公子的住所吗。” 听到是郝连流月住那里,紫檀木心中自然高兴,许久不见,真的是许久不见了,战场风云变幻,再回想起闯荡江湖那些日子,竟如隔世般。 再看中间那座黑色的,她问:“那么,黑色宫殿呢?” 阿莫耐心的解释道:“那是苍皇陛下的住所,白色宫殿旁的古木色的,是滕国世子的住所。” 啸天歌……紫檀木再次打量了下布局,见联盟的国家都是被交叉着分开的,自然知道这是刻意的。只是奇了怪了,四国高层住这里不足为奇,为什么大哥会被安排在这里呢? 见她有些出神,阿莫只好自己道:“殿下若没什么事,阿莫便先下去了。” 紫檀木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阿莫姑娘请。” 望了白色宫殿一眼,她压制住心中喜悦带着一路被忽视的柳墨进了准备好寝宫。异国他乡,还是小心行事为好,一切,不急,也不能急,反正人在这里。 安心的在寝宫住下,两人并没有什么行动,他们来的及时,正赶上最后一天,既然今晚会有接风宴,那么想见不想见的统统都会见到。 第两百一十一章 女王陛下 夜色降临时,珊瑚宫殿内各处都挂上了别具一格的彩灯,彩灯之上绘满了异域彩画。紫檀木慢慢看过来,这与其他四国的水墨丹青差别颇大,更像她前世见过的西洋油画,这倒让她新奇了一会儿。 彩灯将珊瑚宫照的明亮,偌大一个宫殿倒像个光彩照人的姑娘般。 紫檀木踩在雨花石铺就的路面跟着身姿窈窕的待女们向红珊宫走,远远的,便看见一座精美的红珊瑚宫殿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那筹光交错间的肆意言谈,那容光焕发的一张张脸,气氛极是热闹。 待女领到正殿门口与门口的宫人附耳说了几句,便听清亮的女声高扬道:“离国镇国公主携小侯爷到——” 霎时间,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一干人齐齐顿住,目光不约而同的向殿门前望来,就只见一身清幽丽绝的女子从容而入,一双透彻的眼似容纳所有人,又似什么都没看见,腰间蓝色铃铛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身后墨发荡漾在脚踝,姿态清远。 短暂的寂静后细碎的声音便传开了。 有端着酒杯的年轻公子道:“这就是那个名震大陆的幽统领吗?先前还以为是怎样以为高大健壮的悍妇呢,怎生的如此清丽脱俗?这样的人如何能被那沙场的鲜血污染呢?” “是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可貌相。”旁边之人附和道。 也有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看出了些端倪:“我倒不这么觉得,你们看她的眼睛,透彻的跟镜子一样,清明却又淡漠无情,即使是滴血只怕也如见水般波澜不惊。” “是啊是啊,果然如此。”大家一看,一致认同。 紫檀木功力何其浓厚,这些议论声虽然小但却逃不过她的法耳,只是她恍若未闻,携了柳墨从门口踏着波斯地毯不偏不倚的像正中的王位走去。那里,鲜艳的红珊瑚王座上,正端坐着如今整个大陆的主角——珊国女王冷璇! 紫檀木自认为见过美人无数,辛逸息、郝连流風、水夜莺、蓝、古媚儿……这些人的美都各具特色,但眼前女王冷璇却更加别具一格。 只见王座上的女子头戴血红的珊瑚王冠,额间一笔绝美的珊瑚泪,美目如画,唇如樱花,嘴角含着庄重又温和的笑,那纤美的手上,握的是代表珊国无上权威的珊瑚权杖,此刻真昂首笑看着座下宾客。 女王的美,美在端庄艳丽,美在庞然大气,美在夺人呼吸的压迫感上。 这样的气度,只有高坐在权利之巅的女人身上才能蕴育的出。 阿莫口中的第三人,原来是她。 只是,她为何看到女王的眼中似乎有层死灰色,落在身上的目光也很阴冷?是她太注意了吗? 女王的美太有震慑力,柳墨这个还有些小孩心性的已经呆愣在原地了,女王并没有露出任何睥睨或骄傲,她嘴角的笑反而愈加温和端庄。 紫檀木几不可见的微叹了口气,趁他没有更加呆愣之前,赶紧携他微行了一个见面礼,清声道:“离国紫檀木携小侯爷柳墨问好珊国女王陛下。” 不卑不亢,清幽明亮,在大殿中从容落下。 女王目露赞赏,手臂微抬,含笑道:“幽统领之名我已听闻多时了,一直好奇究竟怎样的女子才能决战天下,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位请落座。” “多谢陛下。”紫檀木微点头,携着已经反映过来的柳墨坐在右边第一排第二张案几后。柳墨虽然心智不甚坚定,但到底是从小在皇室严格教育下出来的优秀子弟,这点反映度还是有的。 坐下后,紫檀木并没多看,方才进门时她便将宴会中格局都看清楚了。这次来的人可真多,大殿两边各分列了四排,这些,可都是整个大陆各行各业名望甚高之人,否者,连殿门都休想踏入。 没想到这次女王招夫整个大陆超过一半的俊杰都跑来,不会都是为了这个王夫之位吧?权利虽然很诱人,但她并不认为所有人都会被它诱惑,那么,那些没被诱惑却来了的,图的又是什么?比如,她的大哥,或者,更多…… 她兀自想的出神,连宴会已经开场了都不知道,要不是身边柳墨一个拍手叫好把她惊醒,她还不知道要走神到何时。 顺着柳墨的叫好声抬头一看,果然见殿中跳的异域舞蹈别具特色,女子们赤裸着胳膊与纤腰,每一个动作都能把美妙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对于传统舞蹈看多了的人自然是移不开眼了,更何况这前来招夫的都是男子,更加目不转睛的盯着。 女子们身影浮动间,紫檀木这才看见对面那双看了她太久没得到回应此刻已经恨不得把她吞下去了的丹凤眼,也这才想起他是坐在她对面的,这一想起,马上便往他身边看去,果然见一双轻柔雅致的眼睛正含着柔和的笑意向她看来,这双眼睛如此熟悉,此时隔着浮动的身影看去,竟如同隔世再见。 那个人还是一身无与伦比的优雅从容,还是对着她张开永远不变的包容,那是让整个大陆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流月公子,她的大哥,她认定便不会改变的第二个家。 清亮的眼睛几乎能溢出水光,就这么隔着丽影无数,轻轻举起杯中酒,缓慢却坚定的喝下去。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有些人,有些感情,一旦认定,绝不改变。 郝连流月亦懂她的意思,月牙白的袖袍浮过案几,长长的手指端起琉璃杯,不急不缓的饮下。即使是坐在人声鼎沸金碧辉煌的宫殿,他的动作也如身处花阴柳下便飘逸优雅,身后,像跟着一片淡色花海。 一杯饮罢,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如同淡色花开,开在了殿中众人眼里。有人看呆了,也有人看的咬牙切齿。 悟苍绝澜握着琉璃杯的手差点把杯盏捏碎了,该死的,他就坐在她对面,从她一进门便看着她,可她却如同没发现般自顾自的走神,好不容易等她把神收回来了发现他了,竟然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他旁边那人身上。 两人相约而饮,那眉目间的柔和,那不需言明的默契,那不约而同的笑颜。该死的,她都没对他笑过!一见面就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亲切,那般亲和柔软的笑爬上她的眼角眉梢,让她整个人都如同发着轻柔的光般,可这美好,竟然不是为他! 他承认,他是小气了,就算明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可就是做不到视若无睹。该死的,他那容纳天下的君王气度呢?这个时候死哪里去了! 一口将杯中殷红如血的酒饮下,血红的酒顺着玫瑰色的唇瓣滑下少许在白瓷般的皮肤上蔓延,那色彩撞入眼球,是种夺人呼吸的绝美。 刚从两人笑容里走出的众人便又为这番光景顿住了,一身血衣容颜魅世的少年君王于殿中自斟自饮,那般畅快恣意,直让人想要上前陪饮,却又无端的觉得自惭形秽。 一般人自惭形秽并不奇怪,可终有人有那个资格上前。此刻寂静无声的大殿看到那方情形更加静了,甚至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是来参加女王招夫的,可看到这样惊艳四座的两人在一起,却都不忍心打扰。 王座不知何时已经空了,高贵的女王陛下冷璇不知何时站在了悟苍绝澜案几前,拿过滔天权杖的手此刻正端着琉璃杯看着面前在酒色蕴育下愈发妖冶魅惑的脸。 纤美的手递进,冷璇一贯威仪平和的声音此刻轻柔的道:“陛下自斟自饮多无趣,这一杯,冷璇先饮了。” 说罢,绣工精美的宽袖遮过樱唇,放开时,琉璃杯中滴酒不剩。 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琉璃杯,他微低着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而那眼角的余光却穿透了半个殿宇,见对面案几后的女子一双清冷的双眸平淡的看向这里,如同在场每一个人般的目光,没有任何其他色泽。 女王的酒杯已经空了,可澜皇陛下竟然半点反应都无,这……要知道,他可是来参加女王招夫的,这里面坐的,可无一不是五国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之际,那张绝魅的面孔终于抬起来,唇边笑意愈发惑人,倾长的身体站起来,修长的手指端起盛的刚刚好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澜皇陛下不动是准备起身相迎,这可是对对方的尊重,原来如此。明白过来后又有些惋惜,女王陛下第一杯就竟是敬了澜皇陛下,若是其他情况到无所谓,可这女王招夫…… 所有人都看着那夺目的两人,唯有郝连流月噙着淡雅的笑恍若不闻,眼角一撇向对面,唇边突然生出精妙的笑意来。义弟变义妹,在他心中没变,可这情形却变了。 寂静的大殿中本只有两皇的话说声偶尔响起,众人已习惯之际忽闻一道冷酷威严的传来:“木,枯坐无聊,可愿与我喝上几杯?” 第两百一十二章 茧 紫檀木闻言转过头,见旁边的啸天歌正端了琉璃碗示意她。她微有些诧异,见所有人又如机器般把视线掉到这边来,自然不好拒绝,再说了,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只是,对面有道视线太炙热了,就差没给她身上烧个窟窿出来。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也在喝酒吗?为什么会拿这样的目光的看她?她都不计较了,反正和谁喝酒她不放手人都喝不走。 紫檀木在这些心思各异的眼中从容的取过待女手中琉璃碗不紧不慢的饮下那红的似血的酒,翻转碗口示意他一滴未留。 悟苍绝澜用杯,啸天歌便用碗,黑曜石般慑人的双眼划空而过撞进斜对面的丹凤眼里,刀削般的嘴角勾出冷冽的笑。 悟苍绝澜双眼危险的眯了眯,木,叫的那么亲热,他认识他家阿木才多久?该死的,而她,双眼深深的看定那淡如清烟的女子,竟然不反对。该死的,他真想马上搂过她拥在怀里,让全天下看看她是谁的!该死的女王招夫,该死的大国颜面,他真是快怄死了。 正被自己情绪淹没的人自然不记得他最初唤她阿木时也不过才见了她几面而已,对于称呼,她向来是无所谓的,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管不着。 女王敬酒澜皇不足为奇,可这苍皇殿下作为贵宾,竟然不避嫌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离国镇国公主,这就……况且,谁不知道苍离两国联姻未成之事,原来不是已经撕破脸了,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嘛,这……无数的眼睛在四人身上转悠。 女王毕竟是女王,此时大方一笑,转身向紫檀木那方走去,举杯道:“冷璇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两位海涵,这杯酒,敬两位。” 女王敬酒,莫敢不从。 三人喝完之后,冷璇又面向大众,举杯道:“各位远道而来,本皇在此谢过。” 一瞬间,下方恭维四起,杯酒过后,各自管各自的事情去了,倒是在无人把过多的目光整齐的放在先前的事情上。 “珊国文化果然与众不同。”啸天歌一边看着殿中表演,一边道。 “的确。”紫檀木感受着对面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视线从开始的炙热渐渐淡下,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听言只是淡淡的应了下。 啸天歌一双眼睛多锐利,自然早就看出她外露的一点不明显的情绪了。他却恍若未见,顶着那道危险的眼神自在的喝着酒闲扯。别人怕他,不过,他无惧。不过这个人,他以前一直以为是个无情之人,那一身傲骨,全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竟是个情深之人。若非她救了他一命,若非她是他这世界难得认同的人……哼! 殿中人们心思各异,悟苍绝澜更是恨不得马上结束才好,在这样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场上正浓的歌舞突然顿住,女子们齐齐退下,空出偌大的舞台。 众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莫非结束了? 女王笑的和蔼,却未宣布散场。 这时,忽见大殿灯火磨灭,只余舞台下幽幽白光,接着有鼓点声起,白雾缓缓荡开。而此时,密闭的大殿上空忽然洞开,一道皎洁的身影伴着明亮的月光飘了下来。 “刺客!”人群一惊,马上要立起,却在见五国高层不动如山女王面带微笑时生生定在那里。 殿中瞬间剑气四起,剑光时而化生万芒绽放,时而温柔如情人发丝摇曳,舞剑之人一身白衣无暇,在月光白雾中游走,飘渺若仙。 动作起时,其身若蛟龙,也若轻烟。 “没有武功竟然能练如出这等身姿,难。”啸天歌目光如炬,难得的称赞道。 “这个少年的身体明明很纤弱。”紫檀木看着白雾中似乎要随雾化开的人微皱了皱眉头,没来由的,生出一丝飘渺的怜惜,莫名其妙。 长剑走当空,白衣化虹。 少年动作越来越快,看的人目不暇接,时而坚不可摧,时而柔若烟絮,在万象中变化着,却无一不像。 一舞罢,众人的眼睛还没缓回来。 女王轻轻拍了拍手,毫不含蓄的夸道:“茧的剑舞越发绝妙了。” 女王一拍,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跟着赞扬起来。 殿中的灯光再次亮起,众人这才看清殿中人的样子,这一看,不由得小心屏住了呼吸。 那是怎样干净晶莹的一个人啊,细软的发丝轻搭在肩上,他的轮廓柔和的似有圣光泛出,双眼静静的敛着,睫毛像两扇薄翼蝶翅静落在眼上,纤弱的身子站立着,恍惚随时都能展翅飞走了般。 一个人,原来仅是这样,便能唤起人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看着他,女王的嘴角柔和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放的极轻,“茧,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来参加宴会,茧说的想见的人是谁?” 这干净透明的少年原是为了见一个人才出现的吗?众人无不好奇。 静的似乎能与空气连为一体的少年轻轻的对女王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薄如蝉翼的睫毛撑开,干净的眸子在殿中转动着。然后,视线顿在一处,他轻轻的走过去。 众人看去,那个方向,是离国镇国公主。 紫檀木看着静静向他走来的少年奇怪于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丝诧异,这个少年,她从前并未见过,可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祥和,让人无法推却,只愿沐浴其中再不起。 少年走过长毯,走过案几,走到她身边,然后,蹲下身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中轻轻的将头枕在她腿上。 这……人们目光相接,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茧……”女王轻语了声,却并无责怪。 紫檀木看着腿上这个少年,他的动作太自然了,那干净的纤尘不染的双眼让人无法拒绝,只觉的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无论什么。那双眼睛,让她无法动弹。下意识看向对面,不意外的看见一双危险的快要杀人的丹凤眼。 趁有人没崩溃之际,她垂首轻声道:“你,为何要见我?”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般带着干净的带点薄荷的气息轻轻传来:“我喜欢你……” 唇边轻轻抿开,他接着道:“身上的味道。” 紫檀木松了口气,方才他说喜欢她时对面的人差点就不顾形象了,还好只是她身上的味道。 少年的脸颊轻轻的在她放在腿上的手上蹭了蹭,眼角贴近了那枚宝蓝色的指环。 这一点,紫檀木细看之下才发现,难道,又是因为这个指环?水夜莺要她把指环收好,锦后一见指环便对她大动干戈,这个叫茧的少年喜欢贴近它,这个指环上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茧。”女王轻声唤道,见少年终于轻轻抬起头,这才松了口气般略带歉意的道:“殿下莫要责怪,茧并无他意。他是我珊国最为珍贵的王爷。” 这个干净的少年竟然是珊国的王爷?这倒让人惊讶,但看女王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无妨。”对这个少年,实在是厌不起来,这样干净透明如水晶的人啊。只是,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前来接待他们的待女阿莫说只见过三人,而这个名唤茧的少年这一身气质,全不比他们差,因何竟没被阿莫列入其中呢? 少年静静站起身来,轻轻的开口道:“我想跟着她。” 那双水晶般透亮的眼睛,柔和却坚韧的看向女王。 而女王竟然只沉呤了一瞬间便将视线放在紫檀木身上,诚挚开口道:“殿下,茧能麻烦你照顾一段时间吗?” 少年回过头来,那双干净的眼睛轻轻的落在她身上,有希翼,却并无哀求,就那么轻柔的包裹着她。 紫檀木的眼睛从对面危险的泛着红光的视线里收回,轻声道:“好。” 少年笑如水晶花开,女王松了口气,殿上人们心思莫名,悟苍绝澜第一次忍出内伤了,宴会也落幕了。 从珊瑚宫出来,少年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太静了,静得就如同不存在般。柳墨是个活泼的性子,在缠着他说了好多句话都没得到丝毫回音后大为打击的闷头不语了。 一直到冰蓝宫,紫檀木才顿住脚步,少年也随之顿住脚步。 “我住在这里,你也随我住在这里吗?”她轻声问。 “你住哪,我住哪。”茧轻声答。 柳墨囔囔道:“喂喂,不公平啊,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一个字都不开口,统领皇表姐一句话你就马上回答,性别歧视啊!” 茧只是轻笑,而柳墨却在这柔和的笑容中消停了下来,满腹的不满,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紫檀木看了看已经黑尽的天,轻声叮嘱道:“休息吧,明日才是正式的招夫,要早起。” “好吧。”柳墨这点还是知道的,明日他也在其中,当下便进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去了。 “嗯。”茧轻轻的点头,柔软的细发在脑边飘散开来。 紫檀木刚要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没听到身后响动,又回头一看,见茧仍旧站在原地,眼神轻柔的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要问:“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想跟你睡。”轻柔平和,干净透彻。然后,静静的靠近她。 第两百一十三章 深夜叙旧 紫檀木顿住了,可茧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旖旎,太干净了,柔和的脸庞在殿中柔光下更加圣洁。她正在措辞,怕哪怕有一个字说重了会在这块天然水晶上留下伤痕,却听一道邪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不许!” 声音方才还在门外,下一刻,她便被人拥进了怀里,紧紧的。 悟苍绝澜看着面前这个静谧少年,他承认,这少年身上的气息干净圣洁,完全不像是对他家阿木有所企图,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趴在腿上他都忍了,她的枕边,那绝对是他的位置!任何人任何理由都绝不退让! 薄如蝉翼的睫毛垂下,轻如烟絮的声音飘出:“原来,这样,是不被允许的吗?” 紫檀木那颗静若古水的心忽然就软了,几乎要出声安慰之际,搂着她的人强硬道:“其他谁都行,只她不可以。” “可是,我只想靠近她而已。”轻轻的话语飘下,他静静的向为他准备的房间走去。 那背影,越发单薄飘渺。 紫檀木的眼神一路随着他去,心中竟莫名疼惜。 “不准看。”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眼上,身型一动,如风般席卷而去。 他早就忍了很久了,早就忍无可忍了! 疾风迅扫而过,不过一瞬便闯进了蓝色的房间里。 “唔……”紫檀木刚要开口,却被身上的人毫不客气堵了,炽热的唇在她唇上肆掠,舌尖挑开贝齿,在她口中兴风作浪。 “嗯……”低呤出声,她还想开口,却被身后的手一碰消去了所有力度软倒在他怀里。 舌尖的酒味在两人口中蔓延,不断熏开,沿着四肢百骸蔓延,直到全身都是酥软燥热的触感。火热持续升温,一室的暧昧。 消瘦的手抓住腰间紧箍着她的手指,努力从他强吻中挤出缝隙,“别……澜……嗯……” 然而,身上的人哪里听的清她说什么,只是那酥软的单音节愈加让他疯狂。她的声音太清冷了,而一旦染情,却别样的妖艳,这样的诱惑,对他,怎么受的了。 紫檀木忍受着身上的火热,她在努力保持神智,却不料他今日受的刺激太多竟然完全沉溺了。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不是她矫情,而是…… “阿木……”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她的意识已经完全不听她控制了,只能沉溺与他醉人的气息中。 双手紧紧的抱着怀中女子,却并未移动半寸,唇齿相依,倾心相许。 正沉醉中,“嗑——”的一声响,两人突然顿住。 这是——门声…… 悟苍绝澜深深的闭上眼睛,眼中的火花在几起几落间被他深深的压回去,只是那双丹凤眼,美的愈发妖异。 “谁?”从牙齿缝中吐出一个字,他伸手为她理了理发丝。 “是大哥。”紫檀木吸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他,从一开始她就想告诉他她和大哥约好的,结果……然后……就成这样了…… 悟苍绝澜僵在那里,半响,却又不知道为何忽而邪魅一笑,竟懒洋洋的靠坐在她床榻上。 紫檀木看了看身上确认无误前去开门,怎么有种少年期偷尝禁果被家长撞见的感觉呢…… 郝连流月从容踏步进来,看见床榻前衣衫不整的人时也没露出什么意外表情,而是随意坐在梳妆台前凳子上,看着屋中两人。 紫檀木看了眼悟苍绝澜凌乱的血衣,她记得,她没碰他衣服吧,那么,这衣服是他自己弄乱的……她暗自好笑,这人啊…… 悟苍绝澜微眯了眼睛示意她过去,紫檀木暗挑了挑眉也顺了他的意,不待他亲自动手便在他身边坐下。 郝连流月功力多高,他就不信他没听到屋内的声响,这样还这么大方自然的敲门进来,不是存心破坏才有鬼!悟苍绝澜一点不避嫌的搂过她在身前,看向那一身月华光泽的人道:“流月公子深夜大驾,不知所为何事?” “叙旧。”两字落下,他笑看他。 深更半夜的叙什么旧,悟苍绝澜勾了抹无邪的笑意,下巴搁在紫檀木脖子上,一脸享受的吸了口气道:“夜深了,流月公子是否也该歇下了?” 郝连流月似乎好脾气的道:“不急。” 你不急,我急。深吸了一口气,悟苍绝澜启唇,唇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他低头,见她消瘦的手指压在他唇上,轻笑着对他摇头道:“我和大哥有点事,澜澜……” 丹凤眼不满的眯了眯,看了眼从头到尾悠然自得的人,他起身漫步而去,看起来不满至极,却轻手为他们带上了门。 紫檀木轻轻一笑,她的澜澜啊…… 这点儿女情长自然逃不过郝连流月的眼,他却只是轻笑着,替她高兴,“没想到当年酒楼中强吻你的那个少年如今却成了你最亲密之人。” 一提起往事,紫檀木方觉的他们之间的一切原是那么清晰。“是啊,当时我们还在宇山幽林中设计他呢,没想到却反倒与他一同落难与此。” “你喜欢便好。”悠扬的语气透着最深的理解与支持。 紫檀木大力点点头,这才转了话题:“大哥独身前来?” “不,带了蓝。”郝连流月起身,漫步到窗边,看着窗外明月道:“琳木,珊国,说不定会有场巨变。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总之,你要小心。” 蓝从大军凯旋而归起就离开她回衣骨教去了,不过没想到他竟只带了蓝来,也对,衣骨教那边自然需要人看守。只是,珊国巨变?她凝眉道:“大哥何出此言?” “因为——”月牙白的衣袍在月光下似乎流转着光华,他回身定定道:“蓝,是冷璇的亲身妹妹。” 蓝竟然是珊国王女,这倒真让她意外了。只是这说明什么?蓝要夺位?所以珊国要变天? “蓝是死里逃生从珊国出来的。”郝连流月回忆起点滴,悠扬的语气缓缓道:“五年前我在珊离两国边境救了重伤的蓝,当时她已经是在临死的边缘了。她本来并无夺位的心,却奇怪的被女王追杀,据蓝说,在此之前她们姐妹情深比连体婴儿还了解彼此,这一场厄运来的毫无预兆。” “你的意思是,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两姐妹反目成仇竟然没有一点预示,实在奇怪,若蓝没有篡位的心又是什么让女王非杀不可呢?“蓝的话,可信吗?” “她所言非虚。”郝连流月办事自然有一套,“我一个月前其实就已经到珊国了,暗地里细查过了,一切皆如蓝所言。” “那么,蓝如今回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呢?”紫檀木问道:“大哥会帮她吗?” 郝连流月洒脱至极的一笑,“帮不帮,看心情。至于做什么嘛,暂时还不确定,她远远的看过女王,却只说这个女王,太陌生了,尽管外表一切未变,行事作风却不像她曾经的姐姐了。” 被亲身姐姐追杀,再见自然是物是人非,这并不奇怪。难怪她总觉得蓝与绿她们大不相同,原来如此。 “若有需要,只要大哥想做的,只管开口。”蓝她不信,郝连流月却是无条件的信。 郝连流月悠然一笑,挑眉道:“呵,忘记了,有人还守在门外呢,看来,我该离开了。” 紫檀木无声一笑,的确。 郝连流月走的潇洒,直接从窗户飘飞而出,月牙白的衣袍迎着天际明月,染了一身月华。 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问什么这些年过得怎样的话,自在的如同天天见面般平常。 其实,哪用的着问呢?即使不在一起,他们谁不是比身边人还清楚对方状况呢?她每当有需要时他便如同算好的般及时帮她解决,暗算丞相时及时赶到的绿,褚凌城中送消息的郝连流風,决战时从衣骨教来的那些女子……这便是亲人吧,永远关注对方多过自己。 “想什么呢?”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她摇头轻轻一笑,道:“好好休息吧,明日——”想起郝连流月方才的话,道:“小心点。” 丹凤眼愉快的眯了眯,他显然会错了小心的意,“阿木不用担心,我绝不会不小心给自己弄个王夫的。” 紫檀木摇头失笑,却并不多做解释。 被郝连流月关键时刻的这一打扰,悟苍绝澜显然相当安分了,搂了紫檀木在怀里,埋首在她颈间安心睡去。 月光自在泼洒,一地的清辉,满世界的幽静。 而就在这幽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已睡去人突然睁开了清冷的眼睛,那眼中的冷意忽然加深了。 紫檀木悄无声息的睁开眼,不着痕迹的嗅了嗅空中气息,然后一个翻身将身边的压在身下,一手迅速捏住他鼻子,唇迅速覆上那玫瑰色的唇瓣。而她方送上嘴唇,那紧抿的唇瓣竟然第一时间划开一个美丽的弧度,贝齿一开,舌尖越过边境向她口中探来。 紫檀木微有些诧异,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努力的用鼻子呼吸,气息一转后,又从口中渡入他口。 悟苍绝澜一双丹凤眼此刻亮的惊人,他的阿木第一次主动吻他,这让他如何不惊喜,惊喜的整个心都要跳出来,自然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加深加深再加深。 不料到他反应如此激烈,紫檀木又好气又好笑,但空中的这种无色无味的迷魂药太高级了,要不是她从小与毒物呆在一起本身又是百毒不侵,此刻怕是一点也发现不了。快要招架不住他的吻势之际,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腰际。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一起来玩阴的 悟苍绝澜一愣,动作一顿,看进她眼眸里,流光划过凤眼,瞬间冷了冷。 他方才是太激动了,此时一经提醒,就算感觉不出空气的变化,也知道有问题。而连他都没感觉出来的,想必问题还很大。从她口中进行着呼吸,身体感官却无限放大,向周围覆盖了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围没感觉到有人气。以他们二人的功力,这世间有几人能在他们毫无知觉下接近?那么这毒又是怎么忽然出现的? 紫檀木的师傅不止医术高超,毒也是一手,她虽然没有那个天赋,但耳熏目染的,也知道一些。眼珠转了转,空闲的那只手摸到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管道。 是了,管道,这房间内一定有通向外面的细小管道,这样,根本不用人接近就能通过管道投毒。等把他们放倒后再出现,神不知鬼不觉。高,实在是高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中感觉很长久,其实不过须臾。 细的不能再细轻的不能再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色的影身形如鬼魅般靠近蓝色的殿宇,窗户无声无息的打开,门悄无声息的开启,脚步不染尘埃的靠近。 四个黑衣人散开从四个方向包围床榻,慢慢的靠近,直到站到蚊帐前。四人打了个只有他们清楚的手势,然后不约而同的掀开帐幔,薄如烟絮纱帐飘起,带起四道剑光。 纱起,帐落,不过一瞬间。 这一瞬间,四双眼睛震惊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被窝,在震惊中迎来了背后的血剑,不可置信的眼睛,到死都没反应过来。 收起匕首,紫檀木对把玩着泣血的悟苍绝澜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飞速向偏殿而去。 既然有人对他们的房间下手,其他人又怎么会放过。 急转而出,一脚踹开殿门,紫檀木顿住。 只见月光从窗户洒进来,为窗边柔弱的少年渡上一层白光,少年几乎要羽化而去。 而距少年五步远的床边,横陈着两具完好的无一丝伤痕也无生命气息的尸体。 “茧……”紫檀木轻轻唤了句,那句没事吧卡在喉咙里。 茧轻轻转过头来,嬴弱的身体,单薄的衣衫,几乎要透明了去,干净的双眼透空而来,轻声道:“木兮……” 声音极轻极浅,恍若轻叹,紫檀木正想听清他说什么之时,背后两道气息飞过,她迅速转头,见悟苍绝澜追着一道黑影而去,匆忙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飞也似的追去了。 茧望着月下清冷的背影,那一双干净的眸子里,似乎蕴育着许多东西,最终只化作一声浅然无声的叹息。 珊瑚宫很大,但黑影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东串西逃,若不是两人本事了得,早被他甩了。 一身功力催动,离那黑影越来越近,黑影一路向南,出了宫殿范围,是一座高大的山峰。 山?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那前方死命逃跑的黑衣人突然顿了顿,没有了?奇怪,先前一直追着他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连一丝气息也无,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的迟疑后,黑衣人愈发加大了奔劲,在高大的山间飞跃,千米高峰,越上去越寒冷。珊国王宫处于古藤大陆最南端,而这座山便是王宫之后古藤大陆最南端的山峰了。 黑衣人翻山而过,如同一只野兽般沿着怪石嶙峋藤蔓遍布的绝壁攀爬而下,那动作之熟练,恍若做了千百次般。而绝壁之下,便是海,一望无际的大海。 此处了无人烟,在整个古藤大陆人们的意识里,这片大陆的最南端便是珊国王宫了,王宫再南便是难以逾越的高峰,没有人知道高峰之后是什么。 悄无声息跟上的两人对视一眼,黑衣人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干什么?难道他们的总部在这里?可此处除了绝壁和大海就只有一丈开的沙滩了,根本建不了什么基地。 黑衣人下了绝壁后不做停留,他伸指在嘴边一吹,便静立在海边等待。 哨声在深夜的海边传出去很远很远,不一会儿,一艘船从海平面驶出,船慢慢靠近海岸,船上只有一个划桨之人,也是一身黑衣。整个船普通的紧,只有一个火鸟图腾在扬起的帆上面招展。 黑衣人跳上了船,两人没有一句交谈,船再次沿着来时的轨迹消失在大海之上,两人的视线里。 直到船完全没有了踪迹,两人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望着深蓝海洋,月夜下,他眸光捉摸不定,“没想到古藤大陆之外竟然还有人,而且还把触手伸了出来,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想干什么?” 紫檀木看着船远去的方向,淡声道:“船帆上的火鸟图腾,是消失十几年的莫炎家族的族徽。而我……竟然曾经亲眼见过……” “你见过?”悟苍绝澜意外的向她看来,他知道那图腾代表什么,却早以为他们真的消失了,却没想到,这十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她竟然见过。 紫檀木吸了口气道:“三年前我第一次下山遇到上山求药的辛逸眠,当时追杀他的那批人,手中的武器上便刻有这种火鸟图腾,可那个时候,我们万万没想到这莫炎家族竟然是真的还存在。” 那么,这个莫炎家族为什么会消失?又为什么再现世?现世了多久?三年前?亦或者,其实从未退出,而是在暗处……在暗处,做什么…… 心中电闪神思,两人突然觉得这海风太冷、太阴了。 “回去吧。”悟苍绝澜拥了她在怀里,看了眼大海深处,丹凤眼中酝酿着诡异风暴,“这里,我自会派人处理。” 敢暗算他们,不管是谁,必须付出代价。 放他走,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只要知道了地方,掘海三尺,也一定要翻出来。 兜兜转转回到宫殿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两人尚未进门,便被五宫之间那处广场吸引住了脚步。 子时早已经过了,所有人都还沉在溺死人的睡梦中,可这方,却无人安眠。 啸天歌、郝连流月,一坐一站,在广场正中央静候。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过去。 在石凳上坐下,紫檀木上下看了看优雅喝茶的郝连流月,轻声道:“没事吧?” “琳木放心,无碍。”郝连流月姿态优雅的为两人倒上一杯清茶。 听言,紫檀木转头向不知站了多久总算坐下了的啸天歌道:“你呢?” 冷冽的嘴角一抿,夜色中愈加黑耀的眼珠一凛,冷声道:“我没事,只是藤国世子被放倒了,还好流月公子赶到即时现已性命无忧。” “没死就好。”悟苍绝澜邪魅的声音事不关己的道。 啸天歌不置可否,向两人看来:“好大的手笔,竟然把我们一起暗算了,你们追出去可有何结果?” 悟苍绝澜也不保留,既然连他们一起下手,便是共同的敌人,有些时候就算是敌人也能暂时成为合作伙伴的。“我们追到了沿海,那人乘着莫炎家族的船离开了。” “莫炎家族。”几人各自在心中沉鸣。 “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郝连流月悠然一笑,丝毫无所畏惧。 “女王招夫,果然不简单。”紫檀木接到:“偌大的珊国王宫那人像是逛自家后花园般轻松,而这里的主人,是真的不知,还是……” 一国之皇,真的这点能耐没有吗? 不过,别人既然不说,他们自当不知道。要玩阴的,大家一起玩好了。 悟苍绝澜血色衣摆一动,揽了紫檀木起身道:“各位想做什么各自请便吧,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不知是何情况呢。” 两人刚走了几步,身后冷酷威严的身音漠然传来:“澜皇陛下似乎应该自重,你的寝宫,在另一个方向。” 悟苍绝澜瞬间顿住,转身,危险的眯了丹凤眼,咬牙道:“本皇知道。” “知道就好。”啸天歌沉稳的喝了口茶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 悟苍绝澜瞬间杀气腾腾,紫檀木瞬间瘪笑,郝连流月眼角染了一丝笑意旦观不语。 还是紫檀木安抚道:“澜澜,异国他乡,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尤其是今晚这样的事。” 几人说的虽然让他想砍人,但却是事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名不正事不成,要不然,两人相处这么久除了那不得不的第一次他往后会如此压制?他若是真要她会不给?只是他不愿对她如此轻率,他希望,她是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全世界都不能质疑她。 他自己的名声怎么样都不在乎,可他不愿意她被任何一个人看轻。这个世道,那些让人崩溃的规矩,他只愿意为她遵从。 想至此处,他俯身重重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血色衣摆一挥,向红色宫殿走去。 紫檀木轻轻一笑,月色下,绯红了脸颊,却落落大方的任剩下那两人观赏。 “好了,月也赏够了,该休息了。”郝连流月搁下茶杯,轻起身,笑看了她一眼,月牙白的衣袍被风荡起,潇洒的向白色宫殿走去。 “我也走吧。”啸天歌也起身,对她点了点头,往黑色的宫殿走去。 人都散尽了,紫檀木亦转身,向蓝色宫殿行去。 四个人,四座颜色各异的殿宇,四个方向,同一片天。 次日,女王招夫如火如茶的开始。 柳墨一大早就被待女接去了举办地点,因着紫檀木只是护送柳墨前来的,所以无幸去见识那样的场面。就算能去,这女王招夫,她一个女人去凑什么热闹,无端招人诽言。 所以她也乐得自在,着人在殿前花阴下放了张软榻拿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高松站在阴影里观察着周围动静,诅嗤被她派出去了。她就算不能去,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柳墨,不是靠不住,而是太稚嫩了。 希望今天,不好出什么事才好。料想这么重要的场合,也出不了什么事吧? 第两百一十五章 惊天秘密 书才翻了一页,就见从偏殿走出的茧。 茧依旧一身单薄的白衣,眉眼间并无倦意,他似乎早就知道紫檀木在那里,脚步不偏不移的向她走来,近了轻轻在她腿边蹲下,柔和的脸颊安放在她腿上,静静的敛着眼。 茧的动作自然顺畅,紫檀木对他只有莫名涌来的怜惜,见此吩咐高松道:“去取张软垫给茧王爷。” “是。”高松应声取了张软垫放于茧身下,茧脸颊轻柔的在她腿上蹭了蹭,轻声道:“兮……你真好。” 紫檀木摇头失笑,不过一张软垫而已。而那个兮字,她只当是一个代表高兴的音节。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只要他喜欢就好,无论做什么。 时间在书页时有时无的翻阅间过去,紫檀木不说话,茧静的透明,高松更是不置一言,只有阳光照在花叶间的声响。 枕着紫檀木的腿一直悄无声息的茧,在紫檀木以为他早已睡着之际忽而拉了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紫檀木搁下书来,看了看尚早的天色,轻轻点了点头。 珊瑚宫本就别具一格,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行走,且行且看,不时惹来旁边钦慕的目光。两人又是好静之人,于是越走越僻静,行至此处已经有些荒凉了。 精美绝伦的珊瑚宫殿,竟然也有这般荒凉的地方,紫檀木倒是有些兴趣。此处只有一处废弃的小殿独处,周围的花草可能已经有些年月没被休整过了,凌乱的长在路上。而前方,似乎是宫墙,已经没有路了。 紫檀木正准备往回走,忽听那废弃的宫殿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她正准备去看看,便见那殿中迅速冲出一名女子,女子发疯一般狂冲而出,沿着唯一的道路向他们冲来。 紫檀木微皱了眉头,这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为何会出现在宫殿之中? 旁边的茧极轻的拉了她一下,明明不带任何力度,却轻松的将她拉开了。 紫檀木猝不及防的被这一带撞进茧怀里,奇怪的是这个少年外表明明柔软至斯,怀抱却干净而柔韧,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紫檀木刚直起身来,那从她身边冲走带起一股风的女子跑出两步后突然间一下子摔倒在地。 女子爬了爬,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最终还是软了下去,女子也不爬了,竟然一屁股坐在那里豪豪大哭了起来。 她的膝盖受伤了,紫檀木两步走上去,蹲下身来。 岂料,她这本来挺自然的一个动作竟惊的女子连连后退,屁股在地面上逻动,以手做脚爬退,女子疯狂摇头,尖叫道:“啊!啊!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伤女王,不要!呜呜……不要伤女王。” 女王?谁要伤女王?紫檀木透过女子摇头间瞥见被发丝遮住的容颜,虽然满脸污浊,但不难看出苍老之像,她声音太过尖细了,难怪一开始没看出原来是个老宫女。 紫檀木不言,只是又对着她走了几步,双眼有些凌厉的看向她。 老宫女连连退后,满面泪水,抱着头疯狂摇动,“不,女王,不,你不是女王,啊!” “啊!”老宫女的眼神惊恐的看着紫檀木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什么人,那眼中的恐惧,像看到天合地并,再无出路。 尖锐的叫声后,她突然顿了下来,抱着身体连连发抖,嘴中喃喃念道:“死了,女王死了,对了,她死了,都死了,啊——” 尖叫连连,疯疯癫癫,而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却让紫檀木如遭雷击,她两步上前提起老宫女,双眼如刀,厉声问:“说,女王到底是生是死?!” 她五指紧扣,已然掐入了老宫女的骨肉中,老宫女吓的不住发抖,突然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尖叫着一把推开她拔腿就往废殿中跑去,哭喊着道:“不,你们都是坏人,来害女王的,不告诉你们,不告诉。” 紫檀木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挣扎,无防备的给她跑了。但人在废殿中,她也并不急。 她转过身来,看着从始至终静静站在旁边的茧,少年单薄的衣裳轻柔的贴在身上,干净的面孔在阳光下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愈发圣洁了,圣洁的透明。 “你,究竟是谁?”清浅的声音落在荒凉的景色中,染了丝凉薄。 茧干净的双眼似乎蕴育着烟雨,轻轻的落在她身上,轻轻的道:“茧。” 紫檀木忽然有些温怒,似是被亲近的人敷衍一般的薄怒,这让她有些奇怪,茧与她何来亲近之言?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淡淡的开口:“珊国,根本就没有什么王爷是吧。” 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珊国虽然不与其他国家交流,但并不代表不允许其他国家进入,大致的情形还是为外人道的。五国的资料她了然于心,不可能珊国有个王爷十几年来她都没收到丝毫消息。虽然茧是女王亲口说的王爷,但,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这个女王是不是真的……如果,如果一国之皇都是假的,那么,这太可怕,太可怕了! 况且,现在她还召集了五国这么多俊杰前来招夫! 紫檀木不会因为一个老宫女的片面之言而确信,但联想起郝连流月的话,她不得不怀疑。假如这一切是真的,那么,那么,太不敢想象! “我不会伤你。”薄如蝉翼的双睫敛下,茧轻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 这样干净的茧,这样轻柔的茧,这样惹人心疼的茧,却也是最为看不透的茧。 紫檀木忽然不再问了,她肃然转身,快步向招夫场地而去。 “好奇怪,我竟然信你。”浅淡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茧看着那道清幽的背影,轻柔的笑了。 等她完全消失在小道尽头,茧这才转身,向着废殿走去。 废殿年久失修,一块偌大的房梁更是直接落下来横在了殿中间,老宫女卷缩着身体在横木下瑟瑟发抖。 一双洁白的软面薄靴停在她面前,老宫女浑浊的视线顿了顿,然后楞楞的抬头看去,这一眼,她楞了原地。 她看见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那光芒太甚,迷了她的眼,不真切,只能看见金光中的人披着圣洁的光芒用最为怜悯的眼光俯瞰着她,也只是觉得从没有过的舒适遍洒她全身。 “神——神仙?……”喃喃念出,尾音消散的时候整个身体也缓缓软到在地,而唇边,却含了如梦似幻的笑意。 “去吧,神与你同在。”干净到透明的声音柔软的落在大殿里,没惊起半分尘埃。 茧转身,向着废殿外的天空而去。只留下阳光下最单薄怜悯、也最淡漠无情的剪影。 紫檀木迅速向今日女王招夫的篱宫跑去,一颗心整个提了起来,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脚步在碎石铺陈的小道上急转而过,待到不那么荒凉的地方时,混乱的声音也随之闯入了她耳里。 惊呼声连绵起伏,有人快速吩咐道:“快,快去篱宫,着火了,篱宫着火了,快救火。” “有刺客,快去保护女王陛下。”女子气喘呼呼的大声说完见侍卫们还呆立着,脚下一踹,喝道:“还不快去!” 惊醒过来后,无数人向着篱宫飞奔而去,着火了,篱宫竟然着火了,女王陛下,救女王! 紫檀木心脏突突的跳动,篱宫内全是花木,虽然美的如诗如画,但一旦火起,那绝对是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加上为了女王今日的招夫成列了一排一排数之不尽的木椅,整个成圆形圈圈包围,一旦烧起来里面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根本出不来,这,这简直不敢想象。 双目一冷,她一身功力几乎提到了极致,周围的人只感觉一道蓝影划过,快的根本看不清楚。 火,冲天的大火,火中惊叫四起,无数人影手持刀剑与黑色的影子在火光中拼杀,那一个个火中的身影形如鬼魅,他们越是想冲出去,就越是被纠缠的紧。 蓝影一闪直冲入火海,她一双眼睛焦急的在火中寻找,那一身血色的身影在哪里?在哪里?!一双清冷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刚一冲入,刀光就如同早就商量好的般齐齐向她招呼来。 紫檀木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手软了,细鞭横扫而过,一出手就是杀招,她只知道必须找到他,必须! 篱宫再大也有个限度,一路往里冲,总算看见火海中心那个一身血衣的人了,她几乎要赤红的双眼却猛然一愣,向他飞奔而去的身影顿住。 狰狞的火海中,他一身血衣墨发,泣血光芒大盛,剑剑染血,刀刀致命,如同地狱最残忍也最妖娆的双生花。 鲜血在他身边飞舞,那是种诡异的妖娆,而他怀中女子的美艳竟胜过这周遭一切。 那是珊国女王冷璇。 悟苍绝澜如同有所感悟般于狂烈火海中猛然抬头向一个方向看去,入目之只见一道蓝的几乎冰冷的身影决绝转身扑入黑衣人最多的地方将还活着的人向外丢去。 “阿木!”隔着汹涌火海,他向那个方向大声的喊,却没得到丝毫回应,身边女王的护卫急声催促道:“澜皇陛下,快救女王陛下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西北部强行打开的火焰缺口快撑不住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火海显真情 悟苍绝澜置若罔闻,抬脚便要那边走,侍卫正欲开口,却闻一道悠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先带女王走,琳木那里我保证完好。” 悟苍绝澜刷的转头,见一片月牙白的衣袖拂过眼前向那方急闪而去,而与此同时,那征战的最为激烈的地方,啸天歌不知何时已经去到她身边了。双眼狠狠一眯,如同下定决心般,带着冷璇迅速向缺口而去。 无论我在哪里,你生我生,你死,我陪你。 西北角的缺口,宫人苦苦支撑着,悟苍绝澜一闪而出,挥手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冷璇交给早准备好接待的宫人,转身双眼死死的盯着这火海。 满天的烟雾中,传来火油的味道,他的脸,越来越沉。这难怪今天布置的桌椅都是新的,还有很浓的木香味,原来是为了掩饰油漆下刷上的火油。 陆续有人从缺口中跑出,却无一是他期盼的那道影子。 一声炸响,突然传来宫人惊呼的声音:“不好了,撑住缺口的铁柱要倒塌了。” 什么!丹凤眼中滔天火焰燃起,他一个闪身而上,赤手撑住那炙热的铁,赤红的双目望向火中。阿木,你一定要出来,我等你出来! “澜、澜皇……”宫人震惊的看着他比铁还坚硬的手,血肉之手,如何能扛得住已经被烧得通红的铁?他的手掌已经被灼伤,连流出的鲜血也瞬间被蒸发干净,可他恍若不觉般双眼只望向火海。 满天的火映在他赤红的眸子里,那一点蓝,那心心念念的一点蓝,却一直没出现。 陆续有有从火海中狼狈跑出,无一不是一身是伤,满身是血,越后面伤的越重。 然而即使伤的如此之重他们也没有一冲出来就立刻离开,而是全部回身望着火海喃喃的念着:“幽统领,您救了我们,您一定要安全出来,一定啊!” “老天保佑,让幽统领、流月公子、苍皇出来。” 祈祷的声音沉沉的响在火海外,无数双感激、祈祷、赤诚的双眼带着热泪。 悟苍绝澜还在苦苦支撑着,双手顶天,墨发凛冽飞扬,双目紧盯着火海,滚滚浓烟熏红了眼,却眨也不眨。 他怕一眨,就有什么支撑不住滚出来。 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已经没有人再从里面跑出来了,火越来越大,整个篱宫都发出吱渣声。轰塌,从另一面迅速的轰塌,他手中高高撑住的铁梁上,有黑色的铁水留下,在那莹白的手臂上滑过,发出滋——滋——的声响。 铁梁开始融化了,他心中巨惊,从来没有过的嘶吼悍然发出:“不!阿木!” 赤红的双眼红的能滴出鲜血。 那抹蓝,在铁即将融化之际,总算出现在了他眼球中心。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夹着那蓝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身影方过,那苦苦支撑的西面缺口终于轰然崩塌,将紧跟而来的黑衣人永远埋葬在火海里。 “阿木。”顾不得已经惨不忍睹的双手,他迅速抢上去拥了她在怀里,紧紧的拥着。 紫檀木头埋在他胸口,鼻尖被这一撞撞的几乎麻木,缓过来时是尖锐的疼,很疼很疼,比她当年全身武功被废还要疼,疼的她湿润了眼角,这个人,让她怎么能不紧张,怎么能!那么苦苦支撑着,那样奋不顾身,只为她,只为她,她何其有幸。 感觉到胸前的湿润,他满腔的喜悦生生顿住了,她哭了?他从不曾见她哭过,即使是当年形同废人之时也没有。他竟然让她哭了,他该死! “阿木。”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摸上她脸颊,他小心捧起她面孔,轻声解释道:“阿木,冷璇是珊国女王,火起时最先伤她,我只是为了救她,绝没有其他的,绝没有。” 这个人,对她如此一心一意的人,她怎么会怀疑他?方才火海中的转身,不是因为怀疑他,而是相信,相信他绝对的感情,因此才敢全身心去救人,这里的可是五国各行各业地位最高的人啊,要是全毁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就算是不相信她自己的感情,也绝不会不相信他。 眼眶有些湿润,但自他怀里抬起头时却只能见湿润没有半滴泪水。 她的眼泪,不是这里所有人都能看。 抬起头先是看到他着急的脸,然后眼角扫到什么又迅速低下头来拉起他血肉模糊的手皱紧了眉头吩咐旁边成呆愣状态的宫人:“快,去把最好的金疮药拿来,传御医!” 急速的话吩咐完后,她推开他的怀抱双手自怀中翻出一个白瓷瓶,迅速倒出一颗药丸,看也不看踮起脚尖环过他头颅就欲往他嘴里送。 紫檀木这一系列动作快,悟苍绝澜尚看不清什么东西便张口,不管是什么东西,她给的,毒药也是好的。 然而他们动作快,与紫檀木一起冲出的啸天歌动作更快,他一把夺过药丸嘴角有些僵硬的看着两人,在两道不满的眼神里略微抽筋的道:“回渡丸,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据说只要心脉不断,全身筋脉不断完,再重的伤都能保住性命。他只是伤了双手,太大材小用了吧,真会暴殄天物。’ 一席话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金色瓷瓶丢给紫檀木,“这是苍国秘制的外敷药,只针对烫伤的话,保准比你那珍贵的有些过头的回渡丸见效快。” 紫檀木接过,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打开瓷瓶便小心的为他敷起药来。 等宫人领着御医来的时候,紫檀木已经初步处理好了。 “澜皇陛下双手伤的太重了,手掌肌肉全被烧伤了,若不是处理的及时,只怕会落下病根来。”御医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双手不住摇头,仔细处理后躬身站在一旁。不知怎么的,身体竟有些发抖。 在场都是些什么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这‘些微’的动作,丹凤眼微眯,有些危险的射向太医,邪魅的声音里含了丝森冷:“你说,伤好后会不会留下什么问题?” “这……”老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迟迟疑疑。 紫檀木心下一紧,吸了口气紧盯着他双眼冷声道:“说!” “是是是。”御医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只是可能重长出来肌肤,也许,我是说可能,会有点变形……当然,这只是可能。” 紫檀木松了一口气,最多也只是变形,只是新肉重长期间会痒的难受,还好不是大问题。 却不料悟苍绝澜就跟被炸了毛的狐狸般瞬间就怒了,危险的眯了眼道:“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这……紫檀木这才想起,他就像狐狸爱护自己毛发般注重自己任何地方的完美性,与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嘛…… “本皇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若是伤好后有半点不同,小心你的脑袋!”绝对恶意的威胁。 “是是是。”御医连应几声,赶忙连滚带爬的跑去专研去了。 紫檀木小心拉了他裹满纱布的手,摇头道:“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你都是我的。” 玫瑰色的唇瓣勾了勾,方才满腹的情绪在这一句话间突然全散了。她说他是她的,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见两人差不多了,一直站在旁边淡笑看着这一番变化的郝连流月这才上前来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回去再说。” 四人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受到控制了的火海,眼光凌厉。 竟然在五国豪杰齐在时动手,这是想一网打尽,胃口真大,也不怕撑死。 紫檀木临时寝宫,冰蓝殿。 “什么!女王早就已经死了?!”啸天歌目光一凛,失声道。 “不确定。”紫檀木道:“宫中老宫女虽然知道的事情向来比较多,但是不可尽信。况且,还是茧引我去的,他是什么人,我们都不能确定。” “茧……”郝连流月悠然一笑,流光在眼中转动不明,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紫檀木转眼看向郝连流月道:“大哥,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必须查查冷璇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今日可以放火对付五国这么多英豪,他日,还不知会有什么阴谋等着我们。” “我知道了。”郝连流月是多通透的一个人,立刻会意过来,“没有谁比蓝更了解冷璇,我会着手去办的。” “那这样好了——”悟苍绝澜双手裹的像两个圆球,懒洋洋的靠在紫檀木肩上道:“今晚你们借慰问女王火海受惊之名带蓝前去看看。” “我们?”啸天歌指尖扣着木桌,黑的深沉的眼看着悟苍绝澜道:“你不觉得你去更为合适?你于火海中救了女王一命,与我们自然是不一样的。你带着蓝去,效果远比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好多了。” “你是故意的……”悟苍绝澜危险的眯了双眼咬牙道。这个人就是故意把他和冷璇扯一起去,想挑拨他和阿木的关系,哼,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双手环过她腰,搂紧了她给了啸天歌一个斜眼。 啸天歌直接无视,冷冽道:“爱去不去,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紫檀木轻轻握了握他手臂,看着两人道:“今晚,我与他同去,你们加紧查昨晚的事情。” 反正今日火海前他们的关系也无人不知了,那就大大方方的一起去好了。 几人这边才商量好,殿外一道清脆的少年声便传来:“统领皇表姐,统领皇表姐,你没事吧?” 柳墨快速跑进屋,见几人都完好的在,赶紧几步溜到紫檀木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完这才满脸惊讶恍如才看到悟苍绝澜般盯着他拥着紫檀木的双手惊呼道:“澜皇陛下这是怎么了?我皇表姐就算饿着了,也不用煮您尊贵的……” 未完的话众人却能猜到是什么,当下低头闷笑,这个小子,胆子倒不是一般的大啊。 哪知,本该变的危险恼怒的悟苍绝澜这次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管搂紧了紫檀木道:“只要阿木需要,别说是一双手,一条……” 第两百一十七章 惊悚内幕 命字在她看似清清淡淡实则包含威胁的视线中吞下。 收回视线,紫檀木看了眼柳墨,淡问道:“你呢?” “我没事。”柳墨一转转到啸天歌身边,笑嘻嘻的道:“那个时候统领皇表姐不在,澜皇陛下又忙着救女皇,还好苍皇陛下来的即时才救了我一命。” 还有这回事,紫檀木转头看着啸天歌道:“多谢。” 悟苍绝澜看了柳墨一眼,明显看到柳墨得意的笑脸,这个臭小子,一天不跟他过不去就皮痒。不过再怎样又如何,他的阿木向来分的清楚,感激和爱,从不是一回事。这点上,他并不担心。 “无妨。”啸天歌刀削般的面孔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他不需要她的感激,从来不需要。 今日一场大火,烧得整个珊国皇宫混乱无比。而突来的大火过后,安置伤员,安抚各国高官富商高手,清理现场,查找凶手,珊国王宫内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宫人们几乎脚不沾地的忙碌中,时间匆匆过去,夜晚来临。 紫檀木和悟苍绝澜,带着乔装过的蓝,大大方方的向女王寝宫而去。 女王寝宫位于珊瑚宫的正中央,一座精妙绝伦的粉色珊瑚树壁图刻画的殿宇。 两人只是与门外的宫人道明了身份和来意,宫女便直接带领两人进去了,由此可见,是先就吩咐过的。 冷璇下午就醒过来了,只是受惊过度神情有些厌倦,才坐躺在床上会客。 “陛下感觉如何?”在床前白色圆凳上坐下,紫檀木开口问道。 冷璇高挽的发髻松散,长发顺滑的垂下来搭在她肩上,额间红色的珊瑚泪在苍白肤色的陪衬下愈发夺目。如果说高坐王位上的冷璇是高不可攀尊贵大气的女神,那么此刻虚弱苍白的冷璇便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鱼美人。无论哪一面,都美的动人心弦。 “没什么大事,修养两天便好。”冷璇轻声开口,目光关切的向悟苍绝澜看去,“听闻澜皇陛下赤手抓烙铁,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悟苍绝澜唇边一勾,无所谓的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嗯,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情况,宫中御医尽可差遣,不必跟我客气。”冷璇只关心他的伤,决口不提两人火海前相拥之事。 “多谢。”这谢意,不是出自悟苍绝澜之口,而是静坐在旁边的紫檀木。 冷璇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悟苍绝澜却是高兴的紧,他的阿木在争取他了,真好。 眼角余光瞟了眼身后乔装后的蓝,悟苍绝澜含笑开口:“陛下被那贼人砍伤了后颈,需要特别注意才行。我带来的这位待女别的本事没有,按摩却是很有一套,不防让她为陛下舒筋活血,希望能让陛下好受一些。” 冷璇看了低眉顺眼站在他身后的蓝一眼,见他绝美的脸上一片诚恳,不着痕迹的看了床头待女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蓝于是上前,在床头待女似看非看的目光中镇定自若的扶开女皇身后的发丝,露出后颈,轻轻为她按摩起来。而女皇后颈上,一滴如同她额间的珊瑚泪一模一样的珊瑚泪,显露在空气中。 蓝的动作无一丝停顿,恍若未见般缓缓动着双手。片刻后,双手似是不经意的碰了碰发丝,发丝微起时一眼瞥过她后脑勺的发根部位,迅速的拉下眼帘。那里,有一道伤疤,虽然已经痊愈好久了,还是留下了痕迹。 “好了。”片刻后,蓝起身退回两人身后。 紫檀木淡淡问道:“陛下感觉如何?” 冷璇含笑回道:“这姑娘生了双巧手,果然好多了。” “嗯,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陛下了。”紫檀木点了点头,与悟苍绝澜相携而去。 离开了珊瑚宫三人一路并未言语,而是不紧不慢的向冰蓝宫走去。 冰蓝宫中,郝连流月与啸天歌早就等在那里了,至于柳墨与茧,则都在各自的偏殿。都不是笨人,什么时候该出现,他们清楚的很。 三人直到进了冰蓝宫才加快了脚步在桌旁坐下,顿时,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的落在乔装后的蓝身上。 蓝此时也不再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冰魄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几人道:“这个冷璇,是真的。珊瑚泪可以弄出来,但她头发里的那道伤疤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那是小时候她为了救我留下的。” “真的?” “什么?” “你确定?”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唯有郝连流月单手撑着下颚,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的笑。 “这世上没有人比蓝更了解女王。”他悠然一笑,接着道:“不过,就算人是真的又如何呢?” 几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郝连流月摇头轻笑,分析道:“我们手上现在有关女皇的事不过几件,第一,蓝的感觉告诉她这个冷璇不是以前那个。第二,老宫女说女王已死。第三,在女王招夫那么重要的场合中可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个王宫主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暗算所有人?第四,蓝确认冷璇的确是真的。这些人这些事,看起来是完全相反的,那么,这其中,究竟谁真谁假?” 啸天歌目光冷冽,开口道:“别的我不敢确定,可如果在自己的王宫中都被人摆了这么大一道,那这皇也不必当了。可显然,冷璇执政珊国不少年,并不是那么无能的女王。” 言下之意,这刺杀定然在她知道的情况下。虽然她被打昏了,可这反而更像苦肉计了。一国之皇,有那么容易被摆平?如果有,珊国也不会屹立到今天了。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称霸天下?”紫檀木看向几人,道:“即使今天她真的把这些五国高层都杀了,引来的,恐怕不是她的天下而是其他四国绝顶的怒火。不管此事与珊国有没有关,人死在女王招夫的会场中就够了。以一国对抗四国,就算上面的人死光了,也会有新的人接替,珊国绝对讨不了好去。这样看来,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几人齐齐陷入了沉思中,这样一来,又反倒推翻了女王知情的推断。 真相,到底是什么? 郝连流月看着皱眉苦想的三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三个人,都是纵横天下的人物,此时竟为了这样其实并不算多复杂的事绞尽脑汁,真是……看来上位者也有弊端啊,他们习惯了复杂的思维了。 “唉……”他轻声一叹,将三人思维拉回来,笑着道:“蓝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女王是真的,但女王不再是从前的女王了。” “这么说,老宫女的话就是假的了,可茧又为什么要骗我?他的目的是什么?”紫檀木脑中浮现出一身干净透明的少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也不觉得这样的茧有必要骗她。对他的信任,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悟苍绝澜摇头,这个茧,看起来简单透明,实则太神秘了。 几人正冥思苦想之际,一道干净的带着薄荷气息的声音轻缓传来:“我没有骗你,我怎么会骗你。” 茧不知何时出现,等众人发现时他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紫檀木。他们是什么人?在座的哪一个武功不是当世一绝,而这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少年竟然在他们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如此轻松的接近了他们。 茧恍若不觉他们心中的惊骇,只是用那双干净的双眼静静的看着紫檀木,重复道:“我没有骗你,更不会害你。” 悟苍绝澜丹凤眼中暗涌起伏,锁定他道:“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茧淡淡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快了,不久你们就会知道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悟苍绝澜眼波一闪,怎么觉得这句话如此熟悉呢?似乎询问锦后阿木指环的事情时她也是说的这样类似的话,或者,应该有更多这样的情况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他们都会说这样的话?他们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思绪纷乱中,听她清冷的声音道:“茧,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信你。这个女王,是真的。” “她是真的。”茧说。 几人诧异的看向他,不明白他是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坚持老宫女的话,为什么又说是真的。 “女王的确死了,可这个冷璇是真的。”茧看着紫檀木的眼睛静静说完这句话缓缓的转身向外走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少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几人的眼睛频频在空中交换,女王死了,又是真的活着?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如此骇人? “不可能。”啸天歌断然摇头,冷声道:“这个茧根本在故弄玄虚,怎么可能有人死了还活着。” 怎么可能有人死了还活着……一句话,如一道炸雷劈在紫檀木脑海。她本来早就死了,不也活着吗?而且还穿越了一个时空,活在千年以前,难道这个冷璇……不,不对,就算她也是借尸还魂,可为什么要杀所有五国高层,那其中,可包括她珊国的啊!要知道她如今是女皇,权利至高无上,她没有理由,没有。 第两百一十八章 真相是什么 紫檀木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震惊的双眼悟苍绝澜第一个看到,当即关心道:“阿木,你怎么了?”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眼恢复常态后镇定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茧的话,或许真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是真的?”啸天歌眉头一皱,看定她道:“说清楚。” “急什么?”悟苍绝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拥了紫檀木在怀里暖着,她的身体,好冷。脸颊轻轻摩擦着她脸颊,安抚道:“没事,没事了阿木。” 依偎在他怀里,被那熟悉的温暖气息包围着,她已经完全缓过来了。当下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或许,真有人有那个本事……让……死人站起来。” 几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太玄乎了。 “等等——”一直关注着紫檀木的悟苍绝澜忽然唤道,他丹凤眼一闪,突然想起什么的道:“我还是皇子的时候倒看过不少旁门左道的书,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隐约记得有一种极为古老的方法是说当人死前还剩下一口气时,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驾驭她,她是能被操控者所用的,并且从外表看和普通人并无什么不同。” “还剩一口气,严格来说并不是完全死掉,有医术超能者能凭借一口气救活一个人,那么凭借一些特殊手段吊着那口气也就不是什么太难想象的事情了。”郝连流月沉鸣着,看着悟苍绝澜道:“你再想想,看有没有遗漏什么?” 悟苍绝澜摇了摇头,他当初为免引起他大哥的注意整个一副无所事事沉迷美色的样子,因此找了许多旁门左道的书来装样子,偶尔翻了几翻,没想到还有点用。只是事隔这么久,他当初看的也不认真,当然不清不楚了。 蓝一贯冰冷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道:“难道,我姐姐……” “不。”啸天歌摇头道:“这件事情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只是我们不着边际的推测,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郝连流月也点头道:“是啊,太匪夷所思,可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悟苍绝澜接完,半敛的眼里幽深静谧。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就连站在这片大陆顶端的帝王都不愿意。 紫檀木抬头看着殿外山川宫殿重重黑影,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握的紧紧的。 今夜无月,天空浓黑如墨,珊瑚宫中一排排彩灯可照度底下,隔远了,只像是一双双诡异的眼睛盯着这里。殿外突然一阵狂风起,树木花叶顿时沙沙作响,大殿内几人衣袍猛的飞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怀着这样诡异的心事,这一夜,无人安眠。 雨,从丑时开始下,滴滴答答,明明清脆悦耳,真到了耳里,却无端让人烦躁。 南国的雨,淋淋沥沥,潮湿阴冷。这样下一个晚上,次日紫檀木推开窗时,便见薄薄雾气在雨滴落地面处散开,天地间一片朦胧。 地面上都如此朦胧,那么海上…… 今晚,该行动了。 下雨的时候都不怎么想出门,况且他们是来做客,闲的没事做,因此也就在殿中静养着。看书的看书,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各自忙各自的。只是悟苍绝澜不是在自己的寝殿而是一早就窝她身边来了而已。 雨下了一整天,珊瑚宫也就静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雾更浓了。 晚餐自然是悟苍绝澜准备的,四人若平常般在殿中食过膳食。因着雨大,谁也没出去散步什么的,也就各自回各自屋子里去了。 下雨的夜,天总是黑的低沉,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黑。 而子时一过,就在这浓雾中,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从三座殿宇中悄无声息的射出四道人影,向着珊瑚宫最南端的山峰而去。 茧站在窗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半响,回身静静的躺在床上。会慢慢来的,再慢慢,总会来的。 四人从悬崖上飞跃而下,沿海边狭窄的地方此刻已经站满了人。紫檀木几步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昨天就被她遣走的诅嗤垂首道:“回统领,确认无误。” 今日雾大,船隐在大雾中不易被发现,今日下午悟苍绝澜便收到消息说已经找到了火鸟标志的岛屿。她当即便传令白芒战队整装待发,没有人敢欺在他们头上而不还回来的! 啸天歌看了眼高高的崖壁再打量这些钢筋铁骨般挺立的士兵,目光深邃道:“难怪木塔会输,换当时任何一支精锐部队都不可能做到从这么高的崖壁上下来全体毫发无伤。” “所以,我才说交给我就好。”紫檀木淡淡道。 “那岛屿离此处有段距离,走吧,早完事早好。”悟苍绝澜当头向已经准备好的船只走去。 当下几人齐齐跟上,莫炎家族,不怕你藏的深,既然你要隐世,那便永远寂灭吧。 海上大雾中,十几艘船借着雾气掩盖向远方驶去,很快便只见一个黑色的轮廓。浅浅水纹,在夜色下几乎看不清。 船行迅捷,一瞬千里不至于,一息之间去的路程却也不算短。 大抵一个半时辰后,诅嗤低声道:“统领,前方那座黑色的东西,便是莫炎家族隐匿的岛屿了。” 紫檀木双眼静静的看着前方雾气中只能见着一个大致轮廓的岛屿,对身边的悟苍绝澜道:“让你在殿内好好养伤你不答应,非要来。现在就老实呆在船上,无论外面有多么激烈,都不许出来。” 悟苍绝澜摇头轻笑,看着自己包的跟粽子一样的双手。他如今可是她完完全全的累赘了呢,可第一次,做不了任何事情,他竟然没有焦虑与不安。因为,有她在。“好,我会听话的呆在船里,为你们提供一切需要以及做好回救准备。” “嗯,听话就好。”她淡而坚韧的看了他一眼,迅速抬手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当先跳入水中。 她一入水,十几艘船上的人马上跟着跳入水中,动作熟练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白芒战队的特殊教程里有专门设置游泳这一项,所以一看到海,她完全不需要郝连流月啸天歌他们的人,没有任何一支力量比她的白芒更合适。 弃船而入,迅捷而悄无声息的接近前方岛屿。 莫言家族既然敢定居在岛上,而那岛四周又没有遮挡的,这样大摇大摆的开进,只怕刚露出身型就被攻击了,不若藏在水里,打他个措手不及。 紫檀木是游泳高手,大海中危险多,但与她并不是什么难事,曾经在去参加武林大会的途中她差点死在水里,因此奋力学游泳,直到能完全应付水中所有威胁,什么急湍暗流,全然不在话下。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岛屿岸边。 他们并没有上去,而是纷纷从怀中拿出秸秆小心的插在嘴里清浅的通过另一端呼吸。 岸边有巡逻的,两队交叉而行。 紫檀木观察了一会儿,潜到一块礁石后面,逮到两队交接的空袭与郝连流月啸天歌两人点了点头。 两队人马交错而过,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那中间,三道迅速无比的身影一闪而过,快的只有些微风声。 火鸟图腾,插在建筑物上,高高的树木上,随处可见。 大雾中,湿气重之又重的岛屿即使身处其中也有点模糊不清,三人只好瞧准了他们一开始在岛边就看见的最有标志性的中心建筑物潜去。 三人一路上并不说话,但周围百米类不时有些人,而这些人的气息让他们皱紧了眉头。好强,比之他们怕是要差些,但和外界一般高手比起来却要强多了。也就是说这里的平均水平只怕要高出外界一两倍,这个概念…… 这个时间,人们早就陷入了沉睡,整个岛屿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中间那座灯火通明,像是一直点燃从未间断。 三人一路潜到这灯火通明的房屋,见其规模巨大,四四方方都是大柱直立,平顶,通体白色,在灯光的照耀中愈加明亮。 门前有八个守卫,而那偌大的雕花白石门此刻全开,正从里面走出一些人来,他们有老有少,但都身着同款式不同色泽的衣服。 其他人紫檀木他们没注意,倒是人走的差不多了唯有两人停在门前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开始交谈。 身穿淡黄色衣服的是个老者,他满目忧愁的道:“莫炎杉,这次没有得手,不知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名唤莫炎杉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闻言冷哼道:“闵老多虑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是我们动的手,要知道,我们已经消失十几年了。” 说完,似想到什么,他沉声道:“只是,这次失手,也不知道上面会怎么处罚我们。” 闵老叹息着摇摇头道:“会如何,等会儿便可知晓了,走吧,耽搁了他们麻烦可就大了。” 说罢,两人转了个方向,向左边走去。 这两个人似乎在这群人间地位不低,从方才那些人都对他们行礼了才退下就可看出来,而他们要去见的人,三人对视了一眼,迅速跟上。 那两人的实力比他们一路上感应到的都要强很多,只怕与当初拦截紫檀木那六人相差无几。三人一路跟到一间从外表看毫无特色的小屋子两人才停下。 小屋中亮着昏暗的灯火,两人走进去,在床边动了动,踏脚处突然划开,露出一个长方形的地道。两人四下观察了番,才小心的进去。 地道昏暗,然而越往里走越明亮,最后竟然如同白昼般。 只见无数的夜明珠镶在墙壁上,两边地上随处可见金银宝石,两排架子陈列,那上面光芒闪闪,都是非同一般的宝物。而最中间,更是一张纯墨玉床,床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一身墨杉的人。 第两百一十九章 以牙还牙 “见过大人。”方一进屋,两人便对着墨杉男子行礼。 男子一身不吭,半响,冷冷吐出两字:“废物。” 两人一惊,赶紧躬身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们知错了。” “哼,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那几个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墨杉男子说道:“可是,你们仍然难辞其咎,当初选中你们莫炎家族还不是因为你们有驯养私军的能力,给你们财力物力发展,没想到现在连点小事都搞不定。” “该罚!”男子两字出,袖袍往后一甩,一股庞大的力量向两人袭去。 “咳” “咳咳” 压抑的两声咳嗽,两人捂住胸口躺在地上,半响,艰难的起身,弯腰站在男子身后。 随着这一袖袍,男子也转过身来了,并不是多独特的一张脸,非常普通,普通的丢在人群中完全找不到。“王这次很不满意,我只不过是奉命废了你们一身功力而已,好好训练军队,若是再失败,那么不用我说,看看冷璇你们便懂吧,嗯?” “不敢不敢。”两人不知道想到什么,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腿一软,竟然直接跌倒在地。 “哼,这段时间用不着你们了,那些人,王已经派了人来了。”男子一甩袖,看也不看地上惊恐的两人一眼,直接就向地道走去。 而一脸高傲冷酷大步流星的男子,突然间顿住脚步,抬头惊讶的看去,喝道:“什么人?!” 快,速度奇快,下手死狠,一黑一蓝两道身影瞬息而至,一上一下,向他攻来。 男子反应奇快,第一时间挡开喉间的手,快速向旁边闪。 然而他快,两人反应也不慢,以二敌一,一出手就是全力,招招致命。 男子双目由惊讶到惊恐,这两人竟然不怎么亚于他,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人?双拳对四手,他半分心都不敢分,堪堪能托住。 然而就在他全身心对付两人之际,一道清润温雅的箫声悠然响起,他正疑惑这个时候谁还那么有闲情吹箫,就忽感身边空气不对,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一道无形的气流划过他忙碌的双手,而他对面两掌同时击至。 一左一右两边胸,一口鲜血喷出,他躺在地上看着两人面无表情的走近。 啸天歌一把扣住他下颚,冷硬道:“说,你是谁,你口中的王又是谁?” 男子也是个硬茬,冷冷道:“咳咳,要杀要刮,随你便。” “想死,没那么容易。”直接卸了他下颚,回过头来看向那先前被他废过武功的两人。 两人惊的连连后退,身体摩擦着地面,划出两道血痕,摇头道:“不,不要杀我们,我们不能说,否者死了都不会安宁的,不会。” “想找——”一个死字还没出,便见的两人突然身体抽筋倒了下去。 “自杀了。”紫檀木淡淡道。 “呵,哈哈……”墨杉男子忽然断断续续割裂的笑了出来,卸了下颚的声音模糊不清,只迷糊听到:“没有人,敢背叛王,就算是,死人,也不行……呃……” 紫檀木听着感觉不对,正要动手时男子却忽然断了气,他的手指尖夹着一根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弯手刺入了手腕处的皮肤。 两人看着这三具尸体皱紧了眉头,本在门口守着的郝连流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悠然道:“这里我已经找完了,只找到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似乎有用。” 原来,趁两人动手间,郝连流月已经将整间屋子搜遍了。 啸天歌搜了搜墨杉男子全身,在他腰间摸出个金色令牌,看着上面金线游走的图案与字,冷声道:“这个人的实力竟然比我们都强些,三人联手才打败他。这个字,是玄。” 三人无声交流了一眼,将令牌收入囊中,啸天歌道:“事不迟疑,该撤了。” 点点头,丢下三具尸体,三人向着来时的地方迅速返回去。 刚出了屋子,便见本来漆黑的岛屿忽然间亮了起来,火光,在房间中,在树林中,在整个岛屿上升腾了起来,浓烟滚滚,比篱宫那场大火凶猛浩大了几十倍。 混乱,彻底的混乱,杂乱的脚步声,人声,到处响起,混乱不堪。 “快,起来救火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火油,怎么到处都是火油?” “天哪,岛上到处都是树木,到处都是木头。” 到处都是惊呼声,但奇怪的是只闻男声不闻女声,而且这些声音浑厚,脚步也沉。 三人对视一眼,果然,这个岛完全是军队私练处。好啊,这下好啊,全岛的军队,整座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私军,意图覆灭整个大陆的摇篮,今日,便要与这岛屿永葬大海! 三人的武功何其之高,一路功力全开的从中心冲到前来的岛边,需时并不多。 快到沿海时,惊呼声完全变成了愤怒,要致人死地的愤怒。 “敌袭!有人胆敢袭岛!” “快,杀死他们!要他们进得来出不来!” “妈的,竟然最开始就把我们搁船的地方全部烧毁了,这是要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啊,跟他们拼了,拼了!” 愤怒的声音交割,海边两拨人已经完全不要命的厮杀在了一起。 三人冲出来二话不说,紫檀木直接几个口哨,迅速向海边已经只有一里的船冲出。 没有人呼叫,白芒的人一听哨声,迅速完结对手向海边退去,绝不恋战。 “快,拦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快,信号,就算我们与岛同亡也要拉他们陪葬!” 紫檀木听言猛的回头,瞬间便见一朵亮丽的烟花在头顶炸开,那烟花炫目之际,也危险之极。不知怎么的,她平静的心突然快速跳动了起来。 “楞着干什么,快走了。”不等她回头,温润悠扬的声音掠过耳际,整个人被拉着直线前冲,扑通一声入海,身体完全被水掩埋。她终于收回远望的视线,那天上,已经被那美的不像话的烟花占满。 快速的在水中浮动,一把攀上船舷,不等她使劲,一道力量便迅速的将她提了上去。湿透的身子靠在温热的怀抱里,熟悉的带笑声在耳边关切的响起:“阿木,你没事吧?” “没事。”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对面,整座岛屿都沐浴在火中,滚滚浓烟,那烧焦的气味隔的这么远也清楚的闻见。 天空上的烟花已经完全停止了,而她的心,却出奇的不安,像马上就要面对什么事情,很不好,很不舒服的事情。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心头,憋的她呼吸不过来。脚下一颤,她身体竟然软了软。 “阿木。”托住她身体,他皱眉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刚来珊国时你身体就比以前虚了些,我们马上回去找御医看看,你要听话,乖。” 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只是将头靠在他肩上,静静的靠着不说话。 “还好我们动作快,依我看,岛上绝对不下上万士兵,这个时候绝大部分都在睡觉呢,不然也不会被我们烧了个措手不及了。”啸天歌看着那熊熊火焰,冷冽一笑,“敢对我们出手,没有不付出代价的,十倍,百倍!” “那是因为意料不到。”郝连流月靠在栏杆上清浅的笑:“看岛上人的反应,只怕这里从未出现过外人。他们太过自信了,自信每次出去都是万无一失,才造成今日的灭顶之灾。” “谁说不是呢。”啸天歌目光一转,看向郝连流月手里的盒子,问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郝连流月将盒子打开,取出纸张一般的东西来,悠然笑道:“似乎是进军图,咦,怎么是大陆的地图?” 闻言,紫檀木从悟苍绝澜怀中抬起头来,接过图纸看了看,嘴角一冷,道:“是进攻大陆的图纸,不过上面的兵力明显比这岛屿上的多。而且上面计划很详细,一步一步,算无遗漏,只怕不是短时间能弄出来的。” 紫檀木在军事方面的能力他们无人质疑,啸天歌冷笑道:“好个莫言家族,野心真不小,竟然想吞下整个大陆,也不怕噎死。” 一直担心观察着紫檀木的悟苍绝澜此时平淡道:“只怕不是莫言家族,说说你们在岛上的情况。” 几人也不反对他的话,一个莫言家族,的确没有这样的能耐。当下,简单的将他们在地道中看到的说与他听。 “王……”悟苍绝澜沉鸣,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可不知道除了五国,哪里还有个王,还如此厉害。珊皇听命与他,消失了十几年的莫言家族为他暗中培养军队,这势力,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可怕。”郝连流月道。 “为今之计,我们需要派船出海去搜,能找到多少找多少,这样的地方,绝不止一个。找到了也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紫檀木随手将图纸撕毁,这样的梦,有他们在,注定只能破灭。 悟苍绝澜整个人气息一变,丹凤眼深沉黑暗,启唇道:“只怕不止海外,整个大陆中,恐怕势力更加不小。这一次,我们该彻底的清查一遍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让他们永沉地狱吧。” 几人听言不再说话,只是眉眼间的沉寂狠断同时露了出来。 既然已经欺到头上来了,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谁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 船迅速的向岸边驶去,火岛已经彻底远离了他们的视线,一个多时辰过后,船头望风的士兵突然快步向他们跑来,躬身道:“启禀统领,前方发现可疑人士。” 第两百二十章 真正的杀招 “来者多少?实力如何?现在什么位置?”紫檀木一边问一边向船头走去。 “来者仅八人,气势惊人,实力我们无法估计,现就在海岸边。”士兵快速报到。 船已经快要靠岸,而那黑沉的岸边,八道身影毫不掩饰的站在那里,仅仅八人,那气势,竟然力逼这百人! “好强的气势。”啸天歌目光一凛,身上的气势全开,还不到岸便向前方笼罩而去。 “的确是少见的强。”郝连流月笑的优雅,但周身的气势却半点没少发。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悟苍绝澜双手虽然不能动,但不影响他功力透体而出。 三人虽然全力以赴但并不显紧张,而紫檀木却不知为何从一开始整个人神情就不太正常,此刻几乎是不要本的放开气场,闻言接到:“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船,终是靠了岸,而那八个人却只是与他们遥遥相对,并没有马上就动手。 一步入岸,白芒便自动布阵列队,紫檀木眼角瞥见沉声道:“不用了,离开这里,马上!” 这些人的实力,几乎跟他们四人不相上下了,白芒的实力在军队中是佼佼者,但在这些人面前,太弱了。 诅嗤听言声音发寒,“统领,我们不能离开。” 前面看起来对他们视若无睹的八个人的气势和四人早已变得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神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有多危险。 “对,统领,我们不走,死也要保护你!”整齐的声音从铁血军团中传出。 紫檀木双目一直看着前面的八人,海风吹起蓝色衣摆飘动,弧度冷冽。 她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如平常般淡声道:“你们留下,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这个级别的过招,她不可能分的出那个心来照看他们。 只一句话,那坚持的三百人听言,齐齐顿住。他们可以用性命去保护他们的统领,可如果反而成为统领的累赘,那绝不是他们希望的。 没有吭声,但脚步却是在退。 “我们有说过,让他们走吗?”那一直不动的八个人最中间那个突然出声,伴随着这一声,空中划过一片亮色,退在最前方的士兵突然掐住脖子全身抽提了几下倒地不起。 不用看也知道,断气了。 “看来今日,是不得善终了。”紫檀木吸了口气,向握紧了武器的白芒喝道:“结阵,管好自己的命。” 与此同时,四人一眼而过,郝连流月和啸天歌同时寄出自己的武器分别缠住两个人动气了手。而紫檀木则一动不动的站在悟苍绝澜身前看着。悟苍绝澜的手此刻完全握不住剑,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形式一片危急,来人被啸天歌和郝连流月缠住了四个,可同级别下以一敌二,就算他们再强也步步危险。而对方剩下的那四个,身如鬼魅,分出两个对付白芒,另外两个不约而同的向紫檀木和悟苍绝澜攻来。 细鞭在手,她双目冷硬,手下挥舞的密不透风。 两把刀,以诡异的角度和速度在她周身旋转着,她以一敌二,本就吃力,更何况她还要护着身后的悟苍绝澜。 “嚓——”紫檀木双目一冷,方才那把刀从她右肩袭来,她正忙着对付左边那把,本以为要吃上一刀,却不料身后的人拉了她一把,刀锋擦着两人衣料而过。 “哼!”一声冷哼,一刀落空,刀尖一转再起波澜。 渐渐的,来袭者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弱点,便是他身后那个空有一身功力如今却无发挥之地的人。两人对视一眼,竟放下紫檀木,多数攻击都向着她身后而去。 紫檀木暗道一声糟糕,对付她她还能感觉的到,如今对付他—— “磁——”“嚓——”连连几剑密不透风的袭来,一人攻她一人攻他,紫檀木错手机及,只来得及挡开袭向他的剑尽量避开自己重要部位,竟然瞬息间身上就裂了五道口子,鲜血染了蓝衣,冷了瞳孔。 “阿木!”他看着身前染血的人,丹凤眼中蕴育着滔天风浪,该死的,他竟然让她受伤了,这双手,什么时候不坏偏偏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要它们何用! 心中纠的紧,脚下却运动迅速,他如今双手不能用已大打折扣,脚上更应该卖力。 冷风在海边呼啸,沿海边上满地都是鲜血。 啸天歌,郝连流月,以一敌二,终究是受了伤,而且越到后面越无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下去。到此刻,两个绝世强者尽然只是负隅顽抗。 白芒伤亡惨重,两个人对上三百白芒,竟然是一面倒的杀伐,满地都是呻吟的士兵,那鲜血,染了沙土,流进海里,被大海吞没。 紫檀木握鞭的手上全是血,她自己的血,他身后的悟苍绝澜情形更差,紧能用的双脚上伤口遍布,连站立都在颤栗。可他还死撑着,双眼看着对方的刀,也看着她的情形。 “不准再为我挡!”紫檀木死死咬住下唇,这个白痴,自己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还为她挡。该死的,现在她比他强,他这是干什么! 清冷的双目幽暗的几乎能滴出铁水来,尽管全力应对着对方犀利的攻击,左肩上还是受了一刀,右手臂挥舞的已经没有感觉,她此刻就是个机器,只知道攻击、抵挡,来来回回。 强,对手好强,乏力,随着身体血液的流出越来越乏力,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涌进她呼吸道,她的头忽然开始昏了起来,眼前无数的刀光,哪一个才是要她命的?她突然间分不清,手中的鞭子竟然迟迟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挥舞。 悟苍绝澜双脚方挡开左边的攻击,抬头一看,整个人突然突然如遭雷击! “阿木——!”撕裂般的呼唤声穿透整个沿海,无数的目光不假思索的望向这里,就见那一身是血的女子神情茫然呆愣的站在原地,腰间的蓝色铃铛疯狂摇曳却诡异的发不出声响。而一道刀光,快如奔雷刺向她心脏,那速度,如电如光,哪怕是近如悟苍绝澜,此刻也救之不及。 天地之间,时光似乎静止住,那快如闪电的一剑竟然如慢镜头般清清楚楚绽开在眼前。空间里,忽然有音色传来,那声音如一根飘荡在天地间的丝线,拂过古树枝头,拂过山川草地,拂过人的十指之间,荡起——一滴血。 是的,一滴血,不多不少,从那已经不确定是看似缓慢实则迅捷还是真的缓慢的剑上滴落,滴入沙泥。 “啊!我的手。”握剑的手颤抖着,终是握不住让长剑跌落在地下。 “阿木。”悟苍绝澜在一瞬间的死寂后迅速接过她往下倒的身体,轻晃着她道:“阿木,你怎样?” 紫檀木纷乱的视线被这一晃晃清楚了些,方才,那混乱的厮杀突然有瞬间的停止,这耳边的音色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声音,好像琵琶声。而琵琶……她浑浊的脑中一闪而过什么,撑着他站起来,入眼,果然见一袭青色长袍的女子环抱着琵琶自染满了鲜血的地方轻步走来,那不偏不倚的脚步,微垂着的双眼,粉色的唇轻勾的弧度,如此熟悉。 “你来了。”竟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她出现,她竟然安心了。 “我来了。”粉唇轻启,十指却片刻不停的勾勒着怀中琵琶。 女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步伐很稳,沿途,不是没有人上前阻挡,却无人能敌。 “蝶骨!”那八人齐齐惊惧,目光如电的射向水夜莺,沉声道:“守护者,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来坏我王好事?” 粉唇轻轻勾起,水夜莺声如夜莺,婉转而起:“在我眼里,没有你们的王,也没有任何族任何了不起的人,只有——”始终半拉的眼帘准确的向着紫檀木的方向道:“她。” “什么!难道她是——”其中一人仓促的话音被琵琶声生生割断。 八个人,与他们厮杀了如此之久没有死亡的八个人,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死了一个。 “你!”七人具怒,咬牙道:“蝶骨的主人的确很强,可是,我们作为八大护使也不是软柿子。王的任务从没有完不成的,我们七人联手对付你,就不信你不死!” “请便。”婉转美妙的声音轻扬,她的脚步已经停在了紫檀木身前。 “他们很强。”紫檀木将身体靠在悟苍绝澜身上,虚弱的道:“你要小心。” 既然她来了,来救他们了,她再让她走,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面前这个环抱琵琶的女子,会用生命来救她,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退缩,哪怕是她。所以,她不会虚伪的说什么这里危险你快走,她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只有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她才会安心的脱身。 想至此处,她拉紧了他手臂,双眼却是看向女子,对他道:“我们走。” 水夜莺轻轻的笑了,她懂她,如此懂她,她很高兴,哪怕是死,那也是应该的。“假如有一天我没有办法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要记得,去云湖隙。” 第两百二十一章 同归于尽 云湖隙,她点头,无论如何,记住了。 悟苍绝澜环着紫檀木慢慢退去,一个眼神过去,啸天歌,郝连流月,尚且还活着的白芒士兵,纷纷谨慎的远离那七人。 水夜莺一袭青色长袍笔直的站在他们身前与七人对立,手扣在琵琶弦上,头微垂着,唇边是不变的弧度。 七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同时冲上,那狠戾的招数,更胜过方才与紫檀木他们的对决。 水夜莺的十指,快的几乎看不见,琵琶声声入耳,那声音无孔不入,似乎能摧残人脑最深处的神经。 “魔音,不要听,快,快离开。”郝连流月最先反应过来,当先带着他们迅速退去。 所有人面色痛苦,白芒中定力稍差的已经有捂住头在地上打滚的了,还能坚持的更加坚定了信念退走。 连郝连流月、啸天歌、悟苍绝澜这样功力深厚的人,在音色所入时,都脸色难看。唯独此刻最为虚弱的紫檀木反而好像不受影响。 她不止不受影响,在这样的音色下,那本来面无血色的脸,反而还好了些,腰间蓝色铃铛,摇的欢快。 几人见之新奇,却明白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后退。 水夜莺站在原地一步未动,而对面七人明明前路平坦靠近她的脚步却无比艰难,刀剑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空中挥舞,面容扭曲的骇人,整个意志都在与入脑的魔音做斗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七人速度虽慢,却也有所进步,此刻,已经离水夜莺只有十步远。他们的五官扭曲的完全走形,整个人也有发疯的前兆。 而一步未退的水夜莺身型虽然笔直如初,但粉色唇瓣上那妖艳的鲜血,却顺着她下颚滴滴往下流。以一敌一她顷刻间便能解决掉他们,而以一敌七,她不是妖女,只是守护者而已,要做到,太难了。 水夜莺轻轻抬头,见山峰之上她已经安全退到了,染血的嘴角,轻轻笑了。 七人随之一看,目光瞬间毒辣了起来,不能让他们走,否者他们回去必死无疑。拼了! 他们忽然不再各自抵抗,几乎是不要的命,不顾及自己,抽动全身功力,合七为一! 七道剑光合为一道,那光芒大盛,逼得人不敢直视,汹涌的向水夜莺攻去。 水夜莺那一直半敛的双眼突然撑开,灰色的没有焦距的眼珠圆睁,大的骇人。她猛然转过身去,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背对这灭顶的光芒,琵琶背转,反手而弹。 音色瞬息间强行拔高七个调,即使紫檀木他们处于高峰之上,这一瞬间,脑子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鸣响,尖锐的鸣叫,几乎要撕裂灵魂。 尖锐的音色撞上光芒滔天的剑,一瞬间,地动山摇。 紫檀木身体一软,不知为何这瞬间心沉的她无法呼吸,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在全身肆意蔓延。 “阿木。”悟苍绝澜在震动中稳住身子搂紧她,抬头看下方。 这一撞,山海动,整个那方空间全是浓烟与沙土,等烟消沙散,那八道强悍的身影终于露出来。 七个人,以同一种攻击姿势站着,只是突然间七具身体轰然倒塌,七窍流血而亡。 一晚的厮杀,黑暗不知何时被黎明代替,微弱的天光洒下来,水夜莺背对着他们站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青色长袍随着海风浮动,长发迎风而起,背后琵琶上的蝴蝶似乎要展翅高飞。 整个人,清新唯美的不真实。 紫檀木忽然有些颤抖,她轻咬着下唇,手用尽全力握住悟苍绝澜的胳膊,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澜澜,带我下去,我感觉,感觉……” 呼吸急转,最后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清楚,只有双唇在启合。 悟苍绝澜从未见她这般惊慌失措过,双臂环过她身体,搂着她在崖间跳跃,向那青衣女子靠近。 越是靠近,她的心便越沉,那惊恐的双眼缓缓沉下去,她整个人几乎如水夜莺般沉静的不真实。 终于停在她身后了,紫檀木轻轻伸出手,缓慢,却坚定的向她手臂靠去。 哪知,她指尖方触到她手臂,那被她紧紧握住的琵琶突然间四分五裂化作木屑飞散在天地。女子直立的身体,也如同瞬间失去了什么支柱般向后倒下。 紫檀木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怀中的女子静静的躺着,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粉色的唇瓣轻轻勾着,如同在做一个甜美清晰的梦。 她没有流泪,只是挣脱悟苍绝澜的怀抱强行抱着她撑起身体,脚步虚浮,却每一步又那么坚韧不移。缓缓的,向大海走去。 郝连流月和啸天歌这个时候也下来了,啸天歌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担忧道:“她没事吧?感觉情况很差很差。” 郝连流月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已经完全毁了,他只是看着那道消瘦的身影,没有说话。 悟苍绝澜没有追上去,他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虚弱,比当初被废时好不到哪里去。可即使这样他也并没有跟去,这个时候,别说她尚有一丝力气,就是她一丝力气也没有,想做的事也只怕没人能拦得住。而他要做的,只是时刻关注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去到她身边。 晨光照耀在海面上,夜里阴沉幽暗的海此刻轻柔荡漾,波光粼粼,美不甚收。 她还记得她那次在客栈里见到她的情形。那时夕阳正浓,余辉从天边洒下来,在女子的头顶打出淡淡的光晕,女子微低的头侧偏,向着她这边。怀里搂着一把琵琶,粉色的唇微微勾着道: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见,我想,此刻一定有一副很唯美的画卷展现在我眼前:暖暖的夕阳洒在海面,女子赤着足踩在沙滩上,一身蓝色的衣袍和干净的天空融为一体,海浪在她脚下轻唱,海风柔柔的吹着,玩弄着她的衣袍,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周围,很宁静,很美好。 她还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虽然她背对着夕阳,整个人有些看不真切。可是她就是可以知道,她在笑,对着她笑。那时她自然的想到了她说的那四字:碧海蓝天。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仰头望着这海、这天,轻轻柔柔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衣袍,“你看,我就说你说的是你自己,你才该与那样美好的景色融为一体。明明我们一共就只见了几面,为何一见如故?为何我对你有说不出的亲切感?为何,为何你要救我?拿命来救我?傻瓜。” 低低的声音飘散在海边,那么浅,又那么深。 她抱着她,缓缓向海中走去,脱了鞋赤着足踩在沙泥上,任泥沙埋没双脚,海水荡过脚踝,渐渐的,沿着小腿攀爬而上,漫过膝盖。 “这……”啸天歌眉头一皱,看着一步一步向海水中走的人迟疑道:“确定不要去拉她回来?”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悟苍绝澜双目追随着她,余光瞥见走过来的人问:“诅嗤,挖好了吗?” “好了。”诅嗤一身阴冷,目光也随之放在了海中。 海水打湿了衣袍,沉重的托着她的步伐,而怀中的女子却片衣未湿。她并不再向前,而是就那么站在海水中任海水洗涤,双眼只望着这海天,偶尔低头看怀中安详的女子。 没有人催她,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看着晨光一点点明亮,终于在太阳露出那红彤彤的小半边脸时,她几乎僵硬的身体才转过身往回走。 几人这才向她走去,却并没有开口打破这静默,他们不远不近的走在她身后,向着崖下最左边向阳的地方走去。 那里,有一个足够放下一人的大坑。 紫檀木轻手将她放下,看着她恬静的容颜唇边轻轻一笑,轻声道:“来世,上天一定会赐你一双天底下最美的眼睛,让你看见山川、草木、人、鱼。” 苍白的脸颊,唇边却带着她少有的微笑,她弯身捧起一捧泥土,轻轻洒在她身上。 直到这时,一直静静看着她的悟苍绝澜才自她背后紧紧拥过她,一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就算他的手掌早已无力,但他还有臂弯,有坚强的手腕,还可以为她撑起一天片。 紫檀木没有反对,静静的窝在他温热的怀里,身后,女子的坟墓离她越来越远。 从此后,有山花陪伴她静看春风秋月,有大海与她比邻而居,有蓝天有白云相伴,有她的碧海蓝天。 或许闭上眼,这一切,她反而能看见了。 朝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紫檀木并没有在悟苍绝澜怀中撑多久,几乎一刻钟不到便彻底昏迷了。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冰蓝宫,第一时间便叫了御医。 御医仍旧是给悟苍绝澜看手的那个老者,此刻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搭在她手腕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抹汗。 “怎么样了?”悟苍绝澜的口气绝对算不上好。 “澜皇陛下莫急,莫急。”再次抹了把额头的汗,皱纹横生的额间眉头皱紧了再皱紧,最终叹口气颤巍巍的跪下道:“陛下恕罪,镇国公主幽统领大人的脉象与常人差别太大,老臣几十年来从未见过,因此,因此,不敢妄下断言。” 第两百二十二章 失踪 “没用!”口中虽如此喝到,但他实则比谁都清楚她的脉象与常人有多大差别,血袖一挥,沉声道:“滚,饶你不死。” “多谢,多谢陛下。”老御医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走,临出了又小心犹疑的转身道:“陛下,幽统领的外伤我已经处理好了,我感觉,感觉,她内里似乎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说完,转身抚着下颚的胡须边走边迷糊不清的道:“奇怪,这脉乱的太奇怪,而且,我怎么感觉有那么点像双脉呢?不可能,镇国公主尚未出嫁,绝不可能,唉,这混乱的实属平生罕见啊。” 老御医一晃一晃的走了,郝连流月凝眉道:“这下可如何是好,琳木这脉象,天下就无人可看了吗?” “不,有。”悟苍绝澜瞬间想起了什么,她的师傅医毒双绝,若是他都不行,这天下就无人了,他走到窗边覆手与唇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迅速的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回来,若无其事的守在她身边。 啸天歌和郝连流月虽然看见了,但也当做没看见。两人坐了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各自回去了。毕竟,他们自己也有一身伤要处理。 悟苍绝澜这一守,便守到傍晚紫檀木才醒来,面色并无异,只是虚弱了些,吃了些东西又躺在他怀里睡下了。 而深夜,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紫檀木次日醒来时,除了满身的伤口又深又痛外,神情已经恢复了。而痛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多深,她都可以忍受。 悟苍绝澜并不在,她起身推开窗户,见被雨水遍布的珊瑚宫一片朦胧。 而这一片朦胧中,却又宫人欢快的在雨中行进,满脸笑意。 笑意?紫檀木有些奇怪,前日一把火可是烧的他们焦头烂额,怎么这么快就高兴起来了? 她出屋问殿中待女:“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看大家似乎都很高兴。” 待女弯腰行了一礼,这才喜气洋洋的道:“殿下不知道吧,虽然前日女王招夫并没完全走完,但女王根据众人在火场的表现,王夫人选,已经定下来了。真没想到,这突来的一场灾难,竟为女王择出了终身伴侣,真是祸福相依,海神保佑。” 昨日他们才大闹了岛屿,今日对方就行动了起来…… 根据在场人表现择出了王夫,那日要说表现最好的……紫檀木心中咯嘣一声,紧握了五指,声音却淡的死板:“是……谁?” “自然是澜皇陛下啊。”待女理所当然的道:“澜皇陛下不仅容颜绝世,身份高贵,一身本事也强的惊人,况且还从火海中救出了女王陛下。王夫之位,非他莫属。他们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唉——殿下,你去哪里?” 该死的天作之合,他要敢跟别人合,试试看!紫檀木一头冲进雨幕中,向那座红的醒目的宫殿奔去。 身影几闪,瞬息而至,一步停在台阶上,她当头边问殿门口的待女:“澜皇呢?” “澜皇陛下不在。”待女有些怯怯的看着她一身清冷的凌厉的气息,不待她追问赶紧道:“女王陛下已经宣布了王夫人选,一大早宫人就来请澜皇陛下过去准备了。” 准备?这时候准备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要成亲?目光一冷,她问道:“准备什么?” 紫檀木目光冷下来时身上习惯性的带着在战场上的杀气,一个长居于宫的女子哪里定得住,腿一软跌倒在地,几乎是哭着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他们接他去了哪里?”声音冷厉。 “不,不知道。”待女连声音都颤抖着。 紫檀木袖袍一甩,转身就要又往雨幕里冲,才几步,迎面撞见正赶来的郝连流月和啸天歌。 “怎么回事你?”看着她一身湿衣站在雨中,郝连流月将手中白色油纸伞往她头上遮去。 紫檀木摸了把额头滑下的雨水,有些焦急的道:“我要去找他。” 那个他字,两人自然知道是谁。 一直站在黑伞下的啸天歌道:“我们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方才去冰蓝宫待女说你刚出门便追到这里来了。” 紫檀木微微皱眉,“找我干嘛?” “有人吩咐的。”郝连流月的脸色还有丝苍白,却悠然打趣道:“有人怕你担心,走时你又正睡着,便特地找上我们看着你点。走吧,这王夫一事,我们回去说。” 听他早有准备,一颗略为焦急的心也很快平稳了下来。当下与两人向冰蓝宫走去。 尚未进殿,便看见宫前茧清瘦的手指端着杯热茶轻轻望着一身是雨的紫檀木,走至她身边,将茶递上轻声道:“暖暖身子。” 紫檀木接过喝了两口,茧看了后面的两人一眼,轻轻笑了笑,道:“我先回房了。” 说罢,脚步轻缓的回了他的偏殿。 “这个茧,太有眼分了。那颗心,倒如外表般剔透。”郝连流月轻笑道。即关心了她,又不关心他们要讨论的事情。 紫檀木看了看茧已经消失的方向,走到桌边坐下,看着两人道:“他是如何计划的?” 两人不请自座,动作自然而然,啸天歌道:“既然已经可以确定珊国女王是敌人了,自然要想办法铲除,铲除之前,自然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想深入虎穴?”紫檀木蹙眉道:“不行,太危险了,昨天见识了那么多高手,以前的骄傲当真是彻底被打击了。况且他现在双手用不了剑,我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女王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她的身份了。”啸天歌目光冷硬,“她不见得会对他出手。” “我不能拿他的安全做赌注。”紫檀木也强硬起来。 郝连流月摇头轻笑,看着有点剑弩拔张的两人道:“好了你们,人已经去了,你们就别挣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是现在去把他提回来?还是按兵不动?” “提他回来。” “按兵不动。” 紫檀木和啸天歌同时出声。音落,两人互看一眼,目光在空中由激烈拼杀到渐渐淡下。 紫檀木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最近有些心烦气躁,有别与往日的冷静。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绝不能起内杠,啸天歌所言并没错,只是她感觉最近脑子不怎么够用了。 “我们应该想想如何在确保他无误的情况下解决掉女王。”啸天歌不再与她争锋,冷静道:“一国之皇能为他们做的事太多了,无论如何都必须除掉她。” 郝连流月轻敲着桌子,此刻悠然说道:“或许,蓝能帮我们一个大忙。” “蓝……”三人对视一眼,是了,当初她被冷璇追杀必然是因为冷璇的背后的怕她发现什么,如果让他们发现她其实还没死,那么冷璇定然不会放过她。 在王宫中不好对冷璇动手,但把蓝放在宫门外,要引她出现就并不难了。 紫檀木双目瞬间清明了下来,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二人负责带蓝在这国都繁华的地段露面,也可以有意无意见见曾经与蓝有交情的大臣,相信冷璇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蓝当年被她追杀的那么惨,一旦回来,她如何安心的了?动作只怕会比我们想象的还快。而我,便留守皇宫,与澜澜相照应。” “好。”兵贵神速,两人也不多话,起身便行动去了。 以前他们还能等,可昨日见识过敌人的能力后,那种压迫感紧凑追来,逼的他们一切行动都自觉的加快了。这样的势力,多存在一天,便是他们心头大患。 紫檀木也不罗嗦,让待女准备了伞,面色如常的出门。 不论如何,她都要去看看他那边的情况才安心。 紫檀木撑着伞走到女王的寝宫,外间待女迎了上来,行了礼道:“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紫檀木应答从容:“女王前日受了惊吓,我来看看今日情况如何了。” 待女听言笑道:“有劳殿下挂念,女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间正与澜皇陛下在后山赏花。” “那便打扰了。”紫檀木转身向后山走去。 所谓的后山,其实就是他们昨晚翻过的那山峰。只是无人得知它的另一面罢了。赏花,这名目倒是不错。 紫檀木到后山时,并没发现与往日有何不同,按理说女王若是在此赏花随从必然不少,除非是特意遣开。可特意遣开又是为什么?想至此处,她加快了脚步在后山花木间行走。 然而,没有,她或行走陆地,或飞跃远眺,都没有看见有形似女王或者他任意一人的身影。心下一紧,瞧准有人的地方飞了去。 脚方落地,她便快声问那正采花的待女:“看见女王和澜皇陛下了吗?” 待女被吓了一跳,见是她,赶紧行了一礼道:“回殿下,我一直在这条小道的入口,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啊。” 一听说没有,紫檀木也不用多问了,转身继续找去。然而整座后山都被她找遍了,所有出现在后山的人也被她问了个遍,没有,就是没有,没有人看见过这两个人。 她的心,越来越沉。 他最好不要有事,否者,她真不保证她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从后山回去,她整个人就冷沉的惊人。回到冰蓝宫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所有还剩的白芒人手全方位寻找悟苍绝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她找出来! 可是,仍旧没有他的一丝消息,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般,连郝连流月和啸天歌那里也没有传来一丝消息。 紫檀木坐镇冰蓝宫,双目冰冷,却如铁般巍然不动。 第两百二十三章 惊天秘闻 茧从偏殿而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如同以往般,在她脚边蹲坐下,轻轻将头贴在她腿上,整个人身上,带着柔和圣洁的气息。 紫檀木那一身冰冷,在这轻柔下,倒是缓了不少下来。 整整一天,紫檀木听到的都是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而且都是没有,仿佛他们就从人间蒸发了般。 夜色慢慢降下,紫檀木的五指紧紧握成拳头,被茧轻柔枕着的腿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 濒临爆发之际,殿外突然转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浑身是血的啸天歌腋下夹着蓝直接冲到了她面前,目光冷冽,那眼中的凶狠几乎要撑破眼皮,咬牙道:“郝连流月,被抓了。” “什么!”紫檀木刷的站了起来,手指扣着石桌,紧紧的看着他,“被什么人抓了?他当时情况怎么样?” 啸天歌受伤很重,那刀削斧刻的一张脸上一道血痕从左脸划过,深可见骨,胸前,腰间,背后,双腿,几乎全是伤口。 被他松开的蓝强撑着身体反扶着他,他从怀中掏出两块令牌扔在桌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花尽了他的力气,连说话都困难,还是旁边的蓝冷冷解释道:“这是苍皇陛下拼着命从领头人的腰间取出的令牌。来人太过厉害,我们还是低估对方实力了。冷璇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来的,是个墨杉男子。” 紫檀木看着桌上那两块重重的令牌,一块是在岛上墨杉男子那里得来的,另一块该是啸天歌拼命取的,上面是一个地字。 地、玄,地、玄,紫檀木无声念着着两个字,突然道:“天地玄黄。这一定是天地玄黄中的两个。” 她曾经见过很多组织用天地玄黄代表四个不同身份的人,看来是那个什么王的四大手下了。 蓝一惊,道:“你是说这样的人有四个?这样的人一个就这么厉害了,四个……这几乎不敢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 紫檀木眼光锐利,沉静分析道:“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厉害。至少这个地就比玄厉害。” “那我们怎么办?”蓝扶着啸天歌,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昏过去了,那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样重的伤。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连对手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她纵使聪明绝顶,此刻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对了,云湖隙,水夜莺死前告诉她要去云湖隙。可是云湖隙远在离国,此去再快也是好几天路程,往返最少半个月,谁知道她一离开被抓走的两人或者这全是伤兵的殿宇会出什么事。 救人,必须救人,可是,怎么救? 头脑突然一昏,眼前一黑,紫檀木身体软了下,不知何时起身的茧轻轻接住了她。 她甩了甩头,突然感觉有一阵风过,周围静了静,一双手拉过她手腕,指尖搭在了她脉上。这个手法好熟悉,紫檀木眨了眨眼视线随之又恢复了些,眼前,一身天青色长衫的人正皱着眉头为她把脉。她勉强低声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小师叔催的。”没好气的说了声,把脉的手紧了紧,他忽而皱紧了眉头,古怪的看了她两眼。 “怎么了?”微靠着茧,她有些虚弱的问道。 迟道苍放下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替她高兴还是担忧的抚了抚她颊边发,道:“师傅的小木头长大了,要当娘亲了。” “什么!”错愕,紫檀木完全惊在了当场。 她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了。然而此时,他生死未卜,她大哥不知去向,他们危机四伏,庞大的敌人正向他们举着枪。 一夕之间,整个世界好像都颠倒了,曾经站在大陆顶端的人突然间消失的消失,受伤的受伤,而那些从未听闻过的人,却从任意一个腐肉滋生的角落转出来。 消瘦的手指轻轻放在腹部,孩子,你为何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紫檀木从不觉得自己柔弱,然而这一刻在看到培育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师傅时,却突然卸去了这些年来所有的强韧与锋利,轻轻靠进他怀里,像孩童般把头埋在他怀里,紧紧的闭着眼睛吸着气。 迟道苍收紧了双手,任她像孩子般缩在他怀里。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徒弟?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淡漠,那是种刻在骨子里的淡漠,恍若什么事都可以不放在心里。她三岁时能在万丈悬崖下掉一个月克服恐高的威胁,八岁时与暗狼搏斗体无完肤也一声不啃,十三岁时全身功力尽废形同废人她不哭不闹。他那样坚韧的小徒儿啊,此时,却像刚见识世界残忍的小狼般缩在亲人身边。 迟道苍深深吸了口气,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硬是扯出一丝招牌式的不正经的笑容出来,轻拍了拍她后背笑道:“啊哈,谁欺负我家小木头,为师替你修理他去。” 紫檀木闻言轻扯了扯嘴角,稳稳的从他怀里退出来。 那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柔弱,那眼眸,清冷的能泛出厉光来。 她可以在亲人身边休息一刻,却绝不能一直软弱。 此刻,还有两个重要的人等着她去救,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她带领,若她软下了,岂不是真的没希望了?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自己的命不要紧,可他们的命可是寄托在她手里。一个行将踏错,就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敌人是强,可不战而退绝不是她的作风。就是真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无视他满脸的不正经,她目光清亮,逼视着他道:“师傅,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迟道苍被她这样坚韧的目光逼视半响,那不正经的笑容缓缓褪下,轻轻叹了口气,缓手拿起桌上的金色令牌,沿着纹路缓缓摩擦着,清润的双眼幽幽暗暗,道:“小木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吗?或者,悟苍绝澜、啸天歌、郝连流月、包括已死了的木塔,你知道为何这世间你们的功法内力要高出其他人很多吗?” 这……紫檀木摇头,她从未想过这些,或者,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学功法太卖命所以高出别人很多似乎也不足为奇,现在听他这么说,似乎是别有隐情?至于收徒,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那一叠银票摆平了他,而是一直认为,收徒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难道也不是吗? 迟道苍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们都错了,这世间有五座山峰是世人望尘莫及之处,而这五座山上分别住了五个人。你师傅我是其中之一,悟苍绝澜他们的师傅是其他四个。我们收徒的目的只有一个——传承。” “传承?”紫檀木微皱了眉头,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统统出了她接受范围了? 迟道苍笑看了她一眼,但眼底深处却并没有笑意,问她道:“你我师徒相处十三年了,你可见你师傅我有半丝苍老?” 紫檀木摇头,这一点她也一直不解,为何她的师傅容颜不变?太诡异了,或许不止她师傅,悟苍绝澜的母后锦后似乎也很年轻,不符合年龄的年轻。以前她并不怎么在意,而一旦被提出来…… 迟道苍并不管她还处在消化中,继续道:“岁月催人老,可世间变化万千,万物相生相克,总有东西能压制这种老化。你的每一次吐纳都在呼吸天地间精华,当功力达到了一定境界后,人容颜的变化也可以在可控中,只是从来没有任一人能在有生之年练就如此高的功力。” 你不是人吗?紫檀木不解的眼神紧跟着他。 迟道苍轻笑出声:“你师父我当然是人,但若要我像平常人那样去修炼我就是再逆天也修炼不出来。方才说了,我的功力是传承下来的,一代一代传承,一代一代累积,一代一代进化。终有一天我这一身功力都是你的,这就是我当初收你的意义。” “收徒,只是为了将自己一身逆天的武功传给别人?”紫檀木深深怀疑,哪有这样的好事?她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除非是掉陷阱。 “不愧是我的小徒儿。”迟道苍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来打趣她,在她眼神威胁下才又转上正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就必须要付出。而我们,是用一生去付出,这一生的时间包括最后的生命都是用来对付遗族。” “遗族?”这一声,不是出自紫檀木之口,而是昏过去又不知何时醒来的啸天歌。 “是啊,遗族。”迟道苍深吸了口气,有些嘲讽的笑道:“世人都以为皇帝就是他们的天,呵呵,其实,皇帝也不过别人手中的傀儡而已。” “你说什么?!”啸天歌略为虚弱的声音含着绝对的怒气,作为一个王者,如何接受傀儡这个词?! 迟道苍却不理他,自顾自的道:“不敢置信是吗?没关系,听我慢慢道来。” 迟道苍在桌边坐下,手中令牌权当了朽木压下,看着几人讲到:“这段历史很长,五国之前,天下本来一统,皇族很强大,世家传承很久远。可后来不知道为何,尊皇族为首的世家们纷纷叛离皇族。皇族失去世家的依仗,不过多久,枝叶分离。而离了皇族庇佑的世家们也没能长久,在时光的洪流里渐渐消逝,至今早已无声无息。那些郡主封地的王侯将相几经大战最后成立了如今的这五国。” 紫檀木急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与啸天歌对视一眼,这不是《混经》中记载的那段历史吗?紫檀木曾经在衣骨教时绿还拿这本书考过她呢,她当时就奇怪这两不利的事皇族和世家为何会做。现在看来——“世家,是不是并没有真的消失?千年传承,怎么可能消无声息的就消失了呢?难道,这是你口中要对付的遗族?” 迟道苍这次真是想不赞赏她都不行,“的确,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由明转暗,更加专注于自己培养的势力,他们的触角几乎爬满了整个古藤大陆。他们暗中扶植各自看上的势力帮他们夺得皇位,也就是现在的五国。当然,他们不会将天下白白送给这些皇帝,在每位皇帝的身边都安排着他们的人暗中操控一切,离国的素妃,澜国的锦后,苍国上一任皇后,滕国在位皇后,珊国直接是控制女王。” “什么?!”闻言,紫檀木,啸天歌,蓝,齐齐震在了当场。 第两百二十四章 如何救他? 紫檀木震惊的同时喃喃道:“竟然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大将军说离国的政务其实暗中都是素妃在办理,而我刚来那会儿,也是娘亲强过皇帝,难怪她死前跟我说什么族长,还让我不要再受人摆布,原来如此……” 迟道苍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悟苍绝澜的亲身母亲也是遗族的人,只是她是真的爱上了悟苍绝澜的父皇,多次违背族里意见,最终被现在的锦后替代,说起来,她们还是亲姐妹,结果弄的一死一生。” 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突然间就恍然大悟了,难怪锦后会在看到她手中指环时说什么妖女,问时又说他们总会知道。而锦后既然会因为她是妖女而护着悟苍绝澜,那说明,她或许也如她姐姐般,判出了遗族。对了,指环,紫檀木赶紧把手举到迟道苍面前,问道:“师傅,你认得这指环吗?” 迟道苍本来漫不经心的眼在看到指环时迅速顿住,拉过她手细看后道:“这不是水妖一族妖女的标志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一听他知道,紫檀木追问道:“水妖一族?妖女?到底怎么回事?师傅你说清楚啊?” 迟道苍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一拍自己的脑门道:“我白痴了我,你是素妃的女儿,素妃是水妖一族的人,你会是他们下一任妖女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我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紫檀木皱眉道:“师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迟道苍想了想道:“遗族并非一族,而是五国之前的那些大世家。东海水妖一族,以魔音魅世,音之所过,噬魂夺魄。南海御尸一族,与死神契约,杀伐果断,横行于世。中心神殿圣者,与光明为伍,洁辉过处,心身重生。西方红海为血剑族,剑之所过,无往不利。这就是掌控五国皇室的五大遗族。另外,还有些人数较少,但能力特殊或者不可小视的,如速度奇快的影族,预算司命的独孤族什么的。” “独孤族——”啸天歌沉呤道:“澜国的三朝元老孤独奎可是独孤族的人?据说他能通天意。” “的确,那老头是有一手。”迟道苍点头道:“不过这族人太少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我姐姐死后还不让她安息的,可是御尸族人?”蓝的声音冷的可以结冰。 “的确,只有他们才有那个能力。”迟道苍道:“御尸王,乃是五族中最强大的对手。” 紫檀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消化这些换做以往她根本当做笑谈的东西,可当一切对症,当现实摆在面前时,她不得不接受,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应对。 悟苍绝澜和郝连流月在御尸王的手里,不管对手再怎么强大,她都必须去救。她转身面向迟道苍,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的道:“师傅,告诉我,御尸族在什么地方?” 迟道苍定定的看着她,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到底在哪里。我若知道,就算搭上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嚣张到今天。” 紫檀木神色暗了下来,竟然连他师傅都不知道。 迟道苍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指环从何处而来?” “宇山的一个石室里,一个死人手上带的。”紫檀木心中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 “宇山,石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站起来十指紧扣着她手臂问道:“是不是在那片禁地幽林下面?” 紫檀木有些微楞的看着突然激动的迟道苍,道:“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迟道苍喃喃念了两句,自答道:“是她,一定是她,当年她游走海外说不探的遗族秘密绝不回,可她竟然死了……” 他忽然抬头看着紫檀木,清润的双眼激烈的翻腾着,“除了这个指环,你们还在她那里找到了什么?” 看迟道苍如此神情,紫檀木心知这个人的东西可能非同寻常,于是使劲在记忆中搜索起来,快速道:“对了,澜澜找到一个绿玉镶嵌的盒子……对了,当时他还找到一本记载着遗族的书,不过我们还以为是小说呢……” “那个盒子里面有什么?”他仔细追问。 紫檀木回忆着,也不管他十指已经掐进了她肉里。“那个盒子有锁,我们打不开,只是拿在手里很轻,摇起来里面也没有响动,像是什么也没有一样。怎么了?盒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怀疑那里面有找到遗族大本营的方法,可是,钥匙在哪里?那个女子非同寻常,她一身功力比我们还要高,当年就是为了寻找遗族老巢而走的。”迟道苍眉宇间有些深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松了手,问道:“现在那个盒子在哪里?” 紫檀木老实答道:“当时被澜澜收起来了。” 只此一点,现在说什么就都是多余了。 殿中,一时间陷入了静默。迟道苍似乎在回想那个她或者其他什么,紫檀木三人却是在消化他方才所说的话,而茧,至始至终都是干净柔和的,没有为这样惊天的秘密露出一丝一毫其他表情。 半响,啸天歌沉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悟苍绝澜和郝连流月。悟苍绝澜双手无力实力在那些人面前可以忽视,郝连流月受了重伤,情况危急。缓不得。” 紫檀木下意识的将手覆盖在小腹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搜索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她吸了口气,抬手轻缓的揉着自己太阳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桌边坐的僵硬的啸天歌,赶紧转头对迟道苍道:“糟糕,我怎么忽略了。师傅,你快帮啸天歌处理伤口,他受伤很重。” 这屋中几个人全沉浸在了遗族的冲击中,连啸天歌本人都忽视了自己,此刻一经提醒,几乎要昏厥过去。 迟道苍回神,这一看,脸色有些凝重,皱眉道:“怎么这么多血?” 啸天歌一身全是血,只是那黑衣色泽太暗,血色不突出。 血,血,紫檀木似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不停的呢喃着这字。 呆愣转动的双眼突然一亮,她抬脚便往自己房中跑去,只是因为动作太急而她身体也虚弱,差点摔倒在地,茧将她扶起,扶着她快步向她房间走去。 她知道是什么了,血,她的血是有特殊功效的,她竟然因为从未动用过就忽略了它。他,是吃过她的血的。 她不停调整着自己心态,焦急错乱的步伐越走越沉稳,走到窗户边时已经不需要茧的搀扶了。紫檀木伸手推开窗户,身后的茧见此静静离开,轻轻的为她关上门,动作轻柔和缓,一点都不会引起注目。 紫檀木覆手与唇对着窗外发出无声哨响,不一会儿,一只褐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伸出去的另一只手上。她拇指指尖轻轻往食指指腹处一弹,一滴血便从消瘦的手指上流了出来。 紫檀木见小鸟偏着头看她,灵动的双眼一转一转的,她嘴唇快速的无声开合:闻这个味道,找另外有这个味道的人。 她闭口,将指腹上的血送到小鸟面前,小鸟当真嗅了嗅,然后扑棱着翅膀如来时一般飞走了。 她的血有股特殊的味道,而这经过特殊训练的小鸟嗅觉甚是敏锐,无论再稀薄的味道,只要有,它就一定能找到。而他手上的伤短时间内定不会好,血肉的味道必然也不能完全隐藏,正常人闻不到,但褐鸟一定可以。 紫檀木的双眼怔怔的望着小鸟飞走的天空,眼中神色清明、坚韧、锐利。伫立在窗前的身影站的笔直,直如刀枪,百毒不侵。 突然,望着窗外的眼闪过一抹黑色,紫檀木笔直的身影倏然移动,黑色的发丝在窗口凌厉一卷。一步错开,她定住身影,长发间一物滑入她手里。而窗外,没有半丝人影。 刚才那个人,身型太快了,不过一闪间便没有影子,远比她的速度快太多了,因此她才放弃追逐。 紫檀木看着手上的飞镖,若不是那人手下留情,这飞镖入她心脏都有可能。飞镖上插了卷的小小的一张纸,紫檀木快手取下来展开,见上面几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写到:郝连流月,城郊七里梅花林。 她一把握紧手中纸条,转身走出了房门。 大殿中,迟道苍正在为啸天歌疗伤,啸天歌纵然痛的那张刀刻般的脸完全扭曲,也死死咬住牙未曾有丝毫呻吟。紫檀木直接在他们对面坐下,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们。 这直直的眼神,让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迟道苍凝眉问道:“小木头,你这是怎么了?” 紫檀木在他们面前打开紧握的手,上面纸条和飞镖静躺着。“郝连流月,在城郊七里梅花林。” 啸天歌一边忍着痛,一边沉声道:“可信吗?” 紫檀木很干脆的摇头,“不知道,来人动作太快,我看不清也跟不上。” “不管可不可信,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啸天歌黑曜石般的眼睛黑的能滴出墨,冷硬道:“既然他们拿郝连流月来当诱饵,这梅花林中玄机必然不少。” “再多,也只能闯。”紫檀木面无表情的道。 第两百二十五章 梅林风波 哪怕明知道是陷进,他们如今也只能跳。因为现在他们的脚下,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不危险的地方了,与其胡乱去踩,不如就着这个摆出来的来。 啸天歌双目一凛,点头道:“那好,我们明日就动身。” 他话音刚落,紫檀木便口吻强硬道:“你不许去。” 啸天歌闻言双眸一狠,紧盯着她道:“我还不是废人。” 紫檀木双目逼视着他不退不让,“你照顾好自己这一身伤就好,明日梅花林中还不知是怎么的凶险万分,若是你拖累了我们,你拿什么来陪?” 她顿了顿,目光几乎尖锐,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沉稳:“况且,你留下,我们还不算彻底玩完。” 假如他们一去不回,总要有一个人来背负剩下的一切。 啸天歌冷硬的眼神在听完她后面那句话时沉淀了下来,然后僵硬却坚定的点头。 他们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以及,最好的准备。 见啸天歌妥协了,紫檀木这才转头对埋头工作的迟道苍:“师傅,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出发。” 迟道苍本来正在想着怎么下手治疗会让人感觉到疼痛无比却又不影响身体恢复,因为手下这个病人在这么重的伤下竟然不啃一声让他真的很没有成就感,听言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赶到:“哎呀,知道了知道,你去休息吧。你不在乎自己可以,现在可不能不顾忌孩子。” 轻轻将手放在腹部,她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再不能任性妄为了。 次日,连下了几天的雨总算停了,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整个珊瑚宫沐浴在阳光中,美轮美奂,恍若人间仙境,让人望之便不想走。可这样迷人的景色下,却有两道身影快速的从宫殿中冲出来,座下良驹快如追风,豪不留恋这美景。 紫檀木和迟道苍迎着朝阳义无反顾的向城郊梅花林冲去,马鞭扬起又落下,只恨马儿为何不多长四条腿。 “吁——” “吁——” 两道拉马声接踵而至,两人停在一片偌大的梅花林前,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得马来。 幽幽梅香入鼻,寒梅迎风招展,那洁白的花瓣在枝头荡漾,傲骨嶙嶙,美赛冰霜。而这一大片茂盛的梅林间,一座屋子高高的立在中间。隔的有些远,但因其高度,还是能被外面的人看见。 若是平时,这样美的景致倒值得好生驻足观赏一番,可此番,他们看到的只是危险。 越美,越危险。 梅树交错生长,如同千百年无人打理,无规则的美迷乱人心。紫檀木和迟道苍缓步而入,谨慎的看着这些毫无生命力的花木。 迟道苍绝对是个闲不住的,看紫檀木满脸凝重注视着周围,装模作样的撑了半个时辰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后,他总算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抱怨道:“小木头,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板着个脸,你不累啊?都快成面瘫了。” 紫檀木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在看不出什么差别的梅林中缓步走着,淡淡的道:“师傅,你没发现吗?我们本来是直线向中间走,可一个时辰了都没看见我们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间屋子。而且,那屋子那么高,不管在哪里都应该可以看到,可我们一步踏入这梅林抬头就除了梅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还不简单,这里有瘴气,我们在原地打圈呗。”迟道苍笑眯眯的说完方察觉出自己说了什么,“咦——这里面有机关啊?” 紫檀木微闭了闭眼睛懒得理他,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才反应过来。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天生性格使然。 “那怎么办?”做师傅的问徒弟。 紫檀木顿住脚步,有些无奈的转身道:“那不是该问——” 话方说到一半,半转的身体生生顿住,紫檀木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道:“快退!” 就见,几株本来静止不动的梅树带着凌厉的攻势直直的向他们撞来,那力量,简直不比任何一个武林高手差分毫。 紫檀木一步退出,眼睁睁的看着梅树快速移过眼前,也眼睁睁的看着梅树移过以后那本该是他师傅的位置竟然不再有人,不止是那个地方,而是方才那一方都是空白的地方此刻占满了梅树,哪里有一丝空隙?哪里藏的住一个人? 紫檀木双目一凛,大声的向那方喊了两句:“师傅——师傅——” 没有回音,犹如石沉大海。 紫檀木心中沉了沉,心知是这机关隔开了两人,当下也不再喊了,继续沿着刚才的方向走。 身边有一个人时怎么都有些安全感,此刻一个人踏在这危机四伏的梅林,心就像是悬空了般颤巍巍的。 紫檀木小心的在这梅林中落下步子,脚步看似呆木的朝着一个方向,实则是步步都在试探。既然是机关阵势,总有些规律和门道,行军自然要讲布阵,她并不是门外汉。 她一边小心摸索着,隔不久唤声迟道苍,而周围的梅树隔不久便在她身边变换次,有时候是向一个方向,有时候是绕着她旋转,有时候完全是为了进攻。 总之,在这样的干扰下,方向感再好的人也会迷失其中。 紫檀木锲而不舍的走了两个时辰,那最中间的屋子还是没个影子。天上的太阳,已经快到正中了。 紫檀木一步停在一个点上不再动了,她本以为区区一个梅林的机关应该不算什么,可她竟然踩了两个时辰的点了还没摸索出来。要知道,她的阵法即使说不上顶尖,在这片大陆上那也绝对是拔尖的。 这个梅林,还真不简单。 她整个人静立着思考,耳边发丝一动,忽然传来“呼——”的一声,听声辨位,她脚下一转避开,迅速回头,却奇怪的发现这次周围竟然半点都没变化。 “呼——”又是一道风声,她刷的回头,什么都没有。 她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隐藏在袖中的短刀。 “呼——”风声又起。 “咔——”匕首划空刺入什么东西中。 “哎呀,你谋杀啊!”幽凉幽凉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紫檀木刷的转头,见身旁男子夸张的拍着自己胸口瞪着她。 “影子。”紫檀木眉头一皱,转身将错过他打入了梅树中的短刀取出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影子轻松跃到一棵梅花树上坐下,盘膝不满道:“小兄弟,你怎么才来啊?” 这话的意思,紫檀木微皱了眉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影子顿时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撅嘴道:“慢死了慢死了,害得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和这些梅花树一起喝了一个晚上的露水,早知道就不来这儿玩好了。” 等了一个晚上,紫檀木眼神一闪,紧盯他道:“昨晚我窗前那个人是你?” “哎呀,苯呀,现在才知道。”影子无比鄙视的斜眼看她,“不是我谁有那么无聊啊?” 这话说得……好在紫檀木已经比较习惯他的言行了,也不多理会这方面,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郝连流月被困在这里?” “嘿嘿,凑巧,凑巧。我当时正顶着鸟巢遮阳躺在大树上睡觉,谁知道竟然有人敢在我在的地盘干架呢?”影子一副大为不满的样子,嘟嘴道:“我本来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的,但看他们玩的欢快,兴奋的挥洒着血花,那动作漂亮极了,便兴致勃勃的免费观看了场表演啊。然后听到有一方人里竟然有人说出了你的名字,又被带走了,我便通知你了啊。小兄弟,你真幼稚,这么大了还玩躲猫猫的游戏。” 凑巧……玩……游戏……紫檀木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对这种没法交谈的人你就不用奢求跟他解释他会懂,于是直接顺着他道:“是啊,不过这次我没玩过别人,不知道那猫猫被藏在哪里去了。” 影子顿时一拍胸脯道:“小兄弟,你放心,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帮你玩赢了一次就一定会帮你赢第二次的。” 紫檀木知道他说的第一次是被冰逸殷父女困在草屋那次,影子的速度是她平生见过最快的,他要追踪那些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于是道:“那么,我们去找猫猫吧。” “好哦,好哦,我喜欢玩。”影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一蹦而起,直接在梅花树顶踩着一蹦一跳。 紫檀木见之也飞身而起,跟着影子在树顶飞跃。透彻的双眼深深的看着似乎随意落脚的影子,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跟着影子,那她走了两个月时辰摸不着边际的梅林,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中间那座屋子了。 建在梅林中的屋子,不算太大,也没有太雅致,看似挺普通的构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紫檀木暗自皱了皱眉头,一把拉住欲前进的影子。 影子一顿,撇嘴道:“干嘛?猫猫就在屋子里,怎么不走了?” “人就在屋子里?”紫檀木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进去了呀。”影子理所当然的道,“小兄弟,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啊?” 紫檀木深深的看了影子一眼,措辞道:“影子,这回跟我们玩的人很厉害,我们需要小心点才能找到猫猫。” “很厉害吗?”影子撅嘴:“影子也很厉害啊,绝对不比里面最厉害的差多少。” 紫檀木静静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从那一片如玻璃般透明的世界中察觉不到任何虚伪和不自然,简单的如孩童。 她于是点头道:“那好,一会儿我们潜到那房间里,你第一时间缠上那个最厉害的。记得,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我相信凭你的速度,就算赢不了要逃命却绝对是小事一桩。” “那当然。”影子轻声拍了拍胸脯,然后和紫檀木两人隐了气息小心靠近屋子。 第两百二十六章 郝连流月的决绝 屋子里面很简单,一套木桌椅,一张床,一张躺椅和一个柜台,以及一面向南开的窗,窗外一片白梅绽放。 郝连流月侧躺在躺椅上,一身月牙白的衣袍柔和的贴着他的身子,衣摆滑下少许在躺椅旁轻轻荡漾,他一只手微撑着头,另一只手娴静的打着拍子,一点也不像被抓的样。 而与他的悠然相反的,房中四人间的气氛却很紧张。其中三人着铁灰色紧身衫,另一人一身墨杉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木椅上。 其中一个穿铁灰色衣衫的人正躬身站在墨杉男子前道:“地臣,这次我们虽然抓了一个但也损失惨重,而且王的命令的是一网打尽,还有两人……您看,我们现在这几个人手,可如何是好?” “哼。”墨杉男子狠狠哼了哼,道:“这次人手本来足以对付他们现在的功力,谁能想到这个郝连流月和那个啸天歌应变能力那么强,不要命的抗,气势竟然压了我们一筹才导致死了那么多冥卫。看这两人的情形,要动紫檀木和啸天歌凭借我们现在这点人手是不行了。可若是禀告王要他增派人手王定然怪罪我们办事不利,下场也就不用我多说了。为今之计——” 地顿了顿,双眼阴沉的看向没有一点阶下囚自觉的郝连流月,道:“拿他做诱饵,务必要让那两人亲自来。这梅林乃是先祖设的天网阵,消失百年,料他们再聪慧也破不了,到时候我们自然能一网打尽。” 铁灰色男子闻言躬身道:“地臣此计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你不行。”地仅仅是瞟了他一眼便道:“那两人武功略高于你,你去不是自找死路吗?本臣亲自去。” 男子也知道自己等要逊色些,几个人一起方能牵制住他们一个,于是退下去不再言语。 地缓缓起身,气势压人,转身踏步就要向外走去。 一直娴静的郝连流月,此时开口了。 “没用的。”他轻笑。 地顿住脚步,转身危险的看着他,阴沉道:“你给我说什么?” “没用的。”郝连流月轻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笑看着他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为了我这一条命而来赴这个明知有问题的约呢?啸天歌向来野心勃勃,为了天下六亲不认都有可能,更何况我这样一个跟他不相干的人,他才不会管呢。” “就算啸天歌不来,那么你的义妹紫檀木呢?”地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冷笑道:“她这一路来,你多次相帮,你们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她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郝连流月悠悠然的换了条腿交搭着,似乎听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般笑着道:“你说我那个义妹啊,她就更不会来救我了。” “此话何解?”地眉头一皱,又冷哼道:“少来这套,本臣不吃。骗我,还嫩了点。” 郝连流月好像浑然不在意他怎么想的,自顾自的含笑道:“我这个义妹啊,通透着呢。我和悟苍绝澜失踪了,啸天歌重伤了,珊国女王又是别人的人,藤国也没什么不出世的能人,她知道在这个关头除了她已经没有人撑的起这个责任了。她既然可以为了离国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嫁给啸天歌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就断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抛却自己的责任来救我这个名义上的兄长。一个女人要是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顾了,这天下还有什么能被她看上的呢?更何况只是个义兄,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换你,你会吗?” 郝连流月说的句句是事实,分析的也半字不差,最后一个换位思考更是直戳中心,换你,你会吗? 地顿在当场,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要,最爱的男人都可以抛下,一个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义兄,的确不算是个事。 方才的信心满满,突然间就全散了。 地目光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大步走近郝连流月,五指成爪对着他脑门高高抬起,看着他狠声道:“既然你已经没用了,那倒不如死了干净!” 郝连流月虽然看起来万分悠闲,但他实际受伤比啸天歌更重,哪里会是地的对手,此刻更是接他一掌都无力。 眼看着阴狠的五指压下,掌风劲气刮起了他的发丝衣袍,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眼里,是沉稳,是坚决,是破釜沉舟,隐隐的,甚至有丝欢愉——至少,他不会成为她的累赘,哪怕翩然一世到最后能用的力量仅是自己的生命。 郝连流月含笑闭了眼,那一身风华,却更胜过以往任一时候。 “啪!”的一声落下,躺椅被震的四分五裂,郝连流月直接摔到了地上。那一身优雅,被摔了个粉碎。 痛,屁股痛,后脊骨痛,重伤的全身都痛。他怎么还能感觉到痛?郝连流月赶紧睁开眼,就见方才还紧闭的门突然被暴力踢开,正杀他的地被一个少年缠住,而与另外三个铁灰色的人颤斗在一起的身影…… 他轻轻笑了。 紫檀木刚听地那一言落下便闯进屋里,一鞭子袭向地,那劲气直接摧毁了旁边的躺椅,紧接着影子瞬间缠上地,她转身对上了那三个身穿铁灰色衣服的人。 手起鞭落,招招毫不留情。当初冰逸殷那六个人才堪堪困的住她,这区区三个,根本不在话下。 破门而入不过几息间,这屋内完全变了个模样。 一鞭子缠上最后一个人的脖子,手中狠狠一扯,咔嚓一声,那人气绝。紫檀木挥手收鞭,绕过地迅速向已经站起身不惊不扰笑看她的人跃去。 “我们走。”二话不说,提起郝连流月就往门外冲。 “给我站住!”地暴喝一声,扭身就想追去,哪知他快,影子更快,转瞬便又缠上了他,哼唧道:“跟我玩嘛,跑什么。” 地暴怒:“你个叛徒,竟然帮外人对付遗族。” 影子不仅不怒,反而笑嘻嘻的道:“呦呵,老子就是不爽你们关我、关我父母,凭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偏不准我们到处玩,哼!” 地气急,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下手越发重,骂道:“你这个白痴,整天就知道玩,你们一家子除了给我们搞破坏就是搞破坏,关了你没杀你算是便宜你了。” “你说什么?还想杀我?”影子惊怪,当即全不按章法的向地攻去,地一时手忙脚乱不甚中竟然被击中了好几脚。 一看打中,影子越发来劲,无章法的手脚下风声凌厉,那速度之快,力道没有地重,但胜在密密麻麻。 “啪啪啪”接连几下打在地手臂上,眼见下一脚马上要落下,地仓促往后一退,这一退间有什么进入了身体里,整个身体生生顿住,双眼睁大。 一袭天青色从他身后荡出,迟道苍拍了拍手从地身后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他身前的影子。 影子楞了一下,然后看见面前的地胸口上一把滴血的匕首尖时气的跳脚,叉腰一指迟道苍:“你这个老头,凭什么这么快就弄死了我的玩具?我还没玩够呢!” “你叫我老头?”笑容凝固在唇角上,迟道苍不敢置信的道。 这小子有没有眼睛?他这光华温润的皮肤,黑的不能再黑的发丝,哪里有半点苍老样! 影子从鼻孔里哼出口气:“少装了,老东西就是老东西。” “你、说、什、么!”一字一句,清润的双眼头一次危险的眯起,迟道苍这回是真气的不行了。 影子尤为不知的还想开口,这时,不知何时又带着郝连流月回来的紫檀木赶紧拉了他一把,转身看着迟道苍摇头道:“师傅永远不老,那里会老呢,青春常驻,容颜不改,风华永在。” “哼哼。”迟道苍冷哼了两声,看在他家小木头向来不夸人的份上,看到她这种话也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份上,他今儿个饶了这小子。“还是我家小木头好呀。” 摆平了一个,另一个就简单了。紫檀木侧头看着影子道:“影子,这里不好玩,我们出去玩吧。” “我才不要跟尸体玩呢。”影子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四具尸体,抬脚便往门外去。 郝连流月由迟道苍带着,有了影子的带领,几人可以说是在这梅林中来去自如。而他们身后,梅林中心,那座不知道在这里立了多少年的屋子,掩埋在了火里。 妖娆的火,在白梅中盛开,焚尽一切。 “影子,你会阵法?”脚下不停在树尖上快点着,紫檀木目不斜视的问身边的影子。 “不会呀。”影子自得道:“我跟着那几人进来过一次,记得路了。” 过目不忘,好本事。紫檀木点点头,语气有些不善的问另一边的迟道苍:“师傅,你什么时候找到屋子的?” “在与你分开后。”他与她隔开时,机关正式启动,他才能根据变动猜出这是失传已久的天网阵。他毕竟是师傅,若是师傅还不比徒弟高那么点,那他的脸往何处放啊。 得到答案后紫檀木也不再多问了,他不出来自然是想看看他们的表现,顺便寻找最佳下手时机,只要不是先就知道而故意不告诉她就无所谓。 出了梅林,两人一骑上了骏马,一扬马鞭,快速向珊国王宫赶去。 几人赶到后,迟道苍一刻也不耽搁的为郝连流月疗伤。郝连流月受伤比啸天歌还重,加上又在那群人手里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愈加加重了伤势,让迟道苍头疼不已。 紫檀木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吃下了茧准备好的吃食,毕竟她肚子里现在有个惹不起的。 啸天歌中途来看了看,几人商量了些有关遗族事宜他便又挺着一身伤回去安排彻查国内这些暗手去了。 郝连流月的伤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迟道苍一直在忙着,她不懂医术帮不上忙便也回自己房里去了。 她身体有些虚,需要好好休息。她必须养足精神,她在,等。 紫檀木合目躺在床上,手若有若无的搭在腹部,不知道他知道他们有孩子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她有些期待。 而此时,悟苍绝澜才自昏睡中醒来。 一间很精致的屋子,雕花大床,雪纱蚊帐,油光发亮的地面,壁上挂着山水画,轩窗旁的柜台上插着白梅,窗前,还站着个女人。 女人背对他凭窗远眺,窗外阳光浓烈,只能看见光晕中夺目的红衣和曼妙迷人的身材。 第两百二十七章 他的消息 尽管看不清,悟苍绝澜一眼之下还是危险的眯了眼,玫瑰色的唇瓣勾起微冷的弧度,明明恶毒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来却只觉得邪魅惑人,“你还没死,真可惜。” 女子闻言转过身来,莲步轻移,一走一动,媚而不俗。她笑着在床边停下,双手交叠于腹部,柔弱无骨的身子万分优雅迷人的躬身行了一礼,螓首微抬道:“我的陛下,您醒了。” 悟苍绝澜坐起身来,单腿微曲,一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墨发滑下几缕在雪白的脸颊旁,似笑非笑道:“你的陛下?本皇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条衷心的狗?” 血衣墨发,分外妖娆。言辞狠辣,却声声含笑。 古魅儿风情万种的笑容微微僵了僵,手指紧紧握了握,忽而松开轻笑道:“陛下说的哪里话,魅儿生是陛下的人,就是死了——”她眉间的罂粟花开的绝美,媚眼如丝,身子缓缓靠近他,那性感的锁骨下一条深邃的沟壑在紧致的红衣内穿行,红唇微微张开在他耳边轻声道:“心也是陛下的……” 身躯一震,悟苍绝澜那欺霜赛雪的脸上突然有血气一闪而过,他目光危险的闪了闪,咬牙忍耐下什么,唇启时有血顺着嘴角蜿蜒滑下,染血的声音更加妖魅了,“你的媚功,没用了。” 古魅儿贴近他的身体闻此迅速转过来,看见那白瓷般精致的下颚上鲜艳的血时,她媚眼突然间闪过不可置信、不甘心、狠毒……娇躯震了震,她抬眼颤抖着红唇道:“你竟然强行运功抵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后果有多严重?以我现在的媚功,即使是你也抵挡不了,强行运功,必然让你经脉断气息乱,最坏的后果气血与功力在体内相拼,可能,可能……你一辈子都做不了男人……” 修长的手指轻沾了滴唇边鲜血,看见雪肤之上的艳红他嘴角勾出绝美的笑,只是眸光冷冶,看定她淡淡道:“即使真那样又如何呢?古魅儿,本皇不是随便能让人控制的男人。与我来说,如果对象不是她,那么,有些东西要与不要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怀抱,只为她敞开,只能为她。 古魅儿震在当场,看着那双绝艳的丹凤眼以及里面毫不动摇的坚定,她总算承认了,这个男人,无论她用尽什么手段,都不会跟她产生任何纠葛。 古魅儿缓缓闭了眼,她应该谢谢他,用他的决绝,来为她斩断了所有执念。 深吸了口气,古魅儿再睁开眼时,那先前魅惑无边的媚眼中仅剩下狠辣无情,柔弱无骨的身子也直直的立了起来,目光再无波澜的看着他,却是对门外喊道:“来人。” 几乎是立刻,一个身穿墨衫的男子领着八个身穿铁灰色衣服的男子推门而入。 墨衫人几步走到古魅儿身边,冷眼看着悟苍绝澜对她道:“怎么?你现在舍得了?” 古魅儿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别多管闲事。这个人,按照王的指令处置吧。” 墨衫男子对后招了招手,两个铁灰色幽卫走至床边粗鲁的拉了悟苍绝澜起来。 悟苍绝澜也不挣扎,随着他们起身向门边走去,绕过古魅儿和墨衫男子时他耳朵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窗外,他脚步顿了顿,似才想起什么事般问两人道:“对了,冷璇呢?她也在这里?不在珊国王宫为你们办事?” 古魅儿看了他一眼,迅速掩下眼中的些微疑惑转头不答。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冷璇?他不是个习惯发问的人,什么事情都在不声不响的猜测中便可定性,不动声色置敌人于死地。 倒是墨衫男子没多想,语气冷然,昂首道:“你废话太多了。” 悟苍绝澜勾唇笑了笑,没有丝毫气恼,跟着幽卫就走了出去。 这是座阁楼,悟苍绝澜透过偶尔走过的窗户望了外面几眼,景色似乎跟珊国王宫挺相似,而且,从三层楼上望去,能看到那座美轮美奂的珊瑚宫在阳光下的美姿。 一直下到最底层,悟苍绝澜脚步自然的向门口走去,哪知前面的幽卫突然顿住了脚步,一人拿了条黑色布带绑在他眼睛上,带着他转了个身,向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个方向,不是门,也不是楼梯,方才除了这两处他所看到的都是墙,可走出去很远都没有撞上墙,似乎在向下走,向下,一路,不知道要下到哪里…… “叽叽……叽叽叽……叽……”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来,顺着发声地看去,见到那褐色小鸟时整个人一震后睡意忽然全醒了。 她伸手接过绕着她的褐鸟,看着它小嘴叽叽喳喳,苍白的脸色先是微微浮现出一丝笑意忽然又整个沉了下去。 她倏然起身,打开房门直奔几人所在的屋子。 正殿之中,几人皱眉看着紫檀木,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急的将几人叫出来。 啸天歌先猜测道:“是不是有他的消失了?”否者,谁还能让她变了脸色。 “探到他的位置了,但是情况不太好,他如今不止双手没有力道,体内经脉气息等也全乱了。”紫檀木微皱眉头,双目清冷。 “怎么会乱了内息呢?”迟道苍呢喃疑惑。 紫檀木自是听到了,但这个她直接略过不提,看着蹲在椅子上没个正形的影子对几人道:“现在,大哥和啸天歌就拜托师傅了,我和影子去就行。” 郝连流月和啸天歌都是重伤,若是没有人守着,敌人趁虚而入岂不是前功尽弃。影子那个性子自然是守不了人的,蓝的实力差了点,紫檀木必须要亲自去才能安心,就只剩下迟道苍了。 迟道苍听着这个安排一点也不意外,他起身笑眯眯的拍了拍紫檀木的肩膀,笑着道:“那为师我就听令咯。” 迟道苍拍在她肩上的力度看似随意潇洒,但那份重量紫檀木却比谁都明白。他的师傅,舍不得她去,却又支持她走每一步。 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影子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两人绕过大殿中几人快速向外面走去,影子行动如风,一路蹦跳穿行,而紫檀木背影笔直,步步沉稳。 谁也没有回头看。 褐色的小鸟在天上飞,两人循着飞鸟方向一路前行,穿过宫中小道,追出去挺远时,紫檀木忽然停了下来。 她突然的一个停顿,影子速度太快一个没注意差点从空中坠了下来,悬悬站稳后,他拍了拍胸脯不满的转身抱怨道:“我说小兄弟,你刹车干嘛不打声招呼啊?谋杀啊这是。” 紫檀木没理会他的叫唤,只是沿着这条小道慢慢向尽头那座废殿走去,这个地方,上次茧引她来过。她示意他看绕着废殿飞的褐色小鸟,道:“前面就是宫墙了,继续飞驰你是想撞墙吗?” 影子挠挠头看了眼,便撅嘴跟着她走。 此时日已西斜,夕阳的余光照进躺开的废殿里,那金色的光束让空气中的尘埃暴露于无形。 “有人吗?”脚步放轻,紫檀木绕过坍塌下来的房梁向里面喊道。 声音方罢,身边的影子顿时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哎呀,这地方破破烂烂的,谁会住这里啊,又不是神经病。” 这里还真就有个神经病……紫檀木想起上次那个老宫女。然而,双眼扫完这废殿,并没有见到人影。没有,紫檀木便也不再找,她明白,有些人存在的必要或许只是那么一会儿而已。 褐色的小鸟飞进宫殿后便直接飞往废殿后面,两人跟上去,见它绕过几个屋子进了其中一间在屋中盘旋了一会儿不停在一面墙前飞来飞去。 影子颇为不满的指着褐鸟数落:“臭鸟,你存心的是不是,这里根本就没路,你是想让我们撞墙啊——咦——” 影子正数落的起劲,便见紫檀木先是上前敲了敲墙面然后也不知道她碰了哪里那面完整的墙便弹开一扇门,里面黑乎乎的。 影子好奇的上前看了看,惊讶道:“咦,小兄弟,你厉害啊。这里面黑乎乎的,会不会有母老虎啊?” 还惦记着上次草屋里的事呢,紫檀木不理他,跟着小鸟就往那暗门中踏了进去。 暗道几乎没有光线,两人凭借着超强的感觉行进着,褐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前方清楚传来,完全不用担心迷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在前方的紫檀木一脚下去被硬物挡了回来,褐鸟拍翅的声音也响在她头顶不前进了,她伸手摸了摸,是面墙,便按脑中机关的布局不轻不重有几下没几下的敲着。 后面等的影子,那是相当没耐心,见她几次不成,便用他那独有的幽凉幽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催促道:“我说小兄弟,你能不能行啊?倒是——咔,真开了啊……” 暗门迅速在两人眼前弹开,紫檀木身体迅速一闪,隐入旁边花木丛中。 暗门开启不过一瞬间,人影闪出也不过瞬息之事,没把握住时机的根本发现不了。 隐在花木后,紫檀木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他们此刻所在是座假山,前面不远处是座阁楼,花园中并没有看到走动的人,整个地方都静悄悄的。 她正看着,旁边的影子忽然戳了戳她手臂,神秘兮兮的道:“小兄弟,你看,那是什么?” 第两百二十八章 寒冰坚岩 紫檀木顺着他手的方向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视线里,一座伫立在夕阳中的珊瑚宫殿霞光万丈美丽非凡。 怎么会这样?她敢肯定他们方才在暗道里走了至少不下一个时辰,而目测珊瑚宫到此处的距离却半个时辰都用不着。 “先别看了,褐鸟已经往阁楼飞去了。”紫檀木收回视线直接拎了影子的衣领迅速向阁楼潜去。 两人都是以速度见长的,紫檀木虽不及天生就有优势的影子,但也是其中佼佼者,要发现,实在不容易。霎时,便只见夕阳下花园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快的根本没法看清楚。 阁楼中,古魅儿仍旧呆在先前的房间里,她坐在床上,那双妖媚无双的媚眼怔怔的望着一个方向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坐了多久,总之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还尤为不觉。 忽然,那僵硬的身体痉挛似的抽了一下,整个人震了一震后恢复了所有感觉,眼中静止不动的风景也再次流连了起来。 手中冰冷的短刀紧紧的贴着那优美的脖子,紫檀木毫不怜惜的往前送了送,“快说,他在哪里?” 方才,他们跟着褐鸟追到这里褐鸟就飞走了,而此处没发现悟苍绝澜的身影,想来人已经被他们送走了。 “他?”古魅儿红唇闻言缓缓勾开,如丝媚眼向她看来,似乎没看到脖颈间的匕首,挑高了尾音道:“他啊~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 短刀直接再往前送了送,锋利的刀刃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巧划开,鲜血蜿蜒而出。紫檀木不容置喙道:“再不说,我要你的命。”她没功夫跟她废话。 “一个女人,别这么粗鲁嘛……”红唇轻语,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颈上鲜血,她妩媚一笑,“我可对自己狠不下心,不像某些人……呵呵,要找他,不是不行,跟我来。” 说罢,柔弱无骨的身子顶着短刀施施然的起来,摇曳着向楼下走去。 紫檀木举着短刀寸步不移的跟着,透彻的双目这一次却并没有看懂这个如此配合的人质。紫檀木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身边看去,见一向有些少儿多动症的影子这回竟然相当安静的低眉沉思着什么。 这个人,似乎是从不会动脑子的,微有些好奇,她问道:“在想什么?” 影子扁了扁嘴,抬起头来两手叉腰郁闷道:“小兄弟,这世间的老虎好奇怪啊,上回那个凶横的紧,这回这个——”他对古魅儿的背影努了努嘴道:“怎么妩媚多娇呢?这个物种怎么这么奇怪?” 说罢,又凝眉相当费神的思考起来。 紫檀木闻言无语,而前方的古魅儿却笑了出来,身子随着笑一颤一颤,脖颈间的短刀却半分不移。笑罢,她言道:“这位公子想必是个世外之人,哪里知道这时间女子有百媚千红,其中滋味,只有偿过才懂。” “偿?怎么偿啊?”影子跳到古魅儿旁边,满脸求知欲。 古魅儿闻言愈发笑的魅人,轻掩嘴唇,丢了个媚眼给他,高深莫测的道:“这个嘛……” 话未尽,紫檀木手中短刀不客气的动了动,她笑着不再言。 影子瞥了嘴,回身缠紫檀木,“小兄弟,你干嘛不让她说啊?” “无需尝过,遇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紫檀木淡淡道。 影子听言又低下头去了,倒也没再搞破坏。 三人这说话间,已经下到了底楼。 古魅儿并没有往门外走,她在左侧墙壁上动了动手脚,那看起来完整无暇的墙壁中有一块突然缩进去移动开,露出一个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门。 古魅儿看着这道洞开的门后,媚眼中波光闪了闪,似乎含着不甘、不解、以及孤注一掷。 “走。“短刀往前一送,紫檀木二话不说逼着她走。 三人慢慢进入暗道,身后的门迅速合上,那道墙,还是一副完美无暇的样子。 这条暗道并不如方才那道那么暗,这暗道中隔不远便有夜明珠镶嵌在壁上,照亮着前面的路。 走了半个时辰,周围干净的石壁上渐渐的覆盖着有水,地面也比前面的湿润,然而,前面的道路还是很长,一眼完全望不到尽头。暗道前后相同,完全像是重复着在走以前走过的路并且永远走不到尽头一样。 “你确定是这条路?”紫檀木眉头微皱,淡淡问道。 “自然。”古魅儿笑的明媚,并没有被挟持的提心吊胆,夜明珠的光芒照在她脸上,这个时候的她不知为何要比平时迷人多了。“我的脖子还在你手上,我敢乱来吗?别急,很快你们就能相见了。” 听她的语气,紫檀木怎么感觉——“你似乎,很期待我们相见?” 古魅儿笑笑,却并不作答,只是那眼中神色却诡异莫测。 “这条路,是向下的。”影子对这湿润的环境很不感冒,此刻撇嘴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紫檀木的感觉一向灵敏,这一点她也知道了,只是如今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看看这古魅儿要耍什么花招。 “不错,这条路是向下的。“古魅儿笑吟吟的道:“即向下又向前,去往——” 她恶意顿了顿,感受着有些急切的视线,红唇慢慢开合道:“珊瑚宫的地下宫殿。” “地下宫殿?”紫檀木蹙眉,这珊国王宫竟然还有地下宫殿?“你凭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古魅儿红唇噙着笑意,“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从来没有人闯得出地宫,除非有人能过画像后的万魔阵。” 万魔阵是阵法上的第一大杀阵,凶险万分,从古至今没有记载有人能破了它的。能这样肆无忌惮对敌人说实话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对方是死人或即将死的人。 紫檀木双眼沉了沉,脚下却走的稳,紧紧地盯着前方。 古魅儿见她不再问也笑了笑不再说话,影子本来想说什么但在紫檀木凝重的脸色下老实的闭了口。 一个时辰后,他们停在了一处暗门前。 “你,准备好了吗?”作为人质的古魅儿,此刻竟然不慌不忙的如此问挟持她的紫檀木。 紫檀木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看了眼影子,影子当即走上去,运功于掌,一声怪叫,直接轰开了暗门。 轰然一声大响,铁门四分五裂,满天的铁碎落下,如同一场铁灰色的雨,诡异、犀利、致命。 “什么人!”声到人至,就见一墨衫男子当头一掌袭来,力度凶猛。 影子去势不收,瞬间便兴致勃勃的与那人缠斗了起来。与此同时,紫檀木挟持着古魅儿一步踏入。 聚集来的几十个幽卫看着短刀顿住了脚步,与他们隔着七步远对持。 女王冷璇站在幽卫后,美艳的脸上一双眼睛完全成了死灰色,如木偶一般伫立。 而紫檀木也抬眼,那个心心念念为之提心吊胆的人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线。 一身血衣,一张魅世妖颜,这纷乱人群中一双光华潋滟的丹凤眼只映着她的身影,脸色愈发白,几近透明,而那玫瑰色的唇瓣却为她勾起,绽放着他所有的欢喜与爱恋。 她清冷的双眼毫无征兆的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隔着整个空间相视,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明明只一日不见,却像是隔了千万年。 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眼,似是一瞬,似是隔了很久很久,那眼尖的余光才融入这整个环境。 一眼之下,眼中薄水瞬间凝结成冰。 这是一个偌大的底下宫殿,金砖镶嵌的墙壁,玉石铺地,拳头大的夜明珠交织照明,玛瑙水晶雕刻的饰品所处可见,一副两米高一米宽的画像全是用金丝银丝以及珍贵的玉石衔接而成,宫殿四根冲天大柱上雕刻着狰狞庞大的巨蛇镇守四方,而那四柱间,全是冰,极寒的雾气在冰面上蔓延,冰下三尺,竟然是火! 紫檀木看的心惊胆战,冰下竟然是火,而这占据了偌大宫殿绝大部分的寒冰中心,是他啊! 一块四米高的大石伫立在寒冰中心,石头锋利,如一把利剑直指上天。而巨石身上,铁链交错,漆黑沉重的链条爬满巨石将它身前的男子融入寒冰坚石中。 他的身体,软弱无力的跌靠在巨石上,绝魅的血色下雪白的肌肤几乎透明,而手腕上,脚腕上,粗大的铁链横陈,红、黑、白,成了一方世界的全部色彩。 紫檀木看到烈火寒冰,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对面那双眼睛却带着安抚的笑意在对她说:无妨。 无妨,怎么会无妨! 手中的匕首下意识的重了重,古魅儿瞬间疼的皱了眉头,却咬牙强笑道:“看到这火上冰了吗?我告诉你吧,这不是普通的冰。世人只知道无定河源头为整个大陆最冷的地方,殊不知那里的冰在这地下之冰面前不过小儿科而已。坚冰,噬魂冻魄的坚冰,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第两百二十九章 这天下,还不抵你妖娆 坚冰,火烧不化,铁敲不烂,寒气稀而薄却冰冷至极丝丝入侵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都说水火不容,可这坚冰是连天敌都能战胜的东西。 而那个人,连最基本的护体功力都没有,如何扛得住,如何?! 可他却从她一出现便对着她笑,如同平常任一时候。 “放了他。”紫檀木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淡,双眼望着坚冰之心,手中短刀就要切入到关键部位。 鲜红的血液不停的自脖颈流下,古魅儿呼吸徐乱,感受着生命游走刀尖的恐惧,却仍强整理智道:“没有人有那个能力入坚冰,这个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平常人踏脚在上都必废无疑,武林中一流的高手最多能在上面踩五步,至于你,我赌,十步便会寒气入体神志不清吧。距离他,湛湛,还差五步呢。” 耳边听着古魅儿的风凉话,紫檀木忽然收回了短刀,丢开古魅儿这个他们如今唯一的屏障。 见她这一动作百忙之中的影子赶紧喊道:“喂,小兄弟你中邪了吗?干嘛放了那只母老虎?” 紫檀木转身看了他一眼,整个人是与周围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的平静,眼中包含了她最真切的歉意,然后,她转头。 影子楞了楞,为什么要道歉?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了整个人一抖,当即甩开墨衫男子就要往她那处去。 然而,这次即使快如影子,也没能阻止的了。他的手,擦着她袖袍而过,她的脚,已经坚定不移的踩上了坚冰。 一步之遥,瞬间如同两个世界。一方烈火寒冰,一方宝器珠光。 “小兄弟!”一向跳脱的影子震惊的望着那道清瘦却决绝的背影。他只是爱玩,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坚冰,从没有人能出的去。 古魅儿丝毫没去管血流不止的脖子,只看着那道毫不犹豫的背影。媚眼中,再没有魅惑人心的波光,只有震惊和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明知是必死的局还要义无反顾的闯入其中?为什么两个人可以同时如此决绝? 或许,她该下决定了。 古魅儿闭眼,复又睁开,定定的望着坚冰之中,那最开始的孤注一掷完全替代了先前所有。 寒彻骨,什么才是真正的寒彻骨,一步踏上坚冰,那森冷的寒气瞬间如同找到猎物般从脚底钻入,丝丝缕缕的寒气如同一层薄膜般贴在血肉上、骨骼上、从脚踝爬到膝盖再到腰…… 一步一步,紫檀木走的很慢,虽慢,却坚定沉稳。双眼中只有那片绝冶的血色,目不转睛。 悟苍绝澜靠在巨石上的头缓缓抬起,看着对面女子自寒冰中来,妖娆的火在她脚下盛开,烟雾眷念着她衣摆,长至脚踝的发丝在身后荡漾,那清冷的容颜,飘渺若仙。 他的阿木啊,他如何不知道她为何走的慢,寒气入侵身体覆于血肉会根据其融合程度越来越拖重身体,她越动,寒气入侵越快,越走一步,下一步便越艰难。可是她每一次抬脚却好像是平常漫步般的姿态,这是不想他看出她的苦苦支撑,所以更加辛苦的克制自己,是不愿意他为她担忧心疼,可叫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 对面明明有那么多人,可那丹凤眼中却只有那一个。他看着她,如平常般含着笑,看着她走出一步、两步、三步、五步……七步,看着她七步落下双腿剧烈的颤抖了下却被她迅速掩回去甚至对他轻轻笑了笑,他也回之一笑。 看着她第八步抬起从内里暗咬的下唇,宽大的袖袍动了动,想必是死死握紧了手握的整个手都在颤抖。而她始终看着他双眼的笑却淡而轻柔没有一丝艰难,他也维持着唇角的笑意甚至愈发优美好看。 看着她第九步抬起时剩下的那支腿支撑不住狠狠摇晃却在她前脚迅速落下间被长袍看似风起云淡的遮挡,他从蓝袍微动的痕迹看后面那条腿似是从冰面上拖到与前脚相同的位置。他喉间梗塞,脸上笑得却愈发魅惑动人。 看着她第十步抬起,已经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藏于身后,前脚方抬起便拖着后脚落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抬起头来似乎懊恼的笑了笑,他却看到她身后的冰面有血色绽开,那血花眯了他的眼,在他眼中生出水润光华,也生出笑靥如花。 第十一步抬起的时候,她前脚方落地整个身子便完全脱离控制的跪倒了下去,墨发洒在冰面上,纷乱而狼狈。她咬牙撑起双手在用双手颤巍巍的撑起脊梁缓慢却坚定站了起来,他双眼有些模糊,却不忘了唇边笑意。 第十二步,她脚方离地,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巨大的冰面上那本就瘦小的身子愈发小了,却还在蠕动着。她试图站起来,好几次弓起一条腿准备用力撑起身体时都在顷刻间倒下,几次后,她明白这仅是浪费体力。 那从第十一步明显跌倒后就不再看他了脸缓缓抬起来,这一次,不再有那安抚的笑。她看着他对她含笑的嘴角,仿佛在欣赏她最美的姿态。然后她狠狠咬了呀,眼中神色愈发坚韧。他看着她——前膝跪于冰面托着整个身体向他——爬来。 他嘴角突然僵硬,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阿木,那么骄傲的阿木,不跪天地不跪王的阿木,此刻那瘦弱的身体蠕动在坚寒的冰面,用膝盖行走,用手指爬行,他怎能得此厚爱,怎能?那绝美的丹凤眼,那从来不流泪的眼,终于流出了两行泪,泪水灼热,滑过脸颊,落入口中,涩缩了他整个心脏。 眼前明明模糊至斯,为何他却能看么清楚的看见她震楞了下,然后双目变得凶狠,几乎恶狠狠的咬着唇形:不准哭! 好,他轻启唇,深深的昂首闭上眼,再睁开时,愈加的光华璀璨,那光芒包围着她,引着她缓缓靠近。 到十四步位置时,那跪行的膝盖也完全软了下去,坚硬寒冰,划破了她贴面的衣袍,在脆弱的肌肤上烙印下深深血痕,她趴在冰面上,如同躺在血泊里,身后,一条血路蜿蜒。 他低头看着与他只有一步距离的她,目光中是无法掩饰的温柔与疼惜。 “我说过不会再放手。”他听她低浅却如同宣誓般的道,鲜血淋淋的手指扣紧冰面,以手做脚,整个身体一寸一寸的向他挪动。 一寸一寸,她的头终是挨近了他脚面,一只染血的手摸索着向上,最后反手抓紧了他肩膀整个身体慢慢吊起来,另一只手撑在他坐靠着的屈起的膝盖上,两只手,靠着一个人的身体,她总算直起了身子。 她近距离的看着他,他瘦了,下巴尖尖的,那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在雪肤下愈发妖冶了,玫瑰色的唇瓣勾勒的笑意也愈发妖魅撩人,捆绑的铁链,却成就了另一个层次的绝美,噬人心神。 她俯身,破碎不堪的手指缓缓抬起他白瓷般精致的下颚,轻启唇道:“这天下,还不抵你妖娆。” 他静静的看着她,笑了,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妖娆。 她说,这天下还不抵他妖娆。 这就够了,此生,何求。 清冷的面孔缓缓靠近,冰冷的嘴唇吻上那玫瑰色唇瓣,森冷的舌尖细细描绘着他的唇形带起他轻微颤栗。 “阿木……”唇瓣微启,丹凤眼中波光迷离,妖魅惑人。 指尖轻轻用力,抬高那精美的下颚,舌尖带着刀锋般的森冷滑入那邀请般轻启的唇与那惑人的舌紧密的纠缠。而另一只手,垂下来落于粗大的铁链上。 烈火寒冰,巨石铁索,合着鲜血与泪水,两人紧密纠结。 所有的人,都一幕幕看下来,直到这时,才松口呼吸。这样的感情,叫人如何能不动容。 可,也仅仅是动容。 墨衫男子紧盯着两人,沉声道:“没想到这样她竟然也能过去,也好,看他们感情如此深厚,死在一起也挺不错。” 他又抬头看了看这地下宫殿,道:“这宫殿本是地下宏伟洞穴,这也算是死同穴了吧。” “你休想!”被他这话唤醒了的影子瞬间暴怒了,一拳头呼的向他挥舞来,咬牙切齿的道:“你影爷爷我陪你玩你还真以为爷爷我就那点本事了,区区一个黄,看我怎么把你揍成肉泥!” 影子话落,一把细长柔软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手中,只见他剑随人走,动作快的看不见影,几息之间,黄身上便破了好几口。 黄震惊,知道今天自己是无法善了了,咬牙向守候的幽卫命令道:“快,放它出来!” 古魅儿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暗门口,幽卫听此在一块转轮上使劲转动了起来。 于此同时,紫檀木已经离开他的唇,左手一把摸过右手瓷瓶倒出的药粉,不顾那蚀骨的疼痛紧紧的握住那粗大的铁链。 “兹——兹——”就见坚固的铁链上生出滚烫的烟,铁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啪啪啪啪”四声响动,顷刻间困住他的四条铁链具断。 铁链一断,悟苍绝澜便迅速抱过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她的身体,好冷,没有一点温度,冷的要与坚冰融为一体。而他身后这块巨石,却是刚好能镇压坚冰寒气的,否者,他早就没命了。 而此时,一直平稳的坚冰突然震动了起来,两人身后的巨石不住的颤抖,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冰而出。 第两百三十章 为你,孤注一掷 轰然一声炸响,东北角的冰层突然破裂,一条水桶般粗的巨蛇显现出来。 “快,退,退出去。”幽卫一见此物出,纷纷往暗门跑去,再不管冰中两人。 影子一听响动转头一看,瞬间红了眼,再一个回身,手中剑光芒大盛,一剑,直刺黄心脏。 而暗门边,在这轰然响动间却传来女子冷艳的声音:“今天,一个也不许走!” “什么,冥主你——”幽卫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落下地宫自毁机关的古魅儿。 古魅儿紧紧盯着坚冰中心的那抹血红,眼中全是孤注一掷,手指死死握紧,她额间的罂粟花一瞬间像是活了般,媚眼缓缓扫过满宫幽卫,双眼一眯,冷艳两字落下:“自、刎!” 幽卫们双眼一睁,一瞬将仿佛失了魂,抬手、拔刀、自刎,动作整齐一致。 满殿的尸体横陈,竟然只在一息之间。 而冷璇,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般楞楞的伫立,一动不动。她只听令于御尸王,没有接到指令,谁也命令不了她。 古魅儿靠着暗门软倒下,嘴角的鲜血不停下流与脖颈间的鲜血混合而下,她却不闻不问,双眼只看向坚冰中心的那抹血色。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其实,我从未对你使用过我真正的实力。御尸王座下的第一冥主,操控所有冥卫,又怎可能不及你比不上她呢?只是,多么可惜,那个让你爱入骨髓的人,不是我。我本想毁了她,可当你用自毁方式决绝面对我时我竟然颤栗了——即使我毁了她也得不到你。 可若要我毁了你,我宁愿毁了我自己。 再见了,我的陛下。 神秘的罂粟花渐渐失去光泽,如丝媚眼缓缓合上,五国第一美人古魅儿,御尸王座下第一冥主,自此,香消玉殒。 地宫之中一片尸体一片冰冷,在这冰冷中巨蛇肆无忌惮的发着威。 就见那巨大的蛇身暴-动,蛇尾一扫一声巨响,坚冰破裂,烈火对它如铁般的皮肤造不成丝毫伤害。 蛇头一甩,暴-动中的巨蛇两只偌大的眼睛盯住了巨石前的两人,庞大的身躯缓缓移过来,殷红的芯子一吞一吐间腥臭的液体自嘴角流下。 随着地宫自毁机关的开启,整个这方宫殿都开始晃动起来,珍贵的器物纷纷摔倒在地,四分五裂。 悟苍绝澜紧紧的将紫檀木护在怀里双眼注视这巨蛇,见到迅速闪来的影子后小心道:“影子,攻它眼。” “等等!”他方说完,怀中的紫檀木突然阻止道:“影子,你去把那副画像挪开,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管我们。” 紫檀木的眼神不容置疑,她出口悟苍绝澜自然不反对,只是将她的身体搂的更紧掩在环抱里,影子咬了咬牙,迅速向巨画闪去。 紫檀木紧紧的握住悟苍绝澜的手注视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巨蛇,她没有解释一个字,他也没有问一个字,只是更加紧的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庞大的蛇头,转动背部,将威胁正对自己。 两人一动不动的坐靠在巨石前,巨蛇庞大的蛇头缓缓靠近他们,尖利的牙齿滴着毒汁,蛇口一张蛇头迅速冲进,一把将两人收入口中。 两人由腿开始慢慢被吞进它嘴里。 “小兄弟!”影子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却在紫檀木坚决的眼神下硬是按捺住自己不动,巨画已经被移开,地宫的金壁在剧烈的晃动中已经慢慢裂开,再不走,整个地宫就要坍塌了。 巨蛇晃动着身体,渐渐的,已经吞到两人腰间。而紫檀木一直冷静观察着方位的眼睛此刻一亮。手中一直在聚集的最后力气全数灌入短刀中。她一刀从蛇口内刺入,巨蛇吃痛,头一甩,完全顾不得到口的食物,瞬间疯狂的挣扎、嘶吼。 巨蛇全身皮厚如铜墙铁壁,两个重伤的人不可能从外伤它分毫,只能从它口中刺痛它。 而就是它这吃痛一甩间,两道身影如流星划过坠入那壁画挪开的大口。 与此同时,整个地宫在巨蛇的疯狂挣扎中捣毁,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女王冷璇还尤不知的站在原地,双眼直直的,直到一块撑顶巨石当头砸下,血色四溅。 一冲入巨画后的大口悟苍绝澜便抱着体温越来越低几乎冰化的紫檀木疯狂向外冲,尽管这道路较为宽敞,可在地宫的剧烈摇晃中丧失功力的他还是好几次跌倒。 脚歪了迅速直立,跌倒了马上爬起,护紧了怀中人,悟苍绝澜在影子的提携下迅速的向前冲。 “有光了,快点。”影子眼尖的看到转角后的光芒,瞬间大喜。但看了眼旁边体力明显不及的两人,感受着几乎要马上坍塌的暗道,来不及了,他一咬牙,迅速抓起悟苍绝澜手中蓄足全力一丢,悟苍绝澜与紫檀木便如流星般向光明处划去。 “影子!”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悟苍绝澜下意识的空出一只手去拉,然而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远。 “碰”的一声,两人跌落在地下,顺着扔势在地下几滚。 方一顿住,悟苍绝澜猛的抬头来看,就听见轰然一声大响后前方送他们出来洞口完全掩埋。 影子……十指瞬间紧握成拳。 这剧烈的一阵颠沛,怀中意识已经快冻结的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单薄的声线浅浅发出:“澜澜……怎么,回事?” “影子他……”丹凤眼中一片赤红,他终是开口道:“死——” 死字方起,耳边突然一阵阴风滑过,幽凉幽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谁死了?” 悟苍绝澜瞬间一震,抬头就见影子正若无其事的蹲在紫檀木面前一脸得意的道:“我是谁啊,我可是影子,天下间速度第一的影子!区区这点距离,完全不在话下嘛。” 紫檀木勉强笑了笑,眼皮越来越沉重,迷离间只看的见模糊光影,她使劲闭了闭眼轻问道:“这是在,万魔阵?” “万魔阵?”悟苍绝澜不解的重复了遍,抬头一看,漆黑的夜色下只能看到他们似乎身处于山上,周围景色很是熟悉,而且似乎是听到这边响动已经有人声隐隐而来了。他轻声道:“是珊国王宫的后山。” 紫檀木听完身体微微一震,不是万魔阵,古魅儿是骗她的,没想到,到最后救了她的竟然是敌人。那个妖媚的女子,不管用尽了什么手段,终究只是太爱他吧……即使是死…… “阿木,阿木。”看着她睫毛颤了颤双眼慢慢合上,悟苍绝澜边焦急的喊着,边飞快抱起她向冰蓝宫跑去。 影子也知道情况紧急,便在前方扫路,直接将那些闻声赶来的人驱到两边。 “这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从这里出来?” “澜皇陛下怎么抱着镇国公主?” “幽统领好像受伤了。” 隐隐的议论声被迅速的甩在身后,悟苍绝澜一头冲进冰蓝宫疯狂大喊:“师傅,师傅,你在哪里?快来救阿木!” 闻声,瞬息间,郝连流月、啸天歌、蓝、茧、迟道苍纷纷涌入,看见他如此癫狂状和怀中冰冷的没有生命气息的紫檀木后纷纷震住。 迟道苍一把接过紫檀木踢开门就往房间中冲,将人放在床上看见她正面破烂的衣衫与染满的鲜血后侧身挡住头也不回的对后面齐齐冲进来的人吼:“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几人闻言顿住,对视了一眼后退出去,他们毕竟是男子,就算不是男子有那个人在也不合时宜。 唯有悟苍绝澜脚步坚定的向前走,双眼紧盯着床上眉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的女子。 迟道苍也没管他,封穴、扎针、运功、处理伤口、用药、包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紫檀木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如同一蹲冰美人。 “我来帮你。”悟苍绝澜的神色由最初的几近疯癫到如今沉寂冷静的不像样。 “你自己还有伤。”迟道苍一眼看过便知道他身上内息尽乱,功力在身体内不受控制的冲击的痛,绝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了,且能忍受如此长时间面不改色。但在看到他坚定的神色后,他也什么都没说,直接不客气的使唤了起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由深夜到天色变亮,大殿中几人如同木雕般一动不动的等着,而屋中的两人手下一刻不停冷峻万分的忙碌着。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迟道苍才一脸疲惫的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木雕般的几人迅速动了,纷纷看定迟道苍。 “暂无性命之忧。”迟道苍揉了揉太阳穴边走进去边道:“你们可以进来了,不过安静点。” 几人进屋,见悟苍绝澜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连几人进来都没发现。 “他的伤如何?”郝连流月轻声问道。 “在我的引导下内息已经恢复正轨了,还好没落下什么隐疾,否者管他爱不爱呢,我定要给我家小木头重新找个幸福依靠。”迟道苍毫不遮掩的道,看了眼恍若未闻的悟苍绝澜,自觉无趣的对几人道:“走吧,看也看过了。” 看了眼床上安静的两人,几人慢慢的退出屋子带上门。 悟苍绝澜的手上又重新绑了白纱,他轻轻伸手将她颊边发丝理了理,又褪下靴子和衣在她旁边躺下,小心的将她圈进自己臂弯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第两百三十一章 生而为王 茧与柳墨各自回了偏殿,大殿中的几人并没有回去,有同紫檀木一起去往地宫的影子在,几人安下心后当即拉住吵着要去休息的影子将当时情况仔细描述,听得两人坚冰中那段,齐齐静了下来。 “这么说,我姐姐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吗?”蓝一双冰魄般的眼睛有些湿润,语气尽量如平常般冷的道。 影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啸天歌黑曜石的眼里深邃冷酷,他双眼紧盯着蓝道:“所以,你夺位的时机到了。” 见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直接堵了道:“别跟我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你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女王之位再一次落入遗族之手,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不管你想不想当,有没有实力当,甚至当不当的了,你都必须当!有了苍澜离三国的支持,你若再拿不下王位,别怪我心狠手辣!” 啸天歌一番话说得狠厉一点感情都不留,但众人却并无反对,这个时机,不是谈心软或者感情的时候。既然遗族如此之强,那势必要聚齐所有能聚集的力量相抗。 蓝看着眼前一双双坚定的眼睛,也重重的点了头。既然决定了,她也不多说,当即打了个招呼便走。 “这区区几天,我手中接到的消息竟然比在位几年都多。”啸天歌双眼看着几人,沉声道:“苍国境内已经有多处发现反势力,他们恶意鼓动人群造成动乱,导致官府被袭,无辜民众受伤。不仅如此,全国的经济突然间动荡了起来,有些明明分散的商家突然合并猛力扩充市场,商战迅猛而起,整个国家物价开始动荡,百姓叫苦连连。趁此之际,流寇,强盗,山贼,这些本来蜗居一处的人马突然间齐齐涌进城里,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如今闹得人心惶惶,民生凋敝。” “这才多短的时间。”郝连流月淡雅的面孔闻此也沉了下来,震惊道:“这根本就是蓄意已久,否者短时间内断然不可能到达这种地步。如此看来遗族的势力根本就是渗透了整个国家、整个大陆,太可怕了。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是啊,可怕的就在这里,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啸天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道:“出现这样情况的不止我苍国,整个大陆都同时爆发。里面两人这两天全在忙碌中,若是知道了,还知会怎样。” “遗族的手早在五国未成立前就在这片大陆上蔓延了,百足之虫,再多的刀也斩断不了它的触角。”迟道苍弹了弹天青色的袖口,背靠在大椅上,晃了晃道:“叛匪可以缴,暴-动可以压,但如今恐怕已经分不清谁是被鼓动的百姓谁是遗族的人,若是一视同仁,无辜者死伤无数,必然是举国的动荡。而经济这个东西就更麻烦了,经商又不是杀人放火,人家经人家的商,手段行里说了算,你拿什么去管?就算真去管,如今朝中官员你还能相信几个?而时间一长,百姓同时面对暴-乱和经济危机,那岂止是水深火热可以形容的啊。” 迟道苍话落,众人齐齐沉默,啸天歌微有些嘲讽的道:“几个月前我还想着灭离国夺天下,如今看来,这天下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偶。人才给你用你才有,让你平稳你才能平稳,生而为王,竟然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说吧,既然先生分析的出来,想必还有想说的吧?” “不愧是苍皇。”迟道苍点了点头,道:“在别人盘根错节的势力已经渗透完了之后,再去砍那些触角不过是做无用之功。” “你的意识是——直接对上大头,擒贼先擒王,灭敌先斩将!”啸天歌眸光一冷当即猜到。 “如果能把他们的头砍了,让他们群龙无首,到时候凭借五国的势力要对付那些小鱼小虾,就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了。”郝连流月相继明白过来。 “可是,不是我打击你们,凭你们的实力,要真杀进遗族大本营,不管是哪族,都纯粹是去送死的料。”一旁旁听的影子听到这里凉凉的打着摆子道。 虽然说的有些风凉,但何尝不是事实,几人听言齐齐沉默,一个御尸族就弄的他们几生几死,还不要说其他的。 沉默中,迟道苍温润的声音落下:“这正是我要说的。等小木头醒来,我们该启程了,你们的师傅已经等这天太久了。” “去哪里?”啸天歌问,郝连流月也疑惑的看向他。 “诛、情、海。”一字一句,圆润至极。迟道苍说完便起身,没有再理会他们。 几人看着他的背影也闭了嘴,既然要去,到了自然会知道干什么。既然出自他口,必然是对对付遗族有莫大帮助,他们照做便好。 时间慢慢划过,入夜后,身体一直冰冷陷入沉睡的紫檀木突然发出一声呓语:“热……” 悟苍绝澜闻声迅速抬起头捧过她脸,只见她面色绯红,呼吸灼热,绑满纱布的手无意识的去扯身上的衣服,他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用了功力对外喊道:“师兄,阿木——” 话尚未说完,便见一阵风刮过,回神时一道人影已经坐到了床边把住了她的脉。 凝眉片刻,迟道苍擦了擦额间跑出的虚汗,放下她手道:“无妨,出汗排寒气。” 迟道苍虽说无妨,但悟苍绝澜见紫檀木愈发绯红的脸和紧皱的眉头,心疼得不得了,况且她还一边拉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呢喃:“好热……” “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不是神医吗?”人一急,口气也相对好不到哪里去。 迟道苍挑了眉头,郁闷道:“身体发热这是正常现象,不是什么时候都应该用药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不可理喻,懒得理你。” 说不理就不理,迟道苍当真就那么施施然的走了,行至门口时又折腰嘱咐了一句:“喂,师弟,你可不能对你师侄乱来,她现在的身体啊,扛不住。” 说罢,潇洒的转身离开,那背影,竟然还有丝幸灾乐祸。 悟苍绝澜看的暗咬牙,转过头时,怀中人已经把被子都踹了,一双被纱布包裹着的手正在拉扯自己衣服,皱眉道:“澜……热……” 悟苍绝澜未免她弄坏纱布下的手掌只好禁锢住她双手,然而手不能动她整个身子愈加扭动了起来,在他怀中摩擦,那火热的温度,不停的燃烧着他。 “好热……”沙哑的声音里几乎要带上哭腔,悟苍绝澜一惊,见她额头汗水豆大,已经热得不行了,于是一咬牙,两只同样包裹的笨重的手笨手笨脚的为她解开衣袍。 衣袍掉落在床下,那消瘦的身子完全卷缩进了他怀里,白色的肌肤在灼热中变得绯红,细细的汗水在肌肤上蕴育出绯色光泽,那身上的伤痕,在此时无端的添加了别样的诱惑。 该死,悟苍绝澜暗咬牙,紧紧的抱着在他怀中不安躁动人,他总算明白那丝幸灾乐祸是为何了。 体温越来越高,紫檀木已经完全是处于无意识中,身体使劲的攀附着身边相对来说的冰凉,沙哑呢喃:“热啊……澜澜……” 汗水打湿眼帘,发丝迷乱,在炙热的温度下煎熬,后天理智与坚强完全被焚烧殆尽,只剩下纯净如婴儿般最真实的反应。 “热啊……澜澜……”一句话,带着沙哑的哭腔,火热的脸颊上,浅浅的泪水游离。 “阿木乖,不哭,不哭。”悟苍绝澜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着眼泪,他何曾见过这样净如赤子的她,哪里还顾得上约束她的身体,只能任由她将灼热手探入他衣中,撩起一阵阵难耐的酥麻,紧绷着整个身体,任她的双手予取予求。 “嗯……”低低闷哼,他咬牙微撑着身体尽量不压着她,随着那双火一般的双手拂动,整个身体微微战栗了起来。 汗水从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滴下,落在她脸颊上,溅起圈圈涟漪,那双无意识的小手燥乱的摸索下,竟然摸到了胯下,她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像是初生婴孩儿好奇这世界一般探索那处,火热的手轻巧的摸了摸,他为她擦泪的十指滑落到床单紧紧握住,似乎挺新奇,她竟然暂时忘了叫热,消瘦的手在那处流连往返,突然间,试探性的,轻轻一握。 “啊……”低沉的嘶吼隐匿与她脖颈间,他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栗,却僵硬的支撑着不动。 玩童般的手楞了楞,却又如同找到新玩具般兴致勃勃,专注的玩弄间,竟然忘了最初的燥热。 两人谁也没发现那至高的温度在慢慢退却,一个是因为无意识,一个却是被弄的无意识。 迟道苍,不管你是谁的师傅师兄又给予了多大的恩情,今天这梁子,结定了!悟苍绝澜瘫倒在床上,陷入沉睡前最后愤愤道。 浑然忘了,让他欲-火焚身却不敢轻举妄动的直接凶手是怀中的女子。也浑然忘了,促成这种结果的是他宁伤己也不伤她的珍爱。 一夜迷乱,次日天明,悟苍绝澜醒来只觉得头脑沉痛。 他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总算睁开眼来。 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进他先是错愕转瞬狂喜的丹凤眼里,她淡淡笑了,轻声道:“早啊澜澜。” “阿木你醒了。”狠狠拥紧怀中的女子,下颚放在她肩膀上,笑眯了两只眼睛。 她但笑不语,静静在他怀里躺了会儿,忽然一转眼看见他赤裸的雪肤上竟然布满了紫红痕,微微推开他检查他的身体起来。 “阿木,你、干嘛……?”些微有些尴尬的声音。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天下大乱 看完他的身体,紫檀木低头看自己的,见除了冰面上落下的划伤什么都没有,身体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她抬头看着他问道:“我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他舒展了下身体,脸上又洋溢出邪魅的笑意,含笑道:“阿木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个人,紫檀木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已经起身拿过她的衣服开始为她穿了,她一边配合着他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面沉如水,并且手脚并用的就要起床,快速道:“我要见师傅。” “怎么了阿木?”一把捞回她,快手为她穿好衣服,蹙眉问道。他的阿木从来不是个冒进之人,能让她庞然变色的事情绝对不小。 紫檀木稳住心神,却不看他也不回答,整个人静在那里。 悟苍绝澜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拥她在怀里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努力的勾了勾唇角,淡笑道:“没事澜澜,你能帮我去叫一下师傅吗?我有点事,想单独和他淡淡。” 单独,她从来不会刻意避开他什么事情的。悟苍绝澜点了点头,扶着她躺好后便去找了迟道苍。 紫檀木自他走后坐起身来,手轻轻搭在腹部,静静等待着。 迟道苍进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衣衫发髻都有些凌乱,他在床头坐下,先是给她把了把脉,然后笑眯眯的道:“好多了,看来昨晚那个方法确有奇效啊。” 紫檀木并没有去问什么方法,只是紧紧的扣着肚子看着他面色平静如水的问:“它怎么样了?” “它?”迟道苍先是疑惑,看见她放在腹部指骨泛白的手后明白过来。他微微叹了口气,轻轻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发丝,看着她紧张的眼神笑着道:“它没事,我本来以为坚冰寒气入体,连你如此强的功力都差点扛不住,一个稚嫩脆弱的胎儿是肯定没希望了。谁知道我一探脉象,它的脉竟然比你的脉还要稳,这真是奇观啊,你师父我还从来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婴孩。” 一听说孩子没事,紫檀木这才安心下来。她从地宫中见到他就没告诉他怀孕之事就是怕这个孩子她保不住,与其给他希望又给他更大的绝望,莫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要失去。她来承担便好。 紫檀木刚轻松下来,便听迟道苍突兀的道:“小木头,你们受伤的这段时间天下都大乱了,现在没时间了,现在,我们就要赶去诛情海。” “天下大乱?”她微蹙眉,但一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很快就能明白过来,这是蛰伏千百年的遗族,开始全面进攻了。遗族的手段他们这几天相继领教过了,自然知道这乱子会有多严重。 “好。”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即日起程。 吩咐高松送柳墨回国后,立日,四匹快马一辆马车直直出了珊国王宫向古藤大陆中心澜国而去。影子、郝连流月、啸天歌、迟道苍四人骑马,胯下皆是极品莫袭宝马,那速度,快如追风。 四匹单马快,没想到那辆马车在这样的速度下竟然半点不托后腿,就见额间有火红色毛发的两匹宝马拉着马车奔跑,两马姿态亲昵,通身有高贵傲然之气,正是莫袭宝马中的极品,紫檀木和悟苍绝澜的坐骑黄泉碧落。 马车内,悟苍绝澜一双绑满纱布的手握住紫檀木同样绑满纱布的手放在她一点变化也还看不出来的肚子上,蹭着她脸颊含笑道:“没想到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真好。” 紫檀木只轻轻笑着,看着肚子的眼神温和轻柔,清冷的脸庞似乎有柔美的光溢出。 本来大喜的悟苍绝澜突然间感到一阵莫须有的危机感,他的阿木何时这么温柔过?对他都没有,而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轻而易举的博得了她如此难得的宠爱,那出生了他在他家阿木心中的位置……丹凤眼危险的眯了眯,瞄准了那搁在肚皮下的小生命,小子,你最好给你老子老实点,否则…… 紫檀木感觉到覆盖在手上的手微有些僵硬,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他。 悟苍绝澜笑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将手移到她身上其他地方,他怕他一个失手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要知道,这个孩子决定着他以后能和他家阿木过多少年肆意快活的日子…… 马匹在官道上飞快的跑着,而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背着包袱前行,有的相互搀扶,有的独身而行,有的衣着光鲜,有的衣衫褴褛。而他们脸上无一不写着疲倦与惶恐,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舒城暴-乱了,赶紧逃命吧。 林城知府叛变了,城里全成了土匪窝。 华项山上突然出现了大批流寇,下方行人死得死伤的伤。 琼州的商户囤积居奇大米比猪肉都贵,这老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了。 ………… 这一路来,情况越来越糟糕,昏死在路旁的老人小孩无人管理,打砸抢烧不计其数,土匪流寇横行,商人囤积居奇哄抬市价,百姓苦不堪言离乡背井,城不城国不国,这整片大陆满目疮痍。 悟苍绝澜握紧了手中信条,丹凤眼中暗潮迭起,咬牙道:“澜国有三座城池突现不知名军队。” “我也收到了。”啸天歌同样展开手中信息,神色冷冽,“苍国北面四城被一股不知名军队包围。” “还有离国。”紫檀木接到,边挥笔在白纸上写边道:“离国东海岸,有不知名的军队登岸。” “只怕珊国和藤国也是同样的情况。”迟道苍天青色的长衫被风吹起,划出的弧度狠厉,他看着前方道:“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这样一路救人又能救多少呢?九牛一毛都不到。赶到诛情海完成传承,找到他们的老巢釜底抽薪,这才是最彻底的办法。” 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义无反顾的决绝。 脚步再不为中途任何事物停下,一时的心软只会导致更多更大的灾难。 一只褐色小鸟从马车窗户飞出,身子娇小速度却奇快无比,一路越苍山过草地飞城池,最后在檀都一座写着奴兰水榭的阁楼顶停下。 一身青底白裳的女子倚在栏杆上,纤细的手接过小鸟取下它腿上的小纸条,一眼扫过,她望着高阁下一眼尽收的檀都轻声道:“她让大将军亲自去对付那股来历不明的军队,冷孤云全力着手剿匪保民,女皇居中调度,我负责统筹听音阁彻查遗族党羽,而你,兮焱,尽管她没说,但我知道,她希望你能掌握葛家的真正力量,这样才能稳住这动荡的经济。” 女子的身后,一身华服的少年双眼怔怔的看着远处的一栋大宅,那是他的家,五国第一富商,富可敌国的葛家。“老爷子从来都是坐山观虎斗,企图坐收渔翁之力。殊不知,这乱世之中,从来没有一处净土,兔死狐悲,按兵不动的下场不见得比勇往直前的好。” 女子一点也不意外会从这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她本就知道,他重情重义,看似混沌于世其实比谁都通透。她深吸了口高楼上微寒的雾气,轻声道:“她在努力,我们也别托了她的后腿,都行动吧。她说的对,这高处,不胜寒。” 少年最后望了一眼远远的葛府,与女子并肩行了下去。 当晚,葛府灯火通明却寂静的诡异,那座紧闭的大宅子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次日葛府府门大开,昭告天下,葛家家主之位传与葛家最小子葛兮焱,并即刻开仓库、济百姓,鼎力配合朝廷平息动乱。 诛情海位于澜国境内,高峰直入云霄,万里层云翻滚,浩瀚无垠。 此刻,山巅四角白玉亭中,十个人,或坐或站着。 “皇叔?”啸天歌看着一身黑色镶金袍脸含笑意的英伟男人,他一身冷酷的气息微有些震动。 啸天歌与此人长的有四五分相像,只是另一个经过岁月的沉淀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风韵,这是他的皇叔也是他的师傅啸姬。 啸姬轻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笑着道:“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啸天歌摇摇头,听迟道苍说出他们师傅之时他就隐隐知道了。 这方相认完毕,那方郝连流月悠悠然的走到端坐在白玉石凳上一身白衣的男子面前,悠扬笑道:“师傅,流月来了。” 男子白衣铺洒在地,修长的手指轻搭在玉桌上的七弦琴上,轻轻一笑,几缕散落的发丝在他脸颊旁微扬,他道:“来了,便陪为师弹上一曲。” 这方师徒见面分外和谐,另一边却全无半点温馨。 “你给我说什么臭小子?!你搞大了你师侄女的肚子!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岁数我容易吗我,到老了老了还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就见一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数落着悟苍绝澜,说的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第两百三十三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悟苍绝澜揽着紫檀木的腰就那么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站在他面前听他数落,完了,再附送上一个邪魅万分的笑容,含笑关切道:“老头,你渴吗?我还惦记着你收集的甘露呢,不知道还有没有,也给我家阿木喝喝没准还能养个灵胎什么的呢。” 这一路来,有迟道苍那妙手回春的医术在,他们的伤都好了。 “你小子休想!”迟童方一吼完,那窝进去的小眼睛斜斜的扫了眼紫檀木的肚子,嘟嘴道:“不过,若是给我的徒孙嘛,咳咳,可以考虑。我一定会教出个比你还妖孽的小徒孙的!” “是徒曾孙吧~”迟道苍凉悠悠的道:“我可记得有人是我的师傅,而我是小木头的师傅,小木头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徒曾孙,怎么会是徒孙呢?嗯?” “对呀。”迟童凝眉想了想,懵懵懂懂的点头道。 “什么对呀,根本不对,就是徒孙!”悟苍绝澜绝不会承认他比她要大上一轮。 “徒曾孙!” “徒孙!” ……………… 半响,影子拉着一个全身泛着死灰色气息的男人挤进战圈中瞪着争战中的迟道苍跳脚道:“你凭什么把这个死人脸丢给我做师傅?他的徒弟不是那个什么死了的第一名将木塔吗?你说说,为嘛是我?这就算了,跟他讲到嘴皮子都要破了,他愣是一声不吭,什么人啊这是?!” 争论辈分的两人这才停下,迟道苍看过来,摸了摸鼻子道:“本来是五人,现在人数不够了,你又刚好合适,所以……那个……你就勉强将就吧。” “什么勉强将就,你们到底要干嘛?”影子可不是你说一他听一的人,叉腰嚷嚷道:“影子很忙,你知不知道啊?” 他这一句要干什么,倒是把白玉亭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他们来是干什么的?是来叙旧的?自然不是。 “本来还想再看看的……”迟道苍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然后他抬眼与啸姬几人对视了眼正了正神色看着紫檀木几人道:“没时间了,你们五人,跟我们五人来吧。” 诛情之巅并非只有一座白玉亭,距白玉亭一里处还有座通身纯白的殿宇,几人站在古朴的白色石门前,迟道苍回头扫了所有人一眼,面容严肃,见所有人都坚定的回视着他,他这才点点头回身扣住铁环双手狠狠的一推。 “轰——”古朴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阳光从外洒进,就见空无一物的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有许多古老繁杂的图腾与符号。那偌大的地面上,刻画了一个线条繁重的五角星。 迟道苍五人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直接走到五角星的五个尖端坐定,纷纷抬头看向自己的徒弟,那眼中,一瞬间包涵了太多东西,对弟子的情谊、对未来的希望、对生命的怜爱、以及对死亡的豁达…… 一眼之下,剩下的五人竟然顿在当地不敢前进一步。 他们并不知道这所谓的传承需要他们的师傅付出多大代价,但已经感觉到了或许他们将要失去些什么——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 还不清楚将有什么要得到,就已然明白了失去的重量。 但尽管如此,在那不可抗拒的眼神下,他们仍然步履坚定的走了过去,在五角星每两线交叉处盘膝坐下。 当最后一人入中心坐定,这五星大阵突然间光芒大盛自动旋转了起来,与此同时,尖端五人同时出手,五股庞大的功力在巨阵的牵引下入驻五星岔口。 整个大阵的光芒在瞬间飙升了数倍,眼前一片白芒,刺目耀眼,夺日月之光。 “啊——!”五声合一,五人同时仰天嘶吼,无数的光与力从身下巨阵射入,撕裂开他们本身的护体气息在身体中激烈冲撞。疼痛,一种真正意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灌满四肢百骸。 野兽般的嘶吼响彻巨阵,颤栗,咆哮,声势掀天。 剧烈的疼痛中,身体在颤栗下融合外来气息,渐渐地,归为己有。 五星巨阵的光芒一直在上升,在嘶吼中上升,几乎要没入天际直上云霄。 “啊——!”最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霎时间,诛情之巅一道白芒冲天而起,白芒之下坚不可摧的殿宇瞬间四分五裂。 极致的光芒一闪而没,天地之间突然有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五声大吼轰然乍现异口同声:“师傅!” 五角尖端的五道身影坐化在地,青丝变白发,皱纹横生,瞬息而已。 “师傅……”紫檀木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他。 她的师傅满头青丝飘洒招摇于世清俊无边,会把伤了她的银蛇炖汤,会打趣她以后给她换个好夫君,会在她重伤之时没日没夜的照顾她却在她醒来时装没心没肺的潇洒,会为形同废人的她行走万里心力交瘁半字不言其中艰辛。 他给了她立世之本,教导她为人之道,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情如亲父。而如今,瞬息间白发苍苍人也老。难怪他总爱扮老者,他曾笑言为提前适应老年期,当时只当是笑语,未曾想,未曾想那个时候他便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他那么爱玩怎么受得了黄泉路上的寂寞?他那么爱她又怎么舍得了她……可是,她舍不得他……真的,不舍得…… “老头,以后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会带着你小徒孙去给你接每天清晨的甘露,把全大陆最好的酒都拿来孝敬你……老头,起来给我吹胡子瞪眼啊,你再骂我啊,你打我都行,你起来啊……”悟苍绝澜眨眼看了看天,水光倒灌进眼里,他唇角兀自扯着笑,哽咽道:“你不是说还要教出个比我更妖孽的小徒孙吗?你走了他怎么办?告诉你,我会欺负他的……” 郝连流月轻轻摩擦着白衣人润从不离身的天玄琴,盘膝在旁边坐下,覆琴于膝,轻声道:“师傅总说流月的乐声中技巧有余情感不足,今日,流月便借这琴声送师傅最后一程。师傅,一路走好。” 话音落时琴声起,长有力的手指在七弦之上挑拨,乐声倾泻而出。 二十年的师徒情谊化作深切琴音,把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和无法回报的情统统倾注其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琴音扶摇而上,接连九天,如同牵引的线,一路相护相送。 谁说无情,心中有爱便是音。 琴声中,五人相视一眼,悲伤有,却更有坚决意志——决不能让师傅们白白牺牲! 诛情海上,墓林之中,多了五座衣冠。 白玉亭内,五人坐在玉石上,气氛低沉。 “师傅们都去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啸天歌首先打破沉静,这个关头,牺牲了这么多,他们实在没有资格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几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怎么办?都知道要找遗族大本营,可怎么找?地毯式搜寻?只怕这千年来前辈们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也还是音讯全无。 紫檀木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看定悟苍绝澜道:“对了澜澜,出珊国时不是告诉你要带三年前我们在宇山石室里找到的那个盒子吗?” “那个盒子当时打不开我以为没什么用便随手把它扔宝库了,还好没丢掉,子亲自去给我取来了。”悟苍绝澜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古木盒子,古朴的花纹缠绕其上,盒子四角由绿玉稼嵌,一把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锁镶在上面。 “这就是木的师傅说的那个里面可能记录了遗族老巢所在地的盒子?”啸天歌看着木盒疑惑道。 “可是,你们有钥匙吗?”郝连流月问出关键。 悟苍绝澜摇头,他要是有钥匙,早就打开了。几人闻言齐齐漠然,打不开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 紫檀木接过那个盒子细细的打量着,消瘦的手指摩擦着这锁,敛着眼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我说小兄弟,你就别摸索那个没用的东西了,再怎么看也不看出一把钥匙来。”影子微有些不耐烦的道。几人中就他的情绪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平白得了无上功力,那人又与他没什么感情,老实说,他心里其实挺欢乐。 “钥匙……”紫檀木凝眉道:“既然有盒子就不可能没有钥匙。既然那位前辈如此艰难的才探得遗族底细,没有道理要让这个秘密与她同埋地下,她一定把钥匙送出去了,并且是能够被广为知晓的方法。否者,她为之付出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广为流传的方法……钥匙……”几人低低沉呤,悟苍绝澜猜测道:“什么东西广为人知又能得到呢?你们说,会不会是宝物?” “宝物?”几人相视一眼,郝连流月突然神情大变,看着紫檀木道:“琳木可还记得三年前我大寿?当时的江湖大派为吸引千颤者前来曾经抛出一样宝物为引。” 一经提醒紫檀木马上反应过来了,接到:“当时我还好奇的跑去袖珍阁看过那宝贝,正巧遇到千颤者来盗。我还记得那个千颤者死的蹊跷,他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杀了,当时,他还说告诉你什么秘密?”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不是所有的爱都能长长久久 “他只说了几个字便被灭口了:遗……盒子……图纸……”郝连流月微皱了眉头,猜测道:“当时穆青弄来的那件宝物就是一把钥匙,难道他要说的是那把钥匙就是打开这个盒子找到通往遗族老巢地图的?” “那么那把钥匙在哪里?”啸天歌紧跟着道:“无巧不成书,宁可找错,好不容易有点靠谱的,决不能放过。” “那把钥匙……”郝连流月虽不忍打击,但还是说道:“装钥匙的木盒被千颤者盗走了,但当时我们从千颤者身上搜出盒子来时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把钥匙在哪里去了。” 希望之后,是不亚于希望的无望。几人失望之色不掩,唯有紫檀木皱眉思考着什么,半响,突然道:“我敢确定那把钥匙就是开这个盒子的。” “为何?”见她神色如此肯定,几人疑惑了。 “那个千颤者曾经单独找过我,在大哥大寿之前的有一个晚上。”紫檀木回忆着那晚的情形,道:“他其实早就知道那是针对他下的一个局,并且交代他死后就把他的骨灰洒进无定河里。他告诉我诱他的饵是一把钥匙,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开什么锁的钥匙。当时我表现的对此毫不在意,他还笑我年少轻狂,涉世未深,说没准现在没用的东西以后会需要,这世上的水有多深我还没真正踏足到……如今看来,他那个时候就在提醒我了,可是当时我一无所知,因此没感觉出来。只是——” 紫檀木看了几人一眼,突然淡笑道:“在千颤者得到木盒之前,我就先他一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当时本来是想救他,料想他会知难而退,却不知他本是寻死。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为我们行了方便。” “原来那个时候遗族就已经崭露头角了。”几人先是皱眉转而又喜看着她道:“那钥匙呢?” 殷殷切切的几双眼同时热切看着,紫檀木敢保证她说一个没字,啸天歌恐怕会掐死她。 还好,她没有随便乱丢东西的习惯。 紫檀木自腰间蓝色铃铛窜上解下唯一的那把非金非银非铜的钥匙递给悟苍绝澜道:“还好是把小巧的钥匙又是个宝物还能当装饰,不然我真不保证我会不会怜香惜玉的随时戴在身上。” 悟苍绝澜一接过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钥匙,五双眼睛就齐刷刷的看着他手下的木盒子。 钥匙入孔,轻轻一扭,咔嚓一声响在众人心头。 绿玉镶嵌的盒子缓缓打开,通体白色的盒壁下摆放着极薄极薄的似纸非纸的东西。悟苍绝澜小心拿起来,一共是五张,轻若无物,看似沾之即碎上面却极清晰的画着无数的线条标志。 “是五大遗族的。”悟苍绝澜将五张分开给几人,道:“上面真的是五大遗族的老巢,而且记载很详细,分别在五个国家内。天歌、流月、影子,尽管我们功力今非昔比了但也不可小看遗族的力量,我们就分为两组转战五地。我与阿木负责离国澜国,你们三人负责滕国与苍国。苍国毕竟是天歌的地盘要好对付一些,你们千万要当心滕国那边,滕国是曾经皇族的权利中心历史悠久保不准会有什么东西。而遗族中最为强大的珊国御尸族,便由我们解决完后合力对付。” 三人并无反对,只是看着两人嘱咐道:“千万要小心,珊国再约,谁也不准缺。” “好!”悟苍绝澜应声道。 “啪啪啪啪啪”不约而同的,五只手叠加在一起,狠狠交握,今日一别,来日珊国,谁都不许缺! 诛情之巅,白玉亭旁,层云万里翻滚,浩瀚无垠,气势惊人。 诛情海下,五匹快马分两个方向疾驰而去。 悟苍绝澜与紫檀木并没有循着图纸的指示直接杀上遗族老巢,而是先去了云湖隙,这个水夜莺临死前让她来的地方。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是晚上。晚上的云湖隙,没有一个人敢驻足。 山口前,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伫立,两边的山峰像黑黝黝的人站立在那里,手里握着不知名的武器。口子的风很大,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三年前我就来过这个地方。”紫檀木清幽的双眼看进黑黝黝的口子里,依稀还记得那晚被那歌声迷了魂,若不是有郝连流月最后拉了她一把,她只怕会直接入了内,而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面出来。“不过,那晚有歌声。” “歌声?是魔音吧?”悟苍绝澜还记得水夜莺的音色,那是噬魂夺魄的魔音,水妖一族的杀人密器。 “是啊,想来,那晚的歌声只针对我一人,是故意引我去的,只是我没去成。后来,就遇到了水夜莺。”紫檀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今日也正好是圆月,而且,快子时了。 悟苍绝澜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那么消瘦,有了孩子也没让她看起来胖点,他还真怕她会被这口子的大风吹走。而且,地宫的伤虽然好了,但寒气入体后,她的身体更加冷了,他时常感觉自己抱的就是一块冰,若没有他的体温暖着,像是随时都会失去人的温度。 天上明月高悬,有白色的云烟飘过月前,朦朦胧胧,渐渐的,月亮越来越圆,当月满之时,隐隐约约的有歌声从口子中传来,那歌声飘渺若烟,在月光下凄美婉转。 歌声如丝带,牵引着人往那黝黑的口子中去。 悟苍绝澜和紫檀木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脚下慢慢的无意识的踏入口子中。 一片广袤的碧湖在山腹中静躺,依依杨柳抽着新枝站在岸旁,天上一轮圆月高照,山上的桃花都开遍了,把黑色的夜生生染成一片桃红,山倒映在湖里,连湖水都像是抹了胭脂的姑娘一样娇羞的躲在一层纱雾里,好不灿烂。 这个夜晚,和二十三年前那个血染的夜如此相像。 歌声凄美回转,柳树下一道倩影迎湖而立。 两人的脚步,在她身后五步远停下。 “二十三年了,他走了二十三年了。”女子轻轻呢喃,也不知在说与别人听还是提醒自己,声音在幽凉的空气中有些湿漉漉的感觉。柔润的低呤后,女子身体陡然一颤,尖锐的叫道:“这世间男子,都是些负心汉!” 女子猛的转过头来,一张美丽的脸上双目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目光尖锐的射向悟苍绝澜,咬牙道:“都该死。” 突然,那凄美的歌声一转变得尖锐而无孔不入,紫檀木并没什么特殊感觉但她身边的悟苍绝澜突然死死的抱紧了她,额头豆大的汗水滑下,整个身体开始颤抖。 “澜澜……”紫檀木也顾不得装迷离了,赶紧回身抱着他,目光幽冷的射向那女子:“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他不是什么负心汉,快啊!” 然而,女子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对紫檀木的话充耳不闻,而悟苍绝澜唇边已经有鲜红的血液滑下。“我,没事……” 紫檀木见此双目一冷,手中五指一转,衣袍一扫,再也不对那女子客气。 “嗤——”女子一个不妨受了她这一掌,歌声这才停下来。 紫檀木赶紧扶住身体软下来的悟苍绝澜,关心道:“你怎么样澜澜?” “没事。”嘴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抹去唇边血迹,他撑起身来道:“这个女人神经有问题。” 紫檀木不置可否,微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人而已。”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是在帮你。”女子抬起头幽幽的看着紫檀木,目光狠戾的看着悟苍绝澜道:“傻丫头,他对你的爱可有可无而已,权利,财富,美女如云,这世间诸般欲望,才是他心中真正所爱。爱情在这些面前算什么?是个什么东西!” “名利权贵,的确让人趋之若鹜。”紫檀木淡淡的道,她按住悟苍绝澜闻言拥紧的手,脚步缓慢的向女子走去。 女子见有人赞同她,美丽的脸绽开了笑颜,双目却狠戾的道:“所以,他们该杀。” 紫檀木轻轻笑了笑,在她面前停下,淡笑道:“名利权贵虽然让人趋之若鹜,但有些东西却比它们更重要。” 女子狐疑的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 “真情。”两字落下,紫檀木突然如风一般绕到女子身后,手中二指在她背后注力一点,女子猛然嗤笑的脸毫无预兆的吐出一口污血。 乌黑的血液洒在地上,被月光洗过,侵入泥土,来年此处,定会长出美丽鲜花。 “你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过,我相信易华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挡得住名利的诱惑,但至少你们在山上的那段时光,他是真的倾心恋着你。”紫檀木喂了颗药丸在她嘴里,淡淡道:“对于一个满心功名的男人来说,没有哪个地方能让他真正驻足。而能心无所求的陪你在山上呆了那么长一段日子,当时必然全心都只装着你。只是,不是所有的爱都能长久,时间慢慢老去,爱情渐渐冷却,慢慢的,曾经追求的东西再度浮现出来,他才会最终离开你。” “他说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女子双眼泛着泪光,哽咽道:“我杀了他,可我始终记得这句话。他负了我,可我也不能扔下他,我想去陪他,可最后我还是没死成。族人在最后救了我一命,可这些年来,没有他的日子,我生不如死。” “你现在还恨他吗?”紫檀木淡淡问道。 “恨啊,我怎么不恨?这些年来我杀了很多人,这爱将我变得面目全非,如何不恨?”她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可我想起我们在山上快乐自在的生活,便又觉得纵使是恨只要他肯再回来我也是愿意的。可是,他已经再也回不来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恨什么。” 紫檀木静静的听着,半响扶她起身道:“都过去了。” 不管曾经有多深的爱与恨,人已死,一切都已经失去意义了。情深似海,推不开衣冠黄土。 第两百三十五章 为她而生 “阿木。”悟苍绝澜拉过她搂在怀里,丹凤眼映着湖水潋滟出迷离波光,白瓷般的皮肤在满山挑花下绯红妖冶,他看了眼女子转眼颇有些倨傲的对她道:“她搞成这幅模样,那是因为没遇到我悟苍绝澜。阿木,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与我刀剑相向的,更不要说什么恨了。” 紫檀木失笑,“她若是真遇见你,那将置我与何地?” 悟苍绝澜唇角一勾,颇为新奇:“阿木,你也会打趣人了。” 两人说话间女子的目光才又转过来,看着两人的和谐美好,目光有些飘忽,却并无尖锐了。半响,她才回神问道:“看的出来你们功力很高强,能在我歌声里保持清醒的,除了族人,我不曾见过其他人。你们特意来这里,所谓何事?” 一说起正事,紫檀木便转过身来,看着女子的神色轻声道:“是水夜莺让我来的。”顿了顿,接着道:“她,死了。” “什么?”女子一惊,脚下一个踉跄,紫檀木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当下手快的扶起她,低声道:“对不起,她是为救我而死的。” 所以,方才这女子一来就对他动手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击,他没出手也正是这个原因。 “为你而死。”女子柳眉皱了皱,疑惑的上上下下扫视她,在看到她手时一把拉在身前细细的看着那宝蓝色的指环,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扑通一下竟然直接软跪在紫檀木身前,神情激动,“妖女,你是妖女,妖女回来了,百年来,族中总算再出了一位妖女。” 这一跪倒是让紫檀木措手不及,她俯身拉她起来,淡声问道:“妖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妖女阁下,我叫水糜,是莺儿的姑姑。”女子顺着她的手缓缓站起来,轻声说道:“妖女是水妖一族千百年来的信仰,就如同圣子是神殿的信仰一般。” 女子顿了顿,双目满含怜惜的道:“每一介妖女的产生都会同时诞生一个守护者,莺儿她便是为您而生的,终身守护您的安全,您的生命安全重于她的一切。” “为了使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您,她五岁的时候双眼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因为看不见听觉会格外敏锐在魔音上才能有所大成。莺儿果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她的魔音在族中年青一代是最强的。她十六岁时便被允许出族找你,我犹记得她当时非常开心,她说,终有一个人需要她的存在。” “您不知道我作为她的姑姑当时看见她那张笑脸有多难过,她从出生起便不被允许与任何小朋友交流,永远一个人被留在祠堂听沉旧的洗礼。她不能有朋友,亲人,爱人,这些所有可能影响到她的感情都不被允许出现,她只能有您,您的安危便是她的一切。恕水糜斗胆,我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纵然是您最亲的人都有可能背叛您,可莺儿绝对不会。” 紫檀木怔怔的站在原地,水夜莺,那个如朝露般的女子,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这一切,为何初见她便对她生出那么亲近之感,何为海边她会抵死相救。“原来,她的眼睛是为我而瞎,因为我,所以她从小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暗淡的屋子里听教导,一个人勤练功力,小小的她就要承担那么多东西。都说人是为自己而活的,可是她,从出生起便在为别人努力。可是,为什么她不愤慨?为什么不恨我反而如此全心护我?” 悟苍绝澜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轻声道:“阿木,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的对不对?不要怪自己,不要。” 紫檀木咬了咬牙,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我不怪自己,她一定不希望我怪自己。只是,我不接受这样的规矩,没有任何一个人天生就该为别人而活。” 遗族,这些传承了太过久远的大族,有些腐朽的东西,绝对没有存在的必要,绝对! 她的思想,悟苍绝澜自然猜的到,他抬头看着水糜道:“带我们去族里,你们的妖女回来了。” 水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道:“这是自然,只是——”她看着悟苍绝澜,有些犹疑。 紫檀木自然看的出她在顾虑什么,当即道:“他自然随我去,你放心,若有人反对,我来扛。” 她神色虽淡但目光坚定,水糜见此点点头,问道:“妖女阁下是在此休息一晚还是马上上路?” 两人对视一眼,急也不急在一时,而且表现的太过热枕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道:“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吧。” “那好,两位请随我来。”水糜领着两人往山上走去,在大片的桃花林背后有面崖壁,水糜微动机关打开了道石门,两人随之进入。 石门后面是个山洞,山洞石壁上有几道明显的门,水糜一人指了一间给他们,自己也选了一间休息去了。当然,她前脚刚走悟苍绝澜便闪到紫檀木房去了,他可时刻没忘了他家阿木体冷。 一夜相安无事,次日,水糜开启了那几道门中的一道,带着两人向那神秘的水妖一族而去。 水妖一族,果然还是在海外,在东海之外,一座美不甚收的岛屿。也不知岛上的人用了什么办法让这花开不败,岛上桃花满山,草长莺飞,小桥流水,错落有致的木屋建于山花绿树边。 紫檀木他们的船方到,岸边便有一群群的居民伸长了脖子等在那里了,那四面八方,还有闻讯赶来的,人数越聚越多,活像是看什么稀奇般。 水糜见此笑颜明媚,开心道:“妖女阁下见谅,昨晚我便提前传信回族了,大家一听妖女阁下要回族了,都争相着来拜见呢。” “好生热情。”悟苍绝澜凤眼华光,见此勾唇而笑。 紫檀木看着居民们脸上的热枕,颇有点不习惯,这个妖女之名,看来在这族影响很大,否则,他们看她的眼神也不会那么崇敬。 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船靠岸时,人群分裂开一条道路,从中走出四名老者。 水糜在紫檀木身边介绍道:“这是族中四大长老,地位仅次于族长,此次亲自迎接妖女阁下,族长在族中设宴,今晚亲自为妖女阁下接风。” 四大长老亲迎,族长亲自设宴,这待遇,皇帝都没有啊,要知道皇帝在他们手里还只是傀儡。看来这个妖女的位置与重量,他们还得重新定位才是。两人相视一眼,多余的话不多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昂首阔步的下的船来。 四大长老见船上的人下来,也不用问,直接就对蓝袍女子拜了一拜,朗声道:“恭迎妖女阁下回族,阁下这边请。” 说着,四人分成两列,两前两后引路。 “有劳四位长老了。”紫檀木还了一礼淡淡道。在不熟悉的地盘,这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两人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四周,周围跟来的居民们也满眼新奇的打量着两人。 有女子小声的道:“妖女阁下看起来好生年轻呢,清幽飘逸,气质出尘,不愧是与神殿圣子同名的呢。” 另有人满眼热枕的附和道:“一直都只在祠堂中见过妖女阁下的画像,今日总算见到了真人,果然一模一样呢。百年一出的妖女阁下,每一出都是惊世之人,能为族中带来意想不到的昌盛与荣耀。” “是啊是啊,神明赠与我水妖一族的礼物,妖女阁下自然非同一般了。” 两人耳边听着这些话,面上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心中已经计较开了。这妖女在这水妖一族便是代表着神明的信仰,通常古老的民族对神明的爱戴与崇敬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或许,这一次,神还真可以帮他们一把。 从岸边一路向里走,发现这岛屿上山丘起伏,不高,但甚在美,越往里走房屋越多,红绫便越多。先前在外面还没注意那稀稀拉拉的红绫,此刻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红绫随风飞舞,大红之色遍布了这个清晰唯美的岛屿,弄的小道喜气洋洋,连人们的脸上也都是喜气。 该不会是为了迎接她这个妖女特地布置的吧?两人相视一眼,就算迎接也不用这么喜庆的红吧? 悟苍绝澜勾唇一笑,向旁边的一位长老问道:“这岛上红绫遍布,可是岛上有何喜事?” 长老闻言答道:“这是特意为妖女阁下准备的。”双眼恭敬的看着紫檀木,对悟苍绝澜却是不冷不热。 悟苍绝澜暗自挑了挑眉,他隐隐注意到了,这个地方的人对他似乎挺不待见的。更甚者,似乎他们看他还含了丝敌意。他们明明两人,头一回,所有视线只在他家阿木身上全把他当透明,他的魅力大打折扣了。 他也不恼,仍旧嘴角含笑优哉游哉的走他的路看他的风景拥他的阿木。 四位长老将他们领到一个精致的院子里,先把人群驱散了,再交代道:“族长亲自设宴,晚间会有人来带领妖女阁下前去,现在希望妖女阁下能在此好好休息。” 紫檀木淡淡的点了点头,四位长老也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我总觉得这岛上处处奇怪。”悟苍绝澜凤眼微敛,道:“这岛看起来美丽宁静,实则花木的位置房屋的错落都像级了某些阵法,可谓是机关重重。这岛上居民看你的眼神热枕虐诚简直是敬若神灵,但那四位长老却仅仅是恭敬有礼,而且领到此处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可见妖女看起来如此高的地位,这其中只怕也有些猫腻。再则,这满岛的红绫,我怎么觉得他们的解释如此牵强呢?” 紫檀木点头在桌边坐下,这也是她的疑惑。 第两百三十六章 迷雾重重 两人正想着,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妖女阁下,我能进来吗?” “请进。”紫檀木淡淡道。 进来的是位少女,少女小心翼翼的踏进屋来,双眼好奇的看着紫檀木,然后有些怯怯的递上手中的茶,甜甜的道:“妖女阁下,这是我用桃花露煮的茶,能请您尝尝吗?” 那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期盼。 紫檀木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果然清香满腹,点头道:“谢谢,很好喝。” 少女听她夸赞,高兴的手舞足蹈却硬生生的在她面前压制住这种喜悦,乖巧的道:“妖女阁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水水说,不,这岛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尽管开口。无论阁下要什么,大家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您奉上的。” 水水开心的口气,仿佛能为她效劳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看来这妖女在族人间的地位真是高啊。紫檀木把玩着茶杯,轻声道:“水水是这岛上的居民吗?” 水水一听紫檀木问话,想也没想的道:“是啊,水水是这岛上的人,应该说这岛上的人都是世代居住在此的,在妖女的光照下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这说来这妖女就不是人而是神了,紫檀木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女,实在在她脸上找不出什么算计之类的东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姑且说说话,“你们从不离开这里?” 水水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了,水水很喜欢这里,族人们都很喜欢这里,为什么要离开呢?” 如果她不是从外面来的,看着这世外桃源般的环境再听这纯真话语,只怕真要信了。只是,奇怪的是,这水水并没有功力,这一路走来她早就已经感应过,这岛上大部分人都没有功力,倒真像是安乐居民,当然,那几个长老除外。 如果按这水水所说,他们从不离开这里,甚至从来没想过以后要离开这里,那么遗族又为什么要操控大陆搞的五国乌烟瘴气?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猫腻? 水水见紫檀木沉默不语,不由得小声叫了声:“妖女阁下,您怎么啦?” “没什么。”紫檀木淡淡的道。看来,这个水水是个普通居民,并不清楚族中对外的事情。 水水见紫檀木面色平淡,不由小声道:“那,妖女阁下,水水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就行,我家就住在这屋子旁边。” “好。”紫檀木应了句水水便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转而浅声道:“你怎么看?” “看来,这岛上的普通居民似乎并不清楚大陆上的事情。”悟苍绝澜凤眼中光华迷离,悠然含笑道:“他们不知道的,总有人知道,就算不说,晚上我们也可以自己去寻找。况且,人家不是邀请了吗?晚上有个接风宴的,到时候再看看吧。” “也只好如此了。”紫檀木淡声道。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好奇的居民带着他们自制的或者珍贵的东西来看他们的妖女,而这些人几句闲扯下来答案无疑不是与那水水一样,基本都是不知情,两人也就什么都不问了。 一直到晚上,那四名长老其中的一名,才又亲自来请他们去参加宴会。 水妖一族的宴会是设在岛中心的广场上,广场上篝火鼎盛载歌载舞热闹非常,据说是族中男女老少都来了。 紫檀木换了身这里准备的衣服,据说是什么妖女的礼服,广袖长袍,云鬓高挽,额间雾纶花若隐若现,冰蓝色的古老桂冠戴在头顶,飘渺出尘,倒真有几分神使者的模样。 看来,谁都有天赋当神棍。 悟苍绝澜一身血衣倒没有人对他有什么格外要求,甚至,都没有人当他存在。当然,这是故意的,无声的排斥,让他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然后,又觉得挺有意思。 “妖女阁下到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立马往这边看来,整个篝火场的人一瞬间寂静后突然都对她拜了下来,整个身躯匍匐在地,那可是最高的礼节。 紫檀木一眼望去,见绝大多数都拜了,唯有主位上有一人直立和那四大长老微弯了腰,直立那人双目凌厉的向她望来,大概五十来岁,神采奕奕,半点没有苍老之相,想必,就是那个什么族长水杉。 “欢迎妖女阁下回归族中。”水杉强劲有力的声音穿过场中。 紫檀木微俯身轻扶起了离的最近一位老者,轻声对场上道:“众位客气了,请起。” 人们纷纷起身,那看着她的目光,热枕的实在有些过火。 “妖女阁下,这边请。”引领他们的那位长老引着她向主位方向走去。 紫檀木不动声色的扫过,见主位坐的是那族长,族长两边分别空了两张案几,下方依次以四大长老为首排开,而引路的长老将她引导到族长左边的高位,那右边的想必还没有到。 紫檀木一坐上位置,下方歌舞继续开场,人们脸上喜气洋洋。 悟苍绝澜在她旁边坐下也没人管,反正就是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他恍若不觉的饮着酒,优哉游哉的看着舞蹈,唇边还带着笑。 “妖女阁下才回族中,可还适应?”族长水杉此时转过头来,语气生硬的关心道。 “挺好。”紫檀木淡淡道。 水杉闻此点点头,也不知有意无意的道:“日后时间还长,久了阁下便会喜欢上这里了。” 久了,现在外面水深火热,他们可没时间在这磨叽。紫檀木清亮的双眼淡淡的看向水杉,道:“此处风景甚美,确是一处世外桃源,不过琳木事务繁多,恐怕久留不得。” “哦,不知阁下有何要事?”水杉稳坐如山,语气漠然。 紫檀木竟然直直的道:“大陆如今风声鹤唳,琳木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还是希望能尽一份微薄之力,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少受一份灾难。” 这话并不是说自己有多仁义,而是特地加重了‘太大本事’和‘无辜百信’两词,自然是夹枪带棍意有所指。 不是她莽撞,而是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慢慢摸索可能不及打草惊蛇来的快,尤其是在赶时间的情况下。 水杉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懂,听言道:“妖女阁下有如此仁心实乃我水妖一族之福,若不是我族偏安一隅无权无势倒真想略出一份薄力助妖女阁下一臂之力。” 无权无势,一句话,倒真是推的干干净净。紫檀木也不准备跟他打马虎眼了,淡问道:“琳木实在好奇,既是偏安一隅,为何我的娘亲会成为离国素妃而不是这岛上从不出去的族人?” 水杉眼也不眨的道:“姻缘天注定,素儿既然与那离皇有缘,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素儿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会阻拦。” 父亲?这意思,这个人还是她外公?有这样冷情的外公?这只老狐狸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信姻缘,她信这桩姻缘才有鬼呢! 紫檀木本来平静无波,但一听到这人竟然是她外公,就不知哪儿来了点些微不忿,正想开口,冷不防被旁边之人搂了过去,略带醉意的声音愈发邪魅,嚷嚷道:“来,阿木,陪我喝酒,这酒真好喝。” 悟苍绝澜举了酒杯到唇边,一个劲的喝酒,丹凤眼中波光迷离,白瓷般的面颊呈现酒红色似有熏熏醉意。 “你喝醉了。”紫檀木取过他手中酒杯放在案几上,想扶起他宛若烂泥般依着她的身子,岂知他方失了酒杯又去拿酒壶。 “我没醉,本皇千杯不醉。”他靠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也不我了连本皇都随口说出了。 自打悟苍绝澜靠在她身上,那本来载歌载舞的挺投入的族人们都若有若无的把不满的视线往这边看来,紫檀木扫了眼略微抱歉的对族长道:“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房。” 她正要起身,族长不动声色的道:“阁下第一次参加族中宴会,族人们都看着,这才只是开始就走恐怕不太好。水引,你去送送这位。” 水杉一句话出,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当即接过悟苍绝澜。 紫檀木也没多说什么,就那么让醉醺醺的悟苍绝澜跟陌生人走了。这个族长方才那句这才只是开始,那口气,明显在告诉她你不想看下去了吗?正戏才开始呢!让她怎么不留下来。至于他,若真是喝醉了恐怕还不至于这样。 悟苍绝澜走后,那些族人一个个都绽开了笑颜,甚至,那些小姑娘们还送花环给她,而淳朴的居民们也满眼赤诚敬她酒。 “恭喜妖女阁下。”居民满脸的喜悦的举了杯子在她眼前恭喜连连。 紧接着,许多族人围上来满脸喜悦的道:“多少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恭喜妖女阁下。” “是啊,两位同时现世,这可是老天的恩典啊。” “可不是嘛,是妖女的福祉,是我们族的大喜事。” 紫檀木听的云里雾里,直觉这不是给她接风这么简单,什么恭喜什么两位同时现世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接过一杯酒拿在手里却并没喝,而是轻声问那敬酒的男子道:“恭喜什么?” “当然是恭喜——”男子一听妖女发问当即喜滋滋的要回,此时却听一声高唱:“妖夫阁下到——” 第两百三十七章 谁是妖夫? 一听妖夫到,族人们纷纷高兴的回头去看,还弯腰行了个大礼。 紫檀木微皱眉头顺着族人的视线看去,这一看,纵使淡定如她也睁大了眼。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再遇到他,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在黑夜里张狂飞舞,病态般苍白的皮肤在篝火跳跃下尽显诡异,狭长的眼睛就那么冷然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直到站到她面前,才冷峻道:“怎么,才多久不见便不认识我了?” “逸眠?”她略微惊讶的道,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们叫他什么,“你是妖夫?” 妖夫是什么意思?是另一个职位?还是是她丈夫?她什么时候有个丈夫她自己不知道? 辛逸眠还没有答话,周围族人们便高兴的起哄了起来,连连恭喜道:“恭喜妖女妖夫阁下喜结良缘。” “是啊,妖女妖夫可是显其一已是难得,这两人同显可是百年难求呐,恭喜恭喜啊!” “天赐良缘啊!” 这都天赐良缘了,紫檀木无语中,她现在真有一肚子疑问,从决战后就消失的辛逸眠为什么会出现在水妖一族?又为什么会成为妖夫?还有,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光转向那族长,眼里写着明明白白的疑问。 水杉见此挥挥手让那些族人们退下,这才道:“族中规矩,妖女妖夫都是天定之人,一旦两人同时现世必然要结成夫妻才可保我族昌盛安定。” “为什么妖夫会是他?”紫檀木凝眉问完,看着他的容颜忽然有感,这头火红色的长发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这么多年来她也只见过这一人。而自古天生异相者,妖也。 水杉对此并不隐瞒:“自古以来,天生红发者为妖夫,这是我水妖一族千年传承,族典中记载的便是规矩,没有为什么。” 这回答可谓是蛮不讲理,天生红发无非是基因之类的,跟老天爷半毛钱关系没有。然而这些古老民族是从不会跟你将什么道理的,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你凭什么例外?真是有理说不清。 紫檀木面上虽淡但那不认同之色任谁都可以看出来,水杉见此抖了抖袖袍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族中规矩,一旦妖女与妖夫成婚,那么族中所有权利都将交予两人,任何人不得干涉。” 利诱,绝对的利诱,所有权利,任何人不得干涉。“这可当真?”紫檀木微皱眉头疑惑的看着他。 “那是自然。”水杉眼神凌厉的扫了眼四周,似乎意有所指的道:“我族中千百年来的规矩,谁敢阻拦便是与我族所有人为敌!” 紫檀木微敛了眼,为什么她觉得族长这句话是在警告某些人呢?而且这某些人并不是她。可是,要她成亲,而且还是门完全不过问她意愿的亲,真当她是软柿子? 紫檀木正要开口,旁边的辛逸眠看了她一眼抢先一步出声道:“妖女阁下身为水妖一族最高信仰,自然遵从神明的指示。” 什么意思?紫檀木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并不看她。这个人,她可没觉得他会想娶她,既然他这么做,她便姑且相信他是有什么原因。 “那便好。”水杉意味不明的看了两人一眼,场下歌舞又重新开始,除了上位三人静的诡异,下方倒是欢乐无比。 悟苍绝澜被那叫水引的扶着回房,他醉眼熏熏的看着这路似乎不是方才来时的路,却也没多说什么,岛上如此之大,还不许别人多修几条路? 黑夜寂静,丛林鸟叫声四起,正走过一片桃花林,忽然,旁边桃树上一堆鸟儿四散而飞。 “怎么回事啊?”醉如烂泥的某人闻声吓了一跳,身子一下就顺势软倒在桃树上。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那方才还搀扶着他的水引此刻不知哪里去了。 悟苍绝澜懒散的靠着桃树,也不急,单手斜撑着脑袋,墨黑的发丝散落眼前迷离了视线。暗夜微风起,发丝浮动间有重重黑影,他略为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嘴角却勾出一个邪邪的笑意。 四个人从桃林四方围拢,向着那个似乎醉倒了的人合围去。 没有反应,直到四人站到他面前了都没反应。 “不会真的睡着了吧?”其中一人疑惑道。 “不会吧,好歹也是一国之皇,莫非就空有一张脸?”一人嗤笑道。 “他喝的可是我们特意为他准备的千日醉,那可不是一般的酒,你我这样功力深厚的人也三杯便倒,更何况这人还贪杯喝了一下七杯吧,醉成这样也正常。”一人倒是挺公平的。 剩下的那人有些不耐烦的道:“别浪费时间了,要是耽搁了岛上大事,就是你我这等身份也担当不起。” 这几人的功力与他们五人未接受传承前不相上下,当初海边八个这样的人就差点让四人命丧黄泉,如今四个对付他一个,他怎么的也不能占了上风吧?醉酒的某人如此想,便连动手也懒得了,任他们架着他去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一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停在一个地下暗门前,门口有一人早就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后直接粗鲁的拽过悟苍绝澜理也不理那四人,更是当着四人的面甩上暗门就往里面走,对这功力高强的四人是彻底的藐视。 悟苍绝澜踉踉跄跄的跟着,与那人转过一个弯,那人突然停下来,直接甩开他冷哼道:“别装了,没醉就是没醉。” 这人眼神真不错,悟苍绝澜勾了勾唇,懒洋洋的站好,笑看着他道:“阁下好眼力。” 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铁灰色衣衫,闻言冷哼了哼,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被送到这里来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去过的。” “哦?”悟苍绝澜挑了挑眉,一脸兴致的打量着四周,见这处像是牢房的样子,夹道两边都是铁拦,中间用铁排隔开,每间都关了一个人,这些人身上一片死寂,连囚犯的杀气煞气都完全湮灭了,只剩下死灰色的气息。 而且,这些人的实力……丹凤眼中暗涌迭起,脸上轻慢的笑意渐渐收拢。这些人的实力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起渐渐增强,到里面,以他现在的功力都感应不到对方的实力,而就算是这起始牢笼里的人,也不比他们未接受传承前的差。天,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太强太逆天了。 见他凤眼眯起,中年人直接落井下石的道:“看到了吧,这些囚犯都是五族中凶狠之徒,江洋大盗算什么,跟他们犯的事比起来不过是小菜一碟。这里不乏杀妻灭子者,不缺用千百婴孩练邪功者,更不少屠城者。想要从这里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战胜这里所有人,生死无论。” 这里,不是囚牢,是地狱。 中年人的声音低沉冷酷毫不留情,悟苍绝澜没有去问他们有什么资格关押他,很显然,在这个地方,这些人做事是不需要对他这个外人说什么理由的。就是要杀你,你又如何? 他双眼扫过囚牢中的犯人,见他们根本毫无反应,这不是毫无察觉,而是彻底的藐视,他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生死无论,好一个生死无论! “她呢?”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面临这样的险境。 中年人瞟了他一眼,傲然道:“妖女阁下乃是我水妖一族的信仰,自然在族中接受族人们的崇敬,岂能与尔等相提并论。” 悟苍绝澜听言收敛了的笑意再度扬起,双眼波光诡异一闪,傲然道:“好,我接受这场挑战,生死无论。” “好!”中年人自见他起头一次拍起了手掌,手一挥,他面前的牢门直接上升,见他毫不犹豫的踏脚进入后,牢门碰的一下又在他身后牢牢关上。 中年人见此转身就走,只余冰冷的尚且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冷冷落在暗牢里:“哦,忘说了,妖女阁下与妖夫阁下三日后在宗庙大婚。” “什么!”邪肆暴妒的声音瞬间响起,泣血直接被寄出,一瞬间剑光照亮了阴暗的地牢,那一动不动的囚犯们在见到狂肆的剑光时终于抬头向他看来。那一双双眼里,全是嗜血的光芒,阴冷,暴戾,不寒而栗。 三招,仅仅三招,快的看不清的三招,第一个囚犯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下。 血色衣摆在劲气下疯狂摇曳,墨黑的发丝张狂飞舞,丹凤眼中卓绝的光射向下一个猎物,手中剑滴着血。 就那么站在那里,也给从不正眼看人的囚犯们绝对的威慑! 这一刻的悟苍绝澜是紫檀木从没见过的绝冶张狂,这才是真正的属于澜国之皇的气势。 一人死,牢房间相隔的铁栅直接上升,将相邻的囚犯展露在他面前,而这个比之上一个,更强了。 三天吗,手中剑毫不留情的挥洒,凤目锋芒毕露一往无前,那就三天吧! 这方是阴暗地狱喋血杀伐,另一方却仍是载歌载舞喜庆非常。 紫檀木看着水引从远处回来与水杉说了些什么,水杉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她暗自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哽在她胸口无端的难受。 水杉看了她一眼,斟了杯酒边喝边掷地有声的道:“三日后,你们就大婚。”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太晚 “什么?!”紫檀木凝眉正要反驳,辛逸眠却抢先冷冷的接口:“一切听从族长指示。” 狭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回头再协商。 紫檀木于是闭了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水杉。 “如果乏了,就下去休息吧。”眼不见为净,水杉也不想看到她那张不怎么高兴的脸,直接开口让走了。 “那么,我先送妖女阁下去休息。”辛逸眠站起来冷冷的道,然后给了紫檀木一个眼神直接在前面走了。那冷峻的面容冰冷的气息,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 两人一路走过篝火场地,沿着碎石小道走在青草小路上,等到四周再无人后,紫檀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你想听什么?”辛逸眠毫不客气的道。 山腹中晚风凉凉,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清幽的花草沾着清澈的露珠酣酣睡着了,两人的声音显得幽冷又干净。 桂冠上的流苏在她额间飘荡,视线有些晃动,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冰雪般冷峻的他道:“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会出现在水妖一族?为什么会成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妖夫?为什么功力会涨的如此之快?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辛逸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她面子,冷冷的道:“你最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成为妖夫吧?统领大人,没想到你尽然是女子。” 说到后一句,他的目光有些怪异,看着眼前广袖长衫月华般清幽的女子,如何也没想到是昔日策马沙场运筹帷幄的少年。只可惜,一切都晚了,他知道的太晚了。 紫檀木被噎了下,想当初可一直是她噎他来着,风水轮流转,她忍。淡淡扯了丝笑颜,她温软了语气道:“逸眠,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们不一直在好好说话吗?”辛逸眠冷然丢下一句,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接着道:“那日离开营地我受伤太重没走多远就昏倒了,醒来后就到了这里。后来听族长说了才知道,我的母亲便是水妖一族的人,她有一头红发虽不是男子但因其传承在族中地位颇高,只是天生红发者,若为男则与妖女结成夫妻,若为女婚姻随意却生子即死。” 生子即死……他的母亲死了,难怪大将军说自从他们结合后这女子便消失了,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一旦为他产下后代便会死去,所以离开,所以不愿他受伤害,这感情…… “不要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辛逸眠狭长的眼睛冰冷,略微愤怒的低吼道:“我不稀罕!” 紫檀木眨了眨眼,她有怜惜他吗?她只是略微被他母亲感动而已。明知道自己一旦为他生下孩子便会死,还执意与他结合,不要名分,不求长久,只愿在这世间留下他们的结晶,仅此而已。这样的女子,的确是名奇女子。 她不太会安慰人,况且眼前这个人安慰说不定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直接跳过正常的问:“你还没回答后面的问题。” 辛逸眠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族长告知我身份后,便教我功力,水妖一族的秘典放在五族中都是顶端,所以我的功力才涨的这么快。至于大婚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娶你的,只是你若是现在拒绝,除了被逼着成亲没有第二个可能,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虚与委蛇,以求最佳时机。” 她就是知道他不会想娶她才按捺下来的,果然如她所料,只是他方才那语气,似乎她被嫌弃了。不过,这不影响她对正事的判断力:“你的意思是大婚当日动手?” 大婚那天到处喜气洋洋,在这样轻松热闹的气氛中,必然疏于防范,到时候要做什么都会比现在效果好。 “我还以为怀孕的女人都会变蠢,看来你还是你。”辛逸眠也不知是夸还是砭。 紫檀木黑了脸,她只听过怀孕的女人比较嗜睡而已。况且,也不知是她身体构造异于常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胎儿委实安分的不像话,她不止没出现呕吐什么的症状,整个人还都充满了能量,实在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你认为我就快娶你了族长会不告诉我我未来妻子的情况吗?”辛逸眠道,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你的外公让我把它自己的亲身儿子,你说我敢不从吗?” 那个看起来冷情的老头有这份心吗?紫檀木有点怀疑。 她并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真实情绪,辛逸眠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难得好人一下:“你以为他真的那么无情?你的母亲是他唯一的女儿,虽说送去了离宫,但宠爱却是一分不少。这遗族传承千古,的确是树大根深,但同样的,盛极必腐,强大的势力下,很多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你的意思是……”紫檀木想起族长那句隐含警告的话,以及那些没有功力的岛上族人们,“这水妖一族并非族长就是老大,可能出了叛徒,或者其他势力。” 辛逸眠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一点不累。“哪有父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的,而皇宫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幸福,当年他也是被逼无奈。我呆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在族长的帮助下大概清楚了这里的一些事情,族长之下的四大长老实力向来不比族长低,而千百年来他们的地位都在族长之下,早生出了不满之心,而这心实在非一般的大,不止想要控制水妖一族,更想稳坐天下。” “原来如此。”盛极必衰,盛极必腐,这些传承太久太古老的种族,在时间的长河中早已被扭曲。“那么,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了,既然知道了真正的对手是谁。” 看着她沉呤,他冷峻道:“你怎么不怀疑我?”毕竟他消失了那么久,她就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啊?”紫檀木楞了一下,有点疑惑的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似笑非笑道:“你屑于说谎?” 那么孤傲的人,怎么会对她说谎,她就是有这种莫名的信心。 辛逸眠苦笑了下,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人无法对她筑起心墙。干嘛那么相信他,他宁愿她换种方式对他,那么就算他做会什么伤害她的事也不会愧疚了,这样,岂不是……罢了,他从未想过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不是吗? “回去吧。”他淡淡道,声音在柔软的晚风中减了几份冷意。 紫檀木点点头,跟着他走,一路低着头想些什么。 这一路很安静,大概是岛上的居民都去参加篝火晚会去了,直到两人停在为他们安排的房间前,也没有听到什么人声。 紫檀木看着她房间隔壁皱紧了眉头,他不是早就被送回来了吗?为什么没有人?她没感觉到隔壁房间里有气息。想起水引回来向水杉禀告后水杉那复杂的表情,紫檀木瞬间察觉有些不妙。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面色,辛逸眠皱眉问道。 “我要去找族长。”紫檀木转身就要往回走。 辛逸眠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道:“你冷静一点,先把事说清楚。” “澜澜失踪了。”紫檀木冷道,难怪她一直有不好的感觉。想起刚才辛逸眠说的关于皇室无幸福的话,她微皱了眉头,这个外公不会因为娘亲身死的事对皇帝有偏见吧?那他落在他手里,后果……想至此,她甩手就要走。 辛逸眠愈加扣紧了她手腕,沉声道:“就算你去找族长也没用,他既然敢把人带走就不怕你发现也不会准备还回来,你去除了跟你外公把关系弄的更僵没有第二种结果。我对这里熟悉,今天晚上等他们都睡着了,我去给你找!” 狭长的眼睛泛出冷冽的光,这他妈算什么?帮她找她爱人! 紫檀木慢慢静了下来,的确,在别人的地盘上别人想怎么做根本无需跟你妥协。五指紧紧握拢,他最好不好有事,否则……双眼寒了寒。 见她完全冷静下来了,辛逸眠这才放开她手腕,推开门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晚间我们一起去找找再作打算,稍安勿躁。” 紫檀木也不逞能,点头别过他。 夜越来越深,篝火晚会上的人慢慢减少,到子时,整座岛屿已经恢复了宁静。 紫檀木一直睁眼躺在床上,而直到此时了,外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辛逸眠说过晚上要和她一起去找人的,为什么这个时间了还没出现?他不可能一个人去了吧? 紫檀木右手下意识的摸着变化不大的肚子,躺了不知多久后终于忍不住了翻身而起,无论如何,她不要坐以待毙。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门前,无声拉开房门,银白的月光从门缝中洒下来,一地清辉中,大马金刀的坐在她门口的身影也显露了出来。 紫檀木看着端坐在门口的水杉以及他身后微垂首而立的辛逸眠,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看来,她亲爱的外公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辛逸眠只怕早就落网了,这是等着她呢。 紫檀木也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不言不语。 第两百二十九章 大婚 良久的沉默后,水杉先出声打破平静:“如此夜深,你不在房间休息这是想去哪里?” “族长大人不也是吗?这么晚不在自己房里休息守在我门口所为何事?”紫檀木不甘示弱。 水杉吸了口气按住脾气,想他活了这么多年谁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偏偏这个外孙女屡次顶撞他,虽然是情有可原。看了两人一眼,他忍了忍放软了点口气道:“我来是告诉你们别白费力气了,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这岛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紫檀木清冷的双眼泛出白光来,“我们没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我找我的人,你关你的人,咱们互不干涉。那么,现在请你让开!” “哼!”水杉也来脾气了,没有长辈喜欢不听话的晚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不听话。“木兮,你若再胡闹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水木兮是她在水妖一族的名字,这从来的那天就从那些前来探望的族人们口中了解到了。紫檀木听言不退不让,冷淡道:“我找我的人叫胡闹,你私自抓人就是理所因当,这道理真是有趣。” 眼见得两人越来越剑拔弩张,一直不动的辛逸眠总算冷峻开口了:“都闭口行吗?既然你们都倔强的不肯说清楚,那么我来说。” 有什么好说的!两人眼神中共同表达的意思。 辛逸眠没理会这两人,对紫檀木道:“其实事情方才族长已经跟我说过了,并不如你我先前想的那样。族长是关了悟苍绝澜在暗牢,但他的本意却是想帮你们,或者是帮自己和水妖一族吧。” 什么意思?说清楚。紫檀木疑惑的看着他。 “五族的实力太强了,哪怕是现在的你们也对抗不了。而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便是实战,不停的与强于自己的人过招,在生死边缘突破,只有一次次的浴血重生才能锻造出最为锋利的剑。若是悟苍绝澜能从暗牢里出来,那个时候的他,必然是焕然新生,真正的难逢敌手了。” 紫檀木微蹙眉,他们的实力如今的确很强,但也并非是无敌的,比如她就不见得能胜过眼前的族长,提升实力是没错,可是那要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惨痛的。她没忘记他们如今的一身实力是怎么得来的,而要再进一步,他需要面对的苦痛艰难只怕不见得比失去至亲少。 这个暗牢,很危险,非常危险,极有可能会要了他性命。 紫檀木静静的看着水杉刚毅的面容,强硬的气势突然软了下来,淡淡道:“让我去陪他。” 无论有多艰难,她都愿意陪着他一起闯。 水杉看着她坚韧的眼神,半响摇了摇头,“你不行,那小子手中的泣血是绝世神器,遇强则强,也只有他能一阶阶闯下去。你去了,开始或许能应付,但到最后必然会成为他的累赘。到时候本来有些许机会得出生天,必然会因你的加入成为一个必死局。” 紫檀木听言缓缓敛下眼,她只想与他并肩作战,但若因此成为他的累赘,那便是她千万个不愿意的。这一点上,哪怕再不甘,她也退步。“就连看着他也不行吗?” 水杉摇摇头,“暗门一旦关闭除非里面死的只剩一人,否者则绝不会开启。” 真够绝的,紫檀木暗自咬牙,够狠,让人没有退路才会拼死相搏,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紫檀木定定的看着他道:“我要学水妖一族最高的功法!” 既然不能相陪,那就力求相配。她不要拖他后腿,虽然,听这人的意思,只怕这世间没有任何功法能超越欲血重生后的他。 水杉赞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孙女,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就能化悲愤为力量判断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对自己最为有利。也丝毫不隐瞒的道:“水妖一族的最高功法,你已经在学了。” 紫檀木疑惑的皱了皱眉,她不记得她学过任何水妖一族的功法,甚至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什么遗族。 “你可还记得你三年前被废?当时水夜莺送了你一本书名为《观音》,那就是我水妖一族的最高法典,历代妖女的传承功法。而你,正因为全身武功被废,全空的内体才更利于修炼这种功法。”水杉提到水夜莺时别无情绪,就如同随意提起的一样物品。 紫檀木突然觉得,从一开始,这些事情似乎就是设计好的,就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却都回到了原点。所有的局,竟然都在三年前就布置好了。那本《观音》虽然她只在战鼓中用过其中的音法,但因为水夜莺的原因,她也的确不曾放下修习。只是一提起水夜莺,她双目冷冽的射向水杉,“就因为她是守护者就要那样对她吗?” 水杉回视着她,同样冷冽的道:“我只知道,她能保护你,就如同水洳能保护素儿一样。” 所以,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他都会把她们打造成最为合格的守护者,他要护的人决不能出事! 水洳,是辛逸眠的母亲,那个红发女子。 紫檀木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这样的人,说他无情他何常不是太重情,说他有情偏偏他下手无情,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接受这样的方法,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紫檀木淡淡说完,转身便关了房门。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他在拼搏着,她也不能落下。 水杉被关在门外,看着眼前密闭的木门抿紧了唇。不管她怎么认为,只要是对她有利的事,哪怕是会恨他他也会做。他从不认为自己做对了,甚至从不去管对不对,这只是他近乎顽固的坚持而已。唯一的女儿是他没保护好,唯一的外孙女,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也护到底! 水杉起身,挺直脊梁迈着厚重的步子离开了。 辛逸眠看了眼水杉固执的背影,再看了看面前密闭的房门,摇了摇头拖着大椅子走了。这两个人,同样坚持自己的观点,又同样渴望亲情却不善于表达,这以后的日子,有的磨。 整整三天的时间,紫檀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半步,也没有人来打扰她,就连吃食也是每天辛逸眠默默放在她房间门口。 这三天的时间里,整个岛上遍布了大红的红绫,人们喜气洋洋欢欣鼓舞,他们妖女和妖夫阁下的大婚,必须好好办,要隆重热闹。 第三日上,这喜意简直要掀天了去,紫檀木和辛逸眠的大婚,在水妖一族的浓重期待中,开始了。 紫檀木一大早就被一群女子围上了,从衣服到发誓,全是古老图案编制的。紫檀木就如同一桩木偶般任她们拉扯着,脸上无悲,也无喜。 看着满身喜庆的大红,她略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他是多么想与她成亲啊,可如今她穿上嫁衣了,新郎却不是他。他要是知道她为别人穿上嫁衣,只怕是死了都会被气活吧。那正好,那证明他一定会活着。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她从不怀疑。 成败,在此一举了。 “妖女阁下,吉时快到了。”旁边一粉色衣服的女子伸手扶向她。 紫檀木看了眼铜镜中的人,大红的嫁衣比鲜血还要浓烈,额间雾纶花若隐若现,凤冠上的流苏垂下,在额前摇曳,古老的图腾庄重大气,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光彩照人。 只是,新娘的脸若不那么呆板的话。 大红的盖头滑下,眼前瞬间血红一片,紫檀木将手搭在粉衣女子的手上,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走着。 锣鼓翻天,彩云醉日,鞭炮声声炸响,族人们诚挚的祝福响彻小岛,一路护送她去宗庙。 而不管上面再喜庆,那气氛丝毫钻不入阴冷幽暗的暗牢,此刻,那先前相互独立的牢房已经完全打通了,尸体,一眼望过去全是尸体,暗红的血洒在地上、铁柱上、墙面上,那先前只泛着死灰色气息的人已经毫无生气,残肢断臂铺满地,散落的兵器血污遍布,血腥味充满了这方牢狱,让人闻之作呕。 人间地狱,不外如此。 而就在这阴暗血腥的地方,最深处的角落里却有两个还会呼吸的人。 悟苍绝澜一身血衣早已破烂不堪,雪白的皮肤上鲜血横陈,一步一个血色脚印,泣血染满鲜血,血滴顺着剑身滴滴滑落,在这死寂的暗牢中奏响死亡之曲。被血污浊的身躯,早已分不清几份属于别人几份是自己。 粘稠的脚步终于停住,丹凤眼中橘色的波光闪动,危险而诡异,他看着面前这个盘膝而坐的老者,这是他最后一个对手了。 这三天来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囚犯,每一次都是在拿命来拼,这些亡命之徒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功力,而是那股不要命的焚杀之气。早在一天前他的对手就已经是比他实力高强的人了,他只能不断的在生死边缘刺激自己的潜能。如今,受过多少伤他已经不记得了,突破了多少次他也没印象了,甚至疼痛也麻木了,连自己如今的实力他也不清楚了,唯一记得的——今日,她大婚。 他最爱的女子,今日大婚。 她一定在等他。 所以,凤眼危险的锁定眼前这个实力不知深浅的人,手指握紧了剑柄上的红磷石。 第两百三十章 本皇的女人,谁敢碰! 寂静中,那盘膝而坐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动了,他不似前面那些二话不说直接上杀招的囚犯,这个囚犯反而一身平和沉稳毫无暴-动嗜杀之气,他动,仅仅动了动嘴皮:“人剑合一,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你是悟苍空的后人。” 这个人用的,是陈诉语句,而非疑问。悟苍绝澜微眯了眼,三天的嗜血让他嗓子有些嘶哑低迷:“悟苍空是我祖爷爷,你是谁?” “哦?原来世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人略带感慨的呢喃,接着道:“问的好,我是谁?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是谁……” 悟苍绝澜微蹙眉头,看着这人似乎在回忆他究竟是谁,心中气血翻涌,双眼血色一闪,握紧泣血就要动手。 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闲话家常的。 正当他要提剑时,那人却开口了,声音平稳无常却莫名的就将他方才的残暴之气压了下去,“年轻人,心性不稳。看在你是老友的后人,老朽便帮你一把。嗜血太多可不是好事,猛然的嗜杀容易走火入魔。” 这人话音刚落,悟苍绝澜便发现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有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涌入他体内,身体中那些浑浊血腥的气息在这股力量下纷纷散开,散开的同时撕裂着身体,一股完全无法压制的疼痛席卷全身,“啊——”撕裂般的吼声冲口而出。 野兽般的嘶吼贯彻整个暗牢,尾音渐渐消散时,悟苍绝澜整个人也如同脱水般软了下来。 那人收手即刻盘膝坐了回去,嘴皮抖动道:“我是上一届的御尸王。” 以剑撑地,悟苍绝澜调息之后发现不止那股暴-动的气息不见了,他这些天提升的境界稳定了,内力甚至还强大了很多,难道这个本该是敌人的御尸王——“你把功力渡给了我?为什么帮我?” 倘若他不帮他,一旦他走火入魔后果惨重。 老御尸王还是稳稳的盘膝坐着,闭着眼睛道:“我帮你是因为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让我等到了。” “什么意思?”悟苍绝澜凝眉。 “此一生我造就杀孽无数,但最大的罪孽还是生了一个比我更为狠毒的儿子。”老御尸王的声音平稳,没有悔恨也没有激烈,想必漫长的时间早已经磨尽了所有的情绪,无爱也无悲,剩下的都是岁月沉淀后的明悟。 “距离现在过去多少年我已经不记得,总之我这个御尸王是被自己儿子赶下台的,而我保了一条命离开御尸岛时,岛上那些原本安居乐业的族人们,已经在他的影响下变成了成天只想着称霸天下的行尸走肉。” “呵呵,因果报应,因果报应啊。”老御尸王嘴角扯了扯,仍旧闭着眼道:“我的儿子不仅在杀戮上甚我一筹,在功力上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已经收不了自己种下的孽果了。好小子,你不愧为你老祖宗悟苍空的后人,人剑合一,多少年不曾出现过的人剑合一。这世上,说不定只有你能战胜的了他了。今日渡我全身功力助你,不求洗脱这一身罪孽,只希望他日能还无辜人们一片晴天吧。” 最后一声隐隐的叹息盘旋而下,老御尸王的气息也断在了这里。 暗门轰然一声开启,金色的阳光洒进来,连阴暗中细小的尘埃也暴露在日光之下,悟苍绝澜提剑而起,最后看了一眼老御尸王转身往灿烂的阳光中走去。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谈不上什么同情与感激,他帮他亦是他帮他,他们互不相欠。 宗庙乃是一座纯白色的宝塔,此刻宗庙前的高台上水妖一族的高层齐聚,族长亲自主持婚礼,四大长老坐镇四方,岛上的族人几乎全都齐了,兴高采烈的看着祭坛前一身大红的一对新人。 辛逸眠一身大红的喜服将他病态般苍白的皮肤衬托的愈发白了,狭长的眉眼,紧抿的薄唇,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张扬艳丽。他看着台下一脸诚挚祝福的人们,转过头看着手中红绫另一端的女子,轻轻的,勾起了唇角。 这一笑,那冰雪般冷峻的容颜突然绽开,如同千万树纯白的梨花在瞬间盛开,如雪落枝头,是轻盈自在的美。 这一笑,下方的人们呆愣了,怔怔的看着他。这一笑,她却戴着红艳艳的盖头,自是无动于衷。 笑如春风,转身即逝。 他从未想过会有她为自己穿上嫁衣的这天,尽管,这场婚礼不过是个陷阱。 这样,也已经是奢求了。 从来就没有希望,何谈绝望? “吉时到——”司礼高亮的声音响彻湛蓝的天,下方的喧嚣瞬间停止。 紫檀木的手指瞬间扣拢了红绫,轻轻摇了摇。 就在这满含期待的寂静中,有那么一个瞬间,一道白光刺花了所有人的眼。紧接着,一道邪肆张狂的声音破空而来:“本皇的女人,谁敢碰!” 一句话,如同一根导火索般,新娘子一把扯下红盖头转身就对上了最近的四长老之一。同一时刻,一直稳坐如山的族长也动了,瞬间接过一个长老。新郎反应也不慢,一把扯下束手束脚的礼服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银色铠甲,就近挑了个族长扑过去。 剑如长虹,直接贯穿了剩下那长老胸膛。触不及防的长老甚至临死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鲜血洒在红绫上,绝艳了一片天。 “啊——”反应过来的族人们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整个欢喜的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谁也会想到如此大喜的日子会变成丧日呢? 一把揽过紫檀木的腰,一剑横扫,剑气惊鸿,直接将那长老掀翻在地。 感受着腰间的温度,紫檀木眼眶无端有些发热,他回来了,他活着回来了,这样就好,就好。 惊变不过一息之间,很多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千百年来高高在上的四大长老全部死在了祭坛上。这速度,快到四位长老千百年来苦心培养出来的庞大力量,完全没派上用场,等他们明白时,首领都没了,谁还去白白送死? 蕴育千百载,毁灭一瞬间。 天地间,又再次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还不够族人们远离这个场地,好在他们速度快,并没伤到无辜居民。 悟苍绝澜拥紧了紫檀木危险的看了眼已经换衣了的辛逸眠,还好他识相,否则…… 辛逸眠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他换衣,可不是因为惧他。 族人们看着高台上的情景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新郎脱了喜袍,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血衣人拥着新娘,一身的邪魅无双,红与红相辉映,倒像是他们两人的婚礼了。 血衣妖颜,通身绝冶。那气势,比之三天前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紫檀木及时插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一身鲜血担忧的皱紧了眉头,一边不着痕迹的靠近他扶着,一边轻声道:“怎么样?还撑的下去吧?” 他方才那两剑的确凌厉,但三天不眠不休的死拼,精神肯定是高度集中,高手过招可是失之毫厘便失去性命的,这样三天下来,若不是有坚韧的信念支撑着,透支精神力和体力到这种地步,只怕早趴下了。而现在事情解决了,那口气松下来,后劲肯定很惨烈。 紫檀木没想到她猜的如此之准,话音刚落他还来不及回答便一头栽在了她身上。 紫檀木嘴角抽了抽,跟台上的两人点了点头后半抱半扶着身上的人就离开了。 水杉和辛逸眠留下来跟族人解释,接下来,还要清理那些触角,忙得不可开交。 悟苍绝澜身上的伤很重,说是体无完肤也不为过,紫檀木很诧异,他是怎么造就全身都是伤口偏偏那张脸就分毫无损的呢? 岛上的大夫都素手无策之时,紫檀木耗费了一颗回渡丸下去才堪堪稳住他的伤情,接下来的五天里,他都处于昏迷状态。大夫说他精神力和体力透支过甚,加上伤势严峻,本来是九死一生的情况,当她把她师傅留下的极品药丸不要钱的给他灌下去以后,病情才堪堪好转。 第五日晚上,他总算清醒过来。 “阿木,我饿了。”斜躺在床榻上,邪魅低迷的声音缓缓道。 紫檀木坐在床边淡淡一笑,端了旁边柜子上的粥挖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玫瑰色的唇瓣勾了勾,丹凤眼中波光意味不明,他含笑道:“阿木这几天不是这么喂我的吧?” 紫檀木顿了顿,这五天她就在这里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了,包括喂食和擦身子这样的事都亲力亲为,但她确保他没醒来过也没看到她具体是怎么做的,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唔,她觉得是在求宠,当然,这个想法她绝对不会让这个人察觉到。 “我知道我亲手做的饭没有你弄的好吃,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就让他们端走重新弄好了。”边说边作势把手收回来。 “我吃,我吃。”一听她亲手做的,哪里还顾及得了其他的啊,脖子一伸,一口粥满满的塞进嘴里。“阿木做的东西岂有不好吃之理,我满意的不得了呢。” 看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她轻柔笑了笑,接着喂他吃食。 第两百三十一章 永远充满绝望的梦 一碗粥见底,轻轻为他擦了擦嘴角,她这才关心道:“身体怎么样了?” 吃了那么些极品药丸,自然是好的差不多,不过……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额角,身子懒懒的靠在床上,有些疲惫道:“阿木,我全身乏力,连手指都抬不起,又觉得身上有些黏有些不自在,我是多久没沐浴了?现在非常想沐浴。” 有吗?会吗?她每天都给他擦两遍身子,连……连私-处都擦过了,怎么会不自在呢?难道生病的人都会有这样感觉吗?虽说不解,但看他那不自在的模样,还是点点头道:“好,我马上让他们去准备热水。” 说罢,端起瓷碗便出门了。 不过多久,紫檀木再进来时后面有人抬了半人高的大木桶和热水进来。悟苍绝澜扫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那木桶坐两个人都不成问题吧…… 木桶放下水温调好之后,来的人纷纷退出去把门带好了。 紫檀木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走也不是,留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他现在全身无力,自然不可能洗的了燥,可他醒着帮他沐浴,这还真是从未出现过的事。虽然两人孩子都有了,但肌肤相亲就那没有意识的一次和紧跟着那次,后来的时间他可是很在乎两人没成亲的事一直克制着……摇摇头,不对,她怎么想到这里来了?不过就是帮忙洗个澡而已,又不是没看过。 不过,那个时候是还不知道她已经有身孕了,现在反正都会被人看出来,也就无需为那些流言蜚语挂怀了,反正她是不在乎,他为她担心也没用了……唔,不对,怎么又想回来了。 “阿木,阿木……”唤了两声见她没反应,他暗自皱了皱眉头,不会被发现了吧? “啊……”紫檀木这才反应过来,调整好心情后快步扶起他半抱着向屏风后挪去。 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脑袋嗅了嗅她身上的幽香,他勾了唇角,他的阿木从不对他设防,真好。 轻车熟路的解开他身上的衣衫,露出那白瓷般的皮肤,她目不斜视的看着他胸膛把他剥光,然后蓄力将他抱进木桶里。手下肌肤细腻又紧致,弹性十足,莫名其妙的,脸色有些发红。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打湿了她单薄的蓝袍。 清冷的面孔微红,她强自镇定道:“我去换件衣服。” “等等。”悟苍绝澜勾唇一笑,瞬间妖娆,绵软无力的手抓住她袖口,含笑道:“不用了,这样挺好。”真的不用了,全湿了才好。 见面前湿的也不是特别多,她也就拿过乳白色的天然汁膏为他抹了起来,消瘦的手指游离在雪白的皮肤上,手下温热的皮肤缓缓升起粉红。紫檀木眨了眨了,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怎么回事,本是瞟眼去看他脸,视线却被那双瑰丽的丹凤眼牢牢锁住。 “阿木……”玫瑰色的唇瓣轻启,水下的雪肤若隐若现,墨色长发凌乱的搭在胸口,性感的锁骨裸露,妖冶轻狂。这个人,这是红果果的勾引! 紫檀木的脸微微红了,下意思的咽了口口水后才惊觉她的定力何时变得这么差了?还是说,因为对象是他? 不过,对象是他不是吗?那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俯身,五指扣紧他后脑,唇瓣压下。 悟苍绝澜唇角邪肆勾起,那本来软绵无力的手环过她腰间,手下一个轻巧用力将她拉入木桶中。 “扑通”一声,水花再次挥洒,欺身而上,反压倒她。 “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妖冶的面孔,感受着腰间强而有力的双手,她要是再不清楚她被人坑了她就该去跳崖了,可现在,她骑虎难下了。 他的身躯贴近,她染水的衣袍早已紧紧的贴着皮肤,曲线毕露。他修长的手指一把扯开碍事的衣袍,一手握住她胸前的柔软,轻捻慢捏,另一手从小腹滑下,探入那片幽密的禁地,手指磨人的按压描绘,在那处留恋不已,引起她浅浅低吟。 “嗯……澜……”忍受着体内的热流,软在他怀中的身体微微躁动,“澜……” 唇边勾起绝美的笑意,他终于一躬身,强势挺进。 她是他的,去他的什么狗屁婚礼! “啊……”水花激荡,暧昧的气氛弥漫整个房间,面红耳赤的呻吟声时高时低。 与门内的激烈相反,门外一片清冷,辛逸眠静静的站在房檐下,抬头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粉红的桃花。 逃之夭夭,灼的是谁的华? 他本来是来与她告别的,水妖一族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打算回去帮他父亲收拾残局,没想到…… 或许,这样也好吧,相见又是何苦。那些隐在心中的秘密,适合烂在这春光烂漫的季节里。 再见了,永远充满绝望的梦境。 转身而去,银色的铠甲反射着灿烂的阳光,火红色的头发张扬在空气里,冰雪般冷峻的背影,孤傲又决绝。 从此后关山路远,这一生与铁马金戈相伴,再不问什么情深缘浅,只有塞外风刀,只有铁血沙场,只有马上儿郎一身戎装。 得知悟苍绝澜身体已经没问题后,紫檀木当即决定次日便启程。而在此之前,两人共同去拜访了水杉。 “要走了?”还没开口,水杉便猜到了。只是有件事他们恐怕还不知道——“逸眠今天下午就离开了。” “他走了?”紫檀木微皱了眉头,随后浅声道:“他走怎么也不跟我说声?”好歹他们也相识一场吧? 水杉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悟苍绝澜似有所悟般低头沉思着什么,人都已经走了紫檀木也不多问了,只是在悟苍绝澜的眼神鼓励下语气有那么点不自在的道:“外公,谢谢你的帮忙。” 外公?水杉愣住,从来没有听人叫过他外公,她肯认他这个外公?她不怪他就好,不怪他就好。水杉眼角有些湿润,不住的点头,却在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声音有些生硬的道:“叫我外公现在我也没什么可帮你的了,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只有最后一样东西要交给你,若是你们在神殿遇了险,再打开也不迟。” 说着从袖口中递出个锦囊给她,紫檀木伸手接过,看了看收进了腰间,语气有些干涩的道:“多谢,外公。” 水杉也没在乎她不自然的语气,任谁突然冒出个外公都自然不到哪里去,不过突然冒出的可不止是他这个外公,以后她就知道了。 水杉双眼如雷达般上上下下毫不掩饰的扫视了悟苍绝澜几圈后,方勉强的点点头:“还不错,勉强过得去,不比逸眠差。” 紫檀木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跟辛逸眠扯一起去了? 悟苍绝澜挑了挑眉,他居然就得了个勉强过得去的评价,这世间有比他更好的丈夫吗?上的厅堂下得厨房,打的了凶兽灭的了豺狼。算了,看在这老头是她外公的面子上,他不计较。 “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吧。”说完,他又莫不在乎的冷淡道:“遗族秘典,我已经销毁了,以后水妖一族再也没有逆世之人能威胁古藤大陆了。” 紫檀木闻言楞了楞,又轻轻一笑。这个外公真别扭,明明是帮忙,偏偏是那副语气和脾气。那可是秘典啊,千百年来的秘典啊,说销毁就销毁了,若不是太在乎自己的亲人,怎么会? “谢谢外公。”这句谢意倒是自然的有点讨好的乖巧意味了。 “哼。”水杉冷哼一声,不过面上却是相当受用的。 两人陪着水杉食过最后一餐后,休息一晚,次日便乘着早已准备好的大船,挥别前来相送的所有族人,向大陆驶去。 紫檀木站在船舷上看着岸边,人群中并没有见到她那个别扭的外公,想必,是站在哪个角落里暗暗的看着吧。她伸手挥了挥,不管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水杉站在树荫下看着大船慢慢远去,直到完全失去踪影了才转身往回走。他这么做不止是帮自己的亲人,也算是给族人们一个更为安定的坏境吧,没有了诱因才不会出现诱果,至于古藤大陆上那些无辜的百姓,权当是顺便吧。 船行迅捷,留下的浅浅水纹也渐渐飘散。 大船抵岸后,两人直接穿檀都而过,并没有过去看看。从离国赶往澜国苍都,纵使是以黄泉碧落的速度,到苍都时也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苍国皇宫紫檀木不是没来过,但上次来已经是三年前,况且那个时候她醒来就直接是在他寝宫里,接着再醒就是在蛊血池了,并没有正面见识过这皓皓宫宇。 琉璃瓦反射着阳光亮人眼球,金色的宫殿威严伫立,九曲回廊曲径通幽,奇花顽石相映成辉,澜国皇宫庄重大气又不失雅致婉约。 悟苍绝澜人才刚到苍都就被一群大臣围住了,一路七嘴八舌的拥簇进皇宫。 紫檀木被他毫不避嫌的拥在怀里,那些大臣都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不过一看到悟苍绝澜回来了,那一张张老脸年轻脸都是笑开了花,至于他们为什么开心,紫檀木一路听过来也明白了。 谋老臣言:“陛下您老总算回来了,您看看,御书房中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是不是就不用老臣批阅了?老臣虽然历经两朝忠心耿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人老了难免老眼昏花,还是衣锦还乡种种花草比较好啊,哈哈,哈哈哈……” 开玩笑,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他压榨,那些奏折又不是什么大事,全是繁琐又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琐碎,浪费时间经历不说一个处理不好还无端得罪同僚,人老了,还是逗猫养狗好啊。 谋大臣继续:“陛下陛下,您看,臣本来就直管京都,事务繁忙了。那啥,地方那两县的监事您是不是找人替着啊?那地方琐事实在太多太繁,不是臣懒惰,实在是臣很忙,臣真的很忙啊。” 监事一职即没油水捞又繁琐的要死,谁想当才有鬼呢,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两个?不是就是几年前花楼不小心与还是皇子的陛下相撞了嘛,堂而皇之的公报私仇啊公报私仇。 谋年轻臣子挤上前来:“皇帝陛下,翰林院最近诸多事宜要听陛下指令,比如精修啊,翻新啊,整改啊,最重要的是银子啊……唉,你们别急让我说完啊啊啊……” 尾音渐渐被新涌上的淹没,紫檀木听的汗颜,据她所知,他虽然人不在澜国,可每天子都会将一大堆消息送到他面前让他处理,他并非是个甩手掌柜,怎么一回来就有这么多事情? 悟苍绝澜嘴角虽然含笑,那眼神却是相当危险,诡异的眼波缓缓缓缓的扫过围着他的臣子们,渐渐的,嗡嗡的声音讪讪的灭了下去。 一路拥着她走过憧憧宫闱进到他的寝宫,在龙案后坐下将她安置在他腿上后,才似笑非笑的对这帮大臣说了第一句话:“众卿有空陪着本皇,可是很闲?如今异军突起,经济动荡,民不聊生,呵,你们还有闲工夫说这些事,是都有十足的把握让我澜国渡过这次劫难了?嗯?” 低低的尾音落下,先前还满脸笑容的大臣们瞬间齐齐垂下头来,这……他们若真有办法,今日也不会听闻他们皇帝陛下要回来时,就统统齐聚过来了。 “臣等知错。”没有多余的辩解,异口同声后纷纷跪下请罪,他们,无能了,愧对他们的陛下和臣民。 悟苍绝澜丹凤眼凌厉的扫过群臣后,拥着紫檀木站起身来,强硬的臂弯紧箍着她,睥睨着匍匐的群臣斩钉截铁的道:“看清楚本皇身边的女子,今后,她便是我悟苍绝澜的妻子,澜国的皇后!若有反对着,斩!若有不尊重她者,斩!从此后见她,如本皇亲临!” 这……一句见之如皇帝亲临,这可是等同了啊,这千百年来还从未有皇后与皇帝等价的,这……可那连续几个斩字带着强劲的内力,听到耳里便气血翻涌,这是绝对的震慑,谁敢不从?! 斩,想起三年前陛下初登基时,权倾朝野的丞相直接被诛在天阶之下,祸及九族后,朝堂一顿血洗,真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因此,塑造了他含笑杀人的恐怖威慑。天子一怒,尸骨无数,君言可不是戏言,谁敢反对? 群臣震楞,悟苍绝澜一眼扫过,他们赶紧战战兢兢再次叩首:“臣等无异议。” 礼部待郎颤巍巍的抬起头来请示道:“敢问陛下何时准备大婚?” 大婚是一定要的,只是眼下这个时节尚需缓一缓,他是迫不及待,所以带她回来就直接向全天下表明了心迹,不过他也懂得忍让:“等本皇从珊国回来吧,那个时候,天下也该太平了。” “甚好,甚好。”群臣不住点头,这个光景,再大喜的事都没法让人开心起来,还是等这场劫难过去,到时候举国欢庆吧。 “关于这场遗族大劫,你们且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要让我知道谁给我搞什么不该搞的,后果想必你们都清楚。”笑着威胁完以后,收敛了面容郑重道:“本皇不日便要启程去神殿,接着便要赶往珊国御尸岛,倘若此行无法归来,皇位且听从锦后的懿旨。” “陛下!”群臣震惊,陛下这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从来邪肆妖魅什么都放在眼里的陛下竟然在安排自己的后事,这,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如何接受的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君生我生,君老我老 可是,看着他不容置疑的面容,看着他看着怀中女子含笑的平静嘴角,他们终是一咬牙垂首道:“臣等恭候陛下回归。” 没有什么答不答应,只是相信他们的陛下不会舍弃他们,不会舍这澜国万民,相信他有那个实力,相信他一定会得胜回朝,毋庸置疑! 异口同声,铿锵有力! 紫檀木被这声音震了震,抬头看他,这是他的臣子,是他想要她接受的人,虽然她喜欢游走天涯,但她更喜欢他。消瘦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唇边笑意清浅,却掷地有声的面向群臣道:“此去一路,以命相互,君生我生,君老我老。” 女子清冷的声音落在大殿里,没有多信誓旦旦,只是平平淡淡,平淡的如在陈诉一个事实,君生我生,如此而已,简单明了,却意重情深。 群臣俯首,这一次,是对着她,没有人开口,情意无声。 事已至此,悟苍绝澜挥退了大臣,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这一次会回皇宫不过是要来见锦后,否则,他们也用不着来这一趟。 寿锦宫,乃澜国太后的寝宫,此刻宫女太监全被退到了门外,整个宫殿静悄悄的。 “决定了吗?”锦后坐在首位,纤长的手指扶着额间半拉着眼帘道。 “决定了。”悟苍绝澜语气坚定。 “神殿……”锦后顿了顿,明媚如水晶般的容颜有些萎靡,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半响才接着道:“你的母亲曾经是神殿的圣女,为了能控制澜国,她被送往雪域。这是一场惊心设计的相遇,一个圣洁如雪貌美如仙的女子孤零零的在冰冷雪地中游走,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自然,你那不是个东西的父皇也不例外,他果然爱上了她,三千宠爱于一身,他并不知道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只是这个目的,在两人那浓情蜜意的相处中逐渐淡下,你的母亲饱受爱人与族人的煎熬,终于在族中派我到来后承受不住离开了。她是我的亲姐姐啊,有了她的前车之鉴,这些年来,我一方面响应着那方号令,同时又在暗地里动手脚,可以说在五国中澜国是被遗族腐蚀最小的。” 锦后精致的脸颊上隐隐泛光,垂头玩弄着指甲上水色丹蔻,继续道:“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未免被神殿发现只能示她以仇处处与她争锋,只是没想到按捺住神殿那边对她出手,她却自己放弃了生命。你父皇一直以为她是死在我手里,这么些年来视我如蛇蝎,呵呵,他以为仅凭他一人之力真的能坐稳这个江山,令行禁止。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到死都不是个东西。” 锦后虽然口中带骂,可那精致的眉眼里却隐隐有泪光,以操控的身份来到他身边,担当起谋杀他心爱女子的罪名,却还全心全意的帮着他,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她姐姐的遗愿? 恐怕,不知不觉中早已动情了吧?恐怕,这清早已深的不知年月了吧?只是,对一个一心爱着别人恨着她的男人,如何说得出口?如何能奢求得到回报?况且,他爱的还是她最亲的姐姐,还是一个死人。 这世上,有两种人你永远争不过,一种是死人,一种是亲人。而她两种都占据了,早就输的一踏涂地,或者,是连输的机会都没有。 悟苍绝澜和紫檀木沉默了,看了那么多爱而不得的有情人,才知道两情相悦是多么难得。相互握紧了手,紧之又紧,绝不放。 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她本来只想告诉他关于他母后的事,却不想一开口很多沉压已久的东西便泛了出来,连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整理了下,她继续开口:“神殿中权利最高的是大祭司,下有四大-法堂,这相当于是政权。神殿与其他势力都不同的是他是分政权与宗会共同治理的,信仰在神殿几乎成为了不可超越的存在,尤其是对信奉神明的族人来说。而神殿代表信仰的是圣子与圣女,上一届是圣女,也就是你母后,这一届是圣子统治。” 这个圣子圣女与水妖一族的妖女妖夫倒是挺像,这些古老民族,在对神明这方面都是盲目的崇拜。 紫檀木淡淡道:“那么,我们的目标便是大祭司与四法堂还有那个什么圣子了。神殿的秘典,娘娘可知道在哪里?” 锦后摇了摇头,道:“秘典可是千百年来的传承,这是族中绝对秘密,我还没有资格知道。” 要想彻底断了遗族的根,必须把他们超越平常的秘籍捣毁,否者他们随时都能锻造出那些对当世高手来说逆天的强者,那才是个大威胁。锦后不知道,他们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我能帮你们的便是带你们进去,以及在你们事成之后准确的帮你们斩断神殿在澜国的触角,毕竟,我是控制这些势力的人。”神殿于锦后实在没有什么感情,若说有,恨算不算?反正她生来就只有一个姐姐。因此下,要灭了神殿,她是一点也不犹豫。 悟苍绝澜丹凤眼中暗光微跳,开口道:“我们有神殿的地图,母后便在这里统筹大局。” 听他们有地图她倒是颇为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的确,她去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在皇宫坐镇,到时候把遗族在澜国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天,她已经酝酿很多年了。姐姐的仇,这些年的隐忍,该统统要回来了。 她可不是温柔善良的姐姐,不恨神殿,怎么可能不恨?那个外表圣洁实则冷漠无情的地方。 两人在宫中休息了一夜,次日便赶去了神殿所在地,一个十分普通的小镇,反元镇。 反元镇外有座破庙,破庙中有座佛像,挪开佛像有个地道,这,便是神殿的入口。 暗道支系杂多,一条路走到头,面前绝不是出口,而是又相岔开的无数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若是走错一条,只怕就真的见不到明日的天阳了,也难怪敢把入口设的如此简单。 暗道不见光,悟苍绝澜手中握着幽幽夜明珠照在紫檀木手中的图纸上,两人在图纸的指引下不停围着那些甬道绕。 阴冷的水滴声在周围响起,黑暗的尽头是未知的迷。 洞中无日月,两人兜兜转转,心中不得不佩服那位画出图纸的前辈,这哪里是九曲十八弯,这绝对是成百上千弯啊! 等终于看的到些微光亮时,已经是四天过后了,好在两人身上早有准备吃食。 “出口没有人把手……”紫檀木微皱着眉头浅声道。 她感觉到了,悟苍绝澜自然早就感觉到了,拉着她的手不急不缓的往前走,含笑的声音低迷,响在空洞的甬道里:“或许,是这里面的机关够用了。” 紫檀木听懂了,里面那些阡陌纵横的道路中,机关定然非同一般,绝对够让闯入者死个千百次了。 越往前走地下水位越高,下过斜坡后两人已经完全淹没在了水里,沿着水上浮,确定上面没有人后才冒头出去。 “呼——”深呼了一口气,悟苍绝澜轻轻揉了揉她憋气鼓疼了的腮帮子,这才开始打量这地方。 这一看,连向来眼界甚高的他也在瞬间楞了楞,双眼惊讶的看着两人头顶的上空。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完全取代了天空,只是着太极图并非黑白两色,而是金红色和银白色相交辉映,金红色那方有个火红的太阳照耀,银白色那方镶着一个散发着荧光的月亮,整个八卦图都在按照日月更替的时间缓缓旋转着。 太极图下,是一个浩大的城池,巍峨的城墙伫立,城内房屋一律纯白色,有一座高高的宝塔耸立在城西北角,里面山花唯美,绿树招展,在大片的白色中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柔光。 “我不是又穿越了吧……”紫檀木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没变,眼前一切没变。他们不过是走了个沉长沉长的甬道而已,为什么一出水有一种入了奇异大陆的感觉? “穿越?”悟苍绝澜耐人寻味的看了她一眼,微挑了好看的眉,看着这景象勾起了唇角,笃定道:“好大的手笔,如此大的一个地下城,这耗费,就是一个国库也撑不起啊。” 他们现在,正是在地下,上面那旋转的八卦图所覆盖的,便是地层。地下无日月,这里,竟然生生造了个日月出来,这资本和手笔,只怕也只有那些传承上千年的遗族才有了。 其他族靠海,直接占岛为王,这里倒好,身在内陆,人家直接做地下王者。 惊讶是正常的,但两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仔细观察起环境来。 “阿木,你发现了吗?”悟苍绝澜凤眼微咪,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的人们好像都从自己家里出来往一个地方聚集而去。” 紫檀木看着从纯白建筑物中相继跑出来的人,点了点头。 两人不必多说,当即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向那个方向潜去。 此刻,地下城最高的那座白色宝塔前,偌大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聚集前来的人们,人们的视线纷纷射向祭台。 第两百三十三章 神棍,是天生的 足足十米高的祭台上立着一个黑红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一身纯白,一张本该活力十足的纯净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净的像张纸。 黑红十字架的旁边摆着黑色大鼎,鼎中红色火焰跳跃,有四名身穿祭司服的人正边往鼎中洒什么东西,边念着古怪的咒语。 黑鼎前面,一个身穿繁复祭司服的老者昂首直立,人们看着他的眼神,恭敬而畏惧。 两人隐在角落里,看到这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些人,莫不是要拿那名少女来祭天?”紫檀木清幽的双眼低沉,紧紧的看着那方情况。 “看样子是。”悟苍绝澜在她背后单手拥着她,面色如常,压低声音提醒道:“阿木可别冲动,这个典礼看起来挺浩大,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你我方到此处,千万别节外生枝。” 紫檀木握紧五指,闻言并没有答话。他与她不同,一条性命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能救固然是好,可若是会影响自己的计划,不救心中也无愧。而她,虽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但这样愚昧无知的死法,是难以接受的。拿生人命去祭死老天,如此荒唐。 悟苍绝澜唇边宠溺一笑,摇摇头不再说话。他的阿木他清楚,算了,就是把篓子捅破天了又何妨,他来给她顶着,就不信凭他现在的实力还有人能在他的庇护下伤了他。 围着黑鼎跳跃的四个祭司终于跳完了,四人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之后,缓缓退到身穿繁复祭司服的老者身后垂首站立。 那个一身高贵满脸严肃的老祭司看着祭台下的人们,施舍般的开口了:“流家云女,被天神选中的贡品。以洳之血,开启朝圣之路,献上最为纯净的灵魂,愿天神庇佑我神殿万古。” “愿天神庇佑我族万古。” “愿天神庇佑我族万古。” “愿天神庇佑我族万古。” 此起彼伏的朝圣声在金色的阳光下洒满大地,广场上的人们纷纷匍匐在地,朝着祭司台的方向参拜。 老祭司见此挥了挥袖袍,转身走到少女身前。黑红色的匕首从宽大的袖口取出,干枯苍老的手缓缓的拉开匕首,锋利的刀刃在金色的光芒下闪耀。 老祭司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而那眼神却是无比冷漠,他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女,手中的刀毫不怜惜的切开少女身体血管。 鲜红的血液从少女身上流下,缓缓的渗入地面,慢慢的晕开在圣洁的祭台。这一切,发生在阳光之下。 紫檀木被悟苍绝澜拥在怀里,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身体的微微的颤抖起来。这些人,明明都是生命,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所谓的祭司冷漠也就罢了,那些广场上的百姓,那一双双眼里,不仅没有怜悯,那满脸的兴奋,那朝拜的身躯,生生刺疼了她的眼,看起来满眼圣洁,实则真是肮脏至极! “阿木,先冷静点,那少女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悟苍绝澜铁臂箍紧她,双眼密切关注四周的情况,边在心中不断计较着路线,边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木,相信我,那少女一定会没事的,先安静下来,乖。” 紫檀木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安抚着她,起伏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消瘦的手指摸到细鞭,双眼紧紧注视着祭台少女的情况。 少女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愈加苍白了下去,她微垂着头,脸上并没有悲喜,只是那双澄澈的双眼中,那淡淡的悲凉却从中倾泻-出来。她看着自己的鲜血晕染了祭台,沿着祭台纹路流下洁白的台阶,台阶之下的人们满脸的喜色,仿佛在做着这世上最为高尚的事情。 她不由的笑了,抬头看向永远如一的天空,苍凉的、讽刺的笑了,神啊,这便是你的子民,这便是你的仁慈,除了罪孽,你还造就了什么? 紫檀木看着少女的笑容瞳孔缩了缩,不能再等了,眼中冷光一闪,拉开腰间的手便要冲出去。 哪知她快,悟苍绝澜更快,一把箍紧,埋首在她耳边低语道:“别动,他来了。” 他来了?紫檀木疑惑的看去,见本来跪满了人的广场上分开了一条道路,一道单薄纤弱的身影静静的行走在人群间,随之,混合薄荷清香的声音轻柔的落在日光里:“本座方才得到神谕,尊神旨意,流家云女,遭人侮辱,虽未得逞,但神格已浅薄,不配再做神的礼物。” “什么?遭人侮辱?”下方人群炸开了锅,神选中的人,怎么能遭人侮辱呢?这是对神明的藐视,千刀万剐也不解其过。 老祭司的目光阴冷了起来,他看着下方静静行来的单薄身影,金色的光芒包裹着他,一身纯白的服饰反射着光芒像是一个发光体,圣洁又轻柔。 “圣子殿下所言当真?”老祭司重重的话落下,看着他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拆开吃了。 “本座是神的使者,大祭司莫非怀疑神的言语?”柔软的语调吐出的确是绝不柔软的攻击。怀疑神的语言那绝对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在这个地下城里,那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圣子殿下有何证据?!”大祭司疾言厉色。执政的祭司殿和精神依托的宗庙不和这不是什么秘密。 圣子已经上得祭台,他轻柔的解去少女的镣铐,将少女交予身后带来的医师治疗后,面对广场上的人们,露出纯净美好的微笑,轻声道:“本座方才小憩,天神托梦,言明风法堂堂主之子曾意图污染流家云女,虽未得逞,但已算不得纯净无暇,这样的灵魂献给神明是不尊敬的大罪。” “还有这样的事……”人群一听圣子此言,双眼便狠狠的刮向祭司殿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献给神明的东西,容不得都半丝污垢! “带上来吧。”圣子裹着金色的光芒,声音中满是轻柔的怜爱。 很快,有两个一身白色待袍的人压着一个男子走来,狠狠的将他押跪在祭台下。 圣子柔和的衣摆轻轻漫过台阶驻步在男子面前,“抬起头来。”柔软的声音似乎有股魔力,让人无法对之设防,也提不起半点反抗。 男子抬起头来,一双纯净如水晶般无暇的眼睛映入他眼里,他似乎看到那水晶的世界在不断变化,纯净唯美,圣洁的似真似幻。 “本月初七,你是否意图染指流家云女?”干净的声音轻轻问。 男子神情微楞,完全不顾祭祀台上几人呼喝直愣愣的道:“是。” “其父母为了阻止你被你失手杀了,是否?”轻柔的嗓音如同在与最脆弱的婴孩说话。 “是。”供认不讳,还如同孩子般委屈的道:“我也被吓着了,当场就跑了。” 圣子轻柔一笑,五指轻轻抹过他双眼,然后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人们。 “杀了这个狗东西!” “对,杀了他!” “意图染指天神的贡品,死不足惜!” 人们愤怒的叫嚣声不断涌来,圣子只是静静看着,然后迎着大祭司毒辣的目光轻柔一笑,满是善意的柔声道:“神明会善待他的每一个孩子,将他扔进黑鼎便算了吧。” 黑红十字架是用来献给神明最纯净的贡品的,而跳跃着血色火焰的黑鼎,则是用来焚烧最为丑恶的灵魂。那火非同一般,比之千刀万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祭司咬掉了一口老牙,当着全部族人的面抖出这件事,就是他再不愿意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烧了他!烧了他!烧了他!”满是憎恨的呼喊下,男子终是被丢近了黑鼎里,惨绝人寰的叫声在人们愤怒的喊声下竟然只高不低,可见痛苦。 “流家云女,虽无罪,但匹夫无罪环壁其罪,本座将她暂且收押宗牢。”静静的说完这一席话,圣子缓缓的领着人离开了此地。 “这小子,真够狠。”悟苍绝澜唇角微勾,看着圣子的眼光满是探究。 “茧……”紫檀木先是震惊于那人,后来又惊讶于发生的事,最后颇为无语的道:“我以为我当妖女之时就挺神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神棍是天生的。” 想着那个单薄柔弱的少年,那么柔和美好,怎么也不愿意和神棍画上等号。可事实上,那一口一个神明,轻和慈善的话语下整死人还挑不出毛病,怎么也不是个大善人呐。 紫檀木觉得茧的神棍值若是一百的话,她只怕及格分都拿不到。虽然先前有想利用妖女信仰来干点什么事,但在她外公的鼎力支持和悟苍绝澜练就人剑合一后,他们直接就武力解决了。 祭台上被标上‘不干净’标志的鲜血已经被人清理了,黑鼎中的男子再没了声响,真正的被烧得灰飞烟灭,广场上的人们也各回各家了。 悟苍绝澜忽然想起什么,含笑的看着她道:“阿木不看看外公给你的锦囊究竟是有什么妙计吗?” 紫檀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些好笑。外公说要不到万不得已时打开,不过,既然早晚都要知道,她何不早知道呢? 于是,在某人的怂恿下,她打开了锦囊。 地两百三十四章 神殿风波 “弟?”紫檀木看着手中纸条彻底疑惑了,为什么离皇临终前写下这个弟字,外公给他们的锦囊妙计也是一个弟字呢?这个弟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悟苍绝澜也颇为诧异,对着那张纸条从各种角度确认,却再没有其他发现。外公给的,就只是一个弟字而已。 两人挫败了。 “我看,我们还是别想这么多了。”紫檀木倒是看得开,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思考其他的。比如——“虽然我们人生地不熟,不过,要解决基本需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悟苍绝澜勾起了嘴角,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瞬间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人不认识倒好,既然有人可以效劳,他们为什么不用?资源,不是用来浪费的。 太极图缓缓运转着,金红色那半慢慢移过,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 地下城最中间的殿宇内,一方水榭楼阁旁,流水荧光温润,阁楼上的白纱随着微风飞舞,淡淡月光下一道单薄背影静静坐在凉椅上。 轻柔的搭在肩上的发丝轻轻飞扬了起来,他静静打理了下,没过半响,风儿又调皮的轻吹软发,他静静的不再动,只是抬手倒了两杯凉茶,柔声道:“来了,便出来喝杯茶吧。” “客气。”轻风中传来邪魅的声音,紧接着,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就落在了他对面。 他也不看血衣人,只是将目光静静的落在清淡的蓝袍女子上,柔声道:“木兮,可安好?” “一切安好。”紫檀木对着茧始终是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信任和爱护,尽管他今时今日的身份是圣子。 “就这么相信我?”茧轻轻的笑了,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眼里笑意浅浅。这个时候来找他,也不怕他们会是敌人? “就这么相信你。”紫檀木也笑,浅浅淡淡。 悟苍绝澜挑了挑眉,却并没开口。他竟然感觉这两个人形成的气氛连他都插不进去,可并没有什么旖旎,柔和的连他都不愿意去打搅,这是怎么回事? “好,我帮你。”茧柔和的面孔隐隐的散发出莹白光芒,一双水晶般干净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补充道:“我的确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里。” 茧作为圣子,站在神殿顶端,那些绝密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的话也没有谁该知道了。而他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也不奇怪,要彻底解决遗族问题必然要捣毁秘典,这不难猜测。 “那么,麻烦了。”紫檀木轻轻的笑了。 茧看她的眼神忽而有些奇异,柔声道:“木兮,你我,是不必言谢的。” 紫檀木微有些疑惑,见他似乎并不想说原因,于是也不再问。悟苍绝澜丹凤眼微眯了眯,看着茧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危险,没感觉到这人的敌意是一回事,对他家阿木说这样亲密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茧回视悟苍绝澜的双眼干净平静,薄薄的嘴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他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听懂了,悟苍绝澜的眼神也含笑收回了。 “再过两日吧,今日的几天被耽搁了,过两天会换人再来的。”茧知道他们赶时间,也不托他们后腿,并且轻声道:“今晚你们便在此稍作休息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知道我们会来?”紫檀木微有些诧异。 茧静静的道:“从告诉你女王已死的那时起,就知道遗族会暴露于世,你们也一定回来。” 紫檀木定定的了他一眼,遗族会被揭开,的确是从女王那件事情上开始的。茧,究竟为什么要帮她? “如此,多谢。”悟苍绝澜拥着她大摇大摆得下阁楼,下面,定然有待女等着了。 茧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淡淡的敛了眼。他用不着告诉她,他从出现在这里便在等着这一天,遗族终会破裂,当年欠他们的,连本带利,他们会要回来。这是神也不能阻止的。 太极图在昼夜不停的旋转着,金红的日与银白的月相交辉映,渲染出一片神圣宁静的世界。 两日后,中断的祭天仪式再次开始。 仍旧是最中心的广场,此刻祭台上,黑鼎中的火焰妖娆的舞蹈着,黑红色的十字架上一身白衣的女子平静的被锁链捆绑着。 金红色的阳光在女子清冷幽静的面孔上泛出盈盈光芒,长至脚踝的发丝摇曳,与黑红十字架缠绵着飞扬。女子仅是淡淡的看着广场上的人们与祭坛上的祭司们,眼如古井,平静无波。 “圣子大人,这位姑娘应该不是我族之人吧?”大祭司枯槁的脸上蜘蛛网般密集的皱纹愈加紧了紧,阴冷的双目在紫檀木与茧身上扫来扫去。他总觉得这女子非同寻常,却又没看出了她究竟是那点不妥。 茧薄如蝉翼的脚毛在阳光下微微颤了颤,纯白色的衣衫柔和的贴着身子,风起的时候似乎要化风而去了般。闻言,他静静的勾起了嘴角,“族中祭天用外人之时并不算少吧?这不是大祭司一向最为乐意的吗?” 总从族人中选女子难免不会引起其家人的反抗,久而再引起什么民愤,而从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几个女子进来杀了,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谁会在乎那些无辜的生命,谁又管他们的亲人会有多难过伤心。 大祭司阴冷的双眼闪了下,身体僵直着,不动。 茧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静静站着,不语。 广场上一篇缄默,而此刻高高的宝搭之内却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第两百三十五章 血浓于水,不变不离 广场上一片缄默,而此刻地下城西北角的宝塔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纯白的宝塔高高耸立,耀眼异常。 茧说,秘典就在宝塔内,只是存放秘典的地方守卫森严,古今第一杀阵万魔阵便设在这个地方,要闯进去,九死一生。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一个黑红色的圆球,他轻轻抛了抛,嘴角勾起的绝美的笑意,妖冶而危险。阿木给他的这个东西,据说威力无穷,绝无仅有。现在,他很期待她即将给他带来的惊喜。 血色身影在白色宝塔外起起沉沉,塔高百层,他却仅实在下面几层晃动,不停的在塔身各个脆弱点上放下一些东西,却从不入内半步。 他家阿木说,他如今的功力虽然很强,但好人不予机关斗,万一不小心受点伤什么的她多心疼啊……唔,这自然是他按她聊聊数语自己体会的意思。 反正都是毁,毁一部秘籍与毁一座宝塔有什么区别? 因此,古今第一杀阵又如何?他连内都不入,看它杀谁去。 黑红色的圆球被安放在塔身数个关键点上,白色的粉末紧密的链接着它们,粉末尽头,有一根引线。 悟苍绝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后,掏出怀中火石轻轻摩擦起一朵火花,轻描淡写往引线上一晃。 “时间到了。”大祭司收回看着沙漏的视线,阴沉沉的提醒道。 “是啊,到了……”茧的声音单薄,那双干净如水晶的眸子却突然绽放出笑意。水晶花开,轻盈柔美。 而这样圣洁美好的笑容却让大祭司莫名的感觉到脊梁后有股凉意,一个激灵后,他心脏突然迅速跳了起来,不对,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震惊了所有人,也应证了大祭司的想法。 西北方向,爆炸声连连作响,就见伫立了地下城千百年的宝塔在爆炸中轰然坍塌,白色的塔身化作灰色的尘土,一瞬间,西北那方一片昏暗。 代表神殿最高的信仰就此湮灭,千百年来沉积的善念、恶欲、期望、绝望,统统与之沉寂地下,尘归尘,土归土。 “天,我们的神塔,神塔……”反应过来后,人们如疯了一般向那处涌去,满眼的疯狂,满身的执念。 “神塔毁了,神没了……”大祭司灰暗的双眼瞪圆了看向那方,喃喃自语:“先神留下的箴言,塔在神在,塔亡神亡,神灭了,无所不能的神也会毁灭,是神在惩罚我们吗?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浑浊的泪水自枯槁的脸上滑落,大祭司跪倒在地,怔怔的看着那满天的尘土。 “你错在,不知对错。”清冷的声音突然响在他耳边,大祭司心中一凉,尚未从打击中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匕首便抵上了他骨瘦如柴的脖子。 “你,你是……”他恍然想起,这个声音他恍惚听过,在它的主人与圣子偶尔的几句交谈下听过。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那个本来应该被锁在十字架上祭天的女子。 “我是。”紫檀木淡淡回道。 大祭司呼吸急促,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向他们神殿的最高信仰看去,他看到的仍是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的人,只是那双水晶般的眸子里,却有着一种解脱、一种隐匿的快活。他不可置信的猜测:“这一切,你,你……” 茧收回遥望神塔的视线,静静的与大祭司对视着,他忽而笑了,轻笑出声来,笑声在阳光下洒开很远,却连笑声也是静静的、轻轻的。 笑完后,他却如同从没笑过。只是凝视着大祭司的眼睛,轻声说道:“十几年前有一对双胞胎,小的那个因为那可笑的命格,从出生起便被一群所谓的神徒强行带走了,从此没有自我与希望,被塑造成了附神一族最高的信仰,而大的那一个却成为了灭神人。大祭司,这个故事,想必亲自参与当年事件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大祭司的眼中闪过疑惑与惊讶,但却没有丝毫后悔,“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解,他当年不过是个婴儿而已。 茧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笑了,他伸手抹过自己额,那本来光华洁白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一朵花——雾纶花,冰蓝色的花朵一半清楚,一半模糊,静静的绽开在他眉心。 紫檀木楞楞的看着那朵雾纶花,心中那股无法言喻的感情翻滚了起来,对他那莫名的怜惜与爱护,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疯狂的翻涌。离皇生了十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弟字,她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弟弟,她有个弟弟,她至亲的弟弟,原来就在这,就在她面前。 “弟弟……”清幽的双眼中薄雾朦胧,脚自发的向他走去,她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单薄柔和的少年,喃喃的念:“弟弟,我的弟弟……” 茧轻轻的笑了,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而是温暖的、亲和的笑容,他缓缓的收拢手臂,轻声道:“是的,我的姐姐,木兮……” 阔别十几年,在彼此的生命中缺席十几年的光阴,可相拥的这一刻,他们却仿似从出生就在一起,从未分离。血浓于水,不变不离。 在亲情中沉溺,谁也没看见那本来跪地的大祭司已经起身,手中的刀对准了两人,眼神阴狠。 悟苍绝澜从另一方奔来,心中仍然震惊与方才那小小圆球带来的巨大破坏力,他迫不及待的想去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就到广场了,远远的,他向那边看去,一眼之下,却庞然变色,一声撕裂般的大喊贯穿整个场地:“阿木,小心——” “去死吧!”手快如电,锋利的匕首直刺紫檀木后心。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紫檀木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突然被茧抱着旋转起来。脑袋被紧紧的压在少年单薄的胸口,耳边,突然有什么声音划过她脑海,在心上狠狠划下一刀,心脏瞬间被纠紧。 鲜血染红了茧洁白的衣衫,在胸口绽放如莲。 大祭司狠辣的双眼愈加阴霸,手中匕首抽出,看着白衣下的人再次狠狠刺去,“你给我去死!” “你才该死!”邪肆暴戾的声音震彻大地,如血利剑划破长空,直接穿胸而过,血色迷雾绽开,带起一片血肉。 脚踏在祭台,悟苍绝澜绝冶的眼跳动着红光,狠狠的射在大祭司的尸体上。抬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开去。回头看了一眼,这祭台脏,真脏! “给他吃回渡丸,阿木。”悟苍绝澜扶住茧的身体,迅速提醒紫檀木。 紫檀木回过神来,飞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往茧嘴里喂。 “快,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不停从怀里拿出几个瓶子,紫檀木稳住手迅速往茧嘴里喂。她就不信了,当初悟苍绝澜在暗牢受那么重的伤都能抢回来,她会救不回她弟弟。 悟苍绝澜手中的内力不停的自后心传入茧体内,催动着药性发挥。 喂完后,紫檀木冷静的观察了下四周,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悟苍绝澜点点头,抱起茧便往来处疾驰去。神塔可是神殿千百年的信仰支点,如今这个点坍塌了,一时半会儿人们没反应过来,可等他们反应过来了,他们就是躲到地下也会被搜出来,但不如乘此机会先离开的好。 第两百三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怎么样了?”一间普通的农舍内,紫檀木问刚从茧房间出来的悟苍绝澜。 紫檀木本来要亲自照顾茧的,只是守了半天后悟苍绝澜说什么也不肯,最后搬出了她肚子里的小祖宗才让她下去休息了。这一睡醒,紫檀木便赶来看了。 “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悟苍绝澜拉着她的手在简朴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铺平她眉间的皱痕,含笑道:“阿木且放宽心,茧吃了那么多上好药丸,不会有事的。” 紫檀木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看到人完好醒来,心中总是不算平稳的。 轻轻把人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脖颈,手轻拍着她后背,安抚道:“好了阿木,我会照顾好他的。乖,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紫檀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 从离开神殿后因着茧的伤势,他们就近找了家农舍住下,好在主家正好要去外地投奔亲戚,这屋中 便只有他们三人在,也方便很多。 “吃饭了吗?”关于饮食这方面,他可是抓的很严的,他家阿木还是太瘦了。想了想她以对她这个宝贝弟弟的关心,肯定是起来便赶过来,于是抱着她小心安方在椅子上,笑着道:“我去弄点吃的,等等就可以吃饭了,阿木乖。” 紫檀木略微担忧的脸上泛出淡淡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去看看茧。” “嗯。”悟苍绝澜应了声,便出门往简陋的厨房走去。 紫檀木缓步进了里屋,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睡梦中轻柔单薄的少年。她伸手为他理了理被角,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看着他轻轻笑了。 现在,她既有了爱人,又有了亲人,还有那些过命的朋友在背后支撑,这一生,她什么都不缺了,也什么都不再害怕。 手指缓缓抚过少年颊边柔和的发丝,手下的皮肤忽然微微动了动。 紫檀木触电般缩回手,不由自主的扯开一个笑容,看着那薄如蝉翼的双睫轻轻颤开,轻笑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木兮……”浅浅的声音溢出,茧静静的看着床前的女子,“我没事。” “没事就好。”再多的关心忧虑,在他醒来那刻都消散了。 “醒了?正好。”悟苍绝澜端着木制托盘掀帘而入,将一碗粥直接递给茧,口气不怎么善的道:“清粥,醒来就垫垫胃吧,你姐姐这几天可担心坏了。” 他家阿木本来就消瘦,再忧着一张脸,那瘦弱的模样,让他如何对这个罪魁祸首满? 修长的手端起另一只碗拿勺子吹了吹,这才小心递到她嘴边哄道:“来,阿木,乖,喝点粥。” 那前后的神情和语调,完全是两个档次,仿佛她才是那个重病的人。 紫檀木含了勺子自然的喝着,茧不紧不慢的端着自己的粥喝着,三个人各司其职,宁静而温馨。 悟苍绝澜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两人都喝了个见底,这才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 茧看了眼悟苍绝澜,轻柔赞道:“你做的确很不错。” 悟苍绝澜漂亮的眉毛挑了挑,嘴角斜勾,笑道:“怎么?连人都不会叫啊?” 茧似乎丝毫收不到某人的不满,静静的笑了,只看着紫檀木喊道:“木兮……” 意思是,他姐姐他都叫名字,他嘛,要叫姐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悟苍绝澜也不急,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收拾碗筷了。 “我来吧。”紫檀木伸手过去。要澜皇陛下一直屈尊降贵,她没那么精贵。她知道他是爱护她,但她也清楚这个时代的男子向来不齿厨房之事。 悟苍绝澜一手托着狼藉的托盘错开她的手,一手轻拂了她的脸颊含笑道:“你我夫妻,何须计较这些。能为你洗手作羹汤,我亦觉得很满足。我不觉得这有何折损颜面的,我做的不是饭,而是……” 他丹凤眼眨了眨,瑰丽的洞孔瞳孔中绽放出万丈光芒,玫瑰色的唇瓣缓缓张开,清楚的吐出一字:“爱。” 紫檀木于是笑了,不再与他争。她再度坐下来,笑看着忙前忙后把它们姐弟照顾的无微不至的男子。得夫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爱,不分形式,没有羞耻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他只要她懂,并且乖乖接受就好。 茧看着默契温暖的两人,那看悟苍绝澜一直淡淡的眼睛闪了闪,唇边溢出轻柔的笑意。就凭这话,这个人,也有那个资格做他姐夫了。强不是最重要的,他是不是什么都好也不是他关注的,重要的是,他要对她好。 几人又在农家小住了两天,悟苍绝澜做饭,紫檀木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忙碌的身身影。他不忙了,便陪她看着门前繁花,看池中游鱼,他们总说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琐碎,或者她或他的曾经。只有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所有丑与美都能毫不掩饰的坦然说出,在彼此的眼里,即使是丑陋的也值得被珍惜与珍藏的,不好的也是好的。 等茧的伤大好之后,紫檀木一颗心总算完全落了下来。这宁静美好的日子中一直不愿意提的事情也不得不提出来了。 紫檀木舒适的躺在悟苍绝澜不知哪儿弄来的躺椅上,茧在在她身边坐下,脸颊轻柔的贴在她大腿上,微闭着眼睛,轻声道:“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等着,等他派人来接我去参加你们的大婚。” 紫檀木一手轻抚着肚子,一手轻放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清冷的脸柔和淡雅,闻言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 “该走了。”悟苍绝澜自萋萋野草中行来,在花树下站定。 茧扶着紫檀木起身,将她的手轻放在他手心里,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他看着悟苍绝澜极认真极清楚的道:“姐夫,我等着你派人来接我去参加你们的大婚。” 闻言,悟苍绝澜自信一笑,握紧了手中手,重重点头道:“那是肯定的!” 不管有没有这话,他都一定会娶她的,明媒正娶,让全天下都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谁才能站在她身旁,看看谁才是她的夫! 茧站在花阴下看着两匹快马向远方奔去,净如水晶的眼眸慢慢移向苍穹,做了一生神的使者,做了无数次繁琐的祷告,可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真诚的希望,希望苍天有情,希望天下所有的爱都能得到回报。 因悟苍绝澜的伤势在水妖一族耽搁了几日,又因茧的伤势在农家休息了几日,两人昼夜兼程的赶到珊国王宫时,影子正等的不耐烦直囔囔着要去接他们。 “珊国再聚,果然一人不缺。”影子洋洋得意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石登上,看着或坐或站的几人,掀着眼皮飘了眼悟苍绝澜,哼唧道:“我说,绝澜,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分别的时候我们功力还相差无几,这一样是剿灭遗族,怎么就你一个人功力无边了?” 几人闻言也齐齐看来,他们也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功力突然暴涨。 悟苍绝澜闻言失笑,却也不掉他们胃口,便与紫檀木缓缓的将在水妖一族与神殿发生的事都娓娓道来。 “湛湛,不是吧?敢情都是走后门啊。”影子不满,大为不满,开什么玩笑,他们都是拼死拼活的跟遗族死磕,他们倒好,里应外合,把人家老巢踹了还有人来给他们擦屁股。“这水妖一族权利最高的族长是外公,神殿的信仰是同胞弟弟,这关系走的,也太正了吧。” 紫檀木暗自笑了笑,决定好心一把不再刺激他了,于是看着萧天歌、郝连流月、影子三人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 影子当即甩出一字哀嚎:“惨。” 郝连流月感叹了把两人的好运,接口道:“很惨。” 萧天歌直接看也不看拖家带口在哪里都你能沾亲带故的两人,冷冽道:“非常惨。” “哇,这么惨啊~”悟苍绝澜极风凉的笑了,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若不是以他现在的功力三人打不过他,只怕影子早就出手揍他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 只要有你,终生不悔 “我说兄弟,你是没看见血剑一族的凶残啊,那一个个剑玩的,我差点没被他们直接削成肉片装盘。”影子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舔了舔嘴唇道:“我不过是多看了里面那个漂亮母老虎两眼嘛,差点就被那些男人把眼珠挖了。天歌可是出动了整个第一水军围攻,岛上的人也真烈,没有一个是不会剑术的,反抗之激烈。最后虽然是我们赢了,可损失之惨重,也是绝无仅有。满岛都是断剑和尸体,整个岛全被血洗,我们走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紫檀木皱了皱眉头,清润的双眼紧盯着三人,“连居民都全被你们杀了?” 影子避过她的眼神,干净的眼睛怯怯的看了眼啸天歌,老老实实的闭紧了嘴巴。 啸天歌毫不避讳她的目光,冷笑,“居民?如果人人都具有超凡剑术凶残心性都能叫做居民,那么这世上也没什么凶徒了。” 血洗,一个不留,是他下的命令。在他的地盘上猖狂,不赶尽杀绝他也就不是啸天歌! 紫檀木闻言沉默了下来,平民百姓无辜,但若是这样,啸天歌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以绝后患,是对血剑一族的残忍,未尝不是对大陆的仁慈。怪只怪在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论对错。 不施雷霆手段,哪显菩萨心肠! 郝连流月优雅的轻抿了口茶水,浅笑道:“其实,苍国还算好的,毕竟有天歌的强大力量做后盾。最惨的是滕国,我们当初果然没料错,滕国是从前皇族所在地,里面的牵扯更为深远,实力真真的深不可测。尽管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侵入其中时还是被惊到了。潜入、放火、拼杀、沉岛,若不是影子速度无人能及,把我们从岛上甩了出去,只怕我们得全军覆没。” “沉岛……”悟苍绝澜丹凤眼中波光幽暗。不难想象,这沉岛是对方玉石俱焚之法,而要把强大的遗族逼到自焚的境地,要付出多大心血与代价。寥寥数语,这其中的惊险却不言而喻。 五人沉默了一阵,天上明月依旧,尚有丝丝游云飘过月前,染了月华。只是这华光却不是银白,而是血红一片。 “还差最后一个了……”浅浅低喃,悟苍绝澜眼中暗潮迭起,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紫檀木倒了倒桌上玉壶,竟然没倒出一滴水来,看了眼状似悠然而饮的郝连流月,那风华依旧,只是今日饮茶的动作似乎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他的心思其实不在这里,让黑白两道皆闻风丧胆的流月公子,也在担心些什么……紫檀木敛了眼,淡淡的对暗处挥了挥手,“上酒。” 暗处没传来声音,只是不消片刻,便有上好美酒被丢了过来。 几人脚下不动,长袖一伸一缩间美酒皆安放在了石桌上。 紫檀木拍开一坛封泥,依次满上五杯递给五个人,分完后,也没招呼谁,自顾自的饮尽。 醇厚的酒滑入咽喉,几人喝了一杯又一杯,风过发丝,流云过月。影子的干净,郝连流月的优雅,啸天歌的冷冽,悟苍绝澜的邪魅,紫檀木的清冷,五个风格各异的人,却有同一种洒脱与坚持。 “呼~”三坛子酒下肚,影子脑袋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红晕布满了脸颊,干净的眼睛能看见水色光华,他使劲摇了摇没再摇出酒来,一个生气猛的砸了酒坛,气哼哼的道:“什么玩意嘛,一群行尸走肉,你影爷爷我怕你啊!呃~” 打了个饱嗝,抬起头来找同伙,醉眼朦胧的看着几人吼道:“喂,你们几个说是吧?” “是,怕死就不活了。”啸天歌目光冷睿,为影子续了杯。 郝连流月不紧不慢的喝着,闻言只是轻笑了笑,并不开口。 紫檀木与悟苍绝澜自顾自的饮着,面色如常,异常的平静。 酒过三巡,悟苍绝澜搁了酒杯,几人默契的相继停饮。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可以偷得一时痛快,却不能永远逃避,他们,也不屑退缩。 “明日,我们便这样吧……”悟苍绝澜低迷的嗓音缓缓落在黑夜里,几人且饮且听,最后,三双眼睛停在两人身上,啸天歌皱眉道:“这样,你们太危险了。” 紫檀木和悟苍绝澜相视一眼,眉角眼梢皆是共同的信念。紫檀木握住悟苍绝澜的手,看着明显不赞同的三人,坚定的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郝连流月长长的手指握着白玉杯,雅致的眉眼轻轻敛下,最后只说道:“一定要平安。” 没别的希望,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只希望平安就好。 郝连流月开口后,影子与啸天歌也不再说话,只是各自端起各自的酒杯看着两人,举了举,道:“平安。” 两人也利落,举杯而饮,滴酒不剩。 杯酒过后,三个人点头离开,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两人。再多的担忧,他们也承着。他们都舍不得,那两人,只怕更舍不得。该走的时候,他们走。 悟苍绝澜修长的手指握紧住她的手,玫瑰色的唇瓣轻轻勾起,丹凤眼静静的看进她透彻的眼里,轻声问道:“怨我吗?将你们母子至于危险中。” 紫檀木摇头,消瘦的手指轻轻描着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翘的鼻梁,以及他玫瑰色的唇。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轻轻浅浅的触感,她轻笑道:“我很高兴你做这个决定,你相信我有那个能力站在你身边,相信我是那个能陪你风雨同舟的人。一味的袒护,不是真正的爱护,而是不信任的另一种表现。我说过,君生我生,君老我老。” 君生我生,君老我老,不是戏言,而是不变不离的承诺。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上,清冷的脸上泛起柔美的微笑,轻声道:“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如今,有你,有孩子在我身边,刀山火海也好,似水流连也罢,在我眼里已经区别不大了。只要有你们在,什么样的日子都不会难过,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世上有哪一桩事是不能面对的呢?” 悟苍绝澜轻轻拥过她在怀里,脸颊贴着她颈窝,他唇角勾起了绝美的笑:“今生有你,我已经无憾了……” 无论这个决定会带什么,他无悔,终生无悔。 明月高悬,清辉遍洒,月夜下相拥的身影平静温暖,仿佛明天要面对不是强大敌人,而是每个平淡普通的日子。 第两百三十八章 直捣黄龙 次日,红日当空,万里无云,浩瀚海面上一搜巨大的战船迅捷航行。战船构架坚固,金黄的龙雕刻其上,龙首前仰,蓄势待发,随着船身的起伏在水中翱翔,以一种俯瞰天地的尊贵姿态。 甲板之上,一红一蓝两道身影相依而立,毫不低调的高谈阔论肆意挥洒在大海上。 偌大的夹板,只有两人,空旷,却不空荡。 “阿木你看,”悟苍绝澜指着相邻的一座小岛,含笑道:“此处为外海进入内陆的必经通道,远远看去,岛上树木茂密,又有许多珍奇鸟类在空中飞翔,想必其他资源也很丰富。若是在此处驻兵,派人前来勘探,定然会带来不菲的利益。” 紫檀木抬头,看着灿烂的阳光穿过他微微上挑的眼角与卷翘的睫毛,那绝冶的面庞上满是自信的光,她轻轻笑了笑,接道:“倘若发展海上生意,此处确是不可多得的战略要道。在此处建立军事基地,必然能威慑这一大片地域。” “是啊,你看那边……”修长的手指缓缓点过战船行驶之地,将每一处的利弊一一陈列开来,邪肆傲然的声音在风中飞扬。 紫檀木淡淡笑着,不时点头认同,偶尔提出自己的见解。清幽瞳孔中,只有那一张意气风发的脸,那指点江山的张狂。 风过发梢,带来点点温凉。 远处,一座庞大的岛屿如酣睡千万年的雄狮俯卧在大海上。 “这座岛屿……”一路指点而来,似乎极有闲情逸致的两人双眼微眯了起来,悟苍绝澜淡淡吐出几字:“没有存在的必要。” 巨大的战船距离岛越来越近,岛上的情景隐隐传来。只见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向岸边聚集,一双双眼睛盯紧了战船,满满的都是敌视。 紫檀木微微敛了下眼,眼角的余光扫见船舷边的水几不可见的荡出三个水圈,很快便消失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脑子里不自主的划过昨晚他的决定,以他们两人为诱饵引开岛上顶级高手方便三人布置,这个方法看起来简单,但也无比危险。因为对他们两人来说,要面对的,是这御尸岛上顶级的高手,能不能全身而退,她是没把握。只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尽量为他们拖延时间吧。 “在想什么?”低迷的嗓音响在耳侧,他的头就抵着她额头,她能闻到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看着戒备森严的岛屿,她淡淡道:“在想,即将要面对的力量大概有多强。” 既然来了,既然直接上对方老巢挑衅了,退缩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结果如何,准备都必须做到最好。“八大护卫在海边与水夜莺同归于尽了,天地玄黄中地玄黄都已经死了,还胜一个最强的天,岛上现在能让我们放在心上的,便是御尸王与他左右双将了吧。” “御尸王这样的级别通常不会立刻出来,这样,我们便能多拖上一些时间了。”悟苍绝澜接着道:“趁御尸王没出来之际,能杀多少高手是多少。若是他出现,我与他单打独斗或许有那么几分胜算,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车轮战都就能甩翻我们。今次的目标,是完成他们那边的任务。” 紫檀木自然知道厉害,御尸王既然敢称五族中最强一族,其力量并不是以他们现在所有人跑上去死磕能铲平的。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不做。 金龙战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比嚣张的横冲向海岸,那张狂的架势,直逼得前来阻挡的战船避其锋芒。 兵甲陈列,一身盔甲的武士当头喝道:“何人胆敢擅闯御尸岛?!” “哦?御尸岛是个什么地方?为何不能闯?”懒洋洋的声音夹杂着绝对藐视,上挑的凤眼根本看也不看那些锋利的刀枪。 “好一个黄口小儿,今日本将就教教你什么叫地厚天高!”盔甲武士手持半人高的巨刃,脚尖在地面上一点,八尺身姿竟如同鸟儿般轻盈的跃上了天。金色光芒下,一道锋利刀光划空而下,那气势,如开天辟地,势要将坚固战船一分为二。 “你是个什么东西。”轻蔑的话音落下,就只见血色一闪而过,轻飘飘的撞上那厉芒,一瞬间,那厉芒便如沙子遇到了海水,全数被吞没。 “本皇便告诉你,这才叫地厚天高!”嚣张的话语响彻天地,血色身影一闪而过,踏板,跃空,落地,干净利落,中间只余几滴血花洒落。 那血,从天空坠入大海,瞬间便消失不见。 “将、将军……”兵士睁大了眼睛,他们方才仅是在红光划空时被光芒所刺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前一刻还威风立空的将军已经喉间带伤一头栽进了海里。 静默,静默,海岸边一阵静默。再也没有不长眼睛的敢前去阻拦,只是几个小兵隐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的往后退出去。 两人缓步靠近严阵以待的士兵们,走的那叫一个闲散烂漫。 他们走一步,兵士们退一步。他们站着不动,兵士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一步。 十步之后,兵士们突然从中间分开一条道,一道粗犷傲慢的声音洞穿层层人墙而来:“我御尸岛上,从不接受活人!” 两人闲闲的站着,看着通道中龙行虎步而来的高大身躯,悟苍绝澜勾唇懒懒一笑,“这可就真不巧,本皇也从不喜欢死人!” 双眼在空中对上,不消片刻,悟苍绝澜便傲然转开了眼,仿佛多看一眼那人是对他多大的侮辱似的。 来人见之暴怒,灰色长枪当头便往他身上抽来,风声赫赫,铁器摩擦着空气带起刺耳金呤,伴着一声大喝:“你给我去死!” 血色衣摆纹丝不动,修长的手指看起来缓慢无比的一抬,足以粉碎任一一块千斤巨石的压力被他稳稳接在手心里。然后,脚就那么轻轻的向上一踢,没有多余的架势,那飞身而来的人便被一脚踹飞出去。 “果然去死了。”颇为惋惜的含笑声落在士兵们耳里,在看到被踹飞出去的人口吐出的鲜血后他们却只感觉像魔音。 高大的身体如断线的布偶般轻飘划空,眼看就要撞倒在地,一道墨色身影却闪电般出现,轻轻一捞提人在手里,飞身落在兵士最前面,语气漠然:“阁下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何必拿他们戏耍。” 此人一出现,周围的兵士都纷纷低下了头,可见其地位非同一般。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悟苍绝澜邪肆的声音缓缓落下,上挑的眼懒得看他。 墨杉男子尚未开口,那身前的兵士便喝道:“放肆,天臣岂是你等身份能冲撞的!” 也不见悟苍绝澜有什么动作,那当先站出来的兵士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所有人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连尸体都没人敢靠近。 “这就消停了嘛。”他轻笑,低头笑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侮辱他的人,她来,这是他的阿木在护着他。他抬头,邪肆无比:“天臣,嗤,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呢。就算是天,也不过是个臣子而已。是臣就该给本皇跪着,这里哪容得了你等说话!” 话音还未落,血色残影便几闪而过,等众人能看清楚时,一把血剑便已扣在天的肩上,一双血色苍龙纹软靴如泰山般压在他背上。 天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他不断的运功试着站起来,却每每只能更深的被压跪在地。太强了,身上这个男人太强了,如同是一座山峰,他永远爬不起来,永远超远不了。这样的感觉,让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狠辣无情的人,掌管生死的御尸王。 “脚下留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之,两道金光破空而来,带着雷霆之势攻向悟苍绝澜。 悟苍绝澜血袖一挥,一道强劲气流划过,隔空对上那两人。 轰然一声炸响奏响天际,双方各退了一步。 “御尸王座下双将,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来者两人,并没如先前的般直接上来就动手,而是定在原地生硬却也不失礼貌的问。 这倒不是他们本身素质有多高,而是方才对的那一招让他们明确感受到那个一身血衣的男人有多强。 “能接我招,真不错。”自从练成人剑合一后就再没碰到过敌手,今日这双将竟然能硬生生的接他一招,御尸王的人,果然非同一般。既然对方先降低姿态了,他也勉强能接受:“澜国之皇,悟苍绝澜。” “澜皇。”双将对视一眼,那本来挺礼待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谁都知道大陆与遗族势不两立,若是其他人找上门来还有的商量,这两方要是碰上,绝对是不死不休。既然是绝对的敌人,那就别浪费时间。 当下,双将也不废话,两人一前一后的攻了上来,剑光凌厉,配合的天衣无缝。 悟苍绝澜泣血在手,剑啸清越绵长,以一敌二,血色身影如梭。不吃力,但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紫檀木紧紧握住细鞭,透彻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交战的双方。从头至尾她都未出过手,所以这些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很安全。 既然她是与他一同来的,那么,解决她便能对付他。这么块软柿子,谁不捏。 第两百三十九章 如果你变成回忆 手握利器的兵士,沉稳的脚步缓缓向瘦弱的蓝袍女子围拢,女子淡淡的站着,面上无惧也无谓。 “兄弟们,上啊!”终于,不知是谁厉喊了一句,屠刀被举起,狠戾的双眼向她刮来。 海风鼓起女子的衣袍,巍然不动的身影,动了。 细长的鞭子在阳光下舞出凌厉华光,强劲的功力带起必杀绝招。管你是谁,冲上来的,必灭无疑。 与空中三人的步步谨慎不同,这地面,是鞭鞭见血,是无人可挡。 手起鞭落,清冷的眉眼带不起半丝情绪。 长剑出,短刀迎,双将天衣无缝的配合竟然堪堪能抗住悟苍绝澜逼人的剑势。只是——“不好,无双,你看下面。”交战中的一人无意间一瞥,瞬间大骇。 下面,完全是狼入羊群,一面倒的杀伐。那个先前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子,如今成了挥舞着镰刀的杀神。下方的人根本和她不是一个级别,完全无还手之力。 双将之一无双闻言低头去看,瞬间庞然大怒,这个女人他们两任一人都能解决她,如何能让她猖狂! 两人双眼在空中错过,怎么办?这个男人太强他们根本抽不开身。 两人这稍微的一晃神,悟苍绝澜危险一笑,顷刻间,两人身上便多了一道血痕,剑横扫而过,深可入骨。敢打他家阿木的注意,找死! “天,拦住那个女人。”无双吃痛,头也不回的对先前被悟苍绝澜中伤的天大喊。 盘膝调养的天闻言瞬间睁开眼,眼中锋芒毕露,先前所受的屈辱尽数涌来,一脚将身边的一个兵士踢去,踏着同伴的肩膀紧随其后攻去。 耳边风声一起,紫檀木一转头,见一个兵士带着强大内力撞来,面色冷淡,脚尖一点错开。尸身刚错过眼前,视线还未散开,脊梁后面突来一阵阴风,她来不及想便瞬间变招,细鞭对准危险的来源扫去。 “碰——”完整的尸体四分五裂,鲜血与肉酱贱了一地。 血肉纷飞的帘后,墨杉男子冷冷站在那里。 紫檀木稳住脚步,生生让自己不退一步。不愧是御尸岛的人,够狠,活生生的同伴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拿来做武器。无情,无义,无心,这样的东西,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哪里有资格称为人。 紫檀木眯起了眼睛,握着细鞭的手紧紧的摩擦着鞭柄,体内的力量疯狂的汇聚。 天臣一声冷哼,偷袭的软剑轻利一划,对准了面无表情的人。 软剑轻利,细鞭凶猛,两两相撞,碎石焚沙。 激烈的碰撞声中,沙石满天,浓厚的尘雾弥漫,连强烈的阳光都被拒之门外,天地间一片昏暗。 模糊的光晕后,一道快到极致的光芒划空而来,死灰色的气息瞬间笼罩这一片区域,一种极致的阴冷禁锢所有人。紫檀木,首当其中。 一瞬间,如置身阴寒地狱,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颤栗,除了彻骨的阴冷,紫檀木突然什么也感觉不到。她看不到模糊中究竟有什么,也听不到悟苍绝澜几乎绝望的呐喊,像是走了遭十八层地狱,无边的空寂中无数只罪恶的手向她伸来,想拉她共同坠落,坠入惨无人性的世界中。那个世界没有阳光,没有花朵,没有希望,没有他。 不,不,她不要这样,她决不能失去他! 紧闭的眼刷的睁开,眼前,鬼手不在,绝望的死寂不在,尘雾也散尽,只是挡在她身前的人为什么不动弹?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前、他的背后,会有血? 鲜红的血液从他后心滴落,一把粗糙的剑从他胸口穿过,洞穿整个心脏。 紫檀木双眼睁的死大,一种比阴寒地狱还蚀骨的冷蔓延全身。 “澜、澜……”艰难的张开口,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稀罕他来为她挡剑,她不稀罕,她什么都不稀罕,这个王八蛋,王八蛋!他说过会一直陪着她的,他们拉过勾的,他说过他绝不会死,他怎么可以失言,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他怎么,怎么舍得她? “你这个骗子,骗子……”一片空洞的眼睛里无意识的滑出晶莹泪滴,消瘦的手指缓缓抚上他褪色 的唇瓣,干净的手上血渍一片。 就在昨天,她还细细的描绘过他的眉,他的眼,他含笑的嘴角,他还会对她宠溺的笑,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番摸样? “为什么?!”猛的抬头喝问苍天,嘶声在海岸边经久回荡,泪不绝。 强烈的阳光刺进眼里,紫檀木眼前一黑突然什么都看不到,眼里一片刺痛,她缓缓的伸手去抚,却只摸到粘稠的液体自眼角滑落,那种触感她是那么熟悉,和他胸口的一模一样,那是,血。 鲜红的血流过女子惨白的脸,犹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惨无人色。尤其是,当那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一片血红,双眼缓缓的扫过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那是他衣服的颜色,那是他最爱的颜色。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只能活在回忆里,再没有人会站在她身后拥她进怀里,再冷的夜也不会再有人依偎在身旁笑着说为她暖床,往后的任意一天也不会有人细致的监督她是否按时吃饭,她也看不到,他白着头发拉着她蹒跚行走,看千山万水,看繁华落尽成真谛。 他终于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她一人漂泊无依。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狠心的把她抛却在孤独人海里,却霸占着她所有思想与呼吸。 这世上,她还能珍惜什么?如果连他都失去了。 仿佛站在崩溃世界的边缘,看世界一点点龟裂,那硕大的缝隙中,全是血,全是血…… 她的世界,就这样,一瞬间,在她面前坍塌了。 “快,快走,这个女人疯了……”兵士们脚下下意识的往后退,那双血红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煞气,像是会吞噬人体最深处的灵魂般,可怕,太可怕了。 “他都不再了,你们走哪儿去?”女子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凉凉的,熨帖着脊梁爬上。“他一 定很孤单,你们都去陪他吧……都去陪他!” 如果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那么,就让整个世界成为葬礼! 凉薄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女子抱着男子缓缓站直身体,血衣蓝袍无声自扬,女子腰间的蓝色铃铛开始疯狂摇曳起来。 诡异的是,那疯狂摇曳的铃铛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垂死的人被捏住咽喉,全身疯狂扭曲也吐不出半句救命。 就是这样诡异的寂静中,那瞬息而来给予致命一击的御尸王万年不变的脸突然扭曲,连招呼手下都来不及,转身便狂逃而去。 极致的静中,空气无声无息的扭曲,听不到,但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有什么东西钻入他们脑子里疯狂拉扯着他们神经。这东西滑滑冷冷,无孔不入,渗人每一个毛孔里。 挣扎没用,嘶吼纯属浪费体力,自残更是起不了半分作用。七窍流血,所有人,不论功力高低,死得凄惨无比,口鼻是血,眼耳是血,每一寸皮肤下渗出的都是血,整个黄金海岸全染了血,全世界都是血色。 整个海岸,一个活人不剩,唯有被血染了的蓝袍在风中呜咽。 “天哪,这是怎么了?”寂静中,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三个人迅速奔来。 他们是听到声响完成任务后赶来的,却不想见到这般画面。 “这……”影子看见那再无生气的血衣人瞬间闭住了嘴巴,胸口的那把剑就那么明晃晃的插在那里,提醒着所有人一个事实,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影子干净的眼睛划出晶莹的泪水,身体滑到,抱着膝盖咬着牙哭的像个孩子,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来。他怕,怕一哭出来那个双眼血红一身冰冷的人会再受刺激,她不能承受了,哪怕再多一点,也会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啸天歌抬头望天,冷硬的嘴唇紧抿着。是谁说过当你不想流泪的时候就抬头看着天空,让所有泪水都倒流进身体里。 郝连流月惊痛的面色一闪而过,他站了片刻,温润的眼眨了眨,月牙白的衣袍被海风吹起,柔柔的在风中荡漾。他镇定的,沉稳的走到她身边,没有安慰,也没有什么能安慰,只是用最轻柔的声音轻轻道:“别伤了孩子。” 大人是一定伤了,可为了孩子,还请继续坚持下去,那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爱的结晶,是这世界上最无辜最纯洁的生命。 紫檀木空洞的眼缓慢转过来,面无表情,整个人再没有一丝温度。她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怀中人,转身踏上了战船。 湿润的海风中传来血腥之气,女子转身的背影孤绝至极。 第两百四十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珊国皇城外的一家普通农舍里,此刻红烛高挂,大红的喜字贴满了院里院外,红绫落满了房屋树木,触目看去,全是一片喜庆的红。 临近的乡里难免有好奇的站在院子外张目看的,这大喜之事,谁不想沾沾喜庆?只是,他们虽然住的离这儿近,但这家主人却是才搬来的,这是不是该进去贺个喜拉近拉近彼此关系,他们有些拿不准。 就在院外的人举棋不定时,主人家的院门拉开了,众人抬头一看,不禁楞了神。 月牙白的衣袍柔柔贴在身上,并不是多么绝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无可挑剔,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真是好一个优雅清贵的公子。 “今日主家大喜,乡亲们若不嫌弃,便入内喝杯喜酒吧。”唇边含着浅浅笑意,月华般的公子开口了。 “恭喜,恭喜。”左右近邻连忙扬起一张笑脸连口恭贺,一边跟着公子入内。 这家人并不多,并且不像其他人家三代四代同堂,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起的红绫如火般燃烧在空气里。领他们进来的公子并没做什么解释,摄于对方的气度,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快入大堂时,一个身穿黑色镶金袍的男子跨步而出,长居乡野的乡民们下意识的顿住脚步。这人身上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扑面而来,一瞬间竟让他们有一种想要跪拜之感。 新来的这家邻居不简单,再没见识只要有脑子都能想出来。 啸天歌只是扫了来的宾客一眼,便冷着脸走向郝连流月,皱眉道:“你怎么把这些不相干的人带来了?” 郝连流月看着宾客陆续入内,淡雅的脸上尚有浅笑,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成亲这样大喜的事情,自然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啊。” 他顿了顿,遥望着远方浅叹道:“况且,那个人最大的心愿便是与她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了,如今条件不允许,多些人也不错吧。” “你明知道——”啸天歌说着突然闭了口,刚硬的嘴角紧抿,最终什么都没说拂袖入内。 宾朋满座,尽管之前并不认识,但成为邻居,以后有的是交流的机会。来的人都乐呵呵的笑着,放下这屋中装饰与桌上糕点的精致不说,单凭这成亲之大喜,就让喜欢凑热闹沾喜庆的他们喜庆洋洋了。 “哟,吉时快到了呢。”有经验的老人一看堂外天色便拂着花白的胡子大笑起来。 “是呀是呀,主人家,快请新郎新娘吧。”年轻的客人们都纷纷起哄,欢闹的言辞中无一不是对即将成亲的这对新人最淳朴的祝福。 郝连流月清浅含笑,也随着大伙儿转身向门口看去。啸天歌愈发皱紧了眉头,黑着一张脸。 “新郎新娘到咯~”影子的身影蹦进来,一边高洒着手中鲜红花瓣,一边蹦蹦跳跳的往里走。 “到了到了。”宾客们激动了,纷纷探长了脖子往外看去,这家这三个出来的男子已经如此不凡了,不知道这新郎新娘该有多出色呢。 堂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天公作美,绝对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就见艳丽的阳光下,一身大红喜袍的人稳步踏上红地毯,新人逆着光,看不清面上表情,但那身型却是够人认清的。 “这……”宾客们面面相觑,满脸的喜庆在瞬间凝结。 郝连流月似乎没看到瞬间的变脸的客人们,他脸上仍挂着恬淡的笑容,缓步走到主位旁站定,一双雅致的眼注视着一步一步踏过来的新嫁娘,眼里是如同在看任一一场喜庆婚约的祝福。 新娘子一身厚重端庄的嫁衣加身,头顶九尾凤冠,血色流苏垂落脸前,额间冰蓝雾纶化作绝笔艳红,如血色飘摇。眉如絮,眼如幽泉,一张脸清丽绝伦,似是不食人间烟火,那唇边却又勾着凡尘最幸福的笑。 女子的笑容甜美,似在进行这世上最美丽的事,诚然,洞房花烛的确是人生一大美事。只是,那本该是意气风发与她并肩而行的新郎此刻却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她怀里。 比新娘高大半头的新郎,被新娘稳稳的抱在怀里。这是,冥婚…… 此刻,没有人还笑得出来,除了那一脸温柔笑意的新娘。 紫檀木抱着一身喜服的悟苍绝澜站在高堂前,嘴角含着此身最为灿烂的笑容,眼神温柔的看着怀中容颜,轻声道:“开始吧。” 郝连流月浅淡笑了笑,无视那表情各异的宾客,悠然的声音高高扬起划破天空:“一拜天地——” 抱紧怀中人,她转身,对着堂外天地跪拜下去。 从来不跪天地的人此时竟跪的那般无怨无悔,郝连流月抬头闭了闭眼,等能含笑睁开时又继续高唱:“二拜高堂——” 紫檀木俯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堂行礼。 “夫妻,”郝连流月狠狠咬了咬内唇,咽下喉中哽咽,僵硬的扯着嘴角开口道:“对拜——” 紫檀木轻扶起怀中人的头,消瘦的手指扶开凤冠上的流苏,光洁的额头轻轻的、稳稳的抵上他冰冷的额头。两额相碰,倾身相依,他紧闭的凤眼在无人能见的角落似乎有晶莹泪滴划过,她的唇角却含了幸福笑意。 “从此后,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你高不高兴?”她低声问,清冷不再,只有无限温柔。 影子紧咬的唇颤抖,不管不顾的奔了出去。他不要再看了,他讨厌这样的画面,该死的讨厌! 啸天歌没有拉住影子,只是握紧了拳头,双腿如生了根般僵直的站着。 郝连流月微垂了垂头,月牙白的宽大袖袍掩去微抖的手,扬了扬嘴角,用尽力气吐出剩下所有字:“礼成,送入洞房——” 一句话完,全身脱力,犹如在身死边缘走了一趟。 紫檀木笑了,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盛开在她清冷的脸上,她的手缓缓抚过他脸颊,有些痴痴的看着,仿佛怎么看叶也看不够,非要将他印入灵魂里,时刻不离。 “我们走吧,回家了。”她轻声道。抱起他,向门外走去,却不是去内院,而是出了院门,向院后小山走去。 宾客们相视一眼,本知道此刻跟上去已经不适合,却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女子行去。 院内是大红喜绫,院外,却是纯白丧绫。 一片一片白绫挂在树梢,随着野风翻飞,与满天的白纸相映。 一张上等楠木制作的灵柩陈放,先前奔出的影子垂着头站在旁边。 紫檀木没理哭丧着一张脸的影子,她走过去,轻轻的将怀中人安放进去,指尖落在他紧闭的眼上,柔声道:“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看着盖子在她面前合拢,看着他的容颜慢慢消失在眼前,面色平淡的像他真只是躺着睡个觉,睡醒了就会回到她身旁。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席卷所有人心头,没有人敢去提醒她,都只默默无语。 “夫人,这碑……”负责落土闭关等事宜的人迟疑着问道。 紫檀木看了一眼特地交代的无字碑,淡淡道:“照常立。” “是。”这人不敢违背,马上低头去做了。 灵柩缓缓被黄土掩埋,平坦的地面耸起一座新坟,无字碑上空无一字,只有满天的钱纸翻飞。 衣冠黄土,人鬼殊途。 跟来的人渐渐散去了,紫檀木静静立在墓碑前,不动不移。 良久良久,郝连流月走至她身后轻声道:“回去吧,孩子需要你。” 紫檀木恍若未闻,她缓步走到新坟前坐下,依着黄土闭着眼睛。 连孩子也不能劝动她了吗?郝连流月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或许,是她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吧。他可以理解,也如以往般纵容。 郝连流月转身,拽了影子往回走,路过啸天歌时听那冷硬的声音道:“你们先走。” 他点了点头,没再管这两人。 啸天歌冷峻的眉眼看着依偎在坟前的身影,他知道他们感情厚重,却不想她对他的执念如此深刻,深到即使是死也不愿分离。就那么爱他吗?怎么就那么爱他? 他得不到答案,她也不见得就知道这是为什么。爱情,或许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 风拂面,发轻扬,满世间刺眼的白黄。 从烈日到黄昏,紫檀木一动不动的靠着坟墓,像是贴着他的温度。 啸天歌刚硬的身体伫立在原地,双眼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昏后,夜幕四起,渐渐的,满天繁星。 啸天歌动了动几乎僵化了的腿,一双冷酷如寒潭的眼睛盯紧她,半响,迈步到她身旁,冷声道:“你还要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紫檀木,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着哪里像我认识的那个镇国公主!” 紫檀木木呐的眼珠缓缓的转向他,看了一眼,然后再转过去,紧闭的薄唇向是上了锁的门。 啸天歌双眼冷酷一眯,手一伸,提起她胳膊一弯腰强横抱起她转身就走,坚硬的臂弯不可抗拒。“我的耐心有限,你要动手大可以试试。” 紫檀木有些愕然的看着他刚硬的棱角,她没挣扎,只是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孤坟,敛下眼来淡淡道:“放我下来,我会回去的。” 啸天歌看了她一眼,也毫不拖泥带水的弯腰把她放下来。 紫檀木走的不快,却也没停下,脚步轻轻的落在地上,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东西。 啸天歌跟在她身后放缓步调走着,也没催。 “回来了。”郝连流月就站在院门口,见到星空下缓步而行的两人轻笑着道:“乡野之地,只有些小菜,先垫垫胃吧。” 紫檀木并没有反对,她没绝食,只是吃的实在不算多。三人也不勉强,她还能吃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这一夜,格外的静,一切都静悄悄的,星空下的山川、草木、房屋、人,静的诡异。 天将亮未亮之时,农院的厨房中突然传来噼啪一声响,三个男人如惊弓之鸟般瞬间便赶到事发当场。 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一团乱的厨具,以及听到声响转身看着他们面色平淡的女子。 “打扰到你们了,我只是做点东西而已。”紫檀木淡淡道,边将锅中整块的肉捞起来放到碗里。 见到她没事三个大男人松了口气,郝连流月轻声问道:“在做祭品?” “嗯。”将东西放在篮子里,合着些香蜡钱纸。紫檀木一身素色白衣,长至脚踝的发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斜插了朵白簪花。她转身走过三人身边,道:“我睡不着,去看看他。” 三人没有反对,整了整匆忙奔来有些凌乱的衣衫,也道:“反正都已经起了,一起去吧。” 紫檀木亦没有反对,四人便在黑麻的天幕下静静的走向新坟。 后山离农院并不远,转个弯便能看到。 而四人平稳的脚步,却生生顿在转角,紫檀木手中的篮子,突然间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在晨暮中清亮刺耳。 第两百四十一章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紧接着,如狂风过境,四道身影一闪而过,瞬间便出现在坟前。 昨日还崭新的坟墓,今日,便只剩几捧黄土与空落落的棺木。 “这是——”郝连流月震惊的看着被挖了的坟墓,满眼的担忧再也藏不住的看向手指扣着墓碑骨节泛白的女子。 “太过分了。”啸天歌冷酷的眉眼低沉,牙齿紧紧摩擦着。 “我杀了他!”影子干净的眸子里怒火熊熊,他妈的,太过分了,真是欺人太甚!人都已经死了,御尸王竟然连尸体都不放过,敢动他兄弟,他杀了他! 满身怒火,影子转身就要往外冲,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狠厉喝道:“站住!” 影子僵硬的顿在当场,咬着牙憋着泪,却听话的没再动身。他都如此受不了,这个人,肯定更加难以承受,可她却那么平静,平静的让所有人不安。 “咔擦”一声,紧扣的墓碑生生捏断,紫檀木收回泛白的手,双目冰冷,“御尸王,好一个御尸王,敢动我丈夫,今日,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狠厉话语落下,她抬脚便往外走,满身的死寂,满身的阴寒,冷声道:“马上召集人手,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劝什么从长计议别冲动行事,挖坟盗尸,永无宁日,如果这都还能忍,那也就不是人了! 沉长的对峙,今日,也该做个了断了。 兵发御尸岛,刚劲铁骨的战船弥漫在大海之上,黑压压的袭来,将蔚蓝的海水染成铁色一片。 主船甲板之上,已经身为女王的蓝一身天蚕寒衣头顶珊瑚王冠,那冰冷美艳,比之之前的冷璇不落分毫。 “真的不用我派兵上去?”蓝问。昨日冥婚她并没有参加,一则是因为感情不到她也不好意思不请自入;二则,她如今是珊国女王,还是力量不稳的新王,一言一行都受到严重束缚,再不能像往日行走江湖般随意洒脱。 “你觉得送死有意思?”紫檀木只是看着前方,语气淡漠。 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才是上上之策,如果明知道正面对敌牺牲惨重还讨不着好处,那又何必去送死?蓝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恐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担心了吧,她闭嘴,冷艳的脸寒如冰。 紫檀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麻烦你带这么士兵来,是有其他用处的。待会儿,我们只会开这一艘战船入内,其他战船在御尸岛三百里外将整个岛屿包围,等时机一到,整座岛上的人,不许放出逃跑的一个。” “好。”蓝虽然不知道他们有计划,为什么会那么肯定的说整座岛的人都会逃跑,但他们向来不是笨人,这么说定然有所依仗。而她,便等着那个到时候就一定会清楚的时机就好了。 金龙战船再一次造访御尸岛,这一次却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带着密密麻麻的战船包围而来。只是,还不等御尸岛开始防御,那些战船便定在了百里之外,只有那艘金龙战船带着满身铁血冷硬直冲过来。 金龙战船尚未靠近御尸岛,岛上便开来一搜同等规模的船来,一个面无表情双眼灰暗的男子从船中走出,对着金龙战船道:“王已经恭候各位多时了,各位请随我来。” 别人既然敢盗尸,自然是做好了被找上门的准备了,这前面的陷进,还指不定有多少。 心里很清楚,但四人也未曾退步,指挥着战船跟着引路的男子开进海岸。 “这边走。”男子灰暗的双眼泛着死气,动作却很流畅。 四人在看到这双眼睛时却狠眯了眼睛,这个人,是跟冷璇一样的存在,一具尚剩一口气的尸体。 跟着一具尸体走是什么感觉?若是以往或许会有些脊梁发冷,但今天走出的每一步却只是愤怒,恨不得把这岛上的一切碾成粉末的愤狠。 一座纯黑色的宫殿屹立在岛上最高的山头,青黑色的石阶一路向上,山间宫门洞开,最后一扇刻着凶煞恶龙的殿门缓缓开启,端坐在大殿高台上一身九爪黑龙袍的男人露出了面目。 八根擎天巨柱撑住宫殿顶,狰狞的巨龙盘旋在巨柱之上,龙身带着浓浓的煞气俯瞰着踏入大殿的渺小人类。 紫檀木的目光,定在御尸王身旁的男子身上。 影子一步踏入,抬头观望的眼睛瞬间暴怒,飞起一个无影脚便向龙椅上的男人踹去,暴喝一声:“不要脸!” 太可恶了,他身后的那个男子,如木偶般站立的男子,那一身血衣,不是已死去的他是谁?! 他竟然成为了傀儡,无所不用其极的御尸王,无情无义的御尸王,不除他,誓不为人! 雷霆万钧的无影脚风速袭去,御尸王却巍然不动,狠戾的眼角带着浓浓的讥诮,眼看脚风将之,他冷冷开口了:“绝。” 只一字出口,那如木偶般的男子突然动手,迅捷如风,一把抓住袭来的脚腕,血袖一抛,影子整个人便如流星般坠入了大理石地面。 “碰”石块纷飞,影子的半个身体都麻痹了,他愣愣的看着面无表情对他出手的人,怎么都没反应过来昔日的兄弟怎么变成今日索命的敌人。 “影子。”郝连流月快速接近受伤的人,伸手封了他几大要穴,看着被他摩擦出一路鲜血的地面,面色沉了沉。 用他们的人来对付他们,还有什么比这更狠更绝更犀利?! “哈哈,好,不愧是练成了人剑合一的材料。”御尸王高坐王位,虽在大笑,那张脸却没有一点笑纹,一双眼睛寒光闪烁,讽刺道:“怎么样?被朋友重伤的感觉不错吧?什么狗屁感情,抵不了本王本字命令。哈,所谓的一国之皇啊,也不过是本王座下的一条狗。” “闭嘴!”啸天歌黑金袖袍一挥,一股强横的力量便攻向御尸王。 这一次,根本不用御尸王开口,血色身影便闪到了啸天歌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弓起一脚踹向他下盘,逼得他不得不迅速退开。 “天歌——”郝连流月一惊,还来不及去救便见那自从见到他便如同失魂般的女子动了,素净白衣一闪断在两人中间,紫檀木头也不回的对啸天歌道:“去他们那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所以她来对付他吗?啸天歌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但见她几招下来竟然真的没落下风,这才退身至郝连流月和影子身边。只是心中未免担忧,她功力毕竟不如他,况且,她能下得去手吗?尽管知道这个人再也不是昔日的他。 紫檀木的确下不去手,尽管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弱点。再加上他本身功力比她高,仅凭着了解,她只是一味的在避开,完全处于下风。 一身血衣的男子面目表情,下手毫不留情,一身白衣的女子眼中情绪万千,身体不断的在八根大柱间闪躲。 血剑光芒万丈,锁魂玲噬魂夺魄,醒目的剑气对上无音之音,一时间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御尸王双目阴冷,他虽然知道那女子腰间那串蓝色铃铛了得,也听说过锁魂玲是与血剑同等级的存在,是水妖一族的镇族之宝。只是,许久都不曾有人驾驭的了它,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仅完全驾驭了它,还与它神魂相依。那一天在岸边他便是认出了这样神兵才出手杀她,只是没想到意外杀了个更强的。而更强那个都被他解决了,今天,所有人就都别想活着! 蓝色铃铛在她手中诡异的摇曳着,链接蓝玲的丝线明明纤细无比,却每每都在她为躲避血剑攻击旋转巨柱之时毫无压力的拉长,如今八根擎天巨柱间,细细密密的缠上了锁魂细线,蓝色铃铛稀稀落落的垂挂在细线上。 两人的速度都非常快,这百招下来凶险无比,只能见残影划过,但时间却非常短。等两人一个激烈碰撞分开时,不过片刻功夫而已,快到御尸王心思才转了半个圈。 “怎么不动手了?”御尸王皱眉道,看着站在大殿正中央的素衣女子,看着她手中疯狂摇曳却没有一丝声响发出的锁魂玲,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究竟是什么不对? 御尸王尚未思考清楚原因,身后便有锐利的锋芒靠近,那余芒便带着灼灼热气,若是被攻实了,必死无疑。 御尸王动作半点不慢,一股阴寒之气迅速弥漫全身,借着身后锋利攻击的气劲,一闪身便向殿中的女子攻去。即可避身后锋芒亦可击身前之人,一石二鸟。 血剑起势迅猛,直追他后心处,御尸王面色冷沉,迅速向大殿中间冲去,五指成爪,满身如地狱般的阴寒遍布,像是一只索命鬼手,眼看就要扣住女子咽喉了,而女子竟然动也不动。 一瞬间身后如跗骨之蛆的剑芒消失了,御尸王心中一阵诡异,还没来得及细想,眼看着就要命丧于他手下的女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御尸王定下身型,双眼仔细的看着周围,大殿还是这个大殿,他的王位还伫立在那里,八根擎天大柱也在他身周伫立着,环境没变。只是,人没了,空落落的大殿中除了他再无一人。诡异,太诡异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结局 从悟苍绝澜出手到御尸王攻击紫檀木不过瞬息之间,郝连流月三人诧异的看着站在大殿中一脸疑惑与阴冷的御尸王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是要杀紫檀木吗?为什么紫檀木就盘膝坐在他不远处的那根大柱底下,他眼神扫过却似乎没看到一般? 三人不明白,但郝连流月仔细看过那八根大柱间缠绕的细密丝线时又突然知道了什么,然后一直紧绷的面孔如春风拂面般舒展开来。 两人疑惑的看着他,郝连流月便轻笑着与他们道:“我竟然忘记了,琳木有一项绝招名唤第二境,三年前在松林她还用过。第二境是由幻想分离现实生生制造出一个空间来,只是所消耗的功力巨大。如今她用第二境困住御尸王这个级别的,在借助阵势把御尸王功力生生压下一个级别时,她自己却要付出成倍的代价。好在她用锁魂玲布阵,借助锁魂玲的力量她也能支持不短的一段时间。” 郝连流月一番话把利害关系说了清楚,说完后,三人都密切关注起阵中情况来。 御尸王冷着眼在殿中走着,只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八根擎天巨柱划分的范围,不过两次下来,他便知道了这是个阵法。因为,也只有阵法才有这样的能力。 御尸王顿住脚步,周身阴寒之气散开到最大,感应着周遭一切。突然,西北角的气流微动,他瞬间对上那个方位,一把血剑凭空而来,被他及时挡在身前。 “你没死。”御尸王看着眼前这双光华璀璨的丹凤眼,这哪里是方才那双灰暗的眼。 “是啊,我没死。”玫瑰色的唇瓣微勾,他含笑道:“所以,你该死了。” 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御尸王冷笑,只是有点不明白:“昨日带你回来时,本王可以确定你没有心跳和呼吸。” 当时,他可是再三确定过这点的,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个死人。可能行动的死人为什么不听他的命令?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悟苍绝澜含笑看了闭眼盘膝的女子一眼,转过来微眯着眼愉快的笑着道:“因为,你无知。”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世上还有味名叫龟息丹的药丸,吃下去可以让人一定时间内与死人无异呢?这世上,除了他家阿木能想出来这种东西,其他人,哼,想都不用想。那晚月夜下,他下的决定其实只和郝连流月三人说了一半,后一半为防三人知晓真相演不好才没说。至于他家阿木,若他真死了,她只怕反而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了。 轻飘飘一句无知,却重重砸在一向高高在上的御尸王心里。竟然说他无知,黄口小儿也敢在他面前猖狂!什么狗屁阵法,他只认绝对的力量! 阴寒之气在周身肆掠,黑色龙袍在疯狂飞舞,强大的功力透体而出,撞击着八根擎天大柱。 大柱上纵横的丝线在不住颤抖,蓝色铃铛不住摇曳,无声之音随之弥漫开来,从四面八方向中心的御尸王围拢。 同一时刻,悟苍绝澜血剑高举过头顶,双手握着红磷石的剑柄,剑光渐渐笼罩住整个人,从下往上,人剑合一。 风乍起,王对王,力对力,血剑对死气。 蓝色铃铛摇曳到极致,瞬息间八根擎天大柱之间刺眼的白光夹杂着寒气四起,逼着人不得不匍匐在地。 毁天灭地的一声巨响后,整个宫殿开始颤抖,吱吱声不绝于耳,殿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 “快走。”啸天歌与郝连流月二话不说架起影子便狂闪而出。 三人一步跨出,八根擎天大柱轰然坍塌,整个殿顶倒下来,压得山峰一阵抖动。 “兄——”影子一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见废墟中的一处动了动,接着一身血衣灰扑扑的男人护着一身白衣的女子站了起来。 然而,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废墟中央一只手伸了出来,满手的血污搭上断石,破烂的身躯缓缓立了起来。 影子一见御尸王恨不得冲上去踩两脚,郝连流月伸手拉住他,示意他看去。 “我的王位。”御尸王一身血迹斑斑,双脚踩在极不平坦的废墟上,颠沛着向先前摆放金銮宝座的地方走去。 “啪”的一声摔倒,黑色龙袍被划开一个大口,御尸王怜惜的抚着划痕,像在抚摸这世间最贵重的珍宝。身跌在地,他不知疼也不知起,转头继续往王位爬去。 是的,爬去。功力堪称天下第一的御尸王,在第二境强行压制一层功力后,在与不亚于他的悟苍绝澜对招中被重创。重创本不至于让他变成这番摸样,可他执念太深,而锁魂玲更是专门攻击人最脆弱的灵魂的神兵利器,趁虚而入,神兵做的很彻底。 五人站在原地,看着一心只有王位的御尸王慢慢爬过废墟爬上宝座,看着他被血污弥漫的脸张狂的大笑:“哈哈,父王,你看到了吗?王位是我的!是我的!我是歌伎的儿子又如何?你说过这世上谁狠谁就能得到一切。至高无上,我是至高无上的王,整个御尸岛,不,整个大陆整个天下都要尊我为王。哈哈,娘,你看到吗?你放心,父王杀了你,我也会杀了他的,他所有女人都被我杀了。” “哈哈,馨儿,我的女人,你是我的,我最美的女人,父王,什么该死的父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落入他的魔爪,我救你,我救你……” 御尸王喃喃念着,双目无神,只是抱着他的王位,似想起什么般愣愣的道:“馨儿……你死了,我怎么忘了呢,我的女人竟然被我父王蹂躏死了……” 他突然激烈的捶打,疯狂叫嚣:“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全天下的人,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天下就是我的了,我就是王,我就能掌控一切,哈哈,哈哈哈……”嘶哑的笑声响在山间,御尸王的嘴角随着大笑流出浑浊的鲜血。 五人听得微皱眉头,这个御尸王竟是有着这样的过去,出身低微,亲身父亲杀了亲身母亲夺了挚爱女子。 难怪他会弑父夺位,难怪他要把所有人变成跟他一样只为权利而生的行尸走肉,难怪他无情无义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仁慈与善良,连亲身父亲告诉他的也不过是杀戮与野心,无情的生存法则造就无心的人。 谁能说清楚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说不上什么怜悯,他们只是有些唏嘘。 世间诸多事,人们只是习惯用别人对自己的方式加倍还给别人,从未有人对他善良过,他凭什么对别人仁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憎之心也必有可悲之痛,只是人们常常只叨念着前一句。 紫檀木吸了口气,看着御尸王身上的血,污了王座,越来越多的汇聚在那至高无上的地方。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手仍旧是紧握着王位的,像深怕有人如他抢走他父亲的位置般抢走他的一切。 “走吧。”悟苍绝澜拉着紫檀木,郝连流月与啸天歌架着影子,转身沿着青黑色的石板路向山下走去。 山下那些因王宫被毁而赶来的兵士们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完全无惧了。 一路杀到海岸登上金龙战船,于他们来说不过几刻钟。 金龙战船扬帆起航,蔚蓝的大海闪耀着粼粼波光,甲板上五人看着越来越远的岛屿,待到百米之后,从船舱中走出一个士兵,将一把血色巨弓递到啸天歌手里,再恭敬的递上燃烧着火焰的箭矢。 “那个黑红色的圆球和那些相连的白色粉末组合在一起真有那么强悍吗?”影子撅着嘴,满脸怀疑。她说御尸岛上的人随便拉一个也要普通士兵四五个围攻,因此完全没想过要正面剿灭。所以,那个黑红色的圆球威力真有那么巨大吗?能把整座岛屿炸沉? “如果你们确定是把东西安放在我指定好的地点的话。”紫檀木也不多言,示意啸天歌动手。 抗弓在臂,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对准他早就设定好的点,满弓而发,火箭扬长而去。 火箭入岛,只瞬息间那处便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爆炸弥漫开去,整个岛屿都是红色的烟火与灰色的浓雾。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岛屿被炸的面目全非,全方位的爆炸让岛屿慢慢沉没,海水汹涌澎湃,以摧古拉朽之势席卷而去。 就算不被炸死,也该被淹死,就算淹不死,很好,后面百里之处围拢的战船应该也驶过来了。 这里,已经没他们的事了。 五人呼吸着海上潮湿的空气,心中沉甸甸的巨石轰然落地。 天高云淡,海鸥斜飞而过,在海面撩拨起点点水花,灿烂耀眼。 金龙战船在长空之下远去,迅捷如梭,只余下零星几句话飘散在海里。 “这天下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人趋之若鹜呢?”她不明白,天下于她,不过是一个责任,禁锢身心与自由的枷锁。可就是这样的东西,却有那么多人拼死想要得到。 “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天下于他,也不过如此了。 “……”三人无语。 “遗族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女子的声音清清淡淡。 “当然是回去成亲啊。”男子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还是她抱着他成的呢。 “那个不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他不满。 “……”三人再次无语。 “那,成亲以后呢?”女子含着浅浅笑意。 “唔,自然是把你肚子里那个累赘弄出来,然后,把它养的差不多大了,我封他为皇,再然后,我们仗剑走天涯去也。”男子毫无心理压力的算计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把以后的以后都打算好了。 “……”三人笑而不语。 第两百四十三章 终章 古藤大陆元年九百九十七年,天下初定,澜皇悟苍绝澜以足够买下半壁江山的财富为聘礼,与离国镇国公主订婚。 远在苍国的啸天歌腹排,这男人真小气,还惦记他以郡为聘之事。 大劫过后,欢欣之意正浓的百姓们得此消息无不振奋起来。他们太需要一场欢快洗礼来告别昔日的苦难与艰辛,这婚必须得盛大,必须得喜庆,必须是普天同庆! 宫廷忙的不可开交,民间更是热热闹闹自发组织起来,问他们组织什么?你说这公主从离国最东端的檀都远嫁大陆之心苍城,这其中要路过的地界不近吧?他们别的不说,铺个地毯准备好花瓣糖果什么的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吧?礼物什么的嘛,太好的他们拿不出来,但用点心意感谢幽统领殿下为他们打退苍国击败遗族,想来统领大人也是不会拒绝的吧? 离国一片火热,整个国家一边在兴致勃勃的搞重建工作,一边空前热心的在准备这场史无前例的婚礼。 而澜国这边,先不说他们本身有多爱戴他们的陛下了,就单论陛下取得可是名扬大陆功盖君主的离国镇国公主幽统领大人,这就让他们引以为豪的不得了了。再加上离国那边那么浩大的声势,他们作为陛下最坚实的后盾,自然不能落了下风。于是风风火火的,两个国家都空前繁忙了起来。 而其他国家呢,眼巴巴的看着那两国那么喜庆的氛围,也不甘寂寞的参与其中。你说他们瞎掺和?也不是吧,谁不知道战胜遗族的两个最大功臣便是澜国与幽统领,这可是对整个大陆的大恩,因此,他们有必要跟着喜庆一把吧,绝对的有必要啊! 于是,整个大陆洋溢着欢乐喜悦的气氛,本是两个人幸福,变成了整个大陆的喜悦。 大婚这天,紫檀木无奈的被从衣骨教特地赶来的顾子仔仔细细的摆弄着,红绿黄在一边打着下手,长姐如母,女皇紫檀凌更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连远在澜国神殿的茧也被第一时间接来了。 等好容易大功告成了,紫檀木深深觉得,这结个婚真是比打仗还复杂,比剿灭遗族还艰难。却奇怪的并不感觉到烦躁,反而是一种磨人的幸福。 紫檀凌亲自送她到檀都城外,十里长亭,銮驾恢弘,乐队庞大,卫队陈列。 紫檀凌一身明黄龙袍,亲切的拉着紫檀木的手,挥手褪下一干人等,笑着道:“十三妹终于如愿以偿了,姐姐真心替你高兴。” 紫檀木亦扯开了笑颜,定定的看着她道:“皇姐,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高处不胜寒,女皇远没有自古以来的男皇好当,尤其是当一个好皇帝。而幸福,这个世界的男子太注重夫纲了,谁愿意自己的女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哪怕那个女人权势无双。要召个皇后容易,但要找个能心心相惜的王夫就太难了。 紫檀凌只是笑着,这些事情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也早就看开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握住她的手,豁达开朗,看了眼已经准备启程的婚队,最后轻声覆在她耳边道:“我说过,紫檀家的传承绝不传给外人,但若是自家人……” 紫檀凌笑看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眼,眼里笑意莫名。 紫檀木微有些诧异,转而摇头失笑。或许紫檀凌不会是一个会有太大功绩的皇帝,但一定会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她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转身走向凤鸾。 敲锣打鼓,长长的火红队伍开往澜国。 一路上,紫檀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夸张,迎亲之路全是红毯铺就,一段一长段她都可以接受,可是谁来告诉她那荒郊野外怎么也蔓延了一路火红?还有,她带的嫁妆已经够多了,那些老百姓送来的礼物往哪儿放啊?紫檀木看着热情无比的百姓们,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盛情难却。那无奈不是点吧点的多,却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受着。 紫檀木觉得那些拼死拼活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都没她接受的礼物多,而且,送礼的人还自发组织把礼物打包在一起,一路跟在她们身后往澜国去。所以,这送亲的队伍越走越长,嫁妆越来越多,那叫一个浩浩荡荡。 好在澜国那边早就将消息打探好了,派出来迎接的人也足够多,完全没损他们君王、国家的脸面。 两国边境,紫檀木无语的看着众人拥护着向她走来的锦后,真是无奈到极点了。 他们这是干什么?就算她没成过这么高级别的亲,也不知道他们这个世界成亲到底应该怎样,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么夸张吧?一国皇帝亲自送到了城门外,另一国太后千里迢迢特意跑到了边境来迎接,不待这样玩她的吧? “皇儿可算到了。”锦后精致的脸颊上带着美丽的笑容,一出口就是自家人了。 “母后怎可如此纵容?”锦后会来多半是悟苍绝澜的怂恿的,他还怕她跑了不成? “这你可冤枉那小子了。”锦后挽过她手慢慢向凤鸾走去,笑着道:“你是我的儿媳妇,我当然得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后谁敢说你在澜国没后台,尽管先斩后奏。就算是那不是东西的小子敢欺负你,母后也给你撑着,尽管给我修理他。” 紫檀木轻轻笑了,难怪锦后能把澜国后宫前朝都管的牢牢的,这手腕,的确非同一般啊。 婆媳两有说有笑的共同坐进了銮驾,某个婚礼的男主角显然想不到他的未来已经被一老一少联手敲定了。 銮驾在苍城驿站停下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一大队人慢吞吞的走自然不抵她那极品莫袭宝马来的快。 适时,正逢艳阳高照,满天金光下,紫檀木穿着火红的嫁衣踏出銮驾,方抬起头来,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凤眼里。 他伸手握住她消瘦的手指,然后在一众惊呼声中打横抱起她,几步靠近枣红骏马,抱着人飞身而上。 “驾!”邪魅的声音张扬在碧空之下,一匹马两个人抛下身后无数随从,快如闪电的奔入皇城。 风扬起两人发丝,大红的喜袍纠缠在一起,终其一世,难分难舍。 “在澜国,你便是国母,只有万人之上,没有一人之下。想做什么便做,不用管那些无用规矩。”这是马上的人给她的第一句话。 感受着腰间强有力的手臂,想起他闻名大陆的不拘于形,她笑了,脸颊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应道:“嗯。” “宫门对你没有禁制,什么时候想出去散心都行。想走远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会处理好一切陪你去的。”低迷的声音贴着她耳膜,直滑进她心坎里。 紫檀木失笑,其实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向往万水千山了,心宽了,哪里不是风景呢?有他和孩子在的地方,便能让她安心呆一辈子了。 “阿木。”他轻唤,一身大红的喜服趁得他肤白甚雪,血色王冠上的红净提垂下,映出明明暗暗的华光,高坐马上的身姿笔直,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得意与傲然。“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在你身边。” 紫檀木眼中忽然莹润,他还记得御尸岛假死的事情,在担心她会害怕吗?他总是记得她所有事情,哪怕是再细微的一个表情都放在心底。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骏马一路奔驰,从城外驿站直奔皇家宗庙。那里,才是婚礼举办地。 紫檀木其实不大记得自己都做过多少仪式,她从不关注这些,身体下意识的跟着他行动着,一双眼睛满满的都装着他流光溢彩的面孔以及朋友们祝福的目光。这场大婚空前浩大,所有人都来齐了,郝连流月,啸天歌,影子,茧,水杉,辛逸眠,大将军,郝连流風与煞七,辛逸息与葛兮焱,蓝与戈天问…… 直到最后他牵着她的手站在高台上面对台下万千子民,是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醒了她,感受着十指紧握的力度,她含笑看着那些可爱的人们。 “祝陛下娘娘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三跪九叩,万千百姓匍匐在脚下。 悟苍绝澜笑看着她,等着她。紫檀木轻轻一笑,微抬手道:“众位平身。”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站起来,悟苍绝澜拉着她走过人群主动让出的道路,拉着她去往另一个地方。 紫檀木并没有多在乎他那句万人之上无一人之下,所以当他拉着她坐在自古只有帝王才能坐的龙椅上时,她微微楞了楞。但看下方群臣似乎并无多大意外时,这才想起似乎他上次在百官面前说过她言如他言。 紫檀木看着他妖冶的面孔,定定的看着,看的他转过脑袋关切问她:“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她想,今生她是注定离不开他了。 这浮生,果然是一场命定。 透彻的双眼透过殿中群臣望向缩小了的苍城,望向远处山河,望向广阔天空。只见青鸟盘旋,云舒云卷,阳光强烈下,天地间一片灼热。那蔓延开的火红,似是盛世的开篇。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灿烂的烟花弥漫了整个国家,更蔓延了整个大陆。 璀璨天幕下,头戴黑色斗笠的女子仰头看天,黑纱下的脸模糊不清,只是手中灵蛇鞭坚韧如初。倘若有任何一个江湖人士在此,必然会激动地无以复加,灵蛇鞭冰末俏,自数月前出道以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从不求报答与感恩,独来独往,侠行天下。 女子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夺目烟花,唇边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终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听说你曾想要游走天下,我循着脚步看过这乱世百味惆怅,方知人心能广阔无垠。求什么富贵荣华,心之所向,四海为家。” 女子缓缓低头,转身隐入了黑夜深处。 同一片天空下,一身银色铠甲的少年将军倚在城楼上,一边喝酒一边默默无语。 据说,很多年后,他为合帝东征西讨打下盛世江山,合帝亲封他为战神,赐他良田美宅,享尽天下富贵,可惜,他不受。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从不离边关,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终身不娶。 烟花刹那,芳华千年,同一片天,不同的心情。 古藤大陆元年九百九十七年夏,澜后产下一子,名天,字重华。 悟苍天出生那天,六月飞虹,满天都是灿烂霞光,却又滚滚闷雷奏响天际,金色层云中似有龙呤声声。 三朝司命独孤奎撑着那佝偻的无与伦比的苍老身子,以超越平时三百倍的速度火速冲进帝后寝宫一头叩在地上,激动的泪流满面:“苍星坠,紫薇星明,众星移位而来,陛下,此乃天下一统之召。” 紫檀木抱着从怀上到生产都安静的诡异的儿子,不哭不闹也不笑,就睁着一双清幽明亮的眼睛静静窝在她怀里绝不移位片刻,把他父亲郁闷的不行的小家伙,深深的怀疑这么干净纯洁的孩子,哪里有半分阴狠霸道的帝王相? “独老,你确定?”悟苍绝澜瑰丽的凤眼微微敛着,捉摸不定的视线停在装巧卖乖的儿子身上。他相信绝不是他的错觉,这个看起来清冷高贵的小东西方才看他的明亮眼里含着绝对的得意与挑衅,霸占着他的阿木死活不放。 “陛下,老臣所言,半字不假。陛下身具血色苍龙气,位邪,不正天下。而小太子却是金龙正气,假以时日,必然成天下霸主。”年过半百已经没什么事能引起他注意的独孤奎满脸激动。 “先不论天意,小太子乃是我澜国未来的储君,澜国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处大陆之心,令行整个大陆是最有效的。而遗族大劫让其他国家根基皆动,唯澜国因锦后之因伤害最小,实力保存的最完整。并且,小太子的大姨乃离国女皇,义舅是让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的流月公子,干爹又是五国第一富商葛兮焱,娘娘若是将已渗透整个大陆的情报组织听音阁交给他,那试问,这天下谁人可挡他?” 他们的儿子刚出生就这么能耐?整个大陆完全可以横着走了。他们夫妻是无心王位,但若是他们的孩子真有那个能力,他们也不介意为他铺垫好一切。有强大富有的国家做后盾,才能杀伐天下。两夫妻对视一眼,母亲眼里满满是为孩子着想的温爱,父亲眼里满满都是看不懂的算计。 苍天一出,从此天下不太平。偏偏,这小太子越长大一张脸越是清俊高贵,纯白如谪仙,恍若这诸多纷争没他半毛钱关系。 古藤大陆元年一千零一十年,悟苍天十三岁生辰,与他争了十三年母亲的父亲送了他人生第一件由父亲送出的礼物——一张明晃晃的圣旨。 那一天,整个澜国风云变色。 澜帝传位于太子悟苍天,称合帝,年号天和,喻意天下大和。本人却于前一夜携澜后夜奔出苍城,第二日,初登基为帝的悟苍天下达了他为帝后的第一张圣旨,也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一张圣旨,更是为后世最津津乐道的一张圣旨:全大陆通缉澜国太上皇悟苍绝澜与太后紫檀木! 儿子逮捕老子,天下一大奇观,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家子干出来的事儿。 澜国某个城门外,一男一女-优哉游哉的站在告示前,男子微挑着好看的眉看着告示评价道:“画工太差了,我有那么老那么难看么?唔,这小子故意的吧,刻意把我丑化把你美化。” 紫檀木看着在那张绝冶妖颜上恶意点了许多逗画出几笔皱纹的通缉令,无奈的摇摇头,“天儿也太胡闹了,还有你,为父不尊。天儿才那么小,你便把帝位抛给他,他如何承受的了?” 悟苍绝澜但笑不语,他的儿子有几分本事他比谁都清楚,既然想一统天下,那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况且,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阿木,走吧,林城南山据说风景不错,唔,韩城的凌风楼据说也别具一格……” 男子说着,便揽着女子往外走,十几年来毫无老化的容颜绝艳依旧,这是此处所有人都识得的一张脸,在通缉令上的那张脸。 只是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是一边低调行礼,一边同时望天商量道:“听说上报太上皇与太后的行踪能得万两银子,你看到两人了吗?” “没呢,太上皇与太后那么神出鬼没的功夫怎么能让我们看到?没有没有,走吧走吧。”旁边的人如此回答着,拉着人便走了。 男子与女子堂而皇之的出了城,向着远处广阔风景行去。 从此,天下间总能见到一蓝一红两道身影牵着两匹名为黄泉碧落的马儿相携而行,或在名山大川,或在无名小镇,或在深山幽林,或在荒芜郊野…… 也总有一段乐曲从男子琴上趟过,从女子嘴里哼出,响在青山绿水,或者纷繁凡尘间: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 (全文完)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也欢迎您去书本网下载更多优质全本小说:http://www.zaxsw.org/ w.org/